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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的共同体

2023-05-05 16:46 作者:让我歌颂为无名之人  | 我要投稿

一、          导论

在越南、柬埔寨和中国之间的战争,就是马克思主义思想与运动史上一次根本的转型最明显的表现。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认为,“马克思主义运动和尊奉马克思主义的国家,不论在形式还是实质上都有变成民族运动和民族政权——也就是转化成民族主义——的倾向。”在联合国中,许多过去被认为已经完全稳固的“老民族”,如今却面临境内一些“次”民族主义sub-nationalisms 的挑战。

民族主义的三个矛盾:民族的历史客观性相和主观现实性;民族归属作为社会文化概念的形式的普遍性和民族归属在具体特征上的特殊性;民族主义在政治上的强大和在哲学上或人文学科上的贫乏。

民族主义 nationalism(或民族,极端的民族主义即是意识形态性的民粹主义)应当是“血缘关系” kinship 或“宗教” religion 这类的概念,而并非像“自由主义”或“法西斯主义”之类的意识形态。

安德森将民族定义为,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有限的 limited(即指涉的边界和范围的有限),同时也享有主权的(即拥有国家和享有自由)共同体(即具有共同意识和情感)。民族是想象的共同体,民族观念是主观建构出来的。

二、          文化根源

安德森认为,人们之所以能够为民族这个想象的共同体做出自我牺牲一方面是因为民族和家庭一样都被设想成一个充满无私的爱和团结、在本质上非常纯粹的事物,而为了纯粹、无私牺牲被看作是一种道德崇高的行为。

没有什么比无名战士的纪念碑和墓园,更能鲜明地表现现代民族主义文化了。这些纪念物之所以被赋予公开的、仪式性的敬意,恰好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被刻意塑造的,或者是根本没人知道到底是哪些人长眠于其下。尽管这些墓园之中并没有可以指认的凡人遗骨或者不朽的灵魂,它们却充塞着幽灵般的民族的想象。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都不怎么关心死亡和不朽,然而,民族主义的想象却如此关切死亡与不朽,这正暗示了它和宗教的想象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传统的宗教世界观有着对身处宇宙之内的人、人类作为物种的存在以及生命之偶然性的关心。宗教思想通过将宿命转化成生命的连续性,如业报或原罪等观念,隐讳模糊地暗示不朽的可能。在西欧,18世纪的启蒙运动和理性世俗主义,不只标志了民族主义的降生,也见证了宗教式思考模式的衰颓。

安德森所主张的是,应该将民族主义和一些大的文化体系,而不是被有意识信奉的各种政治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来加以理解。(某种程度上,民族的纪念碑是现代的崇拜圣像,民族主义具有宗教性但不是宗教,具有政治意识形态性但不是政治意识形态,其终究是文化体系的一部分)

“广大无限的共同体”的概念,如基督教世界、伊斯兰教世界甚至中国(the middle kingdom)(儒家世界)的想象,之所以可能,主要还是经由某种神圣的语言与书写文字的媒介,创造了一个符号而非声音 sounds 的共同体。所有伟大而具有古典传统的共同体,都借助某种和超越尘世的权力秩序相联结的神圣语言为中介,把自己设想为位居宇宙的中心。

经由神圣语言的改宗 conversion,指的不是使人接受特定的宗教信条,而是如炼金术般地将之吸收融合之意。(将其文化同化或转化为本民族文化,使“蛮夷”文明化)文人构成一个具有双语能力的知识阶层(中间阶层),通过连接方言与拉丁文(神圣语言或官方语言),同时也连接了尘世与天堂(底层与统治阶层)。信仰的领土化 territorialization of faiths。(疆域内包含数个信仰,各种信仰在其中杂居和聚居,形成的不是宗教(神权)国家,而是民族(民主)国家)

(传统宗教前身是传播文字识读和伦理道德的教化系统,在其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发展出神圣崇拜来强化其系统,西方的教化系统和宗教紧密联系,所以才有从新教伦理发展出资本主义精神,而中国这两者是分开的,所以才形成多元一体的格局,接纳教化则成为一体,信仰等其他文化得到部分保留是为多元)

