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云去 17【36王爷16王妃】
归云去 17
养心殿外院落中，宫人们移来箭靶，因为皇帝在午饭后忽然生出习射念头。
周遭都是王律安排的卫士护住，金箭连发，靶心发出嘟嘟痛呼证明着青年帝王的康健。
‘ 皇后娘娘心慈，罢了淑妃三月俸禄，罚她抄录礼则与法华经三百篇。不算重，陛下放心。’
周内官边说话边将几样果盘放下。
蓝允收弓瞥眼，下巴扬了扬，道：
‘ 送这盘石榴去皇后宫里。’
‘ 是。’
周内官应答后，就端起盘子，招呼个小内官来，轻轻嘱咐几句才让人拿走。
待他回来，王律正在叫好：
‘ 陛下箭法精绝，这靶子今儿过后，立马就得修补了，哈哈。’
而正在搭弦的皇帝也笑了回应：
‘ 要补的何止一靶。’
草屑飞起，是被射到糟烂的靶心妄图引人注意的最后一番挣扎。
将弓弦丢给王律，随手拿起块脆瓜塞进嘴，嚼了没几口就下咽了道：
‘ 把这盘瓜送去齐华殿。’
周内官听了，笑着说：
‘ 贵嫔今日连得恩赏，怕要烧几柱好香酬神了。不过，皇后与贵嫔都有果赠，淑妃那里陛下可要抚慰。’
抓过内官手里的擦手帕子，蓝允自己揩着指头，道：
‘ 皇后赏，是因她为皇后，六宫之主。华惜得赏，为着她替朕做针，往这水泡戳进去。至于仙居殿....她就是这层起泡，罚的无关痛痒，何谈赏赐。’
瞧着皇帝面色寒了，周内官反笑着垂头：
‘ 说到做针，华贵嫔甫一得了送去消息，听闻那是从宫里提着鞋的往外跑，生怕去晚了抓不住现行。呵呵，可真真是踊跃的好针。’
蓝允被这句话中滑稽景象沾染，丝丝笑意重新浮涌，也把寒意盖下去不少。
‘ 那老奴就吩咐他们送果盘时，动静大些，叫仙居殿听的清楚。’
王律在后看着周内官随了皇帝情绪附和言语，面上神色是安静的肃穆忠诚。
余园里的午后正是安宁。
吃饱喝足的魏婴，立在室中盆景浴缸边，将小葫芦里的红虫饵粉一股脑撒下去，引着几条肥硕的凤尾扑腾了水花争抢。
马嬷嬷正从衣柜里拿出给他替换的长衫，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禁皱眉走来：
‘ 我的主子，你这么个喂法儿，他们该撑的翻肚了。’
边说了边叫进来端午，拿勺子往外刮浮着的鱼食。
‘ 我就想看看，它们能吃多少？’
魏婴摊开双臂，由着马嬷嬷帮他替换衣裳。
‘ 这东西脑子和模样没差，都是憨货，给多少吃不下的，不能这样喂。王爷三锭金子一条苗的买来，说是金贵的鱼种。’
在书房与杜仲说过话的蓝湛正进屋，听了话就接住道：
‘ 再贵也不如我家羡羡趣味，随他。’
魏婴却不领人好，反倒撇嘴，不识好人心的道：
‘ 就你大方。’
说了又带着懊悔对端午道：
‘ 手快些，别真给它们撑死了。’
‘ 太多了，好些都融了，要不奴婢把缸抱出去，鱼捞出来换换水吧。’
‘ 也好也好，叫两人进来，这缸沉。’
马嬷嬷不等吩咐，已经使了人进屋，麻溜功夫，缸就出了门。
熏炉里散着袅袅烟气，房间中都是静日香。
‘ 羡羡如今越发厉害，给你做夫君，怕是要改姓了。’
魏婴坐在妆台前，正用芸香草沾了郁金油点在手背。听话听的一头雾水的他不禁问何意。
蓝湛笑着边往他处走边答：
‘ 夫君好心给你做了肝肺，可不要改姓，蓝字换做....吕...’
魏婴明显反应了会儿，才恍然悟出内里含义，嘴唇撅了撅，手底香草顺势就给丢出去：
‘ 我才不是狗，骂人不吐脏字，你坏蛋！’
将那丢来的枝子接了，蓝湛闻了闻，沁香令人点头。
‘ 芸草配郁金，那怪你肉皮好，这味道也是清爽，羡羡哪里学的。’
说了句少拍马匹，魏婴转头去合郁金油盖子。
他刚抹过的手在花窗光线映照下，仿若能透了皮的白亮。
蓝湛过去挤了人坐进宽大椅子里，揽住肩膀攀过去揉手。
魏婴挣扎了扯出来一瞬，感觉变戏法般，掌心多出串什么凉的。
待移近了看去，原来是串钥匙。
‘ 掌家钥匙，我去浮沉阁讨来的。’
听着蓝湛的话，魏婴才明白过来：
‘ 你去那边，就为了拿钥匙？’
肩膀的手抓挠了两把肉皮，腿下也被人忽然发力，魏婴却是习惯性的被蓝湛用横抱的动作，给放在腿上。
‘ 不然呢，羡羡话说了，那头是个上了年岁的妾，模样也不耐看，本王过去，能干什么。’
话尾的三字声调有些黏腻，听的魏婴不住白眼，但还是搂着蓝湛脖颈在下头腿上挪移屁股，叫自己坐人肉的姿势调整舒服些，顺带了耷拉的脚丫也抬上来塞进椅子。
‘ 给了我我也不会用啊，这么多钥匙，谁知道哪个是哪个。’
蓝湛一个人霸占了座椅，怀中的魏婴给他猫儿狗儿般抱的舒服，甚至连抚摸的样子都像在顺毛。
‘ 宅子里事，明面看是宋穗打理，实则内务官娘子，账目李世济，有他两个，不用你多费心。’
钥匙串发出叮当，魏婴偎在蓝湛肩膀，道：
‘ 哦，合着拿钥匙的就做个摆设...哎，你先头那位王妃，也拿过这钥匙吧...’
