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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迷航同人】StarTrek: Antigravity

2023-07-16 08:03 作者:ET_Rainy  | 我要投稿

【前排警告:①本文内容包括跨作品玩梗、致敬。②本文内容为一个P社群星战犯日常发明历史,一切文中内容与现实中任何国家或个人无关。③文中关于原作的一些设定为个人理解,与官设存在可能的冲突,还请诸君一笑置之即可。④作者才疏学浅,部分内容或设定有不合理之处,望请包容、指正。⑤感谢某EH对文章的部分内容的修正与扩展】 

【第一幕】First light

茫茫的宇宙中不缺少生命,无论生命出现的概率有多低,无垠的宇宙与时间总会让这变成必然。文明亦是如此。

在被人类称之为贝塔象限的边缘,有一个独特的双星系统,一颗小恒星围绕着大恒星公转。其中,在围绕小恒星公转的卫星上,有一个名为法西那的文明,它的发展环境可谓是得天独厚——这颗卫星有着厚度适合的大气,较低的重力,让早期的航天活动较为便捷,并且巨行星附近的其他卫星也是各有特点,要么拥有大面积海洋、要么重力极低打个喷嚏都能入轨,这些种种的天时地利人和加在一起,迅速带来了法西那文明的第一轮生产力爆发。很快,他们就拥有了行星际殖民的能力。他们的首选目标自然也是最近的行星——这个恒星系里另一个拥有文明的行星,名唤索里希

索里希文明则要不幸地多。最初,索里希母星并不能孕育文明,它距离主恒星太远,因此气温非常低,只有非常薄的一小层二氧化碳大气。那个时候,它的表面覆盖着百甚至米厚的固态水和二氧化碳。

直到就在它远一级的轨道上的那颗气态巨行星阴差阳错地点燃了聚变反应、变成了这个星系里的第二颗恒星时,索里希母星才开始时来运转。每一次,索里希母星运行到靠近小恒星的时候,这颗行星就能接收额外的光、热和辐射,直到数百万年的累积后,大气中逐渐充斥起足够浓的以二氧化碳为代表的温室气体,液态水开始流动,当这些外部环境终于就绪后,徒劳了数亿年时光的地质活动喷发出的行星深层物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为生命的起源埋下了萌芽。

随着百万年的时光过去,这个寒冷的星球唯一硕果仅存的智慧生物——索里希人终于在凌冽的寒风中举起了一根骨头砸向了自己的猎物。

尽管索里希人中发展出能够被称为“文明”或者“社会”这个概念的智慧集体要比法西那要稍早一些,但在恶劣的自然环境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大前提下,马斯洛需求理论不可避免地让社会与文明的进步显得举步维艰。所以,当法西那人巨大的亚光速飞船泊入近地轨道时,索里希人才刚刚开始捣鼓一种被人类称为“蒸汽机”的新鲜玩意。

古老的索里希人一直都在仰望星空,他们每天都在期待着那颗巨大而明亮的星星——那颗小太阳。因为小太阳的出现意味着气温回暖,意味着万物能够顶着寒风复苏,这就理所当然地令索里希人产生了对那小太阳的信仰崇拜,他们认为那颗小太阳就是赋予世间生命的神、上帝的赠礼,并在这信仰之下,索里希的子民们找到了能够团结彼此的共同话题。因此,当法西那人巨大的飞船如同一颗飞星泊入轨道他们的空天飞行器从天而降,并向索里希人讲述自己来自于那颗小太阳上时,所有索里希人无不顶礼膜拜,相信他们是神的使者。

索里希人视他们为神,可法西那人从他们之中只发现了一种价值:一种作为可任意剥削的廉价劳动力的存在。索里希那对于恶劣环境的惊人忍耐力非常适合在一些空间站上作为低级劳动力存在,足够先进的自动化系统让那些乏味枯燥的但必要的工作即便那些愚笨但具有学习力的索里希人也足以承担,而不断降低功率的环控系统与压缩到最低的生活标准也能节约出一笔可观的开支。因为,即便是最低功率运转的生命支持对于索里希人意味着不需要暴露在凌冽寒风、面对失温的危险即便是最简单的蛋白质棒也意味着稳定的食物来源,让他们远离饥饿。

不幸的是,在如何压榨劳动者剩余价值方面的技巧,法西那的做法完全不如曾经的人类那般高明。

索里希人本身确实是一条好狗,一条由巨大的科技落差所塑造的好狗,他们所需的不过是主人残羹剩饭中的一根骨头。可惜,贪婪的法西那人连那一根骨头都吝啬,上层的达官显贵们只在乎更多、更多再更多的利益,而法西那的平民百姓也能在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的窘样中得到一丝宽慰与虚荣。