君主制把所有事物环绕在一个至高的中心四周,并将它们组织起来。王权的合法性源于神授,而非民众,毕竟民众只是臣民 subjects 而不是公民 citizens。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边界是交错模糊的,而且主权也颇有相互渗透重叠之处。国王能轻易维系极度多样而异质的经常互不相连的领土上的臣民的长期统治,性的政治是经由垂直性的法则,王朝之间的联姻把多种多样的民众聚合到新的顶点之下。到17世纪,神圣君主自然而然产生的正当性在西欧开始慢慢衰退。

宗教的共同体中宇宙普遍性 cosmic-universal 原则和现世特殊性 mundane-particular 原则并立。同时性 simultaneity 是把时间看成很接近本雅明所说的“弥赛亚时间”,一种过去和未来汇聚于瞬息即逝的现在的同时性。这取代了中世纪的与“时间并进的同时性”,是本雅明所说的,一种“同质的、空洞的时间”的观念。标示同时性的不是预兆与成就,而是由时钟与日历所测量的,时间上的一致 temporal coincidence。

民族是被设想成一个在历史中稳定地向下(或向上)运动的坚实的共同体,开展着稳定的、匿名的和同时进行的活动。共同体的仪式在整个时历中不断地重复,这是依历史来记时的 historically clocked。

历史上三个根本的、都非常古老的文化概念丧失后,想象民族的可能性才终于出现。第一个概念认为特定的手抄本(经典)语言是真理的一部分,这理念孕育了跨越各大洲的信仰集团 sodalities;(服从宗教体系)第二个概念相信社会是自然而然地在至高的中心的四周与下方组织起来的,人的效忠必然是层级而向心的,因为统治者和神圣经典一样;(认同以封建统治者为核心的差异秩序)第三是时间性的概念,认为宇宙论与历史无法区分,而世界和人类的起源在本质上是相同的。(认为人类与世界本原相同,人类不具有特殊性,是受动的)这些相互关联的确定性,在经济变迁、“新发现”(科学的和社会的)以及日益迅捷的通讯发展的影响下,缓慢而不均衡地——首先在西欧,然后延伸到其他地方——衰退下来。

三、          民族意识的起源

在民族形成之前,世界靠宗教“黏”在一起,根据宗教,世界被分成了不同的信仰圈。15到17世纪的航海大发现,18世纪的人们觉得自己的圈子之外还有其他的圈子,这使得宗教在人们生活中地位逐渐下降,宗教起到的维持共同体的作用也在衰落。在18世纪,西方受到启蒙运动和各种革命运动的影响,独裁君主原来那种靠着君权神授的理念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挑战,君主们需要寻找新的理念,来给自己的统治补充合法性。

三个外部因素,使得资本主义的朝向方言化的革命性冲刺,也直接导致了民族意识的兴起。第一个,是拉丁文(神圣语言)自身的改变,较古老的拉丁文之所以神秘,只是因为它是书写的,亦即因为它作为文本 text 的地位,现在拉丁文则因被书写的内容,因语言自身 language-in-itself 而变得神秘;第二个,是印刷资本主义的宗教改革的影响,新教和印刷资本主义的结盟,通过廉价的普及版书籍,迅速地创造出为数众多的新的阅读群众;第三个,是用作行政集权工具(分而治之)的特定方言,被若干居于有利地位并有志成为专制君王的统治者,缓慢地、地理上分布不均地扩散。

印刷资本主义的印刷品 print-as-commodity 作为商品,本雅明所谓的“机械再生时代”,用手稿传递的知识是稀少而神秘的学问,但印刷出来的知识却依存在可复制性以及传播之上。

