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弑神封魔传之(四)长明滩头叹婵娟4

2022-03-19 13:34 作者:怒海狂歌  | 我要投稿

另一边厢,花不语感受到小蝶的珙桐灵翅凌燃之异样,即刻从杨戬府上辞行,急急的赶往感应到最后珙桐灵翅燃灼所在之地。不多时花不语便临近藏仙楼了。不语远远见那藏仙楼落于重重妖气之中,料似是个藏污纳垢之所,若她两位姐妹困于其内,就算保得性命,怕也会白白毁了清誉?如此念头让花不语一下慌乱起来,急急的便想要冲入救人。但向来冷静的不语即时又转念一想,自己因怕马槐衡执意同行,耽误修行,便未有知会他与真君自己匆忙离开的真相,只身来到这里。此刻自己身单力薄,而藏仙楼外,还可见得有些装扮不俗,似身怀绝技之异士陆续进入,里面恐怕更不知有几多能人。自己若是硬闯,可能弄巧成拙,害了姐妹。花不语稍静下来,看着藏仙楼门口迎客的伙计,即心生一计。她扬袖化身一男宾,半路截住一看似赶往藏仙楼的干瘦老道,作揖问道:“兄台,今日八月十五,不在府邸修心品茗,食饼赏月,这般行路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来者一愣,随即笑答:“兄台身有异香,不是也常出入花柳巷所?还偏来问我?”

 

不语笑道:“小弟初来集镇,人生地不熟,又见兄台打扮似是世外修仙高人,却在节份时还这般行路匆忙,心生好奇,故有此一问。唐突得罪了。”

 

道者笑道:“原来如此,兄台是世外修仙者,难怪不懂藏身俗世的修仙秒处。常言道:‘小隐于山,大隐于市’。我只道,世外修行百年不如此间一日。你我相逢有缘,我就不妨话于兄台知晓。那前边有个藏仙楼,每月设有花红会宴,其间贩售修仙法宝女流阴阳之气。今日恰逢八月十五,乃是一年十二宴中最为隆重的秋宴。席间可见的无论是那些妖姬,法宝,还是列席的高人圣徒都是一年之中罕有的至尊级别。我等出席,既交流修仙心得,置换宝物法器,又可挑选几个绝色至阴的妖姬来个阴阳双休,无论哪样,都比独自在那洞府野山外,对月苦修炼来得事半功倍啊。”

 

“原来如此。”不语谢过对方,心想与姐妹才别几日,不想她们便受害落入如此窘境。既然今日才是所谓的秋宴,那末姐妹目前应还无恙。遂心下按定作起盘算。不语佯装甚有趣味,忙问那道者如何可去得那花红会宴?

 

道者答曰:“其实简单,除了八月十五的这正场秋宴,其它每月例行的花红不过是藏仙楼在物色可至秋宴席的客人罢了。只要同道中人有些拿得出手的法器宝物,便可去得那几场平日会宴,尔后再在会宴上小露得几手绝技出来,使得姥姥刮目相看者,便获藏仙楼八月十五正场的名帖了。不过兄台可惜,今日才来,错过了遴选。”

 

“这么说来,道兄既步前往,可是拿到名帖了。”不语一阵欣喜,却装作羡慕之情。

 

来者摇首傲然的笑应道:“那是当然。”

 

不语击掌一笑:“那就让小弟来试试道兄的本事了。”说完吹了一阵香熏气雾,道者避之不及,吸入气雾之后便定了身形,失神不移。不语随后拈花一指,飞花化鸽,飞寻马槐衡与杨戬方向求助去了。不语看着鸽子飞远,遂念了影形咒,附身在道者体内。道者抖索了一下,即刻恢复了过来。他定神一看不见了方才还在对话的贵公子,好生奇怪,嘴里嘟囔着:“哪来的野人,好无礼数,问了话后也不道谢,便自个闪身走了。”随后摇摇头,又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忙从腰间扯了名帖出来,拿着在掌心拍了一下,方才放心的朝着藏仙楼赶去。

 

不语附身于那老道身上同进了藏仙楼,却在厅内入口处,被高悬的两盏通体透明,冷蕊外探的花灯给逼了出来。不语依旧化作一缕香气绕梁而栖。厅门外姥姥正一一招呼着入席者,见着不语曾附身的老道,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老道见了,上前絮叨道:“姥姥,这幽冥冷蕊花灯的主人我给你送来了,那蝶精姐妹我也如约给你送来了,你今日可履约定把那古姑娘送还给我?”

 

“今日过后,这楼我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能不能送出的呢?”

 

“姥姥一诺千金,不枉我张永青三番五次耍弄手段,甚至胁迫收买店小二下药麻翻过路的妖姬。至今我已经诱拐掳掠了诸多姥姥需要的引子过来。我犯下如此罪孽,全为一人故,望姥姥不要反悔。”

 

姥姥稍作点头,并无其它表示,随后错过张永青,拱手相迎其后走来的两位贵公子。那公子中的一人便是前日来到会宴排演现场的石姓公子,他拉了身旁另一位魁梧壮硕的公子向姥姥介绍道:“这便是我石某昨日向姥姥提及的兄长,名号重瞳子。”

 

“恭请贤昆玉上座。今日花红会宴,乃是这藏仙楼里迄今最为壮观的会宴表演。老妪也多谢石崇公子捧场。”姥姥请道。

 

旁边的老道听了,忙凑过来自我介绍道:“小仙乃是山涧槐柳得道,号永青真仙。久闻石公子俊雅脱俗,擅知三世姻缘。这藏仙楼里诸多女眷都是小仙助姥姥拿来。只为求赎得古晴清仙子之自由身子。不知今日可有幸让石公子推算一番,看我与那古姑娘可修有今世缘分?”

