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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礼之花(22)白影

2023-08-09 08:30 作者:萧萧子  | 我要投稿

爱丽丝难以入眠,并非只是因为这段时间遭遇的接二连三的针对国王的刺杀让她感到心神不宁,还有自从她回到魔界,她的梦里充斥着她初到魔界时所见到的那红色雾气。刚开始几周那梦还显得模糊,她并不能记住太多内容。但自从在影魔事件那一晚,她目睹了依莉丝的恶魔形态出现时伴随着的那相似的红色雾气,她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某处见到过类似的存在。

那是一百多年前,在幻想乡发生的名为“红雾异变”的事件。而异变的始作俑者,是恶魔的后裔、咲夜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尽管爱丽丝自己并没有卷入那起事件,对方就被打败。但爱丽丝对于这种东西的成分知之甚少,只是去红魔馆的大图书馆里借阅时,听另一位紫色魔女略微介绍过。

“那种东西,是恶魔的领域,并非只为了遮蔽太阳,而是为了创造自己的同类能够肆意生长的环境。但那种环境对于一般的生物和妖怪无疑是有害的,但对于恶魔和我们这样的魔女是无害的,因为我们本就是进化到一定地步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教会会排斥我们这种非人吧。”

魔女是什么?爱丽丝当然知道,是人类魔法师成长到一定地步后,超越了肉体凡胎的存在,只要魔力不耗尽,就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但身体的成长就此停止,就连性格都会定格,只有魔力会不断变化。那是需要魔法师修行到一定地步才可将自己转化的存在。

除了神以外,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可以做到把他人也同化为魔女。一个是已经舍弃躯壳、超越魔女成为纯粹精神体的帕秋莉·诺蕾姬,一个就是爱丽丝她自己。她暂时不确定奥斯特拉希亚是否有同样的力量,但这确实是在她离开魔界前就掌握的技术——由她的母亲亲自授予她,并被告知绝不可将技术外传。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教授她这样的技术,把人强行变成非人无疑是罪恶的。变成魔女并非没有副作用,不成熟的人变成魔女,那么她的“不成熟”也将保留甚至放大,从而失控变成历史上那些滥杀无辜的魔女。除非她更进一步,成为超越魔女的存在——成为神或者恶魔,才能在心智上得到进一步成长。

但是,如果说她真的有想过把谁变成魔女的话,也是有过的……

思来想去,爱丽丝还是中断了脑中纷扰不断的杂念,从床上起身,换好衣服出门逛逛。

此时已是深夜,在威廉遭遇了第二次刺杀后,他们一家就赶回了无忧宫——除了王子在布尔夏德住院。恐怕在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前,威廉暂时不会回首都了,就连无忧宫也加强了警备。在国王的委托下,爱丽丝在无忧宫周围布下了自动运行的结界,只要有未登记的人员进出,警备室就会收到警报。但结界本身并不具备攻击能力,威廉不希望把人的生死寄托在程序上。

更高级的结界需要更多的魔力,但是身为魔女的爱丽丝从来没有像帕秋莉那样大量吸食魔力物充实自己。她仅仅是保持最低限度的人类进食来维持魔力,但人类食物中蕴含的魔力少得可怜,虽然她发现魔界食物蕴含的魔力要比外面高,但也是杯水车薪。

爱丽丝以前最主要的魔力来源是母亲赐给她的魔导书,那里几乎有着无限的魔力供她使用。但是已经被她弄丢了,只有奥斯特拉希亚那里还有一本。这也是为什么回到魔界后,爱丽丝的战斗束手束脚,因为她从来没有储存巨量魔力的习惯。所幸她的战斗技巧和对于魔法的运用没有退步,哪怕用有限的魔力也能击败敌人。

在走廊闲逛着,爱丽丝注意到走廊上那些人物画像。这些是勃兰登王国历代君主们的个人画像,他们一个个神态各异,有的张扬跋扈、有的庄重内敛、有的满脸愁容、有的盛气凌人。每当爱丽丝走过这片走廊,都会注意到他们,有些甚至能够喊出他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爱丽丝注意到前方转角处,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公主的房间外穿墙而出,转过了走廊。爱丽丝心提了起来,那是什么?是人?但人的身体不可能自己发光,难道那是幽灵?

