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诡异闻录——裂口女·女心

  那年，他前半年活得像15岁，后半年活得像50岁。

  那年，他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妖怪。

  那年，他明白什么叫做爱情，以及如何给这三个字合理地断句。

  那年，他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记得那天晚上放学回家，路边站着一个带着口罩的美女。当然后来他才知道，那种外观上的美，仅限于戴着口罩或者面具时。

  之后的半年里，他觉得：如果人生只有一个礼拜，那该有多好。在这一个礼拜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灵。

  第一天，是克服恐惧的一天，无论是已知，还是未知。

  见到了楚楚口罩下的真实面貌后，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既没胃口，又不敢吃。是啊，面前的美女摘下口罩，露出直裂到耳根子的血盆大口，换做是谁都会被震慑到胃里翻江倒海。当时他忍住了吐人家一脸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这一吐，也许就成了最后一吐了。

  第二天，大概可以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了。

  他不敢停下思考，因为惧怕，因为担忧。后来他才意识到，人如果不必考虑吃饭的事儿，其实可以空余出很多时间来思考更有意义的问题。比如昨天他没吃一点东西，却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认识了一下曾经那熟悉的环境，也认识了一下囚禁自己的女孩。是的，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第三天，可以整理出冷静下来之后得到的疑惑了。

  想想前两天自己提出的问题，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愚蠢且尴尬。明明知道她的答复是怎样的，明明能够理智地猜到她会不会骗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那些幼稚的问题。的确，人是会成长的，至少他在第三天提出的疑问要比前两天有深度得多，而且，她没办法骗到他，尽管那不是他要的答案。

  第四天，问问昨天的自己，昨天的答案找到了吗。

  就像1＋1也可以写作1+一那样，每个人对于问题的理解可能不同，所以，别人的答案未必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他问过她她存在的价值，他不认可，但他不得不听。

  第五天，试着接受别人的答案。

  他放弃挣扎了，因为他的答案在她的世界里不适用，至少不能让她把自己放走。用她的话说，是他不想走。于是，他开始顺从，开始相信他与她之间的规则能够让自己好受些，但骨子里还是他自己。

  第六天，慢慢地忘掉那个幼稚的自己。

  至少，他适应了。

  第七天，记起自己早在第五天就已经死了。

  ……

  这是个悲剧，尽管在第四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彻底爱上了那个明明不受世俗约束、活得自由自在的女孩，同时也是给自己戴上枷锁、用规矩调教自己的妖怪。他觉得那是他想要活成的样子，但他没有那个能力。翻译一下就是：他爱她的自由，却又无能为力。

  原来监牢的铁门一直都没有锁，只是他找不到它在哪而已。他的父亲抱住从监牢中自行走出来的他，然后把他投放到了另一个监牢。

  人在监狱里蹲久了，蹲的次数多了，就会忘记自己把灵魂落在了哪里。余下的半年，他在寻找他自己，也在寻找那个嘴巴裂开的女孩，她已经教会了他自行思考，但他还是想知道她的答案。

  他带着他自己的答案走了，至少那对他来说他是幸福的。

  我捧着他的盒子，楚楚拎着他父亲的袋子，百百目送裂口女二代目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我不敢问，甚至连气都不敢喘，更不想听身边的妖怪说任何一句话，因为我害怕会陷在和他一样的圈子里，想出却出不来。女孩的话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但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听的人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愿意相信她的本意是善良的，尽管从结局来说，有不少少女白白丧命。她只是让一个曾经单纯、后来透彻的少年走得很安详而已，这对他来说，是救赎。毕竟我没听说有哪个生得健康活得洒脱的少年少女有一个心理变态的老爸来着。

  裂口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言语，和言语也隐藏不住的心意。

  我们把那对父子分开下葬，一个早已火葬，一个直接天葬，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