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三章 银月掬在手
摩诺无比相信是那假肢手臂自行动了起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手臂挣脱假人，落在地上之后，如蜘蛛一般跳动着五指，窸窸窣窣的藏到了他看不见的角落，正在暗中潜藏着，伺机袭击自己。
虽说摩诺曾经有过剑下三千酒的超然功绩，不过在如此幽森阴暗的环境下，要提防一只诡异凶残的假肢右臂还是头一回，不由得冷汗直冒。提着心钻过铁架，忽而又闻侧方一堆假肢发出动静，滚落一只假腿。摩诺环视周围，无甚异常，谁知刚翻过第二张铁架，就见那手臂自铁桌缝隙中钻出，飞扑着就朝他抓来。摩诺本就留着十二万分的警惕，见状当即一个错步险险避开，探手拔出晗辉就向这手臂斩去，一剑正正斩中，那手却并未被劈作两截，原地打了个滚，又扭动手指向着角落逃去，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摩诺这一次看的分明，那手臂五指屈伸自如，简直就如同生人的手臂一般，似乎还在活络筋骨。
一剑没能治了这手臂，摩诺也不愿与之纠缠过久，当下趁着那手臂藏入角落飞奔上前，一把攀住一个高高的铁笼就往上爬去。爬到顶端，钻入一小洞口，又听得身后细微动响，那手竟也随后攀上了铁笼。这狭隘之处可拔不开剑，摩诺无心恋战，推了盖子跳下，落在一个软绵绵的黑布袋上，这里竟又是一处新的走廊，两侧立起堆满假肢的铁架。抬眼一望，那手臂没有追下，便向着另一侧走去。
于这处走廊行了一路，在来的同一方向发现了一扇门，摩诺小心翼翼进入，见周围仍是天上地下断臂残肢，并无异常声响，松了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未松到底，头顶又突兀传来一片乒乓之声，原是那手臂直接在通风管道里大闹起来。摩诺不敢怠慢，埋头前冲，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手臂已击破管道，砸落在地，第二次扑面抓来。这一抓又厉又准，好在摩诺早有防备，横剑一拦，再度飞斩重击。这手臂生命力当真顽强，挨了两剑仍然动如脱兔，又一次潜入角落。
再次前行数丈，终于在一张木桌上发现了一枚正发着光的电池。摩诺心下正喜，第三次听到身后破空声响传来，神经一绷，不假思索回过身去，将晗辉抡满举过头顶，用尽全力照手劈面砸下。这一剑奇快奇狠，终于奏效，那泛着惨白色泽的手指一阵蜷曲，手臂倒地，再不动弹。
摩诺上前看了看，并不了解是不是诅咒导致这手臂能够动作，也不知道这手臂是否死了个透彻。沉思片刻，干脆一劳永逸，掣出晗辉将那五根手指一一削断，保证它就算没死，也翻不起身。这才弃了手臂，拿了电池，回转前路。
回到之前那一个满地断臂的房间，摩诺一眼看见小六坐在地上，似乎等的无聊，正把一只断臂掰的“咔咔”作响。见摩诺抱着电池归来，小六站起身，又往那断臂踢了一脚，这才看向摩诺，道：“这里的手居然会动起来，还能扑人抓人。幸好留下的是小六不是摩诺，不然摩诺早就被这手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吧。”摩诺低头一看，可怜那只手臂五根手指被尽数掰折，扭曲成数个残忍的角度，嘴角一抽，心下无语至极。
为那只不幸遇上小六的手臂默哀几秒，摩诺来到二楼左方，将电池填入空洞，左边的电动门随之打开。二人进入，发现里面竟还有一扇铁栅栏门，仅两人高的地方有一小孔供一人钻入，看样子这里又是一处供孤胆英雄威风的地方，只可惜若是能够二人共同进退，摩诺半点也不想当这个孤胆英雄。
小六心思细腻，一眼就瞧出摩诺心中打鼓，却又想逞强，不觉好笑，主动提到：“摩诺刚刚自己闯了一关，很厉害了，这次就让小六来试试吧。”
摩诺闻言，连声拒绝道：“不行不行，男孩子怎么能让女孩子独身一人涉险呢。再说我闯过一次，岂非更有经验。”却被小六抢过，“安啦，摩诺跑了这么久，不会觉得疲累吗？反正小六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说罢，就打算踩着摩诺跳上小孔，谁知摩诺没做好准备，竟被她踩了一个趔趄，小六脚下一翻，二人顿时先后仆倒在地，场面狼狈不堪。
