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al式小说丨乘着通往光辉之翼:第六章 Chaconne(中)
「小光、辉,欢迎回来。」
「接下来还请容许我在这里叨扰……你打我干嘛?」客套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小光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说错话了,重来!」
「我回来了…」
「嘿嘿,这才对嘛。真是的,辉君为什么总要做这些无谓的客套呢?明明已经是自己家了。」
雨森爷爷没有说话,他只是慈爱地望着我们两个。
「对了,雨森爷爷。我们两个刚才订婚了,还请您就这样安心把小光交给我。」
「好啊,好啊。辉你知道吗?小光已经喜欢了你快6年,今天这样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爷爷!明明辉君喜欢我的时间要更久!我愿意和辉君在一起也是辉君那边得偿所愿才是。」
「在得知辉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又是谁大哭一场了呢?辉,我这里有小光那时候的录像你要不要看?」
「好啊!就当对她刚才录音的……还是算了吧,我感觉如果我看的话,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小光了。」感受到小光杀人一般的眼神,我连忙服软。
「对了,小光,叔叔阿姨呢?就算其他长辈不住在这里,我至少也要向他们当面问候一遍才是啊。」
「他们呀,老早就打着出国考察的名义外出旅游去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恩爱,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想带。辉君不用管他们,我们就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举行婚礼,气死他们!反正他们也没来现场看我比赛。」小光气呼呼地说。
「辉,你别把小光的话当真。反倒是她经常说:“要是我和辉君在未来也能这样就好了。”」雨森爷爷笑着说道。
「爷爷,我感觉你不爱我了。」
「怎么可能呢,我最爱小光了。」
「那你怎么一直在当着辉君的面拆我的台?」小光不满道。
「因为我想让辉知道小光还有更多可爱的一面啊。」
「爷爷这个大坏蛋!我洗澡去,今后再也不理你了!」
留下这一句话后,小光就上楼去了。
「辉,不用有太多压力,将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小凛那边,我会派人去照顾的。先在这里住几天,还有的是时间。我也会给你安排对应的医护人员。」待小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之后,雨森爷爷说道。
「多谢爷爷。」
「你找到自己的梦想了吗?」
「多亏了小光,算是找到了。我想,在生命消逝之前和小光再合奏一首协奏曲。并通过这种方式,触及独属于我的那份永恒。」
「嗯,很有辉的风格。」雨森爷爷点了点头,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的风格?」
「“一个瞬间的对生命力的阻滞,接着便是生命力的更强烈喷涌。”辉知道这是谁的话吗?」
「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说的,是在论及崇高的部分……雨森爷爷,您竟然还读康德?」
「毕竟和小光这个小丫头打交道,光懂一些社会上的知识可不行啊。」雨森爷爷苦笑着说道。
「辉,我知道你过去承受了许多辛苦,但它绝对不会是多余的。死亡不仅是生命的落幕,有无数的人曾在这个过程中抵达了他们生命的最高峰。辉,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做到这点。」
「我会…努力的。」
「直树还有一些没穿过的新衣服,你和他也差不多高,就穿他的吧。」
「可,我穿直树叔叔的衣服…这真的好吗?」
「没事没事。他都愿意把女儿给你,几件衣服算什么?」雨森爷爷大手一挥,说道。
为什么雨森一家好像都还蛮喜欢我的样子……
「承蒙厚爱…」
「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先去洗个澡吧。修平,麻烦你给辉带一下路。」
「辉少爷您好,接下来由我来引领您去浴室的路途。」
「噢噢……那麻烦您了。雨森爷爷我先去了,晚安。」
「晚安,辉。」
…
……
………
「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小光异口同声问道。
洗过澡,和换好衣服的小光汇合后,名为修平的管家将我领至我即将住下的房间。
「族长说辉少爷和光大小姐二人已经是订婚的关系了,就这样让你们住在一个房间也没有问题。」管家说着,面带那份毫无破绽的职业微笑。
「爷爷…你竟然这么快就把你最喜欢的小光给卖了!」凝视着自己房间的门,小光咬牙切齿道。
「不能再安排一间房吗?」见状,我问道。
「辉君对和我睡一间房有不满吗?」然而,我这句话却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
「那怎么会呢…我不是担心小光你会不乐意嘛。」我连忙解释。
「哼~这还差不多。」
「小光。」就在我和大小姐拌嘴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怎么了?」
「管家他…趁这个时候逃跑了。」
「……」
「要不,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我试探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呢。」小光缩了缩脑袋,小声说。
就这样,我生平第一次迈入小光的闺房。
「小光果然也是个女孩子呢~」望着床上那个和人差不多大的轻松熊布偶,我说道。
「什么叫果然,我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好吧?」
「你还有多余的被褥吗?我打个地铺。」
「你是患者,我怎么能让睡地板?」小光不满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床上,你睡地板?」
「你敢让如天使一般的我睡地板?」
「绝对不敢。」我连忙摇头,说道。
