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的葫芦】第二十八章 若翾之难
“平弟，你的爷爷是不是叫遥？”子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你见过他吗？他是冬青馆的馆长。”
“原来冬青馆真有两位馆长，骆青染，遥，青遥录，神仙眷侣，子美说的是真的。”
“什么神仙眷侣？”平问道。
子璨自觉失言，忙解释道，“我是听子美说的，她虽是冬青馆的人，可她没事就爱瞎猜。”
“我爷爷离岛20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我奶奶说她早就释怀了。”
“那你知道你们岛下面有什么吗？”子璨想起子美的话，若翾下面，有龙龟驮之，可龙龟有寿，若翾终有一天会沉到海里的。
平不解道，“海水？”
“霍海是禁制之海，没有什么能漂浮在霍海上，但若翾却可以。”殷晴云道。
“对，我就是想说云妹妹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能浮在霍海上？”
“有霍海海神福佑我们，我们今日冬祭，就是在为海神祝祷。”
“你知道什么吗？”殷晴云问道。
一丝犹豫闪过，子璨随即摇头道，“没什么，今天应该只想开心的事。”
“爷爷的房间里还有些吃食，我们边吃边聊。”
三人来到屋前，子璨和殷晴云对园圃里的东西，那根木禾树，还有子午花都饶有兴趣，平端出吃食，放在石磨上，三人围着坐下。
“爷爷走后，这个地方就成了我的秘密基地，以后，也是你们的秘密基地。”
“这个基地可有点远。”子璨笑道，“可能要等明年冬祭，我才能来了。”
“我也是，来一次不容易。”
“我的父王，炎王，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城主，我们那里有一首歌谣，海上有仙山，藏在云雾间，日行千万里，待到吉时至，飞升入天宫，说的就是这里，父王常常唱给我们听，他一直很羡慕霍海上的七岛，希望自己的城邦也能远离纷争，可我们沛丰，很大很大，四分五裂，争端不断，百姓受苦，解决这些的最好方式，就是统一，父王为了永久的和平安宁，一直忍辱负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来若翾之前，父王对我们说，等到沛丰大陆真正统一，他会将王位传下去，他也要学学冬青馆的浮人，四处游历。”
“璨兄，听得出来，你很崇拜你的父王。”
“但我成为不了父王那样的人，我做事只为自己开心，他太累了，他不能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殷晴云道，“我的父亲，流沙城城主，他的愿望，是让流沙城富饶起来，他们身上有太多期待，他们做很多事都不是为了自己。”
年纪相仿的三人，谈论着他们对自己，对身边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看法。他们有些诸多相同的，朦胧的感受。他们越谈越兴奋，越谈越相信，他们的结拜是注定的。
远处一声惊雷，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平看了下子午树，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那是雪域的方向吗？好像变天了。”子璨。眺望海面，远处乌云密布，翻滚旋转，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我该回去了。”殷晴云看着平和子璨，不舍道。
“平兄弟，你快送云妹妹回去，我们会再见的。”子璨朝两人挥了挥手。
平拉殷晴云上马，跃天展开双翅，刮起一阵狂风，两人飞向霍海。
子璨摩挲着手中的犀石，不安地看着霍海。
其实，子璨一开始说的取剑之事有所夸大，他的母亲也没有那么悲惨，他说的结拜也只是闹着玩的，可平和殷晴云信了，不仅信了，还捧出两颗真心，除了和他的母妃，这是这位蛮王子第一次平静地敞开心扉地真诚地对待别人。
子璨收回目光，发现海水离他近了许多，他想也许是涨潮了，出来了这么久，他也该回去了。
子璨才走上乱石坡，回头一看，海水已漫到土屋。
狂风突起，乌云掩日于，榆山上有野兽奔腾，飞鸟逃窜。
若翾下面，有龙龟驮之，可龙龟有寿，若翾终有一天会沉到海里，他想起子美的话，心头一震，难道是今日，若翾岛就要沉了。
他如兔如虎般在大道上奔跑。
地道入口池娘娘和胜公公的石像上出现了长长的裂痕，一切预示着不祥。
可子璨跑出地道，却发现谷中静默，所有人以圆楼为心，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这里平静地让子璨恐惧，这些人都会死，子璨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些人，岛要沉了。
人群之心，圆楼之外，五个小童手捧银壶，绕着圆楼行走，将血洒入土中。
“礼成。”礼师邈的声音在人群之上飘荡。
所有人都站起身，欢呼着，海神佑我若翾，海神佑我若翾……
海腥味从地道中涌出，子璨感受到深海的恐惧，他使劲推开人群，大喊着，快让开，快让开……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狂欢的人群中，只有被推开的人，茫然地看着这位异国王子，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慌张。
