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第一部分)

上海的夏夜是沉闷的,一天的炎热似乎不愿意轻易地离开这片土地;上海的蚊虫的热情的,蝇蝇的他们总是环绕在少男少女的肌肤旁;上海的夜是明亮的,即使月亮隐藏在云层后头,遍地熔金般的流淌的灯光点亮了天、点亮了地。但上海是冷的;上海的天、上海的地、上海的人、上海的我,是冷的。
车水马龙在我身旁穿梭流动,远处的霓虹灯还亮着,周身的人群们欢声笑语着;但我的时间是静止的,我的内心是黯淡的,我是孤独的。即使明白人生中总有起落地道理,但有谁能够完全淡然地接受失败呢?即使知道会失败,谁有愿意承认这样的失败呢?人们扑向失败,就像飞蛾扑向火焰——但人们是知道的,知道前头的苦难。世上的苦乐总是相等的,并不意味着每一个人一生中所经历的苦乐都是相等量的,而是一些人注定一辈子痛快要多于快乐,这样剩下的人才能快乐多余痛苦——我是这样的解释给自己听的。虽然叔本华所言的痛苦和无聊时人生的必然和绝大部分十分有说服力——甚至是符合我的事实的——但我还是愿意这样想、这样做:也许我所多承担的痛苦就会变成我所爱而不能得的人快乐和幸福。
也许我的落榜能换来她考上能够让她快乐的学校、找到一个能够带给她一生快乐的人、最终在幸福和爱的环绕下结束幸福的一生——但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因为我似乎是注定倒霉的。
该回去吗?酒精使我难以思考。但我不想回去。光是等级考的遗憾就足以让我的那些所谓“血浓于水“的亲人们大变脸。但我能去哪里呢?苏子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但我的心总是惴惴不安的,甚至在家里睡觉时我也会梦到他们的刻薄与无情。但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地方。我还记得三年前夏天的一个下午,躺在她怀里的那二十分钟,暂时的安抚了我始终不安的心脏与紧绷的神经,但也是唯一一次。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多,回去太早,不回去却也无事可做。我想起了那个每年只能在节假日寒暄一两句的她。她应该还没睡吧,我想。太史公言,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但我既无慈祥宽厚的父母,也看不到会给予我公平命运的“天“,所以凭着我也不知道的为什么的理由,我去了她那里。

三年前的圣诞节,我悄悄地骑着车去她的家给她送礼物,她把这件事当作是那一年最让她难以忘记的事情(“我躺在床上,”分手后的一个圣诞节,她和我说到,“却总是想到你”)。在那样的寒风天,我穿着大衣,拎着礼物,等待着她下楼。虽然我一路上想了很多话想说,但当我看到她穿着单衣下来时,我的嘴唇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我把礼物轻轻地交到她手中,又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到我的怀中。她的身体是热乎的,她的呼吸是温暖的,她的唇是轻柔的。

我很难想起她的手牵起来的感觉,我很难想起她的唇吻起来的感觉,我很难想起她的胸脯给予我的安心感,但我也很难忘记。她家二楼的灯还亮着,应该还没睡吧,我松了口气。我在黑暗中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我找到我和她的“临时会话”(这是我们诀别后唯一的联系方式了),敲入“睡了吗”三个字,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删掉了,说了句“在吗”。发完以后我迅速地关掉手机,生怕看到她的回应,期待着、也害怕着。
我要和她说什么呢?复合吗?我已经做过一次失败的尝试了,我不想再让她伤心第二次。这仿佛是最悲哀的,话在心中却不能言,泪在眶中却不能落。在那一刹那,我甚至后悔我来找她的这个决定。我想逃跑,从她面前逃跑,从生活面前逃跑。
但手中的震动动摇了我的想法——毕竟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缓缓地打开了手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