(印刷资本主义始于古腾堡的印刷圣经,显于德国的路德改宗,知识不再为少数人垄断和解读,意识形态也不再为少数塑造。之所以称其为资本主义,是其将印刷品作为商品,在不断通过扩张产业规模和制造需求的过程中,促进了知识的传播。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是生产力发展促进意识形态的变革。以我的观点来看,是技术进步提供了权力斗争的更有效工具,使占据权威地位的团体受到挑战并被新的团体在替代。印刷书籍大量传播使普通信众得以不经由主教来解读经典,更世俗化的信仰使主教在宗教中不再占有绝对统治地位,在丧失转移财富和风险的权力的过程中教会不断衰落。)

形形色色的口语方言只能够在有限的范围内被组合成数量较原先少得多的印刷语言print-languages,任何声音表记系统都具有的任意性促进了这个组合过程。记号的表意性格越强,则其潜在的组合区域也就越广。在文法与句法所限制的范围内,资本主义创造了可以用机器复制,并且通过市场扩散的印刷语言。

这些印刷语言以三种不同的方式奠定了民族意识的基础。首先,它们在拉丁文(知识语言)之下,口语方言之上创造了统一的交流与传播的领域;其次,印刷资本主义赋予了语言一种新的固定性 fixity,印刷的书籍保有一种永恒的形态,几乎可以不拘时空地被无限复制;最后,创造了和旧的行政方言不同的权力语言(官方语言)。

(方言写作是在挑战印刷资本主义的印刷语言和挑战权力秩序中,作为统合工具的官方语言。)

尽管今天几乎所有自认的 self-conceived 民族与民族国家都拥有“民族的印刷语言”,但是却有很多民族使用同一种语言,并且,在其他的一些民族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在会话或书面上“使用”民族的语言,这是印刷语言、民族意识以及民族国家之间不连续的相关性discontinuity-in-connectedness。

(抗战是形成中华民族的环境客观因素,而建国后的国族建构是其政治主观因素,中华民族、华夏、炎黄子孙等概念的建构和重新建构,华人和华侨的认同模式的变化,可以看出民族的分化、交融和形成的过程。)

四、          官方民族主义和殖民地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向世界的扩散经历了四波浪潮:第一次是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美洲殖民后裔的民族想象,西属美洲殖民地的国家分裂,印刷资本主义出版的地方报纸,让人们有了新的认同感、归属感和连接感,造成了不同的想象的共同体;第二波是19世纪初欧洲民间的语言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编撰辞典、挖掘民族传统、积极推广标准化方言等,引发了意大利统一运动、德国统一运动等群众性的民族建设运动,;第三波是19世纪中欧洲王朝帝国主义推动的官方民族主义,统治阶级为了继续合法化帝国的统治,主动披上民族的皮肤,同时在向外扩张的时候打出为了民族利益的旗号,俄罗斯的罗曼诺夫王朝发明了 “大俄罗斯民族”的概念;最后一波是20世纪初反抗帝国主义的亚非民族主义,亚洲和非洲的后起国家有意识地通过大众传播、教育体系、行政管制等手段来建造民族,进行人口普查、绘制地图、建立博物馆。

伟大的宗教朝圣之舞总是具有双重面貌:一大群文盲的方言使用者为仪式的过程,提供了稠密厚实的、形体的实在性(民众信仰行为);而一小部分选自每一个方言社群的识字的、双语的行家则从事统一的仪典,向他们个别的追随群众翻译解说他们的集体律动的意义(“知识分子”传教)。在印刷术尚未出现的年代里,想象的宗教共同体的现实性深深地依靠无数不停的旅行(朝圣)。

在典型的封建之旅中,新贵族 homines novi 的甄选依据的是死亡,继承人在他父亲去世后就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这个地位的上升必须经历一次到中心接受封爵,再回到祖传封地的来回旅程。然而,对于新的官员来说,为他规划其旅程方向的是才能而非死亡,在眼前他所看到的是一个顶点而不是中心,越接近山顶,他所要绕的圈子会越小越紧凑。

官方民族主义 official nationalism 是一种同时结合归化naturalization 与保存王朝的权力,是一种对广大的多语领土的统治手段,统一其帝国并建立帝国内部普遍性 universalism。