虽然爱丽丝在幻想乡就认识某些幽灵;也知道在魔界是存在“灵魂”的概念的。但是当她看见这诺大的宫殿里居然飘着幽灵时,她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但想了想,对于幽灵的恐惧只是一种习惯,见识过一系列更可怕的事物后,爱丽丝的内心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于是她果断追上去,想要调查那白影的来历。

跟着那白影的裙摆,爱丽丝来到了一间卧室门前,卧室是双开门,把手已经沾满了灰。爱丽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走廊另一端的大门却打开了——

“谁在那里?!”一个男声警告道。

“是我,特蕾莎。”爱丽丝回答。

“噢,原来是宫廷魔法师阁下。”警卫放下了戒备,为身后的国王让出了道。

爱丽丝这时却故意为难道:“这样就放松警惕,不怕我是谁假扮的?”

“额……这……”警卫一时下不来台。

“我相信你的本事,如果有别的东西混进来,一定会有警报。”威廉却走上前说道。

“当然如此,陛下。”爱丽丝行了个礼,“这么晚了,陛下还在办公?”

“如果那些容克们肯让我放宽心,我也就不必熬夜了。”威廉有意无意地抱怨起来,“话说,特蕾莎在此何干?”

爱丽丝这才想起自己是追着一个白色影子才到这的,她也不知道国王会不会信幽灵之类的说法,但既然这世上有魔法,那么有什么都不奇怪了。于是她坦白道:“我追着一个幽灵来到了这个房间。”

国王看向爱丽丝所指的房间,却并不意外,有些不快地说:“诺大的宫殿,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幽灵?回去睡吧。”

“您知道些什么吗?陛下?”爱丽丝追问道,“我对幽灵的了解不多,但是我知道如果它们想害人,是可以做到的。为您的安全考虑,我需要进去调查一下。”

一旁的警卫对于特蕾莎的言论有些不快,正要上前赶人,却被威廉拦住。威廉说道:“你要进去,进去便是,把钥匙给她。”

“陛下,王后殿下房间的钥匙……在萨莉亚主管手上,要我去找她吗?”警卫低声说道。

“不必了,我还有备用钥匙。”威廉则回到自己的书房,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挑出一只递给爱丽丝。

爱丽丝接过钥匙,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是王后殿下的房间吗?”

“你既然听到了,又何必再问?”威廉夺过钥匙,自己走上前,打开了房门。警卫为房间点上了蜡烛,这两年里都无人居住的房间呈现在三人面前:

房间的装饰很华丽、家具摆放讲究、空间宽敞有余,对的上房间主人的身份。床铺依然整齐地叠好,数不清的衣物还挂在柜子里,桌上的化妆品还摆在镜子前,只有镜子被布遮住、以及角落里那老钟还在滴答作响,时间依然在这孤独的房间里流逝。哪怕一切都如有人居住那般摆放,尘埃依然会为它们布上一层痕迹。那爱丽丝只在画像上有一面之缘的淑女就连岁月也不曾带走,她的容貌永远定格在了墙上那张人物肖像上。

“她是一位美丽的王后,想必也是个好母亲。”爱丽丝不禁感慨。

“她的确美丽,我也的确爱过她。”威廉望着那画像讲,“尽管是先王安排的婚姻,但是我的确想过把自己所剩的爱全部奉献给她。我曾在先王临终前发誓不会冷落她,但是那样的时光仅仅持续了两年,我和她之间就不再存在任何夫妻之间应有的恩爱,我和她的联系只存在于契约与王子身上。”

