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注疏》何晏注,刑昺疏
(三)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邢昺疏:“子曰君子”至“也已”。注释说:这一段是讲述爱好学习的事例。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是说学者的志向,因为喜欢学习道理而忘记饥饿,那是因为沉迷于学习道理根本没有时间去求安逸饱足。说“敏於事而慎於言。”敏,是快速的意思。形容应该快速掌握自己所学到的事业,才会对自己有用处。这就是《说命》里中说“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的意思。学习并能对自己有用处,在这个时候更要谨慎自己的言行。说“就有道而正焉。”有道,是讲有道德的人。正,是判定是非。是说当学业到一定程度时,要当个有道德的人,用自己所学的来判定是非。《易·文言》里中所说的“问以辨之”就是这个道理。说“可谓好学也已”这是一句总结,说,能做到以上所说的,就可以被称为好学。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邢昺疏:“子曰”至“来者”。注释说:这一段是说无论你是贫穷的人还是富有的人都应该喜欢道理。说“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缺钱人被说是贫穷,说花言巧语的称为谄,钱多人被说是富有,骄傲狂放称为骄。说,贫穷的人大多数是喜欢花言巧语讨好别人,富有的人大多数骄傲狂放。如果有人贫穷但他不花言巧语去讨好别人,有富有的人不骄傲狂放,子贡认为这是做人最好的标准,所以他去问夫子说“其德行何如?”夫子说“可也”这是夫子回答子贡。那当时子贡是个富有的人,不是很认真学习,所以问了这件事。大意是说我这人不骄傲狂放,是个有美德的人。孔子此时要压压子贡,说“可也。”话不多。说“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乐,是指有追求道理的志向,不因为贫穷而感到忧苦。好,指有闲暇时间的人应该多学习礼节仪容,不要因为自己富有而不学习道理,这样足以胜过你子贡说的“不花言巧语,不骄傲狂放。”所以说“未若”你说的离道理还远着呢。子贡说“《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贡知道老师在勉励自己,所以引用《诗》来肯定老师的教导。子贡说的这句出自《卫风·淇奥》,是赞美周武王的美德。治骨叫切,象叫磋,玉叫琢,石叫磨,是说学而有成,听到别人的规谏而自我反省,犹如看见玉石就能明白它必须多次琢磨。子贡说“贫穷的人乐道,富有的人遵守礼节,这样能称为经过切磋琢磨吗?”夫子说“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子贡引用《诗》来肯定老师的用意,子贡善于学习,因此夫子直接叫子贡(端木赐)的名字表示赞许。说“告诸往而知来者”这句和《诗》那句意思相同。诸,是之的意思。是告诉子贡我无论见来我这里的,还是去别的地方见到他人,都会用贫而乐道、富而好礼,来判断对方是否切磋琢磨,所以可以说与《诗》所说的意思相同。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邢昺疏:“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注释说:这一段是说人应当责怪自己而不是去责怪他人。人啊,一般都很轻易地认为很了解他人,但在得罪他人时很难了解自己,所以孔子要压压这股邪气,说“我则不耳。不患人之不己知,但患己不能知人也。” 卷一·学而第一 完 《论语注疏》卷二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星共之。” 邢昺疏:子曰”至“共之”。注释说:这一段是讲为政的关键。说“为政以德”,说为政最高标准,无非就是要仁德。德,得的意思。万物的生长,就是德。淳厚不散去的仁德,以及清净无为,就是最好的为政的道理。说“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譬,比方的意思。北极就是句子中说的北辰。北辰星一直在那个地方不会移动,所以众星尊从它,如果君主以仁德执政,清净无为,必定会受到众人的尊从。 何晏注:包曰解说“德者无为,犹北辰之不移而众星共之。”注释说:按照《尔雅·释天》的说法“北极就是北辰。”郭璞说“北极的位置在天的中央,校正四时。”因而“极”就是中央的意思;辰,是四时的意思。因为它位置在天的中央,所以称为北极;因为校正四时,所以称为北辰。在《汉书·天文志》中说“中宫是太极星。之中有一颗最明亮的,那是泰一的位置,旁边有三颗星,叫三公。环绕在周边的十二颗星,是拱卫王室的大臣,十五颗星都叫紫宫。北斗七星,就是所谓的‘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斗,代表帝王的车子,居于中央运行,管制面对四海。太极分阴阳,建立四时,平均五行,推算天体运行、季节变化的度数,制定诸纪,都与北斗七星相关。”因而众星共同地围绕它。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邢昺疏:“子曰”至“无邪”。注释说:这一段是讲为政的道理主要在于去邪归正,所以举《诗》的一句话来概括。说“《诗》三百”,是讲说《诗》篇幅很大。说“一言以蔽之。”蔽,很像当的意思。古人以为说一句话就是一言。《诗》虽然总共有三百篇这么多,可是只需要以一句为例就能将道理说透。说“曰:‘思无邪’”,这是《诗》里面的其中一句,在《鲁颂·閟宫》里面。《诗》大体是在论功颂德,断除乖僻防止人们走邪路,能将人引入正道,所以这一句在《诗》中可担当最为主要的思想。 何晏注:“孔曰:篇之大数”。