 

“哦,原来是张道兄。小弟才疏学浅,修为不足,说我擅知三世姻缘乃是友人抬举之辞。不然今日我也不会来此花红会宴一碰运程。方才小弟行来时正闻听姥姥已经将那古琴精许与你了,张兄何必还在乎缘分?我看今朝有酒今朝醉,张兄不如与我兄弟两人齐入席去,当及时行乐,再看造化。”说完,石崇用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略颔首继续道:“更何况,小弟闻得张兄身上幽香迷离,终使与那心仪之人无缘,想必今日也会有艳情偶遇。何必狭局眼前自顾烦恼呢。”

 

张永青忙搓了搓干枯的手的道:“这藏仙楼里,本就异香四溢,老朽又哪来的透体迷香呢?想必是石公子错闻了。”

 

那姥姥也上前来,“花红会宴不时即开,诸位还请上座细叙。”

 

这三人点头,边互请入席去了。姥姥则留在厅口继续接待其他后续客人。

 

待宾客一一落座,姥姥入场独立正厅之中,周围一圈妖姬各持各自的宝贝随香雾逐渐现身出来,整个阵形与前一日的逐个排演截然不同。姥姥双手胸前微微伸出,双掌之中托着个硕大古怪的肉球来,那球上满是轮番闭合睁开蠕动的眼睛。这就是姥姥的宝物——地目珠子。

 

随着地目珠子上的眼目一开一合,厅内众妖姬,包括厅上宾客皆如被催眠一般,双目空洞。倒是石崇微微一笑,看了看分列左右席的重瞳子与张永青。那重瞳子双目四珠闪烁,倒是清醒,而张永青显然已是迷惘无神,石崇遂按着他的肩膀,教其恢复了神智。

 

地目珠子腾空浮于大厅之中旋转起来,其上一睁一闭的眼目中的眼珠子亦开始逐个消失,空空的眼眶像是嘴巴一样一开一合吸取着厅内所有被催眠者的元灵。完全被攫取元灵者则一一灰飞烟灭。待到所有被吸取者消失之时,整个地目珠子停止了旋转,复现出眼珠子来,所有的眼目则大睁,眼珠子变得血红。此时厅口外高悬的两盏守卫的冷蕊花灯飞将进来,绕着姥姥快速旋转起来。姥姥面前的地目珠子开始从各个怒睁之目中朝冷蕊花灯喷射出五颜六色的浆液,冷蕊花灯吸取了浆液,越转越快,及至最后将厅内化灰妖灵散落在地上的法器一并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锥,猛的从姥姥面前撞向地面,将那厅正中给凿了个大洞出来。洞口辉闪着黑耀光。席上尚在的三人只有那个老道目瞪口呆。之后地目珠恢复如初,落回姥姥手中。

 

姥姥收了珠子,自袖中取了个佩饰出来,正要往那坑洞里丢,不语附在厅外柱上一眼便认出那是姐姐的阴佩来,因怕丢了阴佩,虽不知那老妖婆要做甚,花不语还是顾不得太多,嗖的冲进来将那阴佩截了,然后化作人形站在坑洞的对面与姥姥对峙着。

 

“自那蝶精发了信号,我估摸今日必有人来捣乱,故而特设了冷蕊花灯于厅外,防止有人魔障隐身而潜入楼来。不想你这木系花妖居然会缘木聚魂之术,方让你逃过元灵被冷蕊花灯损灭之灾。实属我之纰漏。不过你既然侥幸逃了一难,本该惜命遁去,怎的如此不识趣,还闯进来送死。”姥姥说话时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语手中的阴佩。

 

不语自是察觉了姥姥意在阴佩,遂伸开另一只手掌,一朵珙桐花儿自掌中飞起,将另一边的阴佩裹挟飞起,不语遂仰颈张嘴将飞花咽下:“休要大言不惭。你要取佩,先过我这关再说。”

 

姥姥并不把花不语放在心里,只伸五指一抓,不语双腿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姥姥即从坑洞里召回冷蕊花灯来,不语趁冷蕊花灯还未及旋转发光之时,急忙飞花化鸽,衔走近处一灯,那灯便蕊萎瘪缩,化为黑粉,只是那黑粉遂裹挟着将花鸽一同黑化脆为齑粉了。不语还想再行拈花飞鸽,只可惜此时全身除了脑袋俱是无法动弹。不语越挣扎,身上越绽出许多花鸽来。姥姥笑道:“同为木系,这法器冷蕊花灯可是生于阴湿泥沼近幽冥地界处,你这普艳纯阳的娇花儿恐不知幽黑之怖。我猜你是藏于那老槐柳之身,又以缘木聚魂之法混了进来的。如今你已被我的傀儡缠丝缚住动弹不得,这另一盏冷蕊花灯即取你性命,尽情感受一下黑阳耀焰之力吧。”说罢,姥姥便指挥稍远的灯,将被缚住的不语身上被压制而迸开的花鸽给尽数吸了进去,之后那灯便朝不语头顶倒罩下来。不语情急,见力撑招架不住,便化香气急隐身上梁,躲了那灯。

 

姥姥冷笑一声,“都说了这冷蕊花灯乃是幽冥界与阳世相隔间自然生成的灵物,专司催眠汲取元灵,以防两界互通之用。而吾乃是地龙仙偶,最是善降花花草草的,你既已被傀儡缠丝缚住,即便化气,逃也是逃不掉的。今日地龙大仙擎灯在此,你又能躲到哪去?”说罢,姥姥祭出地目珠来,那地目珠万眼齐开,射出白光,将整个厅内照个如同无影烈阳透亮。整个白晃晃的大厅中,隐约可见一丝线连至梁上。那便是姥姥所言的傀儡缠丝。

 

姥姥顺着那丝线一拉扯,将不语扯下梁木,不语受不了那光,伏地现身不甘道:“你是哪里妖邪,掳我姐妹,在此兴妖作怪。你可知道我姐姐可是女娲传人。”

 

