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多传说（四）
回到家里八天之后，伊姆瑞克被通知卡勒多亲王将在明后天就回到卡勒多的宫廷面见他，这个消息也被立即通知了其他的王子和贵族，包括住在城外的，像这样所有卡勒多王国的贵族都聚集在首都的场合已经数个世纪没有过了。
对于这件事城里早就议论纷纷，连伊姆瑞克也已经多次责备家里的仆人们别乱嚼舌头根子，来到托尔·卡雷德的贵族和他们的随从们将大街挤得水泄不通，而且当夜就有一场宴会来庆祝他们的到来，街道和宫殿里，在红色的灯光下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精灵们，而这只不过是庆祝活动的一小部分。
就在卡勒德里安到达的那天早晨，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也来到了卡勒多的都城——瓦尔大祭司霍泰克，听到他到来的消息后伊姆瑞克立即亲自来到王府大门口迎接并举行欢迎仪式，虽然他觉得这种场合和外交活动非常无聊，但这毕竟是卡勒多的古老传统。
“我很感激你的热情欢迎，伊姆瑞克。”霍泰克面无表情地道，他和伊姆瑞克一起上了一辆金色马车，大祭司的脸非常瘦削，即便是以精灵的标准来说也是又长又尖。他脸上的突出颧骨和灰色的长眉毛非常显眼，一头白发结成了辫子，最特殊的还是他那一对白色的眼睛，连瞳孔都是白色的，这是因为瓦尔的祭司们必须通过仪式弄瞎自己，以减轻锻造之神的负担，但霍泰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盲人的特征，他其他的感官包括天生的直感都得到了加强，这令他几乎可以忽略失去的视觉，但即便如此，伊姆瑞克也不太喜欢看到瓦尔祭司们的脸，他总是在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
马车沿着山路向卡勒多的王宫出发了，霍泰克叉着手靠在座位上，手指上戴满了宝石和钻石的戒指，手腕和脖子上也都戴着各种珠宝首饰，包括金银打造的各式项链。
“你觉得为什么我也要被请过来？”大祭司把头扭向伊姆瑞克问道：“我觉得既然卡勒德里安要召集全部卡勒多的贵族来开会，我作为瓦尔的大祭司，按照传统也应有一个席位。”
“我也不确定。”伊姆瑞克道：“他把我从殖民地那边喊回来，叫我去凤凰王的宫廷做卡勒多的外交总管，但我回来后就没有任何新消息了，可能是最近纳加瑞斯不停的奇怪举动令他有些警惕。”
“纳加瑞斯？”伊姆瑞克注意到大祭司明显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但他试图令自己看上去并不怎么在乎：“卡勒多人现在都这么关心他们的事情了？”
“不是那么回事。”伊姆瑞克道：“即使是在瓦尔的铁砧，你也一定有所耳闻，他们已经关闭了边境，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比起神圣的信仰来，边境线和政治都不过是尘世的俗事。”霍泰克挥了挥手答道，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样子：“要是纳加瑞斯人想要离群索居，那我倒是很乐意看见他们这么做，我想其他人一定也很高兴可以远离他们习惯摆出来的那副苦瓜脸和尖酸刻薄的讽刺。”
“我听说他们公开信仰地底神。”伊姆瑞克道：“凯恩自不必说，还有大量的其他地底神信仰，就算是在殖民地也是如此。”
“我们从不强迫他人去信仰哪一位神。”霍泰克耸了耸肩：“我知道他们正在努力传播那一套地底神的信仰，但就我所知大多数人都对他们嗤之以鼻，与其去指责这种行为，让他们越来越顽固不化，还不如无视他们，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放弃了。”
“你们最近情况还不错吧？”伊姆瑞克问道。
“谢天谢地，我们为各国的王子打造兵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霍泰克道：“现在我们的主要业务已经从铸造刀剑变成了制作护符和戒指，我们还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那些进口的矮人制品，那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制作，跟所有在奥苏安出品的东西完全不同，虽然我必须承认它们还是有些粗糙，但都拥有简单却强大的魔力工艺。”
聊天一直持续到伊姆瑞克将大祭司送到卡勒多亲王的宫殿，到了中午，也就是预计卡勒多亲王到达的时间，伊姆瑞克来到了王宫的大厅，这里已经摆放了上百把装饰华丽的高背椅子，卡勒德里安的顾问们都已经在他的王座两边等候。
