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岛柘榴：文学与少女的爱【素晴日人物志】
续上篇的“闭塞感”，本文不再谈游戏之外的种种，直接来看看素晴日本身。就我个人看来，《素晴日》对“青春期延长线上的烦恼”——即人生的闭塞感和人生意义问题，不仅仅给出了一个答案，而是像剧情的章节碎片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角，本文试图解读扶她自借各章主角之口怎样回答人生意义问题，此外也顺便对该章的主角形象和情节设计进行分析。
少女の夢は 空気力学
少女的梦便是空气力学
好きな人 傍に立ち 見つめていたいの
想站在心上人的身旁 深情注视着他
言葉少なく 空気のように ただ
言语虽然匮乏 犹如空气般 但是
さあ 吐き出せ 勇気を 好きという言葉
涌现出来吧 勇气 让她说出爱这个词语
だから 今だけは 空気力学少女と少年の詩を 聞かせて
所以 只是现在也好 让我听听空气力学少女和少年的诗歌吧
1、文艺少女高岛柘榴
高岛柘榴线的两个结局是我认为《素晴日》叙事节奏最为优秀、结构最为清晰的章节。作为前三章的收尾，承担着回收前三章的混乱和伏笔的作用，因此常常被当作是电波（前半部分）与非电波（后半部分）的分界线；但除了这一任务之外，本章主角高岛柘榴的形象也是非常丰富的，这一点我想额外指出。
为什么要先讲高岛柘榴呢？因为在所有我看到的分析中，高岛柘榴基本上都是作为跳楼者的已死的存在，她生前的人物形象竟很少被提及，或者仅仅作为剧情上对卓司和皆守出场的铺垫，这实在是很可惜的。很多人分析素晴日的剧情深度、探讨扶她自的哲学观点和主旨，却唯独不愿意深入到剧情和角色当中，这在我看来完全就是一种本末倒置。
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有所谓的统一主旨指导着整个游戏的脚本写作，引起玩家共鸣的地方恐怕也不总是作为一个整体的《素晴日》，有时更多的是散落在各个章节、不同主角视角下的游玩体验。这一点很容易被遗忘，原因我也想过，就是因为撰写《素晴日》相关讨论的人，大部分都是游玩过不止一次，对各章剧情已经再熟悉不过，却丧失了初次游玩时的感触，这倒不是一叶障目，反而是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一叶”了。
高岛首先是一位性格内向、温柔忍让、纤细敏感的文艺少女，此外还有些小小的怯弱孤僻。虽然也比较喜欢流行的漫画，但可能是受到父亲的熏陶（奇怪的是，素晴日中柘榴的父亲没有出现，否则很难想象高岛会在后边的遭遇中找不到庇护所），也对文学有着广泛的涉猎（路易斯、阿刀田高、筒井康隆、星新一、马尔克斯等），此外还喜欢看艺术性较强的电影等。柘榴善于记录和思考自己的生活，她的内心非常渴望被理解的感觉，但因为和周围的人们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基本上会把自己的一些日记发布在网络上，和各色人等交流。
2、使人立于不败之地的学问
柘榴虽然社交集中在网络上，但这样的生活还算是正常的，知道她转学后遭遇了校园暴力。原因文中提到过很多，一次赤坂惠的男友城山翼夸高岛和希实香两个人可爱，赤坂惠于是就产生了嫉妒心理；而且因为柘榴性格内向忍让，对于别人简单的欺压并不做出反抗，这就让其欺凌进一步升级。
文学在柘榴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因为她在网上的社交都是围绕这些文学作品展开的，此外，通过初次来到秘密基地时看到满墙有趣的书时的欣喜，以及得知卓司不喜欢经典文学书而只看轻小说和漫画后随即就失望地想要立即离开，如此鲜明的反差可以看出柘榴对文学的偏好。即使是作为优秀生，上课也宁愿看借来的课外书也不好好听讲，足见文学作品对其吸引力之高。
在柘榴心中，似乎人只分为“懂得文学的人”和“不懂文学的人”。说起来，柘榴之所以会比较喜欢由岐人格，除了由岐人格性格温柔的原因之外，深通文学给由岐在柘榴心中加了不少分，能够迅速判断出柘榴喜欢读幻想系的儿童文学，并有针对性地推荐相关书籍，再加上一句“是书的话基本上我都喜欢”恐怕就征服了柘榴（也征服了我）。
除此之外，在战友结局（即和希实香和百合结局）中，没有文学作品给柘榴的勇气，她就不可能牵起希实香的手逃跑，也不可能因文学而结识间宫卓司，这样就不会有后续悠木皆守这样一个可靠的靠山，文学这种纯精神上的无用之学，却从现实的角度拯救了柘榴和希实香。其实柘榴的心灵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即使是在不反抗的时期，柘榴每天也是带着一种阿Q、唐吉坷德似的精神胜利法来笑对困境的，这正是文学给人们带来的东西，不是外部的鸡汤，而是从内部源源不断地涌现出力量，增加了生命的厚度。
因此当希实香问道：书有什么好看的？文学有什么用？真正能对抗校园欺凌的还得是理化生这样的科学。而柘榴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文学，是使人立于不败之地的学问”。
3、少女的爱情幻想