「那…我能和小光你睡一张床吗?」
小光走到床边,将那个大大的布偶放到了一旁,说道:
「中间那条线,你敢越过来就杀了你!」
「是……」
就这样,我和小光共同躺在一张床上。
我和小光早就有同睡一张床的想法,无需沟通,心心相印的我们早就通晓彼此的心意。
但是,在成为恋人之后,我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感知到的小光的心情了。
所谓因为恋爱而变得胆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我才会有些繁琐地不断试探、确认。
我偏过头去,小光的身形在黑夜中依稀可辨,但我知晓,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装睡。
一股想要更进一步疼爱小光的想法在心底悄然孕育,但小光的那句话又仍在耳边。
这么想着,我伸出左手,牵住小光的右手。
在触碰到小光身体的时候,她明显哆嗦了一下。
「这样,我们两个人的手都在中间线上,就不算违规了。」对着装睡失败的小光,我说道。
「第一次……」小光说。
「?」我不解。
「辉君牵我的手,还是第一次。」小光小声说道。
小光说的没错,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小女孩儿。
尽管一直在我面前维持着无比主动的姿态,但她也果然想体验那份平常人的恋爱。
这么想着,我松开了小光的手,翻身下床,来到小光的那一边。
就这样,将小光公主抱了起来。
「这样就没有越过中间的那条线了,大小姐。」我轻轻说道。
随后,我将她轻放至我睡觉的这边,在侧躺后,就这样抱住了她。
「小光喜欢的小熊不在床上,那么就让我来抱着小光吧。」我说道。
「区区辉君…哪能比得上我的小熊!」趴在我的胸口,小光嘟囔道。
「区区辉君…竟然让我追了这么久!」
「区区辉君…竟然敢欺骗我甩了我!」
和小光说话的力度一同渐强的,还有她的感情,她无数次地锤着我的后背和胸口,以此来抒发她这些年的压抑和委屈。
「对不起啊,小光,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轻抚小光的头,我说道。
「我要你用尽自己的全心全意来爱我,如果你的爱意有半点瑕疵,我……我就哭给你看!」
「放心吧。作为绅士,今后除了结婚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哭出来的。」
说完,我轻轻吻了吻小光的额头。
怀抱着这世间最闪耀的瑰宝,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
……
………
起床后,我蹑手蹑脚朝洗手间走去。
洗漱、吃掉医生为我开的药过后,我回到了小光的房间,轻拿轻放她的椅子到床边,坐在上面,欣赏起了她的睡颜。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存在呢?
小光曾无数次将自己比作天使,这并不是她在自我吹嘘,因为眼前的她真的有如天使般安静、祥和、甜美。
我伸出手去,忍不住要去抚摸小光的脸颊,但我马上又缩了回来,因为我实在不愿打破这番天赐的和谐。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天使睁开了双眼,从睡梦的天国里重返人间。
再睡一会儿多好啊…我还没看够呢——对着睡醒的小光,我的内心涌起了阵阵遗憾,因为睡着的她真的有如美的化身一般。
「你醒啦,大懒虫。」对着睡醒的小光,我报复道。
「辉…君,亲亲。」
诶…?
无视了我的嘲笑,小光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颊——就像我刚才想对她做的一样。
随着一个无比轻松的仰卧起坐,小光的脸一下子就到了我的面前,随后,天使就这样对着我的嘴唇轻轻吻了下去。
「辉…君?」不知吻了多久,小光似乎终于恢复了意识。
「早上好,主动吻过来的睡美人。」我苦笑着,再度问候道。
绯红在小光的脸颊上迅速汇集,就在她快要叫出来的瞬间,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疼爱眼前这位天使的冲动,先行一步堵住了她的嘴唇。
结果,直到管家叫我们起床前,我和小光一直都在忘情亲吻。
「看来两位年轻人相处的不错嘛。」望着面色通红的我和小光二人,雨森爷爷笑着说道。
「你这个坏爷爷!看我打你!」羞耻到极点的小光伸出手,朝雨森爷爷的肩膀轻轻拍去。
雨森爷爷的行为可谓两个极端,在我生病前,除了赋予我们相识的契机之外,他对我和小光的感情可以说是几乎放任不管的程度。
而在昨天,他竟直接将我和小光的住处安排到了一个房间——尽管我和小光都确实有这样的心意,但要按照我们自己的步调的话,走到这一步恐怕至少还要好一段时间。
恐怕在雨森爷爷的观点里,若小光不愿意和我肌肤相亲,我也不会对她行半分强迫之举吧。
我还真是,被信赖着啊。
雨森爷爷是希望我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将未尽的梦想和残留的遗憾全部实现、解决吗?
母亲大人……您现在,还好吗?
早饭后,我和小光一起来到了她的专属琴房。
「话说回来,雨森家只有你一个人在弹钢琴吗?你的哥哥姐姐就没人弹吗?」轻抚着那排最近距离感受小光才能的黑白键,我问道。
「曾经倒是有……」小光说道,她那张始终无畏的脸竟在此时泛起了一丝愧疚。
「怎么说?」有些好奇,我问道。
「曾经,我的一位哥哥想向我展示下他苦练了好久的曲子。那时的我刚接触钢琴还不到一年,他应该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鼓励我吧……毕竟在他看来钢琴练习真的很枯燥。虽然他弹得有些迟疑和费力,但在当妹妹的面完成这首曲子之后,他的双颊还是因为自豪而变得通红。」
「你纠正了他的错误,让他自尊心受伤了?」我猜测着,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背坐在钢琴椅上,双手伸到身后,一音不差地弹奏了整首曲子。而且表现力更是胜过他好几个级别。在家长面前经常被称作神童的他就这样受伤了…并发誓一辈子再也不碰钢琴。」
「你可真是……」我无奈笑了出来。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啦,现在这位哥哥在国外的商学院学习,成绩也还蛮不错的。」
「呐,辉君。来弹些什么吧!」小光提案道。
「不是练《拉三》吗?」我疑惑。
「那种曲子什么时候练都可以的啦,最重要的不还是我们现在的心情吗?」
我现在的心情…吗?
