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你]海水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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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耿》|《蜂鸟》
● 他和她的九年之约 为家国 终未实现.
\栈桥上的雏菊永不凋落\
ⒸⓎ
00.
巷间的街灯还没亮起,夕阳倾泻在青石板铺筑的的小路上。
暮光四溢,山城的傍晚融尽温柔,一点橘黄色的光亮滴在了我的掌心。
刚吃好晚饭的我匆匆忙忙跑出家门,饭粒还留在嘴角。
蝉鸣消停了不少,盛着蜜饯和柿子糕的小车被老汉顺着街沿推走。空气中细小的尘土被带着扬起又落下,只给这条老街留下一串清脆的小铃声。
站在路灯下,我的目光紧随着老汉那愈走愈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向小路的尽头张望。
也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01.
那时的我还不会看钟,只好无端焦急。我揽过身后的辫子缠在指尖玩,用发尾轻扫过脸蛋,痒痒的触感让我总疑心是自己来得晚了。
暮春的气息仿佛还在鼻尖停留着,不曾离去。银杏树被镀上了柔和的光,夏日的暖风吹得我有些犯困,眼前是整树的灿烂。
我向着西边的余晖打了个暖暖的哈欠,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橘子味,那是属于女孩甜涩的梦。
02.
就在我即将要靠着墨绿色邮筒睡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向我挥着手跑来。
天就要黑了,街灯盏盏亮起,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路灯点亮了我的梦,而他则为了我携梦而来。
跑到我面前时,男孩早已满头大汗,他用小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之余还不忘直盯着我瞧。
一身青布蓝长衫,领扣扣得整整齐齐,手中捧着的小雏菊还新鲜着,沾着水的白花儿带着些素淡的香气。
盛夏的雏菊,就是女孩心动的眼眸,清澈而纯洁,片片花瓣支起女孩的夏日。
03.
“刘耀文,你来得好晚呐。”
我揉着迷蒙的双眼,小声呢喃着,语气里带了点娇嗔的味道。
对面的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双手把那束花递了过来:
“那不是给你带礼物了嘛。”
那花很小,却格外的白,香味在不经意间散发。
我向下一望,这才瞧见那束花上有他用红绸带系的一个蝴蝶结。
04.
见我有些扭捏地收下了他的花,刘耀文便松开那条绸带,转而来到我身后。
“呐,我娘亲说女孩子一定会喜欢丝带。”
“阿盐,我替你系在辫子上好不好?”
“好呀好呀,耀文哥哥。”
他小心地把那条红绸带绕过我的麻花辫,轻轻地缠了一个圈。似乎是刚学会打蝴蝶结没多久,他系得很慢,还一边注意着不让带子勾到我的发丝。
大功告成,他炫耀似的把辫梢搭在我的肩上。见我开心地笑起来,他逗小孩儿一般捏捏我的鼻尖也弯着眼笑。
05.
他似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一拍小手,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对我说:
“阿盐妹妹,你不是想去看海吗?”
“我老伯跟我讲,青岛夜里的大海是漆黑的。”
“水银质,摸在手里黏黏的。”
06.
一提到大海,我乐得蹦起来,连带着那根丝带一同飞扬,就如同女孩儿雀跃的心。
“真的嘛?我最喜欢海啦!”
“但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呢?”
刘耀文拍着胸脯,发誓似的: “长大以后我准带你去!”
街边的灯火照亮了两个藏于黑夜的小小身影。
我们所在的老街名叫孩儿巷,那时我五岁,刘耀文八岁。
07.
就这样,我和他许下了这个幼稚欠妥的约定。如今回想起来,儿时的我们是那样激动,甚至忘记了拉钩。
天色暗下了些,他拉着我跑上顶楼看星星。我们一块儿坐在小竹板凳上,身后晾衣绳上洗净的衣服正在山城的晚风中起舞,鼻尖是萦绕不去的雏菊香气。
我松开手,把花束摆在膝上。凑近了细嗅那鹅黄的花蕊,我轻轻抚了抚嫩滑的雪白花瓣,仰头便见那轮银白的耀月。
“耀文哥哥,青岛远吗?”
“当然远啊,爹爹说,那要坐好久的火车才能到呢。”
刘耀文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在他的眼中瞧见了自己的脸。
“青岛的海边还有栈桥呢!好长好长的,直通到大大的海里。”
“站在那桥上,就能望见又高又白的灯塔。”
我没有再讲话,只是数着繁星思量着天空的距离,想起轰隆轰隆的火车,仿佛那片闪着光的大海就在我的眼前。
08.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真是浪漫得无以言表。
我总爱跟他谈及星空,月夜,汽水味儿的大海和蓝色的落日。
他侧着脸听我的一切碎碎念,告诉我学堂里的新鲜事。他最爱逗我笑,看我歪着脑袋眯着眼乐得开怀。
时年一九一〇,正值八月仲夏。
09.