客观上,索里希人也在不知不觉中给法西那人带来了危害:即便索里希人的数量仅占法西那人口的1/4,但是乘以人口基数,这1/4被短时间内挤掉岗位的人仍然足以变成严重的不稳定因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没有能力吸收额外的大量廉价劳动力的法西那只能加快太空开发的脚步,将那些失业人口送往更遥远的轨道,因为法西那基层的低级劳动力根本不可能与奴隶一样的索里希人竞争,没有任何一个法西那人会乐意自己的地位与收入比奴隶还低,因此那些失业人口定然更倾向成为开拓者、殖民者。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往往也会引出一个更大的问题:那些遥远的殖民地根本无法被位于母星上的中央政权有效管辖,殖民地发生任何事情,中央政权范围内的舰队都会受制于传统亚光速推进方式的局限,都需要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能抵达遥远的殖民地,届时,无论殖民地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木已成舟。这就诞生了这个星系的两种基本政治势力:中央政权与地方势力。这便是法西那自己埋下的两个重大隐患:法西那人内部的分裂危机,与两个民族之间不平等的矛盾。

而且,索里希人很快就会惊恐且愤怒地察觉,自己虔诚信仰膜拜的神明在自己无私的奉献中回应的仅仅是变本加厉的剥削。在一切的祈祷一切的跪求无果后,这些被禁锢、被剥削的奴隶们还能失去的就只有枷锁了。

如果说索里希这颗恶劣的母星给了自己的子孙什么东西,那唯有在无言的极寒中凝结的无上团结。比起法西那社会进步伴随着的世界大战,索里希人被自然折腾无力进行自相残杀,也因此他们比起法西那人要更加地团结与互助,索里希人民之间的民族情感纽带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但法西那人却深陷在殖民地间距过大所带来的严重分裂威胁之中。因此,法西那不得不加强砸自己那天文级尺度的分封制,不断下放权利让各个远离母星的殖民地相对独立于中央政权,同时就索里希愈发剧烈的民族情绪借题发挥,将内部分权、分配上的内部矛盾对外转移,但这更是一条不得已而为之的黔驴技穷之策。巨大的通讯与运输延迟让那些远离母星的宇航站与殖民地自然就拥有独立于中央政权外的客观条件,甚至如果这个站点被索里希人占领,法西那母星即便了解也难以作出反制行动。

有索里希人与法西那人之间越发激烈的民族矛盾作为基础,诞生出统一的思想指导与行动指挥只是时间问题,而在漫漫的亚光速宇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索里希人不断地学习先进的技术,不断地与法西那人明争暗斗,不断地夺取边缘空间站的控制权,在漫长的韬光养晦之后,索里希人终于举起反旗——一支毫不输给法西那舰队的庞大战争机器出现了。

索里希所占据的往往是远离法西那中央政权的边缘空间站,即便积攒出了雄厚的家底,但生产力还是无法比及位于文明心脏的核心工业区。不过,索里希依旧找到了办法——他们秘密找到了一颗巨大的小行星,让这颗本应与小太阳擦肩而过的小行星发生了微妙的转向,并在它的表面加装了大量的自卫武器系统和防护装甲。当法西那本土驻守舰队准备炸毁这颗将要撞上母星的小行星时,才发现这是索里希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在这个受制于传统推进方式只能达到百分之一光速这个最低相对论速度的亚光速时代,当敌人出现在一个行星系统上时,能够应对的只有行星系统上的驻守舰队,即便他拥有的舰队总数如何庞大,位于其他位置的星舰都是鞭长莫及。索里希占领范围遍布远离中央政权的外围轨道,如同满天星罗棋布的星星之火,它们之间巨大的天文距离使得即便法西那舰队战无不胜,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灭所有的索里希后方站点而索里希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直击法西那的心脏,在法西那母星上的人们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灭世天罚从天而降。

那颗陨石几乎摧毁了整个法西那文明的政治中心,母星上超过百亿人丧命,中央政权更是陷入停摆。至此,法西那文明维系着中央与星际之间那根脆弱的亚光速细线完全崩断,几乎一夜之间,法西那文明的大分裂开始了,索里希奴隶们重新掌握自己命运的独立宣言也在法西那母星的废墟上向全星系广播。法西那的地方诸侯们都看准了历史机遇,大肆宣扬旧中央的种族歧视丑闻,并指桑骂槐地暗示旧中央的邪恶。这群人嘴上宣扬着平等,但他们并不是大发善心、为了帮助这些曾经的可怜奴隶们,而只不过是为了举起一面看似正义的旗帜,给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的索里希奴隶们一个政治暗示,好在地方武装和索里希舰队联合的信号下完成地方独立、成为一山之王的最后一步。

至此,两个文明之间的力量天平到达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索里希无法彻底毁灭法西那因为他们的胜利并非建立在全歼对方武装力量的基础上而索里希现阶段的力量也无法完成全歼法西那所有武装舰船这一巨大任务法西那也无暇顾及索里希那仅仅相当于地方诸侯规模的松散义军舰队因为他们不仅有被砸了个七零八落的母星,还要忙着处理那些在遥远殖民地上叫嚣着“占山为王”的诸侯们但法西那又因为索里希崛起这个外部威胁而藕断丝连,和平终于以这种方式重新降落在了这个怪异的双星系统之中。