姥姥哈哈大笑,“一介凡夫,妄称古神后裔。我最是痛恨你们这些自诩正神的伪道了。”说罢,便招呼那仅剩一盏的冷蕊花灯来取不语元灵。不语在地目光中无法化气,只能硬撑滚地闪身躲过。姥姥冷笑一声,“想坏我好事,哪这般容易。”说罢,那地目珠里白光顿化作千丝万缕的缚仙金丝,顺着傀儡缠丝纠缠着逼向不语,直逼得不语无处可躲。不语终再被缚,倒地无法动弹。姥姥厉色道:“时辰将至,你既不交出阴佩,那我便自个来取吧。”

 

说罢,姥姥重祭起幽冥冷蕊灯来,冷蕊灯本是晶莹剔透之物,因先前汲取了地目珠释放的元灵混气变得污浊,之后又以聚能神力凿通了个通往幽冥地府的坑道出来,其实业已临近灯枯之时。不语若是能拖得一时,那灯自是伤不到她。只是此时不语被结实缚住,动弹不了,那灯又尽数吸取了不语迸开的花鸽,又恢复了些许生气,反而更有了吸阳养阴之望。不语见恐难逃厄运,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遗憾还未救出姐妹,自己倒要先行毙命。思及此,不免难过且极不甘的合上了双眼。

 

眼见着那渐枯之灯将要撞到不语之时,不知哪里窜出个身影挡住了那幽冥冷蕊灯。冷蕊灯黑化成粉,不语逃过一劫,睁眼看时,发现替她挡住幽冥冷蕊灯的人儿,竟是与冷蕊灯同尽,已近无气息的小蝶。不语又惊又怒,又急又气,但奈何被金丝缚身,只能眼瞅着躺在地上的蝶儿肤色开始自触碰幽冥冷蕊灯的地方发黑,并至全身蔓延开来。

 

一直在席上坐着未有作声的石崇朝身旁的重瞳子示意了一下,自己唆的一声离开了坐席,其左侧本就惊讶不已的张永青张大了嘴巴看着石崇闪身出现在小蝶旁边。石崇俯身以右掌抚齐蝶儿头上零乱的几缕头发。不语见了,急骂道:“哪里的淫贼,休得胡乱而为。”

 

石崇瞥了不语一眼,未有应答,只是自怀中取了一粒不知何物的丸粒出来,轻塞入蝶儿紧闭的唇内。蝶儿身体暂时止住继续发黑的趋势。石崇即就势将小蝶抱起来,对姥姥说了句:“今日你功成便罢,若失了手,便与伤我蝶儿的帐一齐算了。”语毕,石崇即携抱着蝶儿转身作势离开。此时数根琴弦飞来,绑在了石崇腿上。石崇略一回头,见是古晴清在楼上现身抱琴,怒目而视道:“我既已许诺保这小蝶儿性命,岂由得你胡来。”

 

话音才落,厅侧也飞射出几丝弦来,将古姑娘的弦丝轧断扯住,只见史琴依怀抱琵琶踱步出来。此刻她不是惯常的红裳,换了一袭青衣白纱裹体。截断古姑娘琴弦的正是自其半抱的琵琶上而来。

 

史琴依收了弦,抚弄了一下琵琶,不屑的讥讽道:“往日让你三分,不过是见姥姥要依你琴声抚慰楼里躁动的妖姬。今日不管姥姥功成与否,这里已是我的地盘,可再容不得你继续放肆了。你若速速退下,便也罢了,否则今日老娘第一个惩教的,必然是你。”

 

古晴清虽不言语,却依旧寸步不让,射弦来击,史琴依反弦回敬。

 

一旁的石崇抱着小蝶,对姥姥说道:“老妈妈这家务事儿昨日不断,今日还乱,这个麻烦,我也不便管了。”然后回头对着坐席上的重瞳子喊道:“兄长,此刻救人要紧,请恕小弟不能继续奉陪。兄长若有兴趣,可多待会儿见证阴阳洞穿之时。待兄长回转之后,小弟再行请未能奉陪怠慢之罪。”说罢,石崇与小蝶一并在不语眼前消失了。

 

不语虽意欲阻止,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见着小蝶被人带走。

 

重瞳子坐在座上,峻冷且不发一言。张永青看席下阵仗,自个儿滑下坐席,半坐半躺的藏着,身子也有些哆嗦起来。至于姥姥,并不理会一旁两女的弦丝僵持,径直来卡不语的喉咙,欲取她藏于腹内的阴佩来。不语一顿挣扎,那缚仙金丝愈发紧了,生生将不语的肌体勒出血痕来。原本就有斑斑血迹的金丝完全被浸染成了红线。阴佩也自是被姥姥引出夺走。

 

姥姥举了阴佩,见不语已无抗争之力,便断了傀儡缠丝,地目珠也收了缚仙丝。不语虽瘫软在地,却还是着力想要撑起身体。姥姥朝地目珠吹了口气,将珠子自半空吹落,堕入那坑洞之中。坑洞里即浮现出幽光,开始忽强忽弱的闪现,犹如吐吸一般。姥姥随后将阴佩掷入坑洞里去了。

 

史琴依见了乾坤颠倒的序幕既已渐启,遂收了与古晴清纠缠的丝线,隐匿了琵琶,大声笑道:“如今幽冥冷蕊灯吐息万阴之灵,砸开了这阴阳通道,地龙居阳侧着阴佩,那天龙占阴侧据阳佩。待那地府天龙送阳佩过来,两佩居于阴阳之间相合,便可乾坤逆转,阴阳颠覆。我等修仙之辈,便不再受那亘古不变的迂腐法则约束。古晴清,你我何必继续相争。你不曾保得你的爱眷家人,如今又身怀六甲,何必还负隅顽抗,为守诺再保那些不相干的人呢。我看你不如顺应天势,归降我等同作新天下的主人,也为你腹中孩儿前途想,可是甚好。”

 

古晴清冷笑一声回道:“史姑娘说笑了,你自愿委身这藏仙楼,贪的是那些男女欢合之事,并借以汲取阳神灵气助己之修。我屈居这兰香地,为的是为保我夫君血脉,忍辱负重,更为今日阻止你等颠覆阴阳的逆行。你我道不同,又以何同谋?”