爱丽丝一言不发,作为外人,了解不多的她无权评判这种家事,只能静静地听着。

“欧根妮,阿尔多娜·欧根妮·冯·路德维希。倘若你不姓路德维希,或者彻底抛弃这个姓氏,安安静静地做我的王后该多好?可是你却要将你从你父亲、克雷兹的外公、巴尔福利亚的宰相那里接受的观念强加于克雷兹甚至弗雷德莉卡,试图代表你的故土干涉我对王储的教育,让他们走上歧途。

我曾发誓要将所剩的爱尽数献给你,但那是在国家之后。当对你的爱与对国家的爱陷入对立,我不得不舍弃对你的爱。纵使人民如同爱戴我一样爱戴你,他们却不知晓你的那些政见只会让容克果腹、人民饿苦。你是一位王后,但并非女王。你是人民的母,而非他们的父。”

“可你就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呵斥着,回荡在房间。突然,一股阴风吹进屋子,吹灭了蜡烛、也吹起了那镜子上的白布。那白色的影子从镜子中伸出,镜中却再也不见它的影子。警卫哪见过这场面,当场吓昏过去。那半透明的女人穿着礼群,连同衣服浑身发着淡淡的白光,飘在空中,俯视着二人。

爱丽丝也是第一次在魔界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幽灵。即便如此,对象的脸像是被一层面纱遮挡、模糊不清,但爱丽丝确信,那正是死去的王后——阿尔多娜的鬼魂。她身处此处,是有何种冤情要陈述?

“我一直知晓你在这,欧根妮,你总算肯与我见面。”威廉平静地说道,“是什么让你心怀不舍,滞留世间,而非前去等待神的审判?”

“是神让我留在这里,我们的母可怜我的境遇,让我留在这里向你控诉。”名为欧根妮的幽灵说道。

“若我有罪,你代表神带走我即可。”威廉毫无惧色。

“不,神也说过,你的死期未至,你的使命未了。我已接受她的教诲,看到了‘答案’的冰山一角。”欧根妮回答。

“我的母亲,她说了什么?”爱丽丝不再忌讳向鬼魂隐瞒身份,直接了当地问道。

“我也有在此向你阐明她的启示的使命,伟大的神之女。”欧根妮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但在此之前,我有话需先与这个男人说。”

“你要对我降下何种惩罚?‘神的使者’?”威廉问道。

“愚蠢的弗里茨,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主将我留在这的用意?还以‘神的使者’称呼我?太晚了,已经太晚了,弗里茨。我不恨你另娶新欢,因为我早已不爱你,我可怜她成为第二个我;我不恨你在教育上对克雷兹严苛,因为那是他作为王储应受的磨练,我可怜他没能受你更多管教;我不恨你对于弗雷德莉卡的疼爱多于克雷兹,因为她并非王储,我可怜她,我最可怜她,我的弗雷德莉卡,你将她等同于王储栽培,让她无意间也背负上这不属于她的使命。”欧根妮控诉道。

威廉的气场却丝毫没有退却:“若是你留在此世只为了指出我教育上的错误,那你亦没有资格控诉我,欧根妮。你若不溺爱他们,克雷兹已经是合格的王储,弗雷德莉卡也无需替她的兄长承担本属于他的义务。”

欧根妮冷笑道:“你说得对,我亦有罪,但我已明白我的罪;我可怜你,弗里茨,你受困于那几尺的肉体,看不透世界的答案。我吸引你们来此并非只是复盘这些过去的话题。弗里茨,你需活着,纵使你的身体已经腐朽,你仍需留在世间受苦。你清楚你的敌人是容克,但你不清楚,新的敌人已经自异界而来,成为了国家的影子。你将与他们作漫长的斗争,只为了你的国家不重蹈‘他们的’复辙。成为‘弗里德里希大帝’吧,哪怕你将与一部分‘人民’为敌。放下国泰民安的美梦,投入到战斗中去!”

