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翻译练习】秘佛（1）
小说集：キョウコのキョウは恐怖の恐
作者：諸星大二郎
图源：日向龍ノ介
翻译：日向龍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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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佛
1
穿过微暗的山路与树林后，很快就见到了山门。漥川将车停在了距山门一百米左右远的路边。已经有几辆车停的排成一列了，所以漥川也学着他们停在了最后面。
“是这里吗？”我一副终于到了的语气说完后，
“貌似是呢。”漥川也疲倦地回答道。
坐在后面的女人伸了个懒腰。
“到了吗？”
女人在后座从半路上就一直安静的让人觉得她是不是睡着了，但她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高举手臂，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唉呀，还挺有那个味的……”
正如女人所说，山门很老旧了。两侧立着旧的发黑的仁王像。我没有那方面的素养。所以，我不清楚这是哪个时代的东西，但这附近说它是个古寺这点大概不是假的。因好几次弄错路在乡下的路上瞎转悠，而变得自暴自弃的情绪也缓过来了一些。
但缓过来的情也随着进入寺院内而再次萎靡了下来。主殿不管怎么看都很新。狛犬也很平凡。除了我几乎没怎么细看就走了过去的山门以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寺庙。
“只有山门有那味啊。我们在乡下的路上摇摇晃晃吃了大苦最后到的地方就是这个吗？”
“我们的目的是参观寺院的吧。”漥川虽然这样反驳，但他的声音里还是藏不住气馁的情绪。“早知这样就不会特意过来了啊。”
“那个东西还是能期待的吧。”我用完全没在期待的声音说道。“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开龛？”
“啊啊……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吧。我没听说过它的正式的名字。嗯——……不如说，照那个人说的来看，它似乎没有名字这种东西啊……”
“没有名字的法事？明明每年都举办一次的……？”
“嗯……这一点告诉我的也很暧昧……嘛啊，貌似是有什么法事哦。”
虽然说到底我是听了这位漥川的话，说是个好地方，才来看这个无名古寺的法事的，但他说的话从一开始就像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感觉自己仅存的些许期待感几乎快要完全消失了，不过算了，反正我也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陪他来的。
“人比想象中的要多嘛。”
在我们后面悠闲地跟过来的女人说道。寺院内，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二、三组参拜者。这是哪门子比想象中人多？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是在哪里骗来这个女人的啊。她给人的感觉有一点太瘦了，但确实是个美女。“是叫キョウコ吧？”我停下脚步，待女人走近了之后向她搭话。“字是怎么写的？”
“你觉得是什么字？”女人露出恶作剧般笑。“猜猜看。”
猜谜吗。キョウコ这个名字太平常了。符合キョウコ读音的字也是除了“子”字以外应该多的要命。
“是京都的京吗？”
“不是啊。”
“昨日今日的今日。”
“猜错了。”
“别装模作样了，告诉我啊。”
“是恐怖的恐哦。我叫恐子。”
“又来了！”
肯定是在开玩笑。证据就是这个女人笑的表情就像是做恶作剧的人一样。
“是真的哦。恐子的恐是恐怖的恐。”
她像是在期待我的反应一样，窥视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让我有些着迷了。
“你是那么恐怖的人吗？那漥川也真辛苦啊。”
女人像是在讽刺一般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遇到恐怖的事的说不定会是你哦。”
“我？这又是为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抿嘴笑着离开了我。漥川在前面站着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这里。然而，女人没有去漥川那里，而是像孩子一样挥着包，悠闲地走向参拜道旁的石塔。
我想叫住她，但仔细想想又随她去了。这儿又没什么人，又是个小寺庙，不会走散了的。
“女朋友往那边去了哦。”
我追上漥川说道。
“啊啊……”漥川一脸呆滞的表情。“没关系吗？”
我没弄懂他的表情和话语的意思。
“嘛啊，不会迷路的吧。”
“是呢。”
漥川歪了歪脑袋，然后向主殿走去。他的态度虽然让我还有些没法释然，但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我就没有说话。