 

史琴依也是不依不饶的骂道:“好一个自视清高的奇女子,把自个的贪生怕死说得如此动听高尚。就算你假意臣服姥姥,诓她解了那缚仙金丝,保了你与山樵的孩儿,却不也是利用手中古琴之音,害了不少被诱拐来此的妖姬?你我何异?难道那些妖姬与你非亲非故,在你眼中便是可以消弭的垫脚物不成?今日这阴佩已然入阴阳涧,且待它与阳佩在阴阳相交处结合,乾坤颠倒已成,我等做了新世界主人,你还不是得向我俯首称臣,届时看你如何耍弄这般巧舌如簧的本事?”

 

古晴清不与她辨,拨琴飞弦将那坑洞作网状封住,将那不详黑光压下,另又飞弦入洞去欲截那阴佩。史琴依复又半抱了琵琶,身体外表开始生长覆盖一副骨甲,想必是早前融了其它仙怪的元灵。她怀中那个琵琶,也变成骷髅琵琶骨,史琴依举柄挥琴,万弦齐飞,一部分去撬撕弦网,一部分飞向古晴清。古晴清忙摇弦阻挡。双方僵持不下,那席上的张永青倒是有些慌了,忙撑地跪爬,一手撑地,一臂高挥,颤音劝解道:“二位仙姑,消消气,这乾坤颠倒已成定势,大家来日方长,又都是藏仙楼的佳人,何必莫名伤了和气呢。”

 

古晴清瞥眼骂道:“你这厮,来日我还要找你报还暗算我一家人的仇哩。”

 

史琴依也骂道:“你这老泼皮,还想在这里卖弄人情哩,人家可是不吃你这套的。你还是想想乾坤颠覆后你自己作何打算吧。这藏仙楼里可再无你拈花惹草的份儿了。”

 

张永青瞠目结舌,又呆坐回去,隔了一席的重瞳子依旧稳坐,不动声色的观望着这一切。

 

古晴清与史琴依两人各自结了张弦网,纠缠在一起,如同两人叉手角力。史琴依自进楼来便一直吸取着不同修道之客的精气,此前一直又是养精蓄锐的状态,而古晴清身怀有孕,又多花精力在安抚楼内的妖姬身上,所以史琴依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古晴清渐呈不支之态。琵琶丝网逐渐撬开被古琴音韵覆盖住的坑洞,史琴依遂笑道:“就算没了姥姥的缚仙金丝束缚,你也不过如此。你若再不认输,我便也不会再手下留情。纵你腹有胎儿,也休要怪我不顾往日情面。”史琴依说得好像自己意欲放古晴清一马似的,然她心里却是盘算着自己已是藏仙楼今后的主人,其他藏身楼内的小妖姬若要心悦诚服,拿下古晴清作祭正是时候,况且这一番若能打出古晴清的原形,再将其元灵用来强化自身骨甲,更是两全其美之事。

 

只可惜史琴依打得一手好算盘,世事却总有难料的时候。她虽然撬开了古晴清覆盖的阴阳涧洞,却不料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洞内阴阳双佩合体,由此导致阴阳相通,乾坤颠倒,倒是那坑洞里的暗光忽的一下全被吸了进去,史琴依和姥姥都觉诧异,正欲看个究竟。那涧洞里却又突迸出一道闪光,随即光亮消失,涧洞也消失不见了。再细看时,发觉多了一人站在花不语旁边。

 

不语抬头认出这人竟是马槐衡来,又见着来者手里握着姥姥扔下去的阴佩,不禁喜出望外,虽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但想着总算有了救兵,兴许杨戬也会随后而至,事情便会由此生了转机。

 

马槐衡见不语受难伏地,正欲去扶她起来,不语摇头提醒他先提防周围。马槐衡遂将阴佩收入襟内,拔出锟铻剑,蜮甲附体,摆出阵势来。

 

史琴依见着来者站在敌人一边,下意识的发起难来。只见她撩拨了几下琵琶,琵琶弦丝便冲马槐衡过来。只是这一波攻击依旧被楼上平静抚琴的古晴清给按下。姥姥趁着那二人僵持着,暗命着缚仙金丝来绑马槐衡,只可惜那丝到了他跟前便绕了过去,射入其后的木梁柱上。姥姥即惊诧忖思道:“莫非他非仙道,只是个凡胎?”才愣了那么一会儿,马槐衡已经手起剑落,将那金丝悉数斩断,而那断丝也未有如先前绑缚山樵两口子时的那般灵动,似被断了灵性。姥姥又是一惊,既是凡夫,却御得一把神剑,想必必有来历。姥姥遂祭起地目珠子,细查来者底细。马槐衡不知对手做何打算,便见机去割断了绑缚着花不语的沁血红丝线。只是这一割,那断为两截的红线,分别钻入马槐衡与花不语的脚踝处消失不见了。马槐衡甲胄顿消却未觉疼痛,只顾着先扶起花不语来。

 

姥姥收了地目珠子,笑道:“原来来者不善啊,你这厮曾伙同杨婵捣了我原始分身的庐窖,今日又来这里捣乱,坏了我的法场,我岂能饶你。”说罢,便默念咒语,那一段钻入马槐衡脚踝的血红丝线登时翻搅,疼得马槐衡单膝跪下,以剑撑地起不来身。姥姥飞身来抓马槐衡喉咙,不语见了,忙忍疼将马槐衡往后一拉,马槐衡躲了这夺命一爪,但前襟还是被姥姥撕拉,用力一扯,随即破成碎布,姥姥轻轻松掌掉落布屑,同时狂狷邪魅的一笑:“尔不过凡夫,竟敢忤我,你交出阴佩便罢,若是误了时辰,害我救不回王生,就是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姥姥说罢将手中剩余破布一扬,却见着其中裹挟着的一个锦封掉落出来,姥姥一惊,立时飞身将其接住,随后双手颤巍巍在眼前展开破布遮掩着的锦封,看到上面绣着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两行诗句,不觉泪下。史琴依见了,忙挥了琵琶,散了与古晴清的僵持,来到姥姥身边,关切问询出了何事。只是姥姥并不理会她,反而来到马槐衡跟前。马槐衡踝下已无痛楚,又见姥姥并无有继续进攻之势,便收剑立身,护于不语身前,静观其变。

 

“你从何处得来这个锦封?”姥姥问道。

 

“这是在下在阴司之时,受人之托,代为传书的信物。还望你我止了这无端干戈,将这锦封还与我。”马槐衡答道。

 

“哈哈哈哈!”姥姥突然仰天长笑,不仅不还锦封,还追问马槐衡托他转还锦封之人现在何处?