“你的意思是,我需恢复先王的路线,步入扩张之中?”威廉质疑道。

“那你就正中他们下怀了,弗里茨,你的路线没有错。但是你需放弃幻想,去看清你的敌人。以神的名义,我只能向你透露这么多,你很快就会遇上他们了,这就是神对你的启示。至于对孩子们的教育?呵,我已无话可说,还请你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可以因对国家的爱放弃对我的爱,但你不能忽视对他们的爱,因为他们亦是国家的未来。”

“我已知晓,欧根妮。”威廉回答,“谢谢你,你赐予我最大的礼物,除了我们的儿子,便是你今天的指点。我从未像今天一样感激你,我心中萦绕不去的阴云已经消去,我已坚信‘我的路线是正确的’,但我也将提防那阴暗处的敌人。对你,我还有无数话语想推心置腹。”

“那些话以没有说的必要了,我已清楚你的心。我不后悔嫁与你,我对于旧的家已经没有挂念,我恨我的长兄,他是此世最恶之人、就连恶魔都不及他,就连神也唾弃他;我可怜我的二哥,他也因长兄的罪步入歧途;我爱我的父亲,但他已是你的敌人,无须可怜他;我可怜我的母亲,尽管我未曾见过她。

我唯一的挂念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克雷兹和弗雷德莉卡,我不后悔成为他们的母亲。”欧根妮叹了口气,结束了与丈夫的对话。

“以及,伟大的公主啊,”欧根妮转向爱丽丝,“我只是一介鬼魂,受了我们的母的教诲,代表她对您降下微不足道的启示,但是这并非‘答案’的全貌。完成了我的使命后,我也该前往应许之地,等待神的审判。”

“您不见见您的孩子吗?”爱丽丝问。

“我已最后窥见一次她入梦的模样,但她不能见我。弗雷德莉卡并非我的亲生女,我不希望她在我身上投入太多本属于她亲生母亲的感情。克雷兹不在此处,他已寻得我的爱的替代品,但我亦可怜他爱之人与爱他之人。更何况,我是为达成使命而来,我的出现会对他们产生错误的指引,若非神的允许,我亦不能与弗里茨相见。”

“那请您降下启示,我侧耳聆听。”爱丽丝说。

阿尔多娜·欧根妮·冯·路德维希郑重地说道:“伟大的神之女,‘你’背负着巡礼的使命。命运会推动你前进,无需担忧你心系之人的下落,在旅途的终点,你们将重逢,踏上新的征程。

你离开勃兰登的日子快到了,但是时机会告诉你何时离开,在此之前,请留在这里,见证那‘影子’浮出水面,你将与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爱丽丝问道:“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我经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欧根妮摇摇头:“我只是代我们的母传达启示,我不能妄猜、亦不能歪曲神的意图。前进就好,爱丽丝。前进就好,弗里茨。”

“你要走了吗?欧根妮?”威廉问道。

“我要走了,弗里茨。我曾经爱你,也曾恨你。但在洞察了‘答案’的一角后,我爱她造的一切生灵,亦可怜此世的一切生者,包括你。”

“但是,死者的怜悯无法让生者不重蹈覆辙,生者的怜悯也不能让死者复生。我不再爱你了,欧根妮,但这房间永远为你留着。”威廉依然耿直地说道。

“都收拾了吧,弗里茨,我不会再出现了。但我会在应许之地等你,等克雷兹,那时你便能理解我说的一切了。”话说完,一道光从窗外照进,就像一只手将她带走了。

爱丽丝走到窗边,却见得云层间射出一阵神光,一位六翼天使穿着白袍,在那温和光芒的包裹下,牵着欧根妮的灵,向着天空而去。

天使的背影逐渐模糊,而那她的脸也不可窥见。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纵使只被那神光照耀了一瞬,万物仿佛都恢复了白昼时的气息。那是神的使者所散发的无上光芒,是作为八大天使之首的加卜蕾尔才拥有的,能使罪人醒悟、能使贤者觉悟的纯净的光辉。那光辉看不到源头、看不到尽头,因为这光本就是神的形象,一切的障碍与黑暗都无法阻碍这光。

爱丽丝心想加卜蕾尔果然在勃兰登!她正想追上去,质问她更多的事,却听得背后一声扑通——

国王笔直地躺了下去,倒在已故王后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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