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电厂牛马生涯(13)
那是一个晚上,我和谢工两个人在寝室里聊天。谢工坐在他床的旁边,他的床位靠近门和窗子,我坐在桌子旁,在房间的另外一边。
我和谢工把话题聊到了钱泽宇的身上,开始在房间里大骂钱泽宇。
“钱泽宇算什么东西,我都不理他。”我说道。
“谁理他啊,我也不理他,切。”谢工说道,那一声切格外清晰。
“他自以为是个心里大度的人,其实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小肚鸡肠而已”我说道。
“你这话完美诠释了他。”谢工说道。
“要不然呢,他还以为他管理很好,大家都很服他一样。”我说道并摇了摇头。
为宣泄平时心中的怒气和对钱泽宇的不满,我和谢工一直骂着钱泽宇。我们把压抑的情绪通过那些肮脏的词汇全都砸向了钱泽宇,尽管他并不会为此而受伤,但我们还是那么骂着。
谢工情绪激动地说:“我管他那么多呢,直接跟他硬刚,就他那样的人。”
砰!声音很响。
宿舍的门突然开了,钱泽宇气冲冲地走进来了,他的脸上很生气,眼睛也是红的。看得出来,他在门外偷听了很久,可能实在听不下去了,所以破门而入了。我和谢工都愣住了,望着钱泽宇。
“你有没有偷偷出去?”钱泽宇问谢工。
“没有啊。”谢工直截了当地说道。
钱泽宇又转过身问我:“你呢?你有没有出去?”
“没有啊。”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真的吗?被我查到的话,我饶不了你们,最好老实交代。”钱泽宇很生气,质问着我和谢工。
“谢XX,你出来下。”钱泽宇把谢工叫去了食堂外面谈话。
钱泽宇和谢工在外面谈了几分钟,不管钱泽宇怎么威逼利诱,谢工坚称自己没有偷偷出去。钱泽宇看撬不开谢工的嘴,就来找我谈话。谢工刚一回到宿舍,钱泽宇就来敲我床旁边的窗户,让我出去。
我来到食堂外面,钱泽宇坐在凳子上,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而我低着头背着手站在他旁边。
“有没有出去,你老实交代。”钱泽宇问我。
“没有。”我低着头回答道。
“到底有没有出去,我有监控可以查的,到时查到你出去了,我饶不了你。我在古巴人还有你们中间都是有线人的,已经有人告诉我了。”钱泽宇拍了一下桌子。
“没有。”我低着头,没有看钱泽宇。
“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偷偷出去,我听人说有人出去了,你最好自己老实交代,我可以从轻处罚。”钱泽宇的语气更加锋利了。
我当时可能是怕了,也可能是被钱泽宇唬住了,突然就自己招了:“是的,出去了。”
咚!钱泽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
“你还敢踏出这个电厂的大门!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钱泽宇的眼神很凶,他就这么盯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能联系到卡斯特罗的一把手!大使馆前几天才发了通知,让注意疫情防控,你还这样不守规矩,你有没有把我放眼里。”
我听到他说他是能联系到卡斯特罗的一把手,我就想笑,但是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以免破坏这严肃而又庄严的气氛。
我什么话也没说,头微微斜着看着地面,背着手,听他骂着我,听着他的怒气。
“出去了几次。”钱泽宇问我。
“三次。”我回答道。其实我也忘了自己出去几次了,只是随便了说了个数字而已。
“还三次!”钱泽宇又拍了下桌子,我被那声音震住了。
“你还敢出去!知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感染新冠,你把大家的生命安全当什么了,有没有想过有什么后果!知不知道那个Biopower的老总已经三次感染新冠了。”钱泽宇继续训斥着我。
“嗯,知道了。”我小声说道。
钱泽宇一直骂了我有十分钟,一直宣誓着他在这里的权威,我们这些工人都是他的奴隶,只能听命于他,不可违抗。我只觉得荒谬,因为总包方上海电气的人也经常出去玩,难道他们就不会感染新冠吗?他们就可以在周末搂着古巴女人,抽着雪茄唱着歌,歌颂生活如此美好;而我们这些干活的工人就只能躺在漏风又漏雨的板房内,扣着脚骂着娘,咒骂着今天早饭怎么又是吃猫粮。
“好了,这次我就容忍你了,但是没有下次了,你回去吧。”钱泽宇发泄完了他的怒火。
我回到了宿舍,这个时候老高也回来了,坐在了他的床上,他的床就在我对面。
我问谢工:“他也问你偷偷出去了吗?”