伊姆瑞克坐在王座的右侧，多里恩则坐在左侧，除了极少数不愿出席或无法到达的贵族之外，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这时城堡外面响起一阵号角声，那是亲王已经到达的意思，所有的精灵贵族都站了起来，迎接卡勒多之王。
王宫的大门打开了，卡勒德里安在众人的注视下迈步走进大厅，他身穿白色的绘有火焰图案的金线长袍，走得并不算慢，看起来十分轻松地与周围的贵族们寒暄或是打招呼，但伊姆瑞克看出他动作中的僵硬，这暴露了他内心其实有很大的负担。
伊姆瑞克走上前去表示欢迎，卡勒德里安和他以及多里恩一起拥抱了一下。
“看见你们都在这儿太好了。”卡勒德里安道，对着赛里诺笑了：“还有你，堂兄，真希望我们可以在更轻松的场合下见面，但我带来的消息不算好，在会议结束后我们再聚一下吧。”
说着卡勒德里安要求所有人都就坐，但他自己还站着，伊姆瑞克注意到他身后那些卡勒多亲王的顾问里多了一个他没见过的精灵，头发灰白，皮肤也十分苍白，明显不是卡勒多人，他穿着一件又轻又薄的紫色袍子，带着十分警觉的眼神环顾着大厅里面的人。
“非常感谢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卡勒德里安道，这令伊姆瑞克的注意力从那个精灵身上移开了：“关于我最近的活动有很多传言，所以我今天当面澄清一下，不久之前，我收到了一个来自贝尔夏纳的消息。”
卡勒德里安向那个外来的精灵招了招手。
“这位是提拉撒尼尔，凤凰王的一个信使，他给我带来了一个很惊人的消息，我和我的顾问们花了几天时间去讨论这件事，它非同小可，依照惯例，我将这件事在此公布并进行投标，以得出我们卡勒多最后的决定。”卡勒德里安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而其他的人都盯着他，鸦雀无声。
“多年来，我们都知道有的王国崇拜地底诸神的传言。”卡勒德里安道：“我们也都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们堕落活动的故事，但我一直很庆幸，这些事情没有影响到卡勒多。现在，贝尔夏纳和我都怀疑，这些邪教的兴起和纳加瑞斯脱不了关系，或者说明白了，他们都是莫拉丝的手下，我们不能放任这种事情而无动于衷。”
“如果诸位都同意的话，我们将响应贝尔夏纳的号召，去他的王宫里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正如你们很多人都知道的那样，我已经委托伊姆瑞克王子全权代表卡勒多去凤凰王的宫廷，现在我们面临的强大压力令我们必须尽快得出结论。”卡勒德里安看着伊姆瑞克道，又将目光投向了议会的成员们。
“伊姆瑞克此行并非代表我和他个人，而是整个议会的意愿。”卡勒德里安道：“直到目前，贝尔夏纳也没有提出一个明确的行动目标，其他王国的亲王们也都没有，那就表示卡勒多将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来开这个头。我认为除了各国团结一心对他们进行武力铲除之外别无他法。有很多人认为这是小题大做，甚至有人秘密支持这些邪教，但我们必须消灭莫拉丝和她的走狗们，让他们接受凤凰王的审判。”
“光这样就够了吗？”多里恩道，没有得到发言邀请前就讲话是很粗鲁的举动，有些人开始不满地嘟囔，但他根本不在乎：“既然您刚才说纳加瑞斯是威胁的来源，马雷基斯抛弃了自己的国家，让莫拉丝把那里搞得乌烟瘴气，我们就应该强迫纳加瑞斯归入凤凰王的管辖，直到马雷基斯回来再做定夺，我们已经纵容北方的那些人太久，是时候让他们守守规矩了。”
议会中的不少人都点头或是鼓掌同意这个意见，包括伊姆瑞克，但他很清楚这种事情等同于与纳加瑞斯开战，他相信卡勒德里安也不愿意闹得无法收场，而且贝尔夏纳也不可能同意他们入侵纳加瑞斯，除非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不过他一言不发地坐着，因为他明白议会的决策并不会因为他个人的意见而被改变。
这时几个议会的成员——包括霍泰克之内要求发言，大祭司背着手站了起来。
“我不赞成现在就强力镇压这些邪教。”霍泰克道：“不是因为我支持他们，而是我们这样做可能会引发社会的动荡，我与你们一样也对这些邪恶的仪式深恶痛绝，但除非我们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些邪教活动的确都是莫拉丝操控的，否则拿起武器同室操戈太不明智，我们瓦尔神殿曾经为艾纳瑞昂和驯龙者提供武器，让整个奥苏安免于毁灭，我们的武器不应用来对抗同族之人。那些邪教徒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只不过是不甘无聊和误入歧途的人，是贝尔夏纳的放任自流才导致了邪教的壮大，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不能用和平手段解决这件事。”