小光的哥哥曾被誉为神童,从我和雨森家的交往情况来看,我不觉得她哥哥的父母迷失在了对孩子的爱中。
她的哥哥,也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所谓神童,便是能在孩子阶段做到大人能做到的事;
而天才,则能在孩子阶段做到连大人也做不到的事;
在神童阶段,孩子就消失了;而天才,则直到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刻,却依然还是个孩子。在波德莱尔看来,“天才,只是永不泯灭的童心。”
毕加索也曾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画得像拉斐尔,但我花了一生的时间,才画得像个孩子。”
孩子…吗?
这么想着,我将双手放到了键盘上,弹奏起了那首我在掌握后就从未再度练习过的曲子。
Schumann:Kinderszenen Op.15
舒曼:《儿时情景》(童年情景)
这是舒曼于1838年创作的一首套曲。作品从成年人回忆童年情景的角度进行创作,以准确的笔触,洗炼的手法,深入儿童心灵刻画他们的心理活动,使得乐曲的音乐形象幽默、神态逼真并富有情趣。
写作这首曲子的时候,舒曼28岁,克拉拉19岁。
在舒曼写给克拉拉的信中,舒曼如是说道:
“我可别忘了提一提其他已经创作的作品——它好像是对你说的一句话的回应,你在给我的信中曾说‘我有时似乎像是你的孩子’——一言以蔽之,就好像我穿着儿童外套似的,从那时起,我写了30首好玩的小东西,从中选出12首,称为《儿时情景》。你会喜欢它们,不过自然你得忘掉自己是个钢琴大师……”
明明舒曼比克拉拉大了9岁,但在克拉拉眼中,舒曼反而更像是一个孩子。
对此,克拉拉也在信中回应道:
“啊!你的《儿时情景》有无法描述的美,但愿我能吻吻你!我昨天想,今天还在想——难道在其中说话的那位诗人真的会是我吗,这种幸福是否会太完美?啊!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每一次我弹它们都会获得更大的快乐。你创造的声音中有如此丰富的内涵,我理解你的每一个想法并渴望着被你和你的音乐消融殆尽……”
1.Von fremden Ländern und Menschen 异国和异国的人们
你可曾在童年时代建立起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城堡和王国?
你生活在自己的小家中,在它之外,一切均为异国。除了爸爸妈妈,一切均为异国的人们。
你还小,所以你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但也正因为你还小,所以你的每一天都如此新鲜、都值得去体验和生活。
2. Kuriose Geschichte 奇怪的传说
在你小的时候,你可曾听父母讲述世界各地的童话和怪异传说?
它们是否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你又是否曾对这些奇幻世界心驰神往?
3.Hasche-Mann
Hasche-Mann是欧洲家长被用来吓唬不听话小孩子的一个虚拟人物。如果孩子在一年中十分听话,那么他会收获圣诞老人(Santa Claus)的礼物。而如果孩子在一年中十分调皮,他则会被Hasche-Mann拐走。
你可曾被父母用类似的传说吓唬过?
那时你的心中,又是否如这上上下下跳跃的顿音一般,想要逃离Hasche-Mann的追逐?
4. Bittendes Kind 孩子的请求
你可曾向父母请求过什么?
它是一个新玩具、一套新衣服,乃至最朴素的一颗糖果?
5.Glückes genug 心满意足
在得到你渴望的事物之后,你是否会因此而心满意足?
那时你的世界很小,只是一个简单的玩具、一颗简单的糖果,你的欲望就可以得到满足。
一切,都是如此地简单和美好。
6. Wichtige Begebenheit 重要事件
你的世界很小,所以任何一件事对你来说都如此重要。
但长大后你会发现,那真的是太过不起眼的小事。
可就是这种不起眼,却占据了天真的你的全部视线。
7. Träumerei(中文翻译成《梦幻曲》)
在德文中,Träum是“像梦一般”的意思,这首曲子它并不是在描绘孩子晚上睡着时做的梦,而是满载着我们幻想的白日梦。
你可曾在孩童时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自己好像真的有超能力,幻想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无所不能的自己?
幻想自己是尚未觉醒的盖世英雄,抑或幻想自己是饱受溺爱的美丽公主?
8.Am Kamin 在壁炉旁
就算出生在亚洲的你未曾体验过冬日的壁炉,但你又是否曾在冬日里和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共度温馨时光?
9. Ritter vom Steckenpferd 木马骑士
你是否曾坐在某件东西上,它可以是椅子、可以是木马,也可以是活着的小狗,并幻想着自己就这样变成了一位穿梭于万军群中的英勇骑士?
10. Fast zu ernst 过分认真
儿时的你在面对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时,是否曾仔细思索过“为什么”?
你又是否会向父母询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呀?”
