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札记 德克萨斯与我的病中出游记·其一
癸卯年七月十四始,染疾,发热,至今已愈。遂作此篇,记期间经历以述之。
根据真实生活改编,如有雷同,那就是雷同了。
雨,突然间又下起来了。
还记得五天前,就是在跟这一样的雨天,我撑着歪斜的雨伞,抱着失去了把手的纸板箱,披着后背淋湿的外衣,回到了家中,把体温计插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就被遣返回了被窝。而那将我遣返的执行官,此刻正坐在窗前。
“感觉怎么样?”
“头疼,有点冷,胃胀,喉咙痒,右手食指第二关节酸痛。”
“嗯,上抗生素吧。”
她站起身,把本就不充沛的阳光又遮掉了大半。就算是她那件红衬衫,在这样阴暗的天色映照下也还是灰沉沉的。一阵翻箱倒柜的杂乱动静过后,她拿着两盒药走了过来,把其中一盒塞进杂乱桌面上勉强空出的、专摆药品的小格子中,又把另一盒带着水杯一起递给了我。
我看了看用法用量:一次一粒,一日两次。温水送服。吞咽过程中,我习惯性地查看着刻印在包装盒侧面的有效日期。
“啊,过期了。”
“还是……不出门了吧。”我转过身子面对墙壁,这么说着。
“也是,相比朋友碰头,还是养病更重要。”德克萨斯看着书,没有抬头。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啦,我觉得自己撑得住。主要是怕传染给别人。”
“那好办,我跟能天使说一声,叫她别来了。”
“啧,请你也关心一下自己好吗?阿能她不来了,你呢?你不还是呆在传染源身边?天天泡在‘病房’里,最危险的人是谁啊?你以为我这口罩是为谁戴的啊?”那时候我大概是发烧发昏了头,我无论如何不敢想象自己会这么冲她发牢骚。
“嫌弃我了?好,我现在就走。”德克萨斯也是一贯的直性子,她放下了书,利索地起身。
“哎别!……”看看,是谁慌了?但就这么一慌,动作变了形:我把手肘撑在床垫边缘,床垫很科学地发生了形变,把我的身体恭送进了“虚空”。我当时吓坏了,心跳停了一拍,紧接着又停了一拍:一抹红色一闪而过,大概是距离凑得更近了,因而那红色格外鲜艳;两只大手稳稳地托住几乎完全悬空的我,随后缓缓放回床上。抽出手后,她坐回先前那把椅子,歪头看着我,笑着。
“嗯……谢谢。”
她摇了摇头,大概就是“不用谢”的意思吧。
但危机过后,担忧又涌上心头:“不过又说回来了,你这样呆在我身边,真的不要紧吗?”
她笑得更厉害了:“放心,我哪有这么娇气。再说,你不是希望我陪着你吗?”
“我没这么说过吧?”
“是没‘说’过,但是这么‘做’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走到我跟前,俯下身,把“魔爪”伸向了我的——口罩。
“乖~,把口罩脱了,戴着也不舒服吧。”她的笑容大抵并没有变化,但我却觉得有点瘆人。”
我一边死死捂住口罩,一边发出一堆含混不清的音节表示抗议。
“听话~~”
“遵命。”我迅速脱下了口罩,轻轻放到她的手心。这绝不是因为她的嘴角又咧上去了一点,绝对不是。
大雨很识相地给晚霞让了路。天边是明亮的橙黄色,就像此刻坐在窗边的那位鲁珀小姐的眼眸;往上是红色,像她的衬衣;再往上是蓝色,其中的一段像她的某件西服背心,另一段像她的长发;到了头顶就已经是无边的黑了,像她的瞳孔。她手上的那本《乡土大炎》,封皮本身是纯白的,被夕阳一照,显然地变成了米白色,她的皮肤也经受着同样的“处理”。闪着光啊,她的脸颊,她的眼睛。
“嘀嘀嘀”的提示音从厨房传来。
“汤好了,粥也应该差不多了。准备一下,要开饭了。”德克萨斯放下书,往厨房走去。
“嗯。啊……”我看着德克萨斯从我跟前飘过,不知怎么的叹出了声。
“嗯?”
“啊、没什么。”这么回答着,我又躺了回去,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我先走了,早点睡啊。”德克萨斯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混杂着电梯厅营造的回响。告别、关门、熄灯,总之,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床上有两个枕头,一个垫在脑袋下面,另一个抱在怀里。啊,要是德酱晚上陪着我的话,还用得着这个抱枕吗?德酱肯定比它舒服多了,毛茸茸、暖呼呼的……
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德酱的照片好了。我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