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剑气】愿与同归（四十五）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两年，两年后谢长谙便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下一任。许多人都在猜测会是哪个杰出的弟子，结果却是落在了林有为的头上。这可真是讽刺极了，他或许是所有弟子中最不想当掌门的人了，然而偏偏就选中了他这么个闲散之人。很多人都不服气，尤其是魏清源，论资历论修为论手段，哪样他不比林有为强，为何谢长谙偏偏要把掌门传给那个臭小子。可是不服也没有用，一切都势在必行。魏清源实在是气不过，他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一个没控制得住，便把自己给气死了。其他同门也可没什么同情的意思，甚至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谁让他平时人缘实在是太差了呢。林有为本想趁此机会将邱礼放出来，可是谢长谙在传位时特意交代了这件事，害得他只能继续禁锢邱礼。直到十几年后，上一辈的老人们都先后离世，林有为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邱礼放出来。虽然人是被放出来了，但是他在禁地里过了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早就疯了，然而邱礼还维持着仅有的理智。这些年里，林有为时常请人暗中前往禁地照料邱礼，可惜便是用上再好的药，当初留下的旧患都无法治愈了。

        自邱礼离开禁地后，林有为便为他寻了处僻静的处所，那里离老君宫很近。也许这样子，他能稍微释怀一些。林有为也抽空去看望邱礼，明明邱礼只比他大几岁，可是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耄耋老翁一般，双目无神，神情憔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林有为时常在想，自己当初拼命留下他这条命是不是做错了。这十几年他虽然是活了过来，却似一缕亡魂般，浑浑噩噩地度日，不知今夕何夕，或许当年让他随着玄宁一起去了会更好些。他耳边依稀会想起邱礼那句毫无生气的话语，“你今日拦着我不让去，我并不会感激你分毫。我不会恨你，因为我心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如此，不曾更改。好在平日里几个小辈嘴巴子都挺灵活，哄得他心情稍稍好一些。但是林有为心里有数，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邱礼的脸色始终不曾红润过，他也问过那些给邱礼诊治的大夫，他们除了摇头，便再无他法可想。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叹的是，邱礼的心早随着玄宁的死一起去了，再也救不活了。

        “师叔？师叔！”林有为被韩德一连几声呼唤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韩德，心中默默叹道时光匆匆，一眨眼当初的小娃儿也这么大了。“你接着说吧。”“是，师叔。刚才妙月去看过师伯了，情况不太乐观。就算有炭火，师伯还是冷得不行。不止如此，师伯还有咳血现象，但是却一直瞒着我们。要不是妙月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了，恐怕我们还被瞒在鼓里呢。哎，师伯的病是越来越厉害了，药喝下去了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担心会……师叔，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师伯是个很好的人，韩德从小就很崇拜他，即便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依旧是自己心中的楷模。林有为无奈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最后幽幽说道，“就……随他去吧。”“师叔，你说什么！”韩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叔一向是十分关心师伯的一切，这一次怎么会这样？“他大半生都过得不自在，就让他走之前自己做回主吧。”这种被支配的人生他自己都身不由己，更遑论是被困守纯阳的邱礼呢。活着已经受尽了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煎熬，但愿死后能得到安宁。

        而这个时候的邱礼也正如林有为所预料的那样，终于能自己做选择了。眼前的景物已经不大清楚了，披在肩上的外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地上。只有双手紧紧地搂着那两把剑，那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些年他能熬过来，都是靠的它们。明明知道玄宁已经不在了，就算是重铸他也不可能回来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他很痛恨自己当初没有牢牢抓住玄宁的手，所以这十几年甘愿活在愧疚之中备受煎熬。也许是他心里有恨吧，所以这些年他的梦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玄宁的身影，甚至近些年来他的容颜都有些忘却了。听说人在死之前，往往可以看见自己此生最眷恋的那个人。所以他才拼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冒着风雪赶来老君宫。这是他们在纯阳的时候唯一待在一起的地方，所以他坚信自己能在这里见到玄宁的身影。他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走着每一步。虽然冷得已经手脚没知觉了，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人在等自己。那纯洁无瑕的湖面上，似乎有个熟悉的面容在朝着他浅浅微笑着。这是十几年后他再次见到玄宁的模样，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

        可惜，脚底一个打滑，他竟然连人带剑一起坠入水中。寒冬的湖水冷得瘆人，就算是功力深厚的人掉进去也撑不住，何况是邱礼这样一个濒死之人呢。可他本来就对寒冷没多少知觉了，所以也不会觉得太难受，只是有些喘不过气。他并不是不会水性，只是这个时候他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会。水中的玄宁似乎跟那时一样，朝他伸出了手。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了，但是他没忘记手上还抱着那两把断剑，便只好颤抖着右手向他伸去。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够不着玄宁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远在天涯。“玄宁，我很想你。”这句话邱礼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眼皮子沉得已经睁不开了。好困、好累，身体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只有源源不断的冰冷池水往自己喉咙里涌入，这大概就是快要死了的感觉吧。还好，总算能够在死之前看玄宁一眼，哪怕这一期都只是虚幻。就这样让自己伴着他永远沉眠在清冷的池底吧，这样可以不用沾惹尘世间的喧嚣嘈杂，平平静静地伴着他过一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