 

马槐衡见面前人行为怪异,厅内拥进来的数人中,貌似只有楼上那位弄琴的姑娘与自己和受伤的花不语同一阵线,不想寡不敌众之下再多生枝节,便回答道:“此封乃是我徘徊于阴阳两界长明滩头处,阴司王判官出手相救之时,嘱我返回阳世之后,归还原主人的信物。还望老婆婆不要为难,将那锦封还于在下。”说罢稍稍侧头望了望花不语:“还有不知为何我的姐姐也在此地,恐是与婆婆有些误会,故而在下也还阳于此地,不论之前有何过节,还望婆婆不要计较。”

 

不语听了,略有些恼道:“也没什么过节,不过是她掳了你另两个妹妹去了罢。”

 

花不语惯常大度,马槐衡见她此番有些愠色,知晓此番并非是误会那么简单,便重又握剑提防起来。

 

姥姥见了,也不回应,只是仍旧哈哈笑道:“寻主?我便是这锦封之主。”笑罢,竟昏眼迷离,泪凝如血。

 

史琴依见了,忙一旁提醒道:“姥姥,若错过了今夜月圆时分,即使得了阴佩,也得二百四十八年后方可再施乾坤逆转,阴阳置换之法……“只是她话未有说完,姥姥厉色一瞪,复又声色俱厉起来:“此番大费周章,但求阴阳相通,只为一人故。这许久时间我都熬过来了,如今见封如面,反倒觉得重逢不急于一时了。”

 

说罢,姥姥自锦封中抽出一根红线,汇聚于掌心,最后牵出一张名帖,打开帖子,上有蓝姑娘手书“王生”二字,其后则是王判官续诗一首:“情深缘浅阴阳天,秋波含露天妒嫌,阴阳不隔一世情,王生犹记蓝姑面”

 

“是他,是他,果真是他!”姥姥喃喃自语,然后忽泣忽笑起来。旁人甚觉奇怪,史琴依喊了两句姥姥,姥姥像是失了神智般,并不作理会。史琴依见了,以为是自阴阳涧道窜出的那个男子给姥姥施了什么法子。若由此错过了今晚,再等个几百年,不免自己又得空耗时光。就算姥姥等得,自己则不同。于是琴依索性急着来抢马槐衡身上的阴佩。马槐衡见对方虽是一身骷髅甲胄,但终是个女子,自己又要半护着受伤的花不语,不好全力出击,又不好躲开太远,只好闪转腾挪应付着史琴依,尽量不与她纠缠一处。二人交手几个回合,古晴清楼上观战,想要寻机助手。史琴依见几番斗下来不占上风,遂朝着席上的张永青使了个眼色,一直惊愕不已的张永青虽对斗法双方均心有忌惮,但想必是之前吃过姥姥苦头,见史琴依给了信号,也只得点头应许,暗下发力。这张永青乃是柳精木怪,虽无花不语那样的缘木之术,却是有着致幻的舞木之力。

 

随着张永青双脚发力入地,整个楼厅都扭曲抖动起来,虽然实际楼厅并未晃动,但马槐衡仍觉一阵眩晕,本就一直闪避琴依攻势的动作变得不再协调,一下被史琴依制服在地。张永青这招,只对凡人与花木类修道者有影响,故而除了马槐衡外,本底为沉木修补过的古晴清也从楼上晕坠下来,好在她及时四弦入墙缚柱,整个人护抱着腹部稳在了半空。不语道行较高,虽有小伤在身,但张永青这点小技初始还奈何她不得,但也只能勉力强打精神支持抵御,并无余力来救马槐衡。

 

史琴依一脚踩着马槐衡,一边倒抱琵琶以柄首的骷髅撩拨着马槐衡破损的前襟,里面藏着的阴阳双佩随即掉落下来。史琴依喜出望外,遂欲伸手去捡,忽地想起姥姥曾经说过,这阴阳双佩合需纯阴纯阳之力,分持需至阴至阳之手。如今阴阳佩皆合聚于此,说明天地二龙在阴阳交汇处以双佩颠覆阴阳之举已然失败,而面前这个男人能够同持阴阳双佩,虽姥姥说他是凡身,但大抵也非等闲之辈。但自己乃是九死至阴之躯,浴火重生之人,虽在藏仙楼里积聚他人阳气修行多年,但修为还不至于能力持双佩。但或可短暂持一佩逃出,只是另一个佩饰不能轻易丢了。

 

史琴依望向席上,使眼色让张永青来取佩,张永青不敢不从,遂顺着双脚入地的根基移形到了史琴依旁边,然后伸左手去取阴佩,其左臂顿瘪萎,张永青又伸右手拿阳佩,右臂即着火。张永清扔掉双佩,惨叫一声。史琴依摇头冷笑一声,不齿对方修行薄弱,竟禁不住这轻轻碰触。只是席上本一直端坐无言的重瞳子,现时闪身过来,抽出一把匕首,化作一柄长刀,立时断了张永青一双胳臂,救得他性命。重瞳子依旧冷面无言。以刀尖挑起阴佩来,握于手上,望了望花不语,然后一身火起,遁形而去。

 