你一顿一顿地在客厅里踱步,但单纯的你却怎么都想不通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神奇,
于是,你撅起了嘴,皱起了眉头。
在将来,会有无数关乎人生的重大抉择在等着你。
但此时,困扰着你的全部,却往往只是些不经意的小事。
11. Fürchtenmachen 惊吓
你是否曾听过鬼故事、见过恐怖电影?
在那之后,你是否因为惊恐而难以独自入睡,甚至连上厕所都要父母加以陪同?
12. Kind im Einschlummern 孩子要睡着了
玩了一天的你累了,在你的小床上要睡着了,回忆起一天的情景,一切是那么快乐、温和。
13. Der Dichter spricht 诗人说
康德认为,“在一切美的艺术中,诗艺保持着至高无上的等级。它扩展内心是通过它把想象力置于自由中,并在一个概念的限制之内……把自己通过审美提升到理念。”
最后一首的标题,和其他截取童年片段不同的曲子,舒曼起名为了《诗人说》。
想必舒曼要说的是:“这既不仅是我自身的童年,也并非仅是我的爱人——克拉拉的童年,而是,我们所有人的童年。”
一曲奏罢。
「哇…真没想到,辉君竟然能演奏出这么动人的音乐!」
「虽然这是你的夸赞,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么说很失礼。」我笑了笑,说道。
「完了…我更喜欢辉君了,怎么办?」小光面颊通红,仅是听到我的音乐,却好像刚和我长吻一般。
能让如莫扎特天才的她收获如此感动,我的心也不自觉飘飘然了起来。
就像个孩子一样。
「你知道吗,小光?这首曲子的最初标题并不是叫《儿时情景》,而是《儿时故事》。」
虽然是在询问小光,但我却并没有听她回答的意思,只是自顾自诉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舒曼而言……情景和故事之间存在的区别是什么呢?确实,他在这些曲子中描绘的都是一个个片段,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儿时情景》的确比《儿时故事》要来得更贴合些。」
「但是,或许还有着什么本质的不同。小光,你有图像式记忆力,一切事物你都过目不忘、过耳不忘,所以你或许不会明白……对于我们这些平常人而言,我们无法完整记住过去的故事,铭刻在我们记忆之中的,只是一个个令我们无比感动的情景。」
「而人的存在意义,又或许就在这些情景之中。」
「换句话说,瞬间,即为永恒。」我将自己在这首曲子中的感悟道了出来。
「这是辉君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吗?感受瞬间,并借此达到永恒。」小光问道。
「是啊……如果能顺利做到,就好了。」
「对了,辉君你知道吗?17岁的舒曼第一次见到克拉拉的时候,克拉拉是8岁哦?」
而我第一次见到小光的时候,她也是8岁。
「辉君这个萝莉控!」见我明白了她的话中含义,小光咧嘴笑了,说道。
「我又没大你9岁,我们是同龄人啦!」我连忙争辩道。
「诶?辉君的意思是,如果你大我9岁的话,就会觉得我无比幼稚了吗?」
「那倒…也不是。」仔细想了想,我说道。
「辉君萝莉控!」
「我才不是什么萝莉控!我只是…小光控。对,我是小光控。」
就这样,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我和小光不断开着各式各样的玩笑。
在外人看来,我们所说的这一切远远不和快要成年的年龄相称。
学习、考试、金钱、权力、名声……一切成人的东西都和我们无关。
我们只是,作为两个孩子,无拘无束地笑着、玩耍着。
「呐,辉君。」小光说道。
「怎么啦?」
「我还想再听一遍辉君的《儿时情景》,可以吗?」小光靠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好啊,小光想听的话,不论多少遍,都可以。」
但就在这时,琴房的门,开了。
「辉。」
「母亲…大人。」
小光说她曾把我那时的抱怨全部发给了母亲大人,
在听到那些任性和撒娇的话语后,她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呆坐在钢琴椅上,而母亲大人也是同样的不知所措。
「星野妈妈,您来了啊。快坐,辉君刚才弹的超~~~~有魅力的,您没听一遍真是可惜了呢。」
最后,还是小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们这对母子的心情,她快步走上前去,拉着母亲大人一起,走向了琴房的观众席。
「辉君刚才在弹《儿时情景》,从中我感受到了他对您满溢的爱和思念呢。真是的,辉君这个母控!」
「辉君,快弹啊~」小光催促道。
「好……」
儿时情景吗?
那是我练钢琴还不到半年的时候,为了表达自己对妈妈的喜爱之情,我曾趁她出门的时候偷偷将莫扎特的整首《小星星变奏曲》练了下来。
“妈妈,你回来啦!我有一首曲子要展示给你听!”
像小光的哥哥一样,那时我的钢琴技艺还不是很纯熟,再加上我的手也很小,所以弹得不免有些费力。
在弹过一曲后,我的心跳飞快,因为我期待着我最爱的妈妈会给我何种表扬。
“你真的有好好读过谱吗?”
然而,妈妈的这一句话却直接让我愣住了。
“我…应该没错什么音啊。”半晌,我小声说道。
“这首曲子为什么叫《小星星变奏曲》,在每段变奏中,莫扎特是用什么手法表现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弹!我不是说过了,弹一首曲子之前要先把它分析透彻吗?”母亲大人训斥道。
“我……”
“我什么?”母亲大人没好气地问。
“我只是想让…妈妈开心、想得到妈妈的表扬……”再也忍不住委屈,我哭了出来。
“这么拙劣的莫扎特怎么可能让我开心?弹成这样你就想得到表扬?”