印刷资本主义 print-capitalism 使得迅速增加的越来越多的人得以用深刻的新方式对他们自身进行思考,并将他们自身与他人关联起来。在宇宙论和历史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刻的鸿沟,将博爱、权力与时间有意义地联结起来。

然而经由印刷品的散布,资本主义协助在欧洲创造出群众性的、以方言为基础的民族主义,而这个民族主义则从根本上腐蚀了历史悠久的王朝原则,并且促使了每一个力有所及的王朝去进行自我归化。

特定的教育(统一的语言文化)和行政朝圣之旅(向心的政治模式)的相互结合,为本地人逐渐把自己看成是本国人的殖民地民族主义 colonial nationalism 式的“想象的共同体”提供了领土基础。

知识分子们也找到了不经由出版印刷就能宣传想象的共同体的方法,而且他们不只向不识字的群众宣传,甚至也向阅读不同语言的识字群众宣传。

殖民地官方民族主义的直接系谱应该溯及到殖民地政府 colonial state 的想象。进入机械再生产时代的殖民地区中的三种权力制度 institutions of power:人口调查(族群)、地图(地缘)和博物馆(文化),一起深刻地形塑了殖民地政府想象其领地的方式,即人类的性质、领地的地理、殖民地政府的家世 ancestry 的正当性。

五、          批评

直截了当的机翻、佶屈聱牙的词汇、莫名其妙的文学式叙述和废话般的词语修饰,让我读得非常痛苦,对于任何事例只是简述大概而没有深入解析,对于不了解所述情况的人来说非常困惑。

民族作为一种想象的共同体,是具有共同体意识和相互关涉利益的群体,需要强调民族的整合功能而不是分化功能。民族的核心是文化,民族的凝聚力是共同历史记忆,民族意识需要通过仪式来表现和强化。定义特定民族不仅在于生理特性、地理区域等客观条件,还在于文化、语言等主观因素,因而民族是一个相对客观的概念。需要强调的是民族而并非民族主义,民族主义会牵涉意识形态之争,从而使现实问题上升为非现实问题,使彼此陷入无休止的冲突中,过分强调民族主义会导致民粹主义和“反犹太”主义(即种族提纯倾向)。

民族国家的概念是西方视角的,近代西方因工业革命而革除封建制,走出贵族统治和神权宰制的多民族国家,整合成以单一民族为核心的现代国家,这被称为民族国家。从过去古老的共同体中脱离出来的个人,因共同的境遇和特性再次组合成新的共同体,特别是经过战争,民族意识得到极大加强。民族主义的形成和资本主义国家的扩张相结合,使民族国家成为现代国家的模板。民族国家隐含逻辑是只有主体民族才占有国家,而其他民族属于外来者,这也导致其不能很好整合外来民族。国家的常态是具有多个民族,文明国家正是符合这样的逻辑,不过多个民族属于核心民族的亚民族,这就是所谓的多元一体的格局,这能便于将其他民族融入自身民族的叙事之中,进而整合成为一个共同体。美国是一个民族极为丰富的国家,具有文明国家的特征,但其政治正确却使民族之间的差异在叙事层面不断增大。。

国家民族主义和国家的形成和变化密切相关,现代意义上的民族与现代国家的形成密切相关,特别是国家通过官方意识形态的传播而推动民族主义的形成和强化。殖民地民族主义,既来源宗主国的民族意识,也来源于当地的客观条件,特别是当地群体在和外部民族互动时形成的独特体验成为了民族意识的来源。爱国主义是在国家主义框架下的意识形态化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同样容易被扭曲而发展成民粹主义和排外倾向。种族主义是民族主义的异化,往往和优胜劣汰的机械式的激进的社会进化论相伴相生。

印刷资本主义是一个有趣的概念,知识以印刷品为载体或媒介在空间上的移动,借助资本体系的市场交换来实现,也就是商人将书籍作为商品来牟利的行为,间接导致大量知识的跨越边界的流动。无论技术如何发展,交通科技水平达到何种程度,人在物理意义上的移动相较于物质来说都是低效的,作为个体的人的优势始终是其主体性或者说能动性,优秀的机制模式是让物来找人而不是人去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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