“言之有理，我们也都同意您的观点。”卡勒德里安道：“但现在情况严重，如果奥苏安继续被这样腐化，要保证卡勒多不受影响就越来越难，其他的王国更是毫无危机感，不愿意做任何努力去阻止情况的恶化，我们卡勒多必须起一个带头作用。”
“我们听听提拉撒尼尔的意见吧。”艾塔拉尼尔道，他是议会中最年长的成员之一，被伊姆瑞克视为叔叔，也是伊姆瑞克的父亲梅涅斯的挚友，在贝尔夏纳被选为凤凰王时他也在场，而在梅涅斯战死后也是他将遗体从殖民地运回了卡勒多。
卡勒德里安点点头，挥手要求传令官上前，后者顿时摆出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但艾塔拉尼尔的目光令他收敛了起来。
“大致情况你们的亲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信使道：“不过我可以尽量回答你们的问题。”
“贝尔夏纳有马雷基斯的消息了吗？”霍泰克问道：“如果没有得到正主的答复，就讨论他的国家并不合规矩。”
“对于马雷基斯，他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提拉撒尼尔道：“他应该是还活着，继续他在北方废土的冒险，目前托尔·安洛克和纳加瑞斯之间依旧毫无联系，我们已经多次尝试和他们重新建交，但如果现在还是莫拉丝掌权，她是不会做出回应的。”
“什么叫‘还是莫拉丝掌权’？”赛里诺问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有很多留言说纳加瑞斯正在起内讧。”信使道：“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范围和严重程度，但凤凰王的内阁都认为在马雷基斯离开的几十年中，纳加瑞斯的王子们都在争权夺利。”
“也许我们应该去帮助那些试图推翻莫拉丝统治的势力。”一个贵族提议道。
“荒唐。”艾塔拉尼尔道：“干涉别国内政是大忌中的大忌，互不干涉原则的存在是进行治理和解决问题的关键，我们得承认有很多人都嫉恨纳加瑞斯的强大，就像嫉恨我们卡勒多一样，如果每有一个针对卡勒多的谣言就要我们被审查监视，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整整一个下午毫无进展的讨论，伊姆瑞克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看了看卡勒德里安，而卡勒多的亲王示意他可以发言。
“我们必须要行动。”伊姆瑞克站起来道：“但我们不能主动出兵纳加瑞斯，那会造成事实上的侵略，我们要让凤凰王下令各国在自己的境内进行邪教徒的抓捕，如果他们放弃地底神的信仰，就可以得到宽恕，如果反抗或者不服从，就处予监禁甚至死刑。”
伊姆瑞克说完，就坐了下来，放任大厅里一阵低声的讨论。
“你觉得贝尔夏纳会同意吗？”伊姆瑞克向提拉撒尼尔问道，所有的目光一起投向了他。
“事实上，我认为很有可能会。”信使吸了口气道：“在其他王子中你应该可以找到不少支持你的贵族，加上卡勒多的站队，他们可以去说服那些意见摇摆不定的人。”
卡勒德里安示意信使站到后面去，他站了起来，看着议会的成员们。
“那么我们开始表决吧。”卡勒德里安道：“我个人不参加投票，如果最终结果同意的超过半数，伊姆瑞克的方案就是我们最终的决定。”
几个贵族立即站起来，表示对伊姆瑞克的大力支持，慢慢地所有精灵都投了票，最后一个则是霍泰克，他冲着伊姆瑞克笑笑，不紧不慢地投了票。
“全票通过。”卡勒德里安宣布道，一阵窃喜的低语声之后，卡勒多亲王对伊姆瑞克道：“提拉撒尼尔明天就回泰伦诺克，你可以早点动身吗，兄弟？”
伊姆瑞克考虑了一下，其实他对于自己刚才提出的谈判活动毫无兴趣，在这个把礼拜的时间里他都在哄自己老婆以及和儿子待在一起，就算贝尔夏纳同意了他的提案，要各国王子都做出回应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在凤凰王的宫廷中等待的无聊日子，终日只在繁琐的贵族礼节和索然无味的宴会中度过。
但既然这是国家的任务，他不能一直呆着托尔·卡雷德无所事事。
“没必要等待。”伊姆瑞克道：“我明天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