“辉你过来,我告诉你莫扎特到底在这些变奏中是怎么做的。”说完,母亲大人坐在了旁边的那把钢琴椅上,朝我伸出手来。
“遵命,母亲大人。”再也忍受不住母亲大人对我的过分严厉,我赌气道。
“辉,你说…什么?”
“母亲大人,您不是要教我莫扎特的作曲手法吗?”我又将那个称呼重复了一遍。
现在想想,那时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我的眼眶一定红红的,就算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也一直在倔强地瞪着母亲大人。
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叫妈妈“母亲大人”了。
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妈妈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似乎,我也可以渐渐尝试着去理解她那时的想法了。
就像小光曾说的一样,拙劣就是拙劣,它和年龄无关。
在妈妈眼中,她孩子的演奏一定亵渎了她最喜欢的莫扎特吧。
毕竟,在妈妈看来,音乐的真理就是要在思想和感觉的深渊中去探寻。在那里,没有折中、没有借口、没有阴谋,也没有任何的劣质工艺。
妈妈每天都会竭尽全力为我做出美味的食物,会给我很多零花钱。在音乐之外,妈妈从未管教过我什么,但近几百年来人类在音乐上做出的进展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我根本没有时间去过普通孩子的生活。
不过也正因此,我才能变得和那些“行走的钢琴机器”完全不同,因为妈妈从未想将我塑造成她的提线木偶。
在妈妈眼中,虽然我承载了她的梦想,但我依然是我,是她爱着的孩子。
我没有喜欢的作曲家,如果有,也一定是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三者之一。
但在那时面对记者的疑问,我却下意识说出了“莫扎特”的名字。
那或许是因为,我在内心深处,一直在期待着能有朝一日演奏好他的曲子吧。
小孩子喜欢莫扎特,因为莫扎特的音符数量少;
演奏家敬畏莫扎特,因为莫扎特的音符质量高。
在《儿时情景》结束后,我没有将手从键盘上移开,而是马不停蹄地弹奏了另一首曲子。
Mozart:12 Variations in C Major on "Ah, vous dirai-je Maman", K. 265
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 K.265
Ah ! Vous dirai-je Maman(噢!妈妈,我应该告诉你吗?)
Ce qui cause mon tourment?(困扰我的事情是什么呢?)
Papa veut que je raisonne, (爸爸想让我更懂事听话,)
Comme une grande personne(就像一个大人那样懂事,)
Moi je dis que les bonbons(我却说,那些糖果,)
Valent mieux que la raison.(比起懂事,对我更重要。)
妈妈想让我弹得像大人一样出色,就这样成为出名的演奏家,并在音乐艺术上有一番大的作为。
但对我而言,比起它们来,果然还是那些糖果更加重要。
而这些糖果,无疑就是妈妈对我的爱。
「妈妈,你看。」
「现在的我,已经能弹得这么棒了哦?」对着泪流满面的妈妈,我笑着说道。
…
……
………
「你们打算演奏“拉三”吗?」妈妈问道。
「是的。我弹钢琴,这家伙弹乐队。」
「辉君这个母控!怎么当着星野妈妈的面就不好意思叫我小光了?」小光抱怨道。
「对不起,小…小光。」
当着家长的面提及自己的恋爱,当然会很害羞啊…和母控不母控,有什么关系!
「嘻嘻,这还差不多。」
「辉、小光…你们觉得这样就好吗?」妈妈问道。
「这样就好。」我和小光收起了玩闹模样,一同严肃说道。
「这样啊……那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呢。」妈妈叹了口气,说道。
「对了,妈妈。那枚家传戒指你还留着吗?我想把它给小光,可以吗?」
“不过这位女士的手指上好像没有戴着戒指……星野,你真的有好好求婚吗?作为绅士可不能总是让女士一方主动哦?”