我往赛钱箱里丢入了零钱后，看了看主殿。没有僧人，宽广的榻榻米上坐着两三位男女面朝着主佛。这里没什么能引起我兴趣的东西，于是我就晃晃悠悠地来到主殿的侧面。
“什么都没有呢。”
我也不是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就是觉得东西稍微有些太少了。
“那是什么？”
漥川这样说完用视线指给我看，他说的地方是在院内角落里的方形石头围栏。它的表面反射着夕阳时分天空的颜色，让人知道它里面有水。
“是那个吧。在参拜之前洗手的……是叫洗手台吧？”
“要是洗手台的话那可真大啊。说到底，会有那种东西的不是神社吗？”
“有的寺庙也能见到哦。是以前神道教佛教杂合时遗留下来的吧？”
我卖弄着自己一知半解的知识。
“是吗？即便如此也是真的大啊……”
漥川似乎对那个石水槽一样的东西特别在意，他开始向那里走去。我陪他过去感觉挺麻烦的，就进了主殿。
刚才还在榻榻米上的人们不知何时就不见了。主佛是随处可见的那种，貌似是药师如来。只有台座显得非常老旧，旧的都发黑了，台座上面像是坐得不舒服的如来，就算是我这种不怎么懂的人来看，也完全看不出像是旧的。
不过，旁边的走廊尽头里，安置着一尊被铁丝网围住的，颇有年代的观音像。我不禁“嚯哦”了一声，在它面前驻足了一会儿，不过说实话，我对佛像没那么感兴趣。于是我回到了大厅，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向主佛，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柱子的后面有人。有一位僧人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只能看到他的人影。
“五点门就关了，还请在那之前回去。”
人影只说了这句话，然后通过走廊离开了。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不过仔细想想，到山门的时候，太阳就已经西斜了。
走出主殿后，正好看见我们来寺院时的那几组参拜者们正被和尚们给赶出去。照那架势估计“开龛”什么的是不给看了。就算有什么法事，大概也是完全非公开的吧。这地方为什么不为人知，为什么参拜者少，也能理解了。
“漥川那家伙，说什么好地方还有开龛啊？他是以为能来参观学习的吗。”
我失望了，不禁发了句牢骚。看了之后失望比起什么都没看就被赶回去要好。
恐怕是告诉漥川这个寺庙的事的人弄错了吧，又或者是中途把情报弄错了告诉他的吧。
我在台阶下面用眼寻找漥川。我感觉天还没到黑的时候，但院内却昏暗的让人难受。太阳下山的早是原因之一，天气不好大概也是一个原因吧。即便如此，也还没到分不清人脸的地步，因此很快就找到了漥川。他就在那个石水槽的那一头，面对着一名少女站着。她大概就小学生那么大吧。我看到少女给他递了什么纸片，漥川接了过去。我绕过水槽，打算和漥川汇合。这个水槽究竟是为了做什么而放在这里的呢？漥川虽然随口猜它是洗手台，，但它的确太大了。神社那些地方的洗手台都是带屋顶的，但这个也没有，而且还没有送水管道没有下水管道也没有长把舀子。有三、四米宽的长方形石箱里有的只是浑浊的水。是消防用水？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就只有这个了。
在我绕过水槽时，漥川已经不在这里了。我看见他正在朝反方向，向着主殿方向走去。没看见少女的身影。她似乎是在我的注意力被水槽给吸引的短暂时间里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了。
在我准备跟上漥川时，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女人。她挥着包好像是往石塔方向去了。
我把和漥川汇合这事给推到后面，然后去寻找恐子了。来到石塔附近后，我发现这是座非常大的庚申塔。塔的下面雕刻着分别捂住眼睛、耳朵、嘴巴的猴子一样的东西。是不见不闻不言三猴。
这前面排着好几座石佛。都是地藏和道祖神一类的。在这种乡下都难逃被道路扩张和住宅用地给弄走的路边佛，似乎都被放到这种地方了。这附近也没有恐子的身影，于是我又往前走。这后面是墓地。
我在墓碑和卒塔婆之间走了走，就觉得她应该不在这里。她肯定是在我们看主殿的时候折返了，去看别的地方了。在我正准备折返的时候，墓碑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头发长长地垂在脸前的女人。
“我好恨啊。”
她发出远没有到阴沉程度的声音，同时还把手垂在胸前，完全没了那种气氛。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地方和孩子一样，这样一看果然如此。
“啊哈哈，怎么样？吓到了？”
恐子一边把头发挑起弄回后面一边说道。我想着她说的遇到恐怖的事就是指这个吗，露出了苦笑。
“啊啊，吓到了啊。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啊。看寺庙又没意思。”
“所以才在墓地？”
“是啊。基本上所有东西的背面都有有意思的东西吧。”
