【二创】树灵
遇见他那天正值清明时节。说来也怪，这年清明节特别冷，就算穿上羽绒服裹上厚围巾，仍能感觉到北风呼啸的寒意。但他却似只为遮羞一般，穿着薄薄的古代唐朝样式的黑色汉服坐在雪地上，面对一块无字墓碑不言不语。
直到把从家中带来的厚外套披在他肩上时，这才发现旁边有人注意他很久了，他有双晶莹剔透的红色眼睛，看着我时满满写着惊讶和迷茫，几近苍白的皮肤与如黑夜般的短发形成强烈对比。很奇妙的少年。
“下这么大雪，这里旅人禁止进入，你快回去吧。“
“等等，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什么？”
“我有件不能忘记的事，如果不说恐怕会慢慢忘了。”
不待我再多说什么少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相传在古代唐朝时期，这块地方有棵百年灵树，据说可让生病的人不药而愈，因此被附近村子奉为神树日夜祭拜。有了人们的信仰灵树周围逐渐热闹起来，有求心想事成的，有求赶考高中的，还有求姻缘的，日子长了灵树被挂上另一个名头：有求必应。
这天灵树迎来个大约6岁的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粘土人偶怯懦地放在树根旁，双手合十小声念叨：“希望神树大人能找回我哥哥。”
“你哥哥是谁？”闻言女孩抬头，却见名穿着红色长袍的赤瞳黑发少年坐在不远处树干上，好奇望着自己。
“我哥哥就是我哥哥。娘亲说哥哥半年前进城赶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那你哥哥八成是死了，找不找都一样。”
“我哥哥没死！娘亲说哥哥进城为我买好吃的迷路了。你是神树大人吗？娘亲说神树大人什么都能做到，那能帮我找回哥哥吗？”
少年停顿许久，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女孩的话，终是不忍女孩期待的眼中出现一丝失望，哪怕知道必定毫无结果也得走一遭：“好吧，你带我进城，我帮你找你哥哥。”说罢，少年从树上跃下，落到地面时突然变成一把红色油纸伞。
女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兴高采烈拾起纸伞往城里跑去。
进城途中他们幸运地偶遇正往城里赶的邻家柳叔，由于雇主急急召唤却又放心不下，只好将小姑娘带在身边，如此也算搭了个便车。进城后女孩趁其不备溜到后巷，让少年显化人形，少年想将女孩留在有人照顾的地方，不料女孩不愿，拉扯少年的袖子，无奈下只好带女孩上街。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少年问到。
“我叫青梅，娘亲叫我梅梅。”
“青梅？”
少年没有名字，自他有意识开始便是孤身活着，至今已算不清经历几个冬夏。对于名字这件事少年感觉很新鲜，也只是一瞬间有了为自己起名的想法。老早听人说青梅竹马这个词，今天叫一回竹马应该不过分，他想着，握紧青梅幼小的手，开始漫无目的满街乱逛。
“神树大人，现在我们去哪找？”
“我还不知道你哥哥长什么样，有画像吗？”
“我哥哥长得跟爹爹一样，很高，经常背我去河边玩。”少年觉得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
首次进城，眼前繁华景象都让两人感到十分兴奋，街上有吆喝卖糖人、卖泥娃娃的，还有包子烧饼、饰品刺绣，街道两边的茶馆酒肆人山人海，不远处搭建戏台同样热闹，听众们不时有人叫好。少年对上青梅发光的双眼，按捺不住用路边捡的石子变作银钱，放肆吃了一顿。
看着青梅满足的样子，少年想起还有种方法可以找人，遂把青梅带到无人巷道，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再睁开时少年双目仿佛正被无形之火燃烧。眼前繁华街道不再，原本碧蓝天空刹那间灰蒙蒙一片，不平整的青石板路两旁矗立着破烂的木屋，后院牲畜亦化成血水，街上与其说走过，不如称作飘过的灵魂们，无一不暴露在少年面前。
少年拉着不知所以的青梅顺着道路寻找，最后在集市角落发现了模样与青梅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此时已成灵体的青年垂头丧气看着担子里数顶未卖出的草帽。少年企图靠近青年，怎料右边商贩与人起了冲突，似是一气之下拿起砧板上菜刀朝对方乱砍，商贩逃窜到青年处，还未来得及躲闪的青年就这样被牵连进去。
此时不知谁大喝一声：“伞妖！“少年怔了怔收回视野，竟发现自己拉着青梅被民众团团包围，前面站着道士模样打扮的人，手持桃木剑指向少年：”大胆妖怪！竟敢光天化日下上街招摇撞骗！还不快放开那女孩俯首认罪！”
少年彻底清醒过来，正当思考如何回嘴之际，青梅扯着少年的衣角大声反驳道：“他不是妖怪！他是神树大人！帮我找哥哥的！”
街坊私下议论纷纷，唯有听力异于常人的少年知道人们有多忌讳青梅口中“找哥哥”一词。
“我哥哥没死！他只是迷路了！所以我叫神树大人来带哥哥回家！”
“哥哥没死！他只是迷路了！”
“哥哥没死！”
青梅竭尽全力否认众人讲的话，少年赤红双眼愈发妖艳，最后抱起青梅化作一阵风返回村庄。他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梅放在村口，又回到灵树跟前，将青梅留下的粘土人偶揣进怀里。
少年淡淡向我诉说着，不知过了多久。
我问他：“青梅后来怎样？”
“回村那天晚上发生地震，河水倒灌把村子的所有都淹了，包括那颗灵树。”仿佛讲述别人的故事般，少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我没有找到青梅的尸体。为她立的这座无字碑不过是我的任性罢了。明明生于灵树的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转移视线看向无字墓碑，经历数百年风雨已看不出原来样子，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伞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