“问了啊,反正我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没出去。他说有监控,我说查就查呗,反正我没出去。”谢工说道。
“我直接招了。”我说道。
“你咋直接招了,这种事打死不承认就好了。”老高在一旁说道。
“他说有监控可以查啊,还给我说这次就容忍我了,不罚我了,我就招了。”
“是不是又给你拍桌子了?”老高说道。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
“他对谁都拍桌子,我们都跟他对着拍。拍桌子是跟他叔学的,他叔以前是这项目经理,也是动不动就拍桌子,他叔走了就把他提起来了。”老高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对钱泽宇的鄙视。
“他一拍给我震住了,我没经历过这种,一下就虚了。”
“庆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就该跟他对着拍啊,不要虚。”老高说道。
“是真年轻了。”我说道。
“话说他是怎么听到你们骂他的,还来偷听墙根的吗?”老高说道。
“我们就那么骂着,骂着正起劲呢,他突然就从门外进来了,我和谢工都懵了,这人一直在门外偷听。”
老高笑了并说道:“钱泽宇心眼子很小的,听到你们骂他肯定要整你俩啊。”
“我反正是没承认,不管他怎么问。”谢工回答道。
“钱泽宇说怎么处罚你了没?是不是扣一千块钱?我以前出去买瓶酒被人举报了,就被扣了一千块钱。”老高说道。
“他没说什么,说这次就容忍我了。”
“那就没事儿了,又不罚你钱,你继续该咋样就咋样吧,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下门外,别又被人偷听了。”老高点燃了一根香烟。
老高说完这话,我就拉开了窗户上的布帘,看了下窗外是否有人偷听。
老高吐了口烟,说道:“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了,你们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那天之后,每次我们骂钱泽宇都会确认门外没人再骂。
第二天,钱泽宇又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你把你偷偷出去的经过写一下,你要是还知道有哪些人出去了,可以也说出来,可以减轻处罚。”钱泽宇说道。
“我不知道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经过了,写不下来。”我觉得事情不妙,感觉昨晚像是上当了。
“看你主动承认错误,这次就给你从轻处罚了,扣一千块钱。”钱泽宇对我说出了这句话,坐他对面的胡远也斜眼看着我。我像是一只羔羊,坐在两只狼之间。
我那一瞬间意识到,我被钱泽宇耍了,他这个小心眼怎么可能会不罚我,昨晚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他只是想拿我杀鸡儆猴。因为最近出去的人太多了,其他人又都是老油条不会自己承认的,他整不了别人,钱泽宇就来骗我,拿我当典型给自己树威。
“这是你的通报,你自己看下,没问题吧。”钱泽宇把电脑屏幕转向我,让我自己确认。
我斜着嘴笑了,摇了摇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年轻和不经世事。
“行,你怎么写都可以。”我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没有再和钱泽宇再多说一句话。我只觉得自己单纯可笑,只觉得自己天真,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叉。
那天下午通告便发了出来。
“关于杨庆私自外出的处罚通报
近期调取监控发现,2021年6月29日,运行二值西语翻译杨庆私自外出,违反了上海电气SIMEE项目部疫情管理规定。经本人确认,承认私自外出,项目部研究决定,考核杨庆1000人民币,在7月份工资中扣除。
特此通报!
皖能运检古巴西罗雷东多项目部
2021年7月06日”
所有的猴都知道杨庆这只鸡私自外出,还被罚1000块钱了。
那天我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