想起了Krystian那时的玩笑话,我说道。
「诶~~辉君真的有好好计划我们的将来呢。」
「我不是说了想和你缔结永恒的关系吗?这不是很正常…」被小光盯得有些害羞,我的语气也渐渐变弱。
「当然可以了!我第一次见到小光的时候就想让你和她结婚了呢。」
曾经我为妈妈因小光而起的这份欢快而心生嫉妒,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这样想了。
因为,经由刚才的曲子,我已全然理解了妈妈对我的心思。
音乐,始终将我们紧紧相牵。
「为什么呢?」
不只是小光,就连我也有些不解,不清楚妈妈这样做是否只是因为怀念起了我那位未出世的姐姐。
「因为辉和小光很相称嘛。小光就好像上帝派到人间传播艺术的天使一样,仅凭直觉就能编织出最美好的音乐。而辉则是普通的人,虽然是人,但他也在不断借助自己的理性完成自我超越。小光身上的耀眼神性和辉身上的崇高人性如果能够结合起来的话,一定会相映生辉的。」妈妈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一说我和辉君果然是golden pair呢。」小光笑了,随后又朝我身上扑了过来。
「说起拉三。辉,你打算弹哪个版本的华彩?」慈爱地望着挂在我身上的树懒,妈妈问道。
拉赫玛尼诺夫为第三钢琴协奏曲写了两个版本的华彩,分别是Ossia华彩和Toccata华彩。
相对而言,Ossia华彩的难度更大,它由大和弦构成,色彩沉郁悲壮。Toccata华彩则具有舞蹈性质,较为诙谐。拉赫本人在首演时弹的就是Toccata版本的华彩。
「辉君打算写一首自己的华彩哦?」树懒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这是我们最有象征意义的一首曲子吧!华彩段还用别人的也太无聊了吧!」树懒在我怀里蹭了蹭,说道。
谱写一曲自己的华彩吗……
听上去很有魅力,甚至有些难以抗拒。
但是。
「还是算了吧。」我下定了决心。
「诶~为什么啊?」
「因为,那不是我的风格啊。」我抚摸树懒的头,微笑说道。
妈妈说的没错,我和小光不同。我无法成为小光,小光也无法成为我。
我们有着不同的思考模式,适合小光的,未必适合我。
「就选Ossia华彩吧。」
「因为更难一些?」妈妈问道。
「不是的。因为…这样更适合我啊。」
「也是呢,辉君毕竟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嘛,悲壮一些的……啊痛!星野妈妈您看辉君啊,求婚刚一天就敢当着您的面家暴了,我真不敢想结婚后他还会怎么变本加厉欺负我。您快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我只是轻轻弹了你一下吧,力度可是比pianopianissimo(最弱)还要小啊。」我苦笑道。
…
……
………
和妈妈、小光、雨森爷爷一起吃过午饭后,我回到了琴房。
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是拉赫本人为了在美国的演奏旅行而作出的曲子。
纽约首演时,拉赫把自己这首协奏曲戏称为“大象之作”,以此来比喻其庞大与沉重。
在这首曲子中,拉赫将钢琴演奏所需的技巧推至了困难度的巅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西里尔·史密斯教授,甚至形容演奏一次“拉三”在体力上的付出等于“铲十吨煤”。但正因如此,这首钢琴协奏曲也成为了无数钢琴家的憧憬,他们将能在公开舞台上表演“拉三”视为梦想。
因为这是钢琴协奏曲中犹如珠穆朗玛峰的存在。
虽然我没练过这首曲子,但它的结构我早已大体掌握。
「感觉怎么样?辉君?」视奏一遍过后,小光问道。
「感觉,一点也不难啊。第一次分析这首曲子是好多年前了。刚才在弹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难的地方在哪?”“怎么还不到难的地方?”结果就这么一直弹到了结尾……」我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倾吐而出。
「这是理所当然的嘛。」然而,小光却对我的感想不以为意。
「因为,辉君12岁就能弹《伊斯拉美》了嘛,在这之前更是连弹了《唐璜的回忆》和《彼得鲁什卡》……还有《槌子键琴》和《死之舞》,你的独奏也非常出色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啦…但感觉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小光你练过这首曲子吗?」
「练了大概一周?毕竟这首曲子对女孩子有些不友好,因为弹一遍实在是太累了嘛。」
「是啊…」
弹一遍拉三需要的体力虽然无法真的和铲10吨煤相比,但对每一位钢琴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传说拉赫玛尼诺夫在美国首演这首曲子过后,面对观众热烈的“再来一遍”的请求,拉赫举起了自己双手。
颤抖的双手是在告诉观众:“我也想再弹一遍,但我的手已经做不到了。”
拉三讲究的不仅是技术和体力,还有音乐性和音色,尤其是第三乐章,将每个音符都快速清晰地交代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不禁踌躇起来。
一两个月后,我还真的有…能够演奏完这首曲子的体力吗?
「辉君的话一定没问题的!」看穿了我的迟疑,小光安慰道。
「是啊…想这些也没用呢。小光,我们来试着合奏一遍吧。妈妈,可以麻烦您帮我翻谱吗?」
「好嘞」*2
...
......
.........