现年一九一九,恰逢五月初夏。
九年晃眼而过,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
国家的存亡让我们要一起去青岛看海的约定尚未实现。
刘耀文成天和学联的同学们忙碌地筹划着学生运动的事,我自知他是冲在革命前头的人,不能拖累了他。
四月底的时候,刘耀文有好一阵子没有回家。他托人告诉我,叫我把他平常写的文章全都理了烧掉。我没多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垂下眼睑轻轻点点头,依他的话做了。
五月三日,一群军阀官兵闯进院儿来要搜查。进了门劈头盖脸就问我刘耀文的去处。这事刘耀文没跟我讲该如何应对,我却猜中了缘由。
我告诉他们,刘耀文去了外地。
10.
那顶头的官员吹胡子瞪眼,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可文章都被处理掉了,他们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家里被翻得乱糟糟的,我对他们那群人自然没有好脸色。
临走之前,他拿手杖顿顿地面,悻悻地警告我,似乎觉得这样有用。
“刘太太,新婚不久。”
“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别掺和那些事。”
“下次再来,可就直接把您家那位拷走了。”
11.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的右眼就直跳。
我知道今天白象街会有很大的学生游行。
想也不用想,肯定有刘耀文,而且保不准他还是领头儿的学生干部。
心中的不安正在升腾,翻滚。我的头一直昏昏沉沉,老是止不住地想起刘耀文来。
现在想来,我仍将一切归结为那时的第六感。
12.
我心不在焉的把一捧新鲜的雏菊放进青花瓷瓶里,这是我最最喜欢的花。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刘耀文的那句:
“阿盐妹妹。”
“你不是想去看海么?”
“等我长大了,准带你去!”
……
我就这样擦拭着瓶发起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想起曾经手里的那捧白花儿,发尾的蝴蝶结,头顶的星空和身旁的男孩。
我想起我们曾许诺一起去看那片水银质的海,那条长长的栈桥,轰鸣的火车和男孩儿的笑。
过往的一切都突然被我想起。
13.
院门被急匆匆地敲了四下。
我放下手中的布,暗道不好。刘耀文的同学闯了进来,瞧见我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盐嫂子,耀文他……”
我看着他一身的尘土,想起昨天来过的官兵。
我的泪水就这样涌出来了。
我伸手拦住了他半截的话。
14.
我们来到白象街,满地受伤的学生。我抬眼向前方看了看,麻雀被惊得去往更远的枝桠,那群策马离去的兵正在视野里越变越小。
尘土被扬起,这次,没有落下。
我一眼就瞧见他了。
刘耀文。
他倒在地上,左手还握着横幅的竹竿。右手揉着左肩,我在他的月白长衫上瞧见了正在渗出来的血。
15.
我提着衣裙匆匆跑到队伍的最前方,他倒下的地方。我在他身旁跌坐了下来,满面的泪痕尚未干,我听见他用很微弱的声音唤我:
“阿盐。”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带去了些黑乎乎的尘土。
“耀文。”
他的左手还握着竹竿儿,他的右手离开了那致命的伤口。掌心沾满了他的鲜血,他似乎是不想弄脏我的脸,用手背抹开我的泪水。
“夫人别哭,啊。”
他的尾音像是哄小朋友一般的上扬。
16.
我握住他带血的手,用另一只手轻按着他的伤口。我感受到他的手掌温度正在消退,那片血迹还是热热的。我那按着他胸口的指缝间,少年的生命气息仿佛正悄悄溜走。
我又止不住泪水了。
“耀文,你说了要带我去看海的。”
“你说那片海是水银质的,黏黏的。”
“你说在黑夜里,那片海水全黑。”
“你骗人……”
我控制不住情绪,身子都哭得发颤,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越来越小。
17.
刘耀文扯起嘴角笑了笑,又因为牵扯到伤口皱起了眉。
“青岛丢了,我们早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还记得那条红绸带吗?”
“阿盐,下辈子,我带你去看海。”
回应他的,是我无声的摇头,我不愿听到这句话。
18.
眼角的一滴泪珠滚落在他的脸上,划过颊旁的尘土留下一道水迹。
他紧紧地直视我的眸。
“阿盐。”
“你瞧,我看见海了呀。”
ⒸⓎ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海。

灵感来源:电视剧《觉醒年代》
“我在梦里找到了那片海,却再没找到刘耀文。”
“那个梦里海水全黑,一并带走我眼里栖息的光。”
By 初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