史琴依见状,急抓了阳佩,觉得自个儿还能暂时承受,遂看了看姥姥那边。姥姥还自故捧着那锦封与名帖黯然神伤。史琴依见不可依靠姥姥再开通道,遂要遁去。张永青见状,哀号救着史琴依不要留下自己。史琴依见着对方还有些神力,盘算可以以其代步,省些脚力。若自己携佩不支,也可让他抵挡一阵。遂提起对方衣领,按入地下,张永清化为根须,纠缠着史琴依一同钻地遁去。

 

张永青舞木之力消失,楼厅不再晃动至人形神似要分离般难受。古晴清安然垂落至地面,扶起花不语,两人虽未曾谋面,小蝶也未有向古晴清提及过不语,但经方才一战,两人也有一见如故之相。马槐衡立起身来,三人对着如失魂般的姥姥竟有些不知所措。恰此时,又一群妖姬涌入厅内哭喊不已,楼上也挤满了人。原来她们先前暗处躲着厅内大战,后见着史琴依败退,便想着趁机脱身而去,岂料史琴依离去之时,放了把火,将这主楼困住,众人本就被姥姥限了法力,如今似乎只能与藏仙楼共存亡了,故此个个悲戚不已。

 

姥姥此时从凝神无语中恢复过来,她来到古晴清面前,扬了扬手中捏着的红线,古晴清的脚踝处嗖的钻出根细丝红线,又从其项脖之处飞出个金锁,俱收入姥姥手中的锦封之中:“我与你既有约定,无论今日是否功成,你皆可自由离去,只是冷蕊花灯已枯灭,我已无力送你相公归来。”说罢,姥姥祭起地目珠子,将一众幸存者封印的法力归还给她们:“我借诸位神力及世间童男女阳息以增法力压制阴阳佩,并开启阴阳涧道,救我夫归来。如今功败垂成,藏仙楼于我已无用处。故此法力予归原主人,尔等再不受拘束,事已至此,我亦无力保得各位周全。诸君旦夕存亡,但凭各自本事。”

 

那一众哭喊的妖姬之中有人冷笑回道:“各凭本事?那岂不是可惜了湮灭于冷蕊花灯下的一众姐妹了么?况那史琴依不知放的什么妖火,但凡挨着就化,舔着就焦,我等如何脱身?究其原由,将我等困于此地受难遭死的,这老妖婆乃是罪魁祸首。如今她见着自身难保了,又假惺惺来作好人,不知要做给谁看?姐妹们,我看今晚既然难踏通天道回还,横竖着是死路一条,我们还不如与这老妖拼了性命,也不枉死。”

 

马槐衡见着锦封还在姥姥手中,火势也已往楼内漫侵而来。担心若厅堂内真个混乱厮杀起来,怕是不小心会毁了锦封,误了他人托付,自己和不语也难脱身去救小蝶她们。于是马槐衡便凌空划出一道剑气,随即喊道:“这老婆婆不知何故掳我妹妹,伤我姐姐,我犹恨不得将她手刃为快,只是如此依然救不得我姐妹。在场诸位想必也是有满腹仇恨欲必报于她,我也不阻拦。只是当前形势危急,我看各位恐也有牵挂之人等候佳音,不妨现将恩怨暂放一边,待我等寻得逃离之法,再行计较如何?”

 

群妖中有人应道:“我等都是单独被掳掠而来,消弭法力囚禁于此。如今法力恢复,若合力击之并不怯于这老妖。”

 

也有人赞成马槐衡道:“方才有姐妹急欲逃出生天,却被那妖火燃为灰烬。就算我等聚力败了这老贼,若不得法子逃出去也是枉然。不如让其先将这火灭了。我等再寻她性命。”

 

马槐衡即刻回道:“这位姑娘甚是。即使灭不得这火,只要能拖延得些时间,二郎真君便会来救。”马槐衡说此话时心下也无底气,只是希望此时杨戬已经返回阳界,并已在赶往此处的路上。

 

果不其然,有妖姬讥道:“你一介凡夫,杨戬乃是真神,此处又非他辖区,他会来救?”

 

花不语替马槐衡不平道:“我兄弟虽凡夫,与那二郎真君却是亦师亦友。想必诸位也有耳闻,我等乃是追阳离子来此的中正地正神。不料阳离子未得,又失中正阴阳双佩,天地生灵恐厄遭涂炭之灾。诸位也是灵物修成,虽还未及正果,但又岂能置身事外?况尔等在此受苦既久,当知生存不易,即使只为一己族群之故,也应知其中厉害。这地姆老妖纵是可恶,可事有轻重缓急,双佩与阳离子均下落不明,天下苍生危矣。在下原是女娲娘娘座前女侍,更知其中利害。在此但求诸姐妹,与这地姆老妖暂弃前嫌,解眼前困先。”

 

众妖姬听了不语一席话,默然不语,不久其间有人祭起法力,往外拒止喷薄舔近的火舌。先前一直反唇相讥的妖姬看着身边开始御力抵御的妖姬,对着马槐衡说了句:“我等不求造化,只求如有人逃过此难生还,望告知真君真相,不求为我等收尸报仇,但求一个公道。”说罢纷纷聚力运功御火。

 

只是即便楼内众妖姬上下围成一圈聚力拒火,怎奈何那火势凶猛,不仅不见其消退半分,反而又陆续有妖姬被其吞噬化灰,那见长的火舌甚至偶有穿过人群间隙靠近不语与古晴清之势。古、花两人本就木源,自然怕火。马槐衡为保这二位,挡在前面奋力挥舞锟铻剑,迸射冰霜之力以消弭烈焰之害。

 