短短的一程路，子璨却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到了圆楼前。
“子璨，什么事这么慌张，跟丢了魂似的。”子美问道。
子璨喘着粗气，看着他的兄长子惠，和站在一旁的冷岛主。
“三哥，岛要沉了，这个岛要沉了。”
“子璨王子，不可妄言。”礼师邈语气严厉道。
“我说的是真的，海水已经漫到稻田里了，不信你们就去看啊。”子璨急道。
一片哗然。
“岛主，我去查看，亲眼不见，我是绝不会相信的。”礼师邈说道。
“我也同去。”武师痕提着厌火，跟了去。
冷岛主跌回到座位上，他身旁的咏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古籍上的话成真了，龙龟的寿命到了，岛要沉了。”子美有些兴奋地看向他的师父周垒。
“子美王女，你说什么？”咏不解道。
“霍海上不能浮物，你们若翾之所以能在海上漂浮，是因为有龙龟驮负，可龙龟有寿，此岛沉入霍海，只是早晚的事。”
“岛，岛主，”一人慌张地跌倒在冷的脚前，“地道进水了，海水灌进来了，礼师他们在排水。”
“岛主，不是涨潮那么简单。”浑身湿透的武师痕说道。
众人茫然，面面相觑。
手中的银壶掉在地上，一个小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跑到人群中去。
像煮沸的水，人群一下子嘈杂起来，有叫喊，有低语，有祈祷， 有哭诉……
“完了，我们完了。”姚师蹲在地上，抱着头。
“岛主，海神不保佑我们了吗？”剩下的三个小童围着冷岛主和咏。
“海神一直在保护我们，”咏抱住三个孩子，“也许我们早就要沉到海里，是海神保护了我们这么久。”
“咏娘娘，那海神这次还会保佑我们吗？”一个小童眼泪汪汪地看着咏。
“好孩子，”咏忍住泪水，“海神不会抛弃我们，海神定是忙住了，我们坚持一会儿，海神就会发现我们，会来救我们的。”
“所有人，和家人待在一起，为我若翾祈福，祈求海神庇佑。”冷命令道。
喧嚣声慢慢停了下来，人们跪在地上，默默祈祷。
“听我说，”浑厚严厉的声音传来，“此岛必不会沉。”
众人迷茫地看向骆青染，她的手中举着一根草。
“我手中的这株草叫天空草，只有会飞升入天的福地才会长有这种草，我在冷岛主房屋边发现了这种草，若翾是要飞到天上去的，它必不沉。”
“在我们沛丰有首歌谣，海上有仙山，藏在云雾间，日行千万里，待到吉时至，飞升入天宫，说的就是霍海七岛，”周垒接着说到，“凡臻于完美之事，必有劫难。”
骆青染松开手中的天空草，草直直地向天空飞去，众人的眼中慢慢有了光彩。
“只要我们扛过今日就好了。”骆青染的声音沉重，给人安心的感觉。
“可今日如何扛？”武师痕问道。
“我们堵住地道入口，不让海水漫上来，有这两座高山为屏障，我们可以坚持过去。”
突然，珠塘方向传来哭喊声。
“有人被水冲走了，”一个小伙跑到圆楼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冷岛主，村长他们被海水冲走了。”
“几个人？”冷问道。
“五个人。”
“所有人听我命令，带上所有的男人和年轻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四个地道口给我堵上。”冷振臂一呼，脸上恢复神采。
人群散开，哭喊停止，屋内的桌凳，街边的木条，就连地上的石头，也有人搬起来，送往四个地道。
“三哥，我们怎么办？”子美站在云车边，问子惠问。
“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子璨也问道。
“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点回去。”子美说道。
“我不走。”子璨扭过头。
“我们的蛮王子什么时候这样仗义？”子美嘲讽道。
“我才不像你那么怕死。”
“子璨，你我可以留在这儿，和这座岛一起沉下去也没有关系，可是三哥不能出任何闪失。”
“兄长，我不想让他们没了家。”
“答应我，一有危险，立刻到云车这里来。”
“兄长，请放心，我有分寸。”子璨说完，跟着人群搬起一根圆木，朝地道口跑去。
“哥，子璨怎么会对这座岛这么用心？”子美不解道。
“你看到他脖子上的东西了吗？”子惠说道。
“那东西一闪一闪的，以前没见他戴过。”
“也许他交到什么朋友了。”
“什么朋友也没有三哥重要。”
骆青染和周垒回到圆楼的花瓣之中，两人的翼马在楼外安静地等着。
“馆长若古籍为真，该如何？”周垒小声问道。
“这座楼是他建的吗？”
“是遥馆长给的图纸，他说此楼不凡，危机关头能护岛民安全。”
“既然他如此说，定留了化劫的方法，我们静观其变。”
子惠带着子美也来到花瓣之上，圆楼中，有他们四个异国人，淡然地坐着。
“你们不走？”周垒问道。
“子璨想为若翾出一份力，再说，骆馆主在此处，我同岛民一样，坚信此岛不沉。”
“童生丢弃的设计图，竟被你们造出来了。”骆青染打量着他们的云车。
“童生馆长的图纸再难，集千人万人之力，也还是能造出来的。”
“沛丰有了这云车，如虎添翼，和蓬锦的战争就要结束了。”
“如果战事结束，冬青馆功不可没。”子惠恭敬道。
“冬青馆只做冬青馆应做之事。”
“哥，云车好像在动，”子美刚说完，云车剧烈地抖动起来，随之抖动的，还有整个海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