在柘榴主线结局（即能够继续推进主线剧情的跳楼结局）的有限剧情表现中，间宫卓司（在高岛看来）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间宫卓司人格在开头庇护了正在被混混们追的柘榴，而且还热心地带柘榴去秘密基地参观，虽然卓司有着猥琐的人格和想象，但他保护柘榴无疑是出自善意。卓司人格就像是《西哈诺·德·贝热拉克》中徒有外表和爱意的克里斯蒂安。除此之外，卓司和柘榴的爱好还是有一部分重合的，也有着与柘榴一样被欺凌的经历，多次想要关心受欺凌的柘榴，尽管以现在卓司的能力完全无法给予有效的帮助。这使得他能够与柘榴共情，想柘榴之所想，这一点是由岐人格和皆守人格都无法做到的。
皆守人格虽然与高岛柘榴的交集不多，柘榴谈不上对皆守有多喜欢。虽然在柘榴看来没有由崎人格时那么温柔，但是显得非常的飒爽和冷静，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事实上在本章的希实香结局中，校园欺凌问题的最终解决也是依赖皆守的救场，因此可以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可靠的大哥）。皆守人格就像是《西哈诺·德·贝热拉克》中内心正义的剑客一面的西哈诺。从这个意义上讲，柘榴对抗校园欺凌的勇气，其直接来源毋宁说是皆守人格而非由岐人格赋予的。
最后是由岐人格。有趣的是由岐和柘榴的关系并非是很多时候我们所设想的双向CP关系，包括我在内恐怕很多人都会被序章的印象所误导，认为由岐和柘榴是深爱着彼此的，但是现实情况恐怕并非如此。高岛柘榴对由岐的爱很可能是单相思。两人通过文学相连接，尤其是《西哈诺》一书更是在柘榴心中无限拔高了由岐人格的形象，但实际审视这个形象就会发现其中不乏柘榴的想象部分。由岐人格就像是《西哈诺·德·贝热拉克》中巧思妙语的诗人一面的西哈诺。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由岐对柘榴的态度恐怕与皆守相似，是大姐姐对妹妹的庇护（而且由岐似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柘榴的被欺凌状况），对柘榴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应付，但也很难说有朋友以上的感情，这一点可以从后续皆守线中的剧情得知，由岐连给柘榴弹琴时还是在与皆守人格对话，这尽管很难让人接受，但仍然是较为可信的事实。
总之，间宫卓司是作为一个整体，而非是由岐人格单独成为柘榴的精神寄托对象，这一点我觉得还是说得明白的。柘榴精神崩溃前疯狂地嘶吼：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xx，连这点权利我都不能有吗？其实她想说的不是xx，而是简单地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之所以那么在意xx，也是因为在下水道看到“为什么不是xx，bitch去死”的卓司人格对漫画的评论，其实卓司本人真的未必那么在意此事，但在柘榴的心上人滤镜下这一点却显得尤为重要。
因此崩溃的原因还不仅仅是被强制吸食毒品和侵犯，而且更是这些外界因素破坏了美好爱情的可能性，起码是破坏了柘榴自己想象中的爱情的可能性。柘榴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显然是那段幻想：来到阳台后被自己的心上人骂婊子。长期以来的单相思、少女最为美好的爱情想象被破坏了，柘榴心里的卓司形象也崩塌了，就像是肥皂泡被戳破一样找不回任何的补救办法——哪怕现在卓司、由岐、皆守任何人，已经不再具是少女所爱之人。
而在柘榴的战友结局（即和希实香和百合结局）中，柘榴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卓司的爱多少有些不真实，从而与同是战友的希实香的坠入爱河，最终卓司变成了新由岐的无关人士，但还是过上了美好的每一天，这是柘榴唯一一个能在现实世界中存活的游戏结局，很多人评价这个结局好的不真实，其实就是我们很难接受这种幻想中的爱真正实现的实感。
综合两个结局，高岛柘榴最后所选择的人生意义，或者至少说生活意义的寄托就是“文学”，以及“对一段纯甄、浪漫又真挚的爱情的渴望”。而这两者又都在《西哈诺·德·贝热拉克》，也就是大鼻子情圣这一本书中统合起来，既是柘榴和间宫卓司真正建立感情的信物，也是柘榴最终决定反抗校园欺凌的勇气来源，书的内容和游戏情节遥相呼应，却没有显得十分刻意，这使得整章变得统一。
题外话：
我甚至会觉得，扶她自希望在这一章中表现出一种meta-game，即用柘榴想象中的爱，来对galgame、ACG作品、乃至生活本身进行自指，试着想想看：当我们玩galgame进某条线、或者说喜欢ACG作品中的某个角色时，这种“爱”是对现实中的爱的一种模拟吗？对于那些口口声声二次元才有真实的美好的人，当真只是喜欢二次元中属性划分详细、从外表到性格完美到有点假的角色吗？
在阅读《西哈诺》之后，想必会对这一章有更多的感想。
我们这种诗人的口袋里，
随时都有几封给梦中情人的信，
我们的情人，
不过是随便借个名字，
用幻想吹出的肥皂泡！
把信拿去吧，
你可以使假戏成真。
我本来是无病呻吟，
漫无目的地吐露着爱情……
现在这些漂泊不定的鸟儿有地方栖息了。
你可以从信里看出来
——拿去吧！
由于不是出自真心，
话就说得格外动听！
——拿去吧，就这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