第二天 中午。
今天早饭后,我和小光就分开了。她去往了她的秘密圣地,我则继续留在琴房练习。
虽然我们很想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但对我们而言,独处和内省的时间也是必需的——就算我几个月后就要死了,这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轻轻敲门三声后,我收到了小光“进”的允许。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哦,小光?」对皱着眉头,埋身于书海的小光,我轻声说道。
「知道了。」小光淡淡回应道。
我在角落坐了下来,就这样望着小光。专心于作曲的她正拼命将脑中的音乐书写在乐谱上。
时间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
「小光,我知道你很忙。但终归先去吃个饭好吗?菜都凉了。」我劝道。
「你很烦啊!我不是说“知道了”吗?」小光不耐烦地喊了出来。
看样子,是遇到瓶颈了啊。
我没有说话,就这样慢慢退出了小光的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我端着一盘切好的小三明治和一杯热的牛奶咖啡,重返了这里。
小光已经停止了作曲,她的表情充满了愧疚和委屈。
「我没生气啦,这不是给你取吃的来了吗?」我连忙安慰道。
「明明…明明辉君是为了我好才来的。」
「其实我也有过这种经历的,所以我可以理解小光的想法。小光一定是遇到一些困难了吧。」
小的时候,当我弹奏顺利的时候,生活中的其他事似乎也变得和谐起来。而当我练习不顺的时候,我也曾对妈妈乱发脾气。
或许我们真正的本质,就存在于我们的天赋和才能之中,无论它是什么。
「嗯…」小光点了点头。
「先吃些东西吧。我特地选了不会沾到手的食物。」将托盘递了过去,我说道。
「想让辉君…喂我。」
「诶?自己吃不就好了嘛,反正你也——」
「如果辉君还爱我的话,就喂我!」小光撒起娇来。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却反而对我颐指气使起来。
我明白,就算贵为天才,小光的内心也始终住着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这样天真但不幼稚的小光,也蛮可爱。
「来,啊——」我叉起了一块三明治,朝小光的嘴边送去。
「啊~~~」小光朱唇轻启,但就在三明治快要到她嘴边的时候,我一下子将手缩了回来。
「你!」
不待她说完,我就对着她的嘴唇吻了过去。
「我爱你,小光。」长长的亲吻结束后,我说道。
「太狡猾了啦…辉君。」涨红了脸的小光轻声说道。
「还要我喂吗?」我再度拿起了那块被叉起的三明治,在小光面前晃了晃,问道。
「要!」
午饭过后,小光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如往常。
小光是天才,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遇到障碍。
小光真正的才能不在演奏,而在作曲。但她却一次都未曾发表过自己的曲子。
那些曲子不好听——这对小光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就连她即兴出的和声都是如此美妙。
小光真正追求的,是内容和形式的双重革新,她不甘就这样按照既有作曲家们的风格走下去。
「辉君,你知道吗?我在几年前研读《费加罗的婚礼》的乐谱时,头一次发现了莫扎特的不完美之处。在那之后,我先是大喜,后是大悲。」
「大喜,是因为终于有实力去发现莫扎特的失误。大悲,是因为就连莫扎特都不是完美的,更何况未来的自己?」我问道。
「是啊…天才也是很渺小的呢,在人类和历史面前。」小光叹了口气,诉说着她内心最深处的软弱和秘密。
艺术的一半是现世的,一半是永恒的。
小光和我一样,都想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触及到那份珍贵的永恒。
想到这里,我回应道:
「上世纪末以来,钢琴演奏者急剧增加,但不知怎的,钢琴大师却渐渐减少……表现出自己的风格,真的很难啊。作曲更是如此,人类已经快要探索至音乐的极限了。这对小光而言一定是既欣喜又悲伤的事情吧。」
音乐家们在历史的长河中作出了无数的创新,三度六度的出现、贝多芬的宏大交响乐、瓦格纳对半音化和声的运用、《春之祭》的首演,以及无调性音乐的发明……
但不论如何创新,音乐归根结底是一种声音,而人耳能够接受的声音是有限的。
音乐的四个要素分别是:音高、时值、强弱、音色。
对于音高而言,我们的耳朵无法接受完全不可听的高音和低音。对于时值而言,若太短,则完全听不到,若太长,则又难以保持。强弱和音色而言也是如此。
人耳能够接受的声音是有限的,而现代的作曲家已经将渐渐逼近了这个极限。
小光的理想绝不在于写出“好听”的音乐,作为极具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天才,她想要和莫扎特、贝多芬、勋伯格等人一样,在音乐,或许也包括乐器本身上作出伟大的创新。
但,这终归还是太难了。
就像小光说的一样,在人类和历史面前,就算是被神爱着的孩子,也是无比渺小的存在。
「小光你还小,不必强求创新的。」
创新最重要的是灵性,即便对天才而言,它也需要他们去历经虔诚的思考、体验、感悟、磨炼,而这些又无不需要时间。
「莫扎特也是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才作出了真正的创新。至于贝多芬,当他发表《英雄交响曲》时,已经35岁了。而他真正的蜕变,还要等到《第九交响曲》和《庄严弥撒》之后,那时他已经50多岁了,不是吗?」
「辉君说的我也知道,但我已经快18岁了。我又还能拿这套说辞欺骗自己多久呢……」
「而且,那时的辉君,已经…不在我的身旁了啊。」小光落寞地说道。
梦想进展不顺、将要失去爱人,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让小光无比消沉。
小光是被神爱着的孩子,神为了不让小光停留在“被溺爱着长大的神童”,祂选择将小光深爱着的我带走——天才大多伴随着痛苦,这正是祂施与爱的方式。
「小光觉得,那位爱着你的神明真的存在吗?」轻抚小光的后背,凝视着书架上浩如烟海的书籍和乐谱,我问道。
祂无须是具体某个宗教的某位神明,只是于我们想象中存在的某个实体。
「我不知道…也没人能知道吧?」
「是啊,没人能知道。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去证明,而只能在主观上去选择是否相信。」
「辉君觉得呢?」
「我不知道。只不过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即便我有一天真的死了,小光的进化也不会停止。你会带着我未尽的份一起,就这样努力下去。」
「星雨…光。」沉默了一会儿,小光嘟囔道。
「辉君走后,我就用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艺名。这样,不论是作曲还是演出,我们就都会在一起了。」小光轻声说。
「能以这样的形式和小光共度一生,对我而言真的是很幸福的事。」将小光揽的更紧了些,我说道。
…
……
………
夜晚。
洗过澡后,身心俱疲的我直接倒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
或是生命渐渐流逝的原因,又或是将每个音符都如神明般虔诚对待的原因,我的体力和脑力都已濒临“罢工”的边缘。
但我现在还不能睡,因为小光中午时分那消沉的神情依然刻在了我的眼前。
小光……
我有什么能为她做的吗?我能为如莫扎特一般天才的她,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很惊讶日本竟然除了星野之外还有另一个天才存在,但反复思考过后我的对手果然只有星野一人。”
“星野,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在我眼中,你都是这个世界中最棒的青年钢琴家。就算是雨森,在我的眼中也不及你的分毫。”
Krystian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纯粹的他不会单纯为了鼓励我而在众人面前撒谎,更何况抽签仪式的时候谁也不知晓我会就这样在复赛被淘汰。
论作曲,我恐怕连小光的幼年水平都达不到。
而至于演奏……不知怎的,在那首《儿时情景》过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和小光的距离好像不似原先那般遥远了。
“真失礼啊,辉君!我才不狂妄呢,我只是自始至终都在客观评价自己和他人而已。虽然小学的时候辉君的技术比我要好,但那也只是单纯的‘好’罢了。现在不同,辉君的技术已经精进到近乎完美的地步了。如果是拥有完美技术的辉君,当然有成为我对手的价值。”
“辉君这几个月真的已经进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我甚至有这样一种预感,自己会就这样输给辉君也说不定。”
小光做出这种判断的依据,又到底是什么呢?
