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蓝湛每日在御书房的时间更长，他再次踏足中宫，是在回京一个月后。
中宫的一切都没有动，包括魏婴休息的床，上面的东西他都不准更换。
他静静的坐在魏婴经常看书的地方，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窗棂挤进来。
孤独，冷清。
桌上还整齐的摆放着魏婴看过的书，还有一本没有看完。
蓝湛突然想起来，他似乎从来不知道魏婴看的是什么。
他轻轻翻看所有的书，渐渐眉头轻蹙。
农业，水利，工事，兵法。
每本书中间都有夹着的纸张出现，上面是魏婴写下的建议。
“魏婴，对不起。”
在自己任性的时候，他想的却是国计民生。
蓝湛轻轻躺在床上，上面魏婴的味道早已散尽。
躺在枕上，轻抚另一个枕头。
“魏婴，你回来吧。”
慢慢闭上眼睛，就像那人还在身边。
“湛儿，你看，兔子好不好看？”
“湛儿，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湛儿，送你，你喜欢都给你。”
一声声“湛儿” 回响在梦中。
再次醒来，眼前还是那人娇惯宠溺的眼神。
蓝湛慢慢起身。
再也无人轻唤“湛儿。”
回京一月才踏足中宫，是没时间，也是不敢。
他向衣柜走去，想找件他的衣服。
有件衣服入眠，也好。
当衣柜门打开的一瞬间，蓝湛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来人，来人！”
“皇上，奴才在”，候公公连忙跑了进来。
“朕不是不准动中宫之物吗，柜子里的衣服呢？”
“回皇上，没人敢动皇后殿下的东西，房间是原样的。”
蓝湛突然明白了。
他又看向整个中宫，没有一件是魏婴的，包括那些书，也都是皇宫原来就有的。
“魏婴，你真的对我失望，一件东西都没留下，一点念想都不给我。”
蓝湛木然走出中宫，回头看看豪华的宫殿。
算算日子，自从魏婴入主中宫，两人聚少离多，魏婴被禁足，被囚禁的日子占据了一大半。
也许真的是那些日子彻底冷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的冷落，宫人又怎么会捧高踩低，魏婴吃了就吐，整整二十天，他都不知。
太医不尽心医治，大冬天停掉地龙和炭火。
师傅明明说再有一个月，他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可就这最后的一个月，自己就没在意。
默默走在宫道上，遥望御书房的灯火。
不由自主的，他摸向手腕。
串珠，魏婴的串珠。
他快步回御书房，候公公紧紧跟在后面。
蓝湛看着偌大的书房茫然无措。
“候公公，当初魏王给的那一串串珠呢，雕花的，在哪儿？”
候公公连忙从架子的最上方拿下一个盒子。
“陛下，是这个吗？线都断了，老奴又找根线穿上了。”
候公公高兴的拿过来，他就知道，皇上早晚会找。
蓝湛小心的接过来，这是魏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候公公，珠子不对，缺一个。”
“皇上，您当时就把珠子散落的放在桌上，老奴肯定就这些，没有了。”
蓝湛这才想起来，他是在宫道上拽断的线绳。
他连忙走回宫道，来回寻找。
“皇上，宫道每天都有人打扫，恐怕早就没了。”
蓝湛一言不发，就是低着头找。
直到天色微亮。
“皇上，该上早朝了。”
“吩咐蓝洵去上早朝，他也该学会长大。”
皇帝在京城，却由王爷上朝，众臣都纷纷猜测皇帝用意。
毕竟，自从皇后故去，皇帝性情大变，从前只是清冷，现在是狠辣，甚至是暴戾。
一百一十家，五千多人，说杀就杀！
这是史上从无帝王做出来的事。
这一个月，朝臣都战战兢兢，上朝都无人敢抬头，就怕横着回家。
蓝洵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热。
刚下朝，就被拎到御书房批阅奏折，他把宇文玥一块带过来，谁也别想好过。
“宇文玥，你说我哥到底想干什么，他自己就在皇宫，还让我去上朝，这些奏折还扔给我批阅。”
宇文玥猜测，皇帝应该是有退位之意。
他作为天子的近臣最清楚，皇后之死，表面上看来不过是令皇帝更加清冷，更加绝情。
而事实上，魏无羡的离去，对皇帝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甚至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有整个天下拉着皇帝，恐怕当时的皇帝就能陪着魏王一起离去。
到现在他都记得，皇帝奋不顾身冲进火里的景象。
“皇上最近心情不好，你最好还是老实点儿，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自从皇帝回京，我就被弄进御书房，天天跟着批阅奏折，学习朝政，每天面对我哥那张脸，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蓝洵说着就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宇文玥，我问你，魏王真的用烧死自己的那把火，为我哥燃放了18岁生辰的烟花。”
想起这事儿，宇文玥就头疼。
“是，如果不是因为如此，皇帝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杀伐果断，冷厉无情。
“这样一来，我哥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宇文玥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
“皇帝这辈子的事儿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今天的日子不好过。”
蓝洵认命的把奏折搬到自己那张桌子上。
那张龙椅还不是他能坐的，他也从来都没想坐上过。
这辈子就想安安稳稳做个混吃等死的王爷，看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是有点儿难。
宇文玥都不得不佩服江澄的心思。
用烧死魏王的火点燃烟花，皇帝这辈子都不会忘，这辈子都会觉得愧对北境，只要有这份愧疚存在，北境就是安全的。
“宇文玥，你说我哥天天拉着我处理朝政，还让我去上朝，他到底想干什么？”
“听说昨天晚上我哥去了中宫，他肯定又想皇后了，要不你明天上个折子，给我哥选一批小秀女，再选一个皇后，反正他也不能一直后宫空置。”
这么明显的意思，蓝洵都看不出来，宇文玥不禁为将来的朝廷担忧。
这种智商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现在建议皇上选秀，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