只是这火说也奇怪,木屋梁柱皆不燃着,只是舔噬其碰着的妖姬。而且只要吞噬个妖姬,火力便见更旺。如此妖姬之围逐渐式微。眼见着众人不支,大火即将突破防护之际,妖姬四周忽地筑土为墙,长出一堵厚实的土墙将一众人等与那怪火隔离开来。大家回神一望,原来是姥姥祭起地目珠子发起威来。众人不解为何姥姥突然出手相救,姥姥也暂不解释,只是一边跺脚将地目珠子踩入地下,激起更多层土墙接替不断崩塌的防护,一边将手中红丝线收入锦封,放入袖内藏好,见土墙与火势一长一消,众人暂无性命之虞,方才开口说道:“老妪不惧一死,惟愿早与王郎团聚。只是这火乃是三昧神火,若非极大造化者,哪怕被它舔碰着一星半点的也只会落得灰飞烟灭,魂消魄散的下场。如不剩残余,又如何去得了冥司会我王郎?生死本无忌,但终归要得其所。”姥姥以地目珠子残留的灵力筑起土墙抵御着神火,继续说道:“史琴依原是轩辕坟内练就玉石光泽的一具琵琶枯骨,以妖狐吸聚的人精修成人身,后因在纣王宫内残食宫人有违天道被吕尚以三昧真火煅出真身,却又被苏妲己救出置于摘星楼,吸聚天精地华重化人身。那琵琶精在其后五年里更修得欲火之术,不仅自己不再惧三昧真火,更是以吕尚的真火为基础自成三昧神火。但她终因作恶太多,在最终封神之战时被剿灭,却是身虽死魂未亡,再次进入假死之态。那琵琶精被遗之荒野,埋骨于郊地,只待时机重生。吾彼时乃是地下尚未修成人身的地龙,因常年不见天日,已失双目之光,双耳之聪。故而我修炼得一地目珠子,以代耳目之失。在最终封神之战时又得以那些埋骨黄沙野地的众仙神之俗世身躯肌骨为食,终成气候。我虽因此化为人形,但却不谙世事,虽向往人间烟火,却是依旧居于荒郊野外。后世人世间经年战乱,我也亲见那琵琶骨侵染枉死之人生气精血而再度复生。吾亦由此与其相识。那琵琶骨化名史琴依,谓之我曰,她曾经历三死三复生之劫,自悟生啖活人血肉,不若吸取活人阳气以阴阳双休之术修行来得极致。自此史琴依便溺于男欢女爱之云雨。吾乃地龙,雌雄一体,虽修得人身,却是性别不定,只是由得兴致化男化女。因常见着史琴依吹捧阴阳双休之术,践行男欢女爱之实,却也实在的提升了灵力。故而我也逐渐对男女情爱之事生了兴趣。遂在流连世间时,化男享受人间女子娇媚,化女与人间男儿欢喜。由此渐通人事。如此过了百年光景,不想一日,遇一自称无机的道人,他斥我成精作害,有悖人伦,玷污女子误了男儿。我斗他不过,退败下来。那无机但念我本无害人之意,又无双修之心,只不过憧憬人间儿女欢愉,贪恋世间情爱。故而虽将我打回原形并斩断为两截,却并未灭我元灵。相反,他由我一半真身遁去,却用缚仙金丝困住我另一半真身,封了法力,将这半身体仅以年轻女子面貌示人,并言曰:‘汝参透人世情爱何物之时,亦是金丝束缚自然消除之日。’由此,吾留滞人世间,颠沛数百年,及后又被人辗转卖入青楼,风尘化名蓝姑尝尽人间冷暖。这许多年来,我遇人无数,无一不是薄幸之徒,直至遇见王生,方知何谓真情……”姥姥言及此处,不禁眼角含泪,“吾自藏仙楼坠亡于王郎跟前。数百年来,我数轮亡故,皆凄凉无比。唯此次爱人痛惜垂泪,为我殓尸入棺,入土立碑,更以爱妻蓝姑相待。甚而王生扶碑坟前,守灵七日不食,以泪洗面,终致体虚亡故。其挚泪其热血,入土浸身,使我终脱缚仙金丝之困,重获法力。为救王郎复生,我以血染金丝,自系王郎与吾之踝,凭法力保他尸身不腐,魄不出窍,立誓要就回王郎。王郎之魂虽被无常鬼拉入阴司,却因魄不离体,是以不堕轮回。为积聚法力,我屡次自断其身,让断体再生成形,又分至各地修行继续增殖。如此每一分体消亡之时,其遭遇、法力及所持地目珠灵能便会聚于我的母珠之上,化作其上一目。吾为地龙,曾游走阴阳边界,知晓若我法力够强,便可自行将我王郎拖出阴司还魂肉身之上。”说到此处,姥姥望了马槐衡一眼,继续说道:“公子曾遇我之分身乃是无机道人断而放走那个。那分身虽曾与我同为一体之躯,却是因遭无机断身之故,积怨成仇,他行歹作恶,死不足惜。而其法力归于我处,又闻中正地仙子携阴阳佩寻火离子来,想是就回王郎时机成熟。只是不想见这信物,方知王郎竟成阴司判官。我虽与王郎恐无再会机缘,但公子送来信物,君于我有恩,吾不能不报。这方地母土垒夯实,估可抵御真火一时,至你所言真君到来。只是我也有一托求,在下断身地龙,无法自行了断。我见君所持之剑,风雷霜电齐聚,有斩妖除魔之力。望君助人到底,以剑气封吾喉,断我首,送我与王郎重聚吧。”

 

马槐衡闻言愣住,他已年近二十,虽长于深山,多见虫兽,却是从未有过伤生之举,所以难免有些抗拒姥姥的请求。倒是一旁的古晴清听了姥姥一方言论,怒而发力将姥姥缚住,怒道:“休要为难善人行凶。我法力既已恢复,自然放不得你,只是你寻死就木之前,可将我郎君如约送还归来。”

 