说到底,我和小光,又有哪些不同呢?
好吧,处处都是不同,但更为根本性的地方是…
小光是在凭直觉和本能,而我则是依仗对乐谱的精细分析。
就像阿格里奇一样,小光的音乐中存在着“神性”,而这份“神性”,就连她本人也无法说清道明。
不知不觉间,我的意识……
「笨蛋辉君!」正当我即将陷入深眠之中时,小光丢出的枕头将我砸了个正着。
错过了最佳入睡时间点让我的困倦和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
大小姐又在发什么脾气……
我揉了揉太阳穴,疑惑地望着小光。
「竟然不等我回来就睡觉!」小光气呼呼地说。
原来是因为没等她一起睡啊。
「噢噢,抱歉。因为实在有些累了,忍不住就……」我解释道。
然而,大小姐脸上的不满却没有一如往常地因我的道歉而瞬间消散,不仅如此,或是因为刚洗完热水澡的缘故吧,她的脸颊布满绯红。
「辉君你这个大笨蛋!竟然抛下如天使一般的我…就这么睡着。」小光有些扭捏地说道。
「抱歉,我刚才实在是太困了。」我站起身来,抱住了小光,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让我一瞬间有些沉醉。
「今天也一样,让我抱着小光睡觉,可以吗?」我轻声问道。
然而,大小姐却直接把我甩开了。
「你这个木头疙瘩!!!都已经睡了两天了……你竟然,你竟然,对如天使一般的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
「小光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哦?我不是说过了吗?刚见到你第一眼时就被你迷住了。」意会了她的意思,我连忙辩解。
「那你怎么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小光不满道。
「因为,小光你就像美的化身一样啊。你也知道,对于真正优美的事物而言,人们只会想要用直观来反复欣赏,而不应被激起任何欲望,不是吗?」
我很喜欢小光,也想一直抱着她,疼爱她。
但她的美和“媚美”不同,小光的魅力要远在那些俗物之上。
「好哇!你给我等着,辉君。」
(发不出来的剧情)
两股最激烈的热流好似我和小光对彼此的心意一般,就这样汇集在了一起。
「辉君,不怕吗?」待我擦拭干净小光的身体后,她凝视着天花板,幽幽道。
在我面前,小光一直是那副充满阳光的无畏模样,但对未来的迷茫和与爱人离别的绝望让今天的她很不寻常。
她并不只是想和我做爱…她真正要做的,是通过相互交融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会有些遗憾,但不会害怕。只要我经历过那个瞬间的话。」我坚定地答。
「所以,小光也不要害怕,好吗?对我们而言,生与死只是存在形式的不同。」
「辉君,我……」
「我也不想就这样和小光分开,我也曾短暂自暴自弃过……不过我们终归还是要和死亡和解,只不过对我而言,它确实来的早了一些。」我苦笑道。
我清楚,小光不会接受我的说辞,不止现在,还有未来。
但这样就好,因为这种事情本来也无法强行释怀。
「小光,我爱你,无论何时,无论生死。」
「我也爱你,辉君…就像克拉拉一样,我会在今后将你的精神作为自己努力的动力。」
舒曼去世没多久,克拉拉就凭借自己的琴声征服了整个欧洲。
舒曼死后,克拉拉孤身一人度过了40年,其间,她在每场音乐会演出时都会穿一袭黑衣来纪念丈夫。她身子佝偻着,头几乎碰到琴键,好似舒曼的灵魂就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与她合演。
这种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克拉拉是孤单的,但与此同时…当她回想起舒曼的时候,她会是幸福的吗?
抱持着这样的疑问,不知不觉间,我和小光一起,睡着了。
早上。
「你们两个昨晚过得开心吗?」餐桌上,望向黏在一起的我们二人,雨森爷爷笑着问道。
「咳咳……」
过了好久,呛到了的我才恢复过来。而我身旁的小光,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羞红了脸,平常那个如孩童般喧闹的她在今早就已消失不见。
是因为感受到小光的气质变化,所以雨森爷爷才这么说的吗?还是因为今天我们二人远比之前要更加亲密?
总之,在接下来的早饭时间里,我和小光都欣喜且疲惫地应付着有关我们未来婚礼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