注释说:按照现在的《毛诗序》里说共有三百一十一篇,其中有六篇失传,留存到现在的有三百0五篇。如今人们会说《诗》三百篇,所以说篇幅很大。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邢昺疏:“子曰”至“且格”。注释说:这一段是讲为政仁德是有效果的。说“道之以政”,政,是指以律法教化;道,是指道德教化。大意是说先让人民都有道德,再以法律制度规范人民。说“齐之以刑”,齐,是齐整的意思;刑,意思是刑罚。是说如果按法规治理,有人民不服的话要怎么办?制定齐整的法规加以刑罚。说“民免而无耻”,免,免除的意思。说君王教化人民,如果不是用道德而是利用法规来刑罚人民的话,那么人民都会利用巧诈手段来免除刑罚,这么一来他们的心会失去惭愧和耻辱。说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德,是指道德;格,是正确的意思。说,君王教化人民,必定要以道德为主要手段。要是人民还没有服从君王的教化,那么就必须将礼规范齐整,让人民了解到遵守礼是正确的,不遵守礼是耻辱。如此人民才会因为羞耻和惭愧而不违犯礼,而且自己能通过修言行,让自己的言行正确。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邢昺疏:“子曰”至“逾矩”。注释说:这一段是讲夫子不认为自己是圣贤,而是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并以此规劝他人。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是夫子说自己在十五岁时,才懂得正确的认识和正确的思考,在这个时候才确立起学习的志向。说“三十而立”,到三十岁有所成就。说“四十而不惑”,因为坚持学习让自己博学广志,因而没有什么疑惑。说“五十而知天命”,命,是遵从于天的自然的体性。孔子在四十七岁学《易》,到五十岁已经穷尽天理而了知天命如何开始、如何终结。说“六十而耳顺”,顺,指不逆的意思。耳朵听到他人的话,能从细微处了解到对方,了解对方了,话就不逆耳了。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矩,指道理。说,虽然这时候自己能随心所欲,但不能逾越道理所规定的。孔子说这样的话,是希望能劝导他人确定志向并为此志向认真学习,让自己有个好的开始并一直保持到最终。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於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邢昺疏:“孟懿”至“以礼”。注释说:这一段说明孝的行为是遵礼。说“孟懿子问孝”,是讲鲁大夫仲孙何忌来向孔子请教孝道的问题。说“子曰:无违”,这是夫子的回答。说行孝的行为不能违背礼。说“樊迟御”,负责驾驶夫子马车的弟子樊须。说“子告之曰:孟孙问孝於我,我对曰,无违”孟孙,就是懿子(鲁国孟孙氏第9代宗主,本姓仲孙,也称孟孙,名何忌,世称仲孙何忌。)。孔子怕孟孙没明白无违的意思,他知道懿子与樊迟是很要好的朋友,也知道懿子肯定会向樊迟打听我不在时夫子还说了些什么之类,所以夫子对樊迟讲这句话。说“樊迟曰:何谓也”说,樊迟本人也没通达孔子所说的无违的关键点。所以再次问“什么意思?”说“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这句是夫子在说无违这件事。人活着的时候孝的行为要遵守礼,就是冬天要让父母温暖、夏天要让父母清凉、每天要去父母那里问安,询问父母的身体状况之类的。死的时候,埋葬也要遵守礼,为人子女理应准备好祭奠器具,占卜墓地的吉凶,然后选择吉地安葬他们。祭奠父母要遵守礼,也就是一年四季都要祭祀,悲伤地供奉食物表达思念,通过祭祀来思念父母的恩德,不违背这样的礼节,就是无违的道理。孔子之所以不在当时详细告诉孟孙,他是先利用很简单的话回答,以便让孟孙去思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后理解贯通。夫子告诉樊迟,是怕孟孙以为只要听从父亲的话就是无违,所以在和孟孙告别后,才详细告诉樊迟无违的真实义,通过樊迟再次讲给孟孙听。 何晏注:“孔曰”至“谥也”(《论语》中的一句注解。孔曰:“鲁大夫仲孙何忌。懿,谥也。”)。注释说:《春秋 定公六年》以及《经》说“仲孙何忌即孟懿子,孟僖之子。”《传》“孟懿子往”,所以从记载能知道孟懿子也就是仲孙何忌。《谥法》说“孟懿子为人温柔贤善。”何晏注:“郑曰”至“樊须”(《论语》中郑玄的注解。郑曰:“恐孟孙不晓无违之意,将问於樊迟,故告之。樊迟,弟子樊须。”)。注释说:按照《史记·弟子传》里中的说法“樊须字子迟,齐国人,小孔子三十六岁。”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邢昺疏:“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注释说:这一段是在讲孝子不能妄为、不能非为。武伯,懿子的儿子仲孙彘,他来问夫子为孝之道。夫子回答他说“儿子如何孝顺父母呢?作为父母,他们最忧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儿子生病了;那儿子呢,除了生病之外,就不要在外胡作非为,为父母增加忧愁了。” 何晏注:“马曰”至“父母忧”(《论语》里的一句注解马曰:“武伯,懿子之子仲孙彘。武,谥也。言孝子不妄为非,唯疾病然后使父母忧。”)。按照《春秋》的记载,懿子在哀公十四年死去,武伯继承。哀公十七年《左传》说“公会齐侯于蒙,孟武伯相。武伯问于高柴曰:‘诸侯盟,谁执牛耳?’季羔曰:‘鄫衍之役,吴公子姑曹。发阳之役,卫石魋。’武伯曰:‘然则彘也。’”这是在说武伯是懿子的儿子仲孙彘。《谥法》说“武,就是刚强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