说话功夫，魏婴面色也从先前看玩具般的乐呵，忽而变的有些紧张，甚至于直接将钥匙丢上桌面。
蓝湛打趣的笑了：
‘ 就算摆设，当初他们姊妹入府，可是红了眼的争抢，如今夫君帮你讨来，倒遭嫌弃了。’
‘ 我是妾生的，不似人家侯府名门，大娘子主持家里，恨不能识文断字都不让我学，何况管家。你少嫌我不识好歹，本来就也没人教过好歹。’
少年人说话，跟着情绪，五官动的也活络。蓝湛看的眼底渐渐露出迷色，不禁凑了在眼前的唇角窝里啄了下。
‘ 她两个入府，争的何止钥匙，吃穿用度，处处未见好歹。呵呵，可偏偏本王啊...就只给你这没好歹的小东西捆住心。’
魏婴眼神晃了晃，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侧目直盯着蓝湛，道：
‘ 我最爱听八卦，她们怎么争啊，你给我说说呗。’
垂了眸子，手掌在魏婴蜷着的腿上抚弄，蓝湛浓密睫羽下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光晕：
‘ 譬如宫中画师曾来家作画，她姊妹这个要给画上加祥云牡丹，那个要添飞鹤红鹊，折腾来去，仿佛那画是要往宫里选秀的般...最后争的厉害，反倒推了画师，自己上手，去为对方画上加痦子，点雀痣，闹的格外麻烦。’
‘ 呵呵，还有这事啊。不过，也就是人家姊妹，若换了我家母亲，是断不敢与大娘子这样明着为难的。’
‘ 说到此，我想起羡羡曾说，当初选秀你们姐弟也都备选了，是...... 家中刁难你们母子，才落选的，对么？’
蓝湛状似无心的拖了魏婴手问。
‘ 倒也不算刁难，大娘子只是跟父亲说我脑子不够用，入宫也未必过好，没准还能惹祸。那会儿是两年前吧，阿娘心疼我小，更舍不得，然后......’
见魏婴欲言又止，蓝湛也不逼迫。不过心底那个答案，已是明了。
从杜仲给的当初选秀袖像，魏婴满脸红疹模样，可断必是家中使了手段，姐弟两一美一丑，一个入眼锦绣一个踮脚衬托，这才叫皇帝收了姐姐弃了弟弟。
‘ 本王得了大便宜，真是万幸。不然呐，我的羡羡...就是少年天子的宠妃了！’
魏婴脸上带着些得意，但随之也跟了不认同的几个小表情，然后主动将自己迈进蓝湛身上，道：
‘ 你家那一个，我都嫌麻烦，何况皇帝三宫六院的，跟着他得掉多少头发，想想都烦。’
‘ 那会待选，有宫里来的嬷嬷教规矩，穿衣吃饭，走路说话，束手束脚，憋屈死了。说是想吃个点心，你若不得宠，还需跟上折子似的一道道关卡申请，到了也未必能吃上，吃上了也不一定热乎。’
‘ 我觉得，还不如跟了你好，起码想吃什么不用等啊。’
蓝湛给怀中小人儿的吐槽，不禁莞尔。轻轻刮了那处精致下巴，道：
‘ 哦，你跟了我，就为口吃的么！’
魏婴抬手去揉自己下巴，顺势眼皮阔张望上头顶男人俊美侧颜。笑意不自觉撑起嘴角：
‘ 当然也有别的好处，呵呵。’
听他这话里透着古怪，蓝湛板了板肩膀，问他是什么。
软着的腰直起，魏婴颈子抻了，晃悠会儿眼神，才对蓝湛道：
‘ 在家时，大娘子常对母亲说，面皮再好有何用，我们母子命...轻薄，生来都是给人做妾命。可是现在，我与阿姐不就逆了她的话，贵妃再贵，不还是皇帝的妾。我就算没好歹，可也糊里糊涂是给你做大老婆的。而且......’
魏婴越说越是露出傲娇模样，下巴扬起后孩子气斜眼看蓝湛，仿佛他口中嫡庶正侧是天上掉的馅饼，或自己意外得来的糖果子般。
而蓝湛则是与他同谋的合伙，两个说话说到最关键的体己处，还要凑近了咬耳朵，生怕外人听去。
‘ 而且，我还跟着你长了辈分，皇帝是姐夫，也是侄儿，阿姐是侄儿媳妇。这样啊，大娘子就跟我成了同辈，我阿娘反做她长辈，哈哈，想起来都是一团麻的乱七八糟，好玩不~’
蓝湛双掌扶住在自己身上笑的歪倒的窄腰：
‘ 这么好，总该值得羡羡一个主动的...香吧！’
魏婴正给自己说的开心，也不吝啬真就贴着往蓝湛嘴皮上点了下。
‘ 夫君甘愿做豆腐，羡羡却只给个卤水力道，不开心哦~’
捧住蓝湛的脸，魏婴做出细看架势，然后噗嗤笑出来：
‘ 你如果是豆腐，那就是....老豆腐，哈哈...唔唔...’
琉璃盏上映着魏婴双脚踢腾的人影，半晌才喘了气抱怨：
‘ 哪有豆腐扑卤水的，你耍赖！’
‘ 错，现在是老豆腐要啃嫩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