小六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怒到：“喂！之前在学校就能稳稳当当接住小六的摩诺哪儿去了？！”
摩诺起身，揉着肩膀嘶嘶抽气，道：“小六……那个，我没告诉你，当初接住你之后，我两个胳膊痛了好久才缓过来。”言下之意，当初纯属拼命，现在要他摩诺用出真本事，他确实是没那个力气能直接把小六托起来了。”
“……”
“行吧。”小六不得不叹道，“那摩诺一定要小心，快去快回。”
“嗯。”
……
翻过小孔，摩诺向前一看，不禁皱眉。这房间灯光大亮，前方的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却被一个站姿诡异的独臂木偶人堵了个严实。摩诺试着上前，掰了掰木偶人的腿，又扳了扳门，皆是纹丝不动。一回头，见墙壁上有一个开关，猜测应该是门的开关，不多想直接按下，忽然灯泡一闪，眼前一黑，这房间的灯泡当场爆开，霎时一片昏暗。
还未等摩诺动作，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摩诺当即头皮发麻，取出手电一照，瞧了一眼，一股寒气直直冲上天灵盖。
那独臂木偶人本堵在门缝处，直立不动。此时一照，却发现这独臂木偶人来到了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姿也变成了诡异的前倾之势。摩诺心脏砰砰狂跳不止，一不留神，手电转了方位，那独臂木偶失了光照，颤了一颤，随即伏身压下。摩诺刹那凝神，这一次高举手电死死照住，那独臂木偶受光一照，再度僵住。摩诺方才知晓其中玄机。
循光无恙，背光局危。
一念及此，摩诺攥紧了手电，缓缓绕过独臂木偶，手电的光一直照住它，自己则朝着让开了一道缝隙的门走去。
待走过缝隙，摩诺关了手电，有心试探一番，果然那独臂木偶感觉无光，转身迅速向摩诺冲来。冲到门口，便被缝隙卡住，一只手徒劳伸出，虚抓一把，不动了。
看来他想的果然没错。
继续向前走去，越到深处越是黯淡无光，四下一片昏暗。手电仅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摩诺只能时不时左右照射前后探测，以防万一。一路走来，奇形怪状的木偶人遍地皆是，要么无臂，要么无首，要么双腿只是两根杆子，数不胜数。不过好在大部分木偶人都是彻底死亡的，即便无光也不会动弹。
摩诺穿过一道门正侥幸，就听见四周各个木偶中传来一阵声响，循声举手照去，一个镰刀手木偶顿时停住不动。忽而身后又有动静，回头一照，另一个弯钩爪木偶已近在咫尺。这边弯钩爪木偶停住，那厢镰刀手木偶又开始动弹，两面夹击，摩诺腹背受敌焦急万分，忙将手电来回照射，自己则马不停蹄奔向一张病床，一个侧身划堪堪钻入床下，两只木偶就向下摸出了手，只摸到一手空气。摩诺从病床另一侧钻出，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这病床前方，又是一大片区域的木偶人。尚不确定有多少能动，摩诺一个个照过去，呼啦啦晃了一圈，听得一，二，三，三声响。三个木偶，两个鹅颈一个无头，两个单腿一个跛脚，两个独臂一个断手，各自从不同的方向一瘸一拐迈过来。照了这个来那个，定住左边响右边，无奈分身乏术，只恨自己没生个三头六臂。无法，摩诺先用手电牵制住身后的两个五弊三缺的快速向前闪躲，忽觉前方的那个天残地缺临至身前，当下手忙脚乱举灯一照，光束刹那将之钉死，飞速绕过，回头倒走，将三个木偶全数笼罩在手电光的范围内。眼见距离已经拉的足够远，摩诺回身一跳，跃出大门，门后有光。那三个木偶噔噔追来，前后撞在门上，感觉灯光铺洒，便不动了。
“……”
摩诺深感庆幸，抬头看着灯光，恨不得自己手中不是手电而是火把，将这些鬼里鬼气的木偶一把火都烧了才好。不多言，爬上输液架，钻入通风口，跳下一张病床。放眼望去，又是漆黑一片。摩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再一睁眼，心底寒气似乎侵入骨髓。
一道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高高低低布满了小窗，像是魔鬼的血口一般，随时准备伸出舌头，将摩诺幼小的身躯卷入口中大快朵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