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自杀 林寒醒了，在一个很深的夜里。他醒的是那么匆匆，眼睛里还布着血丝，活像一只僵尸；可他到底还是醒了，于是只能扶起身子来，缓缓地从黑暗中取来了烟和火机，在扑灭一个微弱的火苗后，只能看见一点星火在不停地闪烁。 片刻后大抵是无聊了，他于是下了床，在短暂的踌躇后还是走向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顺眼望下去，马路上的车三三两两，然而路灯却还亮着，发出着温和的光芒。 的确是深夜了，他这么想到，但也无可奈何，只是一个劲的吸烟，直到发觉那根烟只剩下短短一节，才把他扔进垃圾桶。可林寒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写点东西吧。”他这么喃喃自语道，就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又把那盏白炽灯打开，再从桌子的一角拿出一支笔来。可是要写什么呢？惨白的光下，他的笔，几次点在了白纸上，几次又收回去，那张纸上现在只有他的无数个点，就像今晚的夜空一般。于是林寒就又抬头看着星空，就这么看着，看了许久，今晚的星空，很美，像某个人的眼睛，林寒又这么想：在一个狭长的走廊里，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终于望见那个人出来，可林寒总是羞红了脸，心中总是充满不安，他害怕看见那个人的眼睛后会怎样，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于是只能匆匆地回了头，也不敢再往回看，只是走着，又想着走慢些，再慢些，好让那人追上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开始一段时间的聊天。可这聊天又马上因为各种事终止，林寒只能住了嘴，尴尬的望向别处。想到这，他收回了视线，笑了笑，仿佛感到滑稽可怜似的，就盖上了笔，把纸重又放回抽屉里，留着一盏台灯便开始沉思。 其实说沉思也不恰当，林寒实际上在发呆。这事是常有的，他似乎总能在其中寻得别样的乐趣，常常是一个人忽然地发笑，大抵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然而林寒又觉得因为发呆而笑似乎很可耻，就又从中惊醒，在恍惚中起了身，转头拿了床头柜的手机。但其实林寒并不想用手机做什么，他觉得很无聊，在他看来手机只是一个通讯工具，他并不懂得如何消遣，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只是点亮了屏幕，看见时间写着四点时分，就又发着呆——对着桌子的一角。 林寒就这么坐着，坐了好久，他感到如此发呆就是荒度人生，可他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直到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他打算看书。于是随手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来，依旧是在苍白的光下，就这么细细品味着。 书一页一页地翻着，林寒却觉得很满足。可这还不够，他想着，因为这本书他都快翻烂了。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月他已经翻开这本书不下五次，那又能怎么办呢？他转念一想，其实他何尝不想去书城买一本新的书回来，可他实在是太穷了。忽而一阵眼花缭乱，林寒忽然站起来，喃喃道:“我要赚钱”。是的他一定要赚很多钱，这样就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暗自又这么惊喜地说到。 可这生活又遥遥无期，林寒又突然变得悲观，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椅子上，拿起那盒烟，里面只剩一根了，于是他没法，虽心里舍不得，但依旧点起火来。黑暗中再次露出一点微弱的火光，缓缓吐出烟雾的那一刻，他仿佛解脱了一般，深陷在梦想的乐园，看上去也的确很享受，仿佛西西弗不用再推着巨石那般——他好像卸下了近年来所有的疲惫。是的，自不待言，林寒这几年是有多累啊，整日整日地混在车间里，仿佛是要与其融为一体，他耳边到处响着机器的碰撞声，闻着的是冰凉的空气，令人寒颤。而他身边的人也几乎同他一样，整日默默无言，手上尽是重复的动作，拧着最沉重的螺丝，领着最微薄的工资。这是每个同林寒一样的工人的境遇：他们怀着一颗要与城市热恋的心拥抱城市，却被其中的遍地荆棘扎得遍体鳞伤。这不是林寒想要的。 想到这里，最后一根烟也抽完了，他无奈地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身躺回床上。 要是现在就走，如何呢？他有忽然想到，的确，就像无数伟人追逐梦想般，都是要抛弃压迫其精神的重担，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当中，林寒于是激动地坐起来。想着未来自己可能会遇到的事:他会想堂吉诃德一样寻得自己的公主，然后幸福快乐地写着自己的语言，在子孙环绕下闭上眼睛。这就是他想要的！没错，他要遇上自己的爱人！那个爱人！那个爱人……不会向他走来……只会擦肩而过，把他甩到后面，并且永远也不会回头看一眼林寒，就像林寒当初那样。 忽而，仿佛是山顶的巨石又一次滚了下去，林寒就又坠向床面，如同那颗巨石般将一切都狠狠砸下去。他的眼角仿佛湿润了。 星空就这么缓缓的降了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清晨楼下的垃圾车总是那么大手大脚地收拾垃圾，林寒的双眼里充满了血丝，他坐了起来，看向窗外，路上的车又多了很多，刚才的书还停在先前的那一页，林寒看着窗外，那颗冉冉升起的太阳。就是那个东西杀死了星空，林寒静静地看着。心跳加快，但他的脸上已经见不到任何表情，他默默地泡完一杯咖啡，穿上了外套，又走回到窗前。他把书合上，再把窗关上，最后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来到楼下，林寒看了看那颗还不是那么闪耀的火球。那颗球将自己的光芒洒在过路的工人的脸上，洒满林寒全身，仿佛是要把他劈断。可林寒依旧面无表情，和那些工人一样。他感到周遭有些许冰凉，就快步地，走进人群里。 在那条通往车间的大路上，再也不见林寒的身影，见到的只有一模一样的服装，和一模一样的人。 23.2.12 林泽作于一个美妙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