原来如此，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在心里这样佩服道。
“墓地有意思吗？”
“唔嗯——……”
她靠在最近的墓碑上，抱着胳膊。她好像在认真思考着。
“……不怎么有意思……”
我笑了。果然还是普通的女人。年轻女性独自一人来墓地还觉得有意思的话，要么是对墓相学感兴趣，要么是在找名人的墓，再不然就是石匠的女儿吧。
“先不管这个了，寺院好像已经过了参拜时间了。大家都被从寺里赶出去了哦。我们也走吧。”
然而恐子却顺势在墓碑边缘一屁股坐了下来。
“还不走哦。我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为什么？漥川说不定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哦。”
“你不想看‘开龛’吗？”
我不禁惊讶地看着她的脸。这样啊，还有这一手吗。
“现在出去的话就会被和尚们给赶出去了啊。在这里藏一会儿再走的话，大概就能偷偷看了啊。”
“这种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是漥川说的吗？”
恐子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那家伙被赶去外面了吗？”
“那倒好了呢。不过，他肯定藏在哪里了吧。说不定在寺务所的厕所里呢。”
说起来，漥川没有朝山门方向，而是朝主殿走了。那个方向好像是有寺务所的吧。话虽如此，我对恐子的说话方式感到在意。
“你说那倒好了，你是不想让漥川看吗？”
恐子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我的脸。
“说到底，你啊，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寺庙的法事的？”
“漥川啊。那家伙突然和我说有间很有意思的寺庙，喊我一起去看看。”
“漥川先生是听谁说的。”
“谁知道呢？估计是在某个地方听什么人说的呗。”
“嘛啊……大概是那样吧。”
她说的莫名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那你是从哪听说的？不是从漥川那里听说的话……”
“我是在网站上看到的哦。”
“那你是之前就知道了。我是今天第一次从漥川那里听说的呢。我以为你也肯定和我一样的。”
“呵呵呵……”
现在她又抿嘴笑了起来。她笑的样子不像是在瞧不起我，但能感觉她像是隐瞒了什么，令我很在意。
“你那网站上写了什么？关于这座寺庙……”
“和你从漥川先生那里听来的差不多啊。主要就是传闻哦。就是那个这个寺庙好像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奇怪的法事呢……”
我感到意外。说到底这次这事应该就是漥川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零零碎碎的消息，然后就一时起意喊我们来。这一点在我之后和我们汇合的漥川的女朋友是知道的。
说到底，这个叫恐子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和我们同行了呢？昨天他还没有女朋友。这点我是肯定的。是今天的什么时候……上午？下午？我们中午一起吃饭了吗？我想不起过程而感到疑惑。
总之，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在汽车的后座位上，说自己的朋友当上了僧侣，去了山寺修行什么的，还有在某个杂志上记载了《神秘的スケベ（色情）祭典》，但实际上是和《ケベス祭典》（译注：在日本大分县举行的一种火祭，起源和由来全部不明。因为在农历九月十四举行因此也被称为九月祭。）弄混了之类的，她一直在说这些话。在汽车寻找寺庙来回开个不停时，她就说够了在后面安静下来了……
“那个……你是在哪里和我们汇合的来着？”我若无其事地问道。“是在K站的站前吗？”
“汇合是指和谁？和你？和漥川先生？”
听到她的话，我更加疑惑了。
“你说和谁……你不是和漥川联系之后再汇合的吗？”
恐子一脸呆然地盯着我的脸看。
“唉呀，你说的话可真怪。要说是先和谁汇合的……”
恐子说到这就打住了，她突然做出了像是理解了一切的表情。
“啊啊，这样啊。是这么一回事呢。那么说不定这样就好呢。”
她自己一个人弄明白了。我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喂，什么情况。是哪回事啊？”
恐子没有听我说的。她像是被墓地深处给吸引了注意力，但她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嘘，先藏在那里……”
恐子把我推到墓碑后面，然后自己也躲到了旁边。有七、八个或者稍微再多一点的穿着带有黑色纹样的和式裙裤的人走进了墓地，他们走过墓碑去了另一头。他们没有说话。明显不是僧人，但从他们整齐地排成一队往院内走去的样子来看，说不定是法事的相关人员。
“是檀越吗？这也不是完全非公开的吧。”
“对吧。我们差不多该回院内了吧？”
我们在确认过那群人已经完全走了过去，不在墓地里了之后，慢步回到了院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