姥姥叹口气道:“方才大法既败,阴阳通涧已闭,现时地目珠子又撑着这里众人性命,我要送他回来也是有心无力。王郎去后,我以地下遗珍藏宝作价,买了这藏仙楼。又布散金银,遣原先那些凡间风尘女子从良。我原意以此为基所,潜心修行,欲救我王郎归来。不想后来史琴依寻来此处与我叙旧,知晓我意愿,却嫌我以分身之术修行之法救人迟缓。她更建言莫若将这藏仙楼变作妖仙隐所。我虽晓得她来此并非偶然,总觉得她乃是为人所遣而至,来藏仙楼别有它意,另有图谋。却仍禁不住其多次劝说,便依了她之计策,将这里改作了妖仙隐所。史琴依不满于以凡人混阳杂气双修,故而也留在这里,希冀与前来藏仙楼的修道者之纯阳气血双修,又享人间欢乐。因我也需人协力打理些楼内事务,便也佯作无知,借她之手成就了隐所。年复一年,这隐所也愈加知名,我积聚的元灵之息也愈加深厚,由此我冀图以妖仙之力救我王郎返阳的愿望也似乎指日可待了。那史琴依更是与人间官员勾结,布毒于集镇,吸聚幼童纯善之风以遮蔽藏仙楼妖气,以防好事者扰乱。并将这纯善人气炼聚以防我等因修为不足难以握持阴佩时的容器。我因不想救回王郎的准备半途而废,更或功败垂成,亦是未加阻拦。甚至在知晓城镇病童痊愈之后,还顺藤摸瓜找出了救治他们的背后真仙究竟是何许人。我探知你乃古琴成仙,有医郁之能,抚慰之力,便想你为我所用,故而与那县官儿做套,诱你下山。因无十足胜算,所以我事前诓那山樵趁你不备,锁你神力,又以金丝缚你行动。我料你不会在凡人面前施法,本欲借官儿手段困你,岂料那糊涂官儿无能,我只好亲自于你折返途中设伏,截获你一家四口。你虽法力不输于我,但因有孕在身,又未脱神锁金丝,故而力有不逮,仅能勉力相持。你生性善良,虽自顾不暇,仍遣那山鹰先救山樵父母遁去。只是你不知道,山鹰本就法力羸弱,又缺了金乌羽护体,半路遭到之前原本要捉它当坐骑的史琴依伏击。缺了金乌羽的山鹰于史琴依而言不过是个废物,所以史琴依未有留情,使出了摄魂玄音,将那落逃山鹰重伤。山鹰虽再次侥幸逃掉,却仍在命悬一线之际拼尽全力将山樵父母一同救走。”姥姥说到此处摇摇头,似也有些惋惜,“想必那飞禽即便未亡,目前也只能苟延残喘。惨中摄魂玄音者,生不如死。想数百年来,吾之分身遭遇各异,个性独立,每失一分身,吾亦会取得其所有记忆。我只能叹道,王郎是吾遇之所爱,而山鹰是吾所见之义士。只怨天不怜惜,让世间有情有义之人皆不得善终。”

 

古晴清不屑道:“巧言令色之徒,你所行非爱,所作非义,残害生灵无数,如何还能将这般下作说得如此轻巧?”

 

姥姥应道:“你恨我自是应该,我为救所爱,不择手段。将你一家生生拆散。所行的确不义。那山樵为救你被我地目珠子强拉入阴阳交汇之界,不过当初他脚踝之处有染你鲜血的金丝红线,我虽将你身上那端取了出来,但不知为何却拉扯不下另一端。金丝染红,尽收锦封,得这锦封,便可得御红线之术。我死之后,你只需取这锦封,看能否寻得山樵尸身踪迹。”

 

姥姥说罢,又望着花不语与马槐衡道:“困我的缚仙金丝因爱我之人而脱,又因浸染晴清与山樵之血而坚韧。凡被同根红丝线穿缚脚踝者,至死方脱。王郎托君还红绳,我亦可做法收回晴清身上缚仙索,莫不因阴阳两隔所致。今你二人被红绳相缚,我也是无力解脱,除非你二人隔望阴阳岸,这线方可脱离。”

 

花不语与马槐衡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姥姥继续说道:“当初那山鹰虽携山樵父母遁去,我这隐所却有不少散居在外的猎手,伺机为这藏仙楼效力。是以我胁山樵一家性命及晴清腹中胎儿为质,逼迫晴清委居藏仙楼三载,替我安抚藏仙楼掳掠来的一众妖姬。前些时日,巧逢中正之地变故,悉闻那追寻火炼子之人会循迹来这镇上。吾又从己被灭之分身那里知晓逃离无望崖的吞天怪曾谓之阴阳佩也被从中正之地带出。史琴依本就有些不为人知的勾当,所以她作计让黑豹教唆那化龙失败的鲤鱼精抢走阳佩,又让张永青用迷药得到阴佩并将其送至我的手上。今日月圆之夜,我本欲以阴阳佩开启通道,与我王郎重逢。却不想拿鲤鱼精功败垂成,我虽遗憾,却也不期因这阴阳涧道,收到王郎信物。王郎既托君随送信物,想君亦是可信之人。我亦无以为报,唯有全力保君与君之友人性命。我虽与王郎阴阳两隔,但知他还顾念着我,我亦是心满意足了。”

 

古晴清听了这话,又见着姥姥确实在全力抵御神火侵袭,眼下全因她如此拼力,这才使得楼内一众正拼死的妖姬暂得喘息之机。古晴清略一犹豫,继而想起自己当初救助小蝶,暗里提点下人照顾吕姑娘,不也正是因己怀有一丝私心,本寄望她们姐妹脱身后能够降伏姥姥,救出自己并助己寻回丈夫的么?古晴清稍冷静下来,虽仍有怒火,打心底儿里为丈夫及山鹰愤懑不平,但强压情绪,收回了琴弦。古晴清抱过琴,裂帛一震,将其上姥姥以计诱骗山樵替换过的弦丝全都震断,然后将那些弦丝掷于一旁道:“我非被你花言巧语所惑,只是如今要你偿债不难,唯恐那般做来,困在这里的人却都会因我一己之私而遇难。若我等有幸脱身,我便会成全你求死之心。”

 

姥姥闻言,不做回答。倒是其他人等稍稍放下心来。


弑神封魔传之(四)长明滩头叹婵娟4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