生命往往更多的是基于外部的环境作出回应,文明同样的更多是基于一定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作出自己的选择。

如前所述,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遥远的天文距离与普遍只有百分之一光速的航行能力的基本客观前提成为了中央与地方不可调和的基本矛盾。中央的根本利益是保持整体的稳定,因为只有稳定,自己才能通过武力震慑下的制定出有利于自身的游戏规则,才能确保诸侯们在恩威并施下俯首称臣;接着再通过税收等政治手段,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地方诸侯的根本利益则是截然相反的,只有独立自主的权力才能让地方因地制宜、适时及时地调整自己的上层建筑,只有最大化的生产力才能最大化地方势力的利益,如果连赈灾都要等待数光时外的中央批文的话,这对地方经济的发展是无法想象的破坏,没有经济便没有一切。但这也正是中央想要的,肉食者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地方人民的死活和地方诸侯的利益。当中央集权的程度过于咄咄逼人时,地方将会举起反旗,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但如果这个中央政权足够聪明,懂得通过以退为进、温水煮青蛙的话,这样的微妙对峙将能够持续足够长的时间,甚至长到发展出更快的宇航技术结束亚光速时代的对峙。

如果说这个政治模型到这里就结束的话,这个故事也不会有后文,星际联邦将顺利地与这个统一的新生的星际文明建交,开始互通有无。但遗憾的是,索里希文明的崛起让这个政治模型变得更加复杂。

索里希文明与法西那文明之间的血海深仇让彼此存在着在一定时间内无法调和的民族矛盾,这将让中央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手段发生了一些变化:中央如果要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就需要地方弱势,但在百分之一光速航行的时代与民族仇敌的虎视眈眈下,又必须让地方拥有足以随时对抗入侵的武装,否则连最基本的保证这块领土属于自己的民族都做不到。

而索里希,虽然能够通过文化与历史纽带得到相对统一发展步调与相对和谐的地方与中央关系,但这个优势也将渐渐地在时间之中消失。至此,两个规模相仿的文明将这个双星系统一分为二,但又面临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内部集权问题。

但两个文明的对峙这也同时提供了一个缓和矛盾出路:对外转移。但不同的是,中央需要把控矛盾转移的度,适当宣扬的外部威胁论能够让地方拥有一定武装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相对的统一与团结,但地方则会喜欢这种情况失控,让两个文明陷入战火。因为战争意味着混乱,混乱意味着存在着机遇让地方能够打破现有那不利于自己的规则。只是,这种做法无异于竭泽而渔:不断互相转移矛盾使得可以被时间磨平的血海深仇被不断地注入新的仇恨,使之长久甚至永久存在。

看到这,或许这两个文明还能够在冷战中维护住一个相对和平的局面,这两个文明在民族的大矛盾内还套着中央与地方这个小矛盾,但其实如果再深入一些,就会发现民族矛盾里套着的地方矛盾里又套着一个阶级矛盾。而这个阶级矛盾将成为这个双星系统不断爆发周期性战争的导火索。

正如前文所述,中央要维持地方俯首称臣的重要因素就是自己的舰队拥有足够的威慑力,而地方在异族的威胁下又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来自卫。这种矛盾的需求意味着中央将必须与地方无时无刻地开展着军备竞赛,以确保自己的力量随时随地都能做到相对地方技高一筹,否则中央地位便无从谈起;与此同时,两个文明都因为地方与中央的矛盾而导致双方发中央都需要做同样的事情:保持足够强大的舰队,但如此一来也导致对方的地方也需要更强大的舰队以防止对方随时可能的进攻,哪怕这只是一个借口,这就变成了一个对军备生产需求不断加码的恶性循环。而层层加码的穷兵黩武下,所有的生产压力最终都会转移到人民百姓的头上,直到人民被看不见头的生产指标压垮,爆发内乱。而内乱,又意味着吞并的机遇与战争。就如同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地方搅乱世界的暴民最终搅乱了天下,为想要上位的诸侯们提供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混乱局面,当一切尘埃落定,在这个星际决斗场上最后的胜利者享受最高的中央权力时,殊不知自己不过推开了下一次如出一辙的循环罢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两个文明已经无力回天,在不断轮回的千年血战之中,曲速科技的突破即是壮举,也是诅咒,曲速科技的背后必须有着环环相扣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多方面因素的全面支撑,但这个文明都没有,曲速带来的便只有毁灭,彻底的毁灭。

 

【第二幕】Down With The Fallen

在各个势力集团忙着互相争权夺利的同时,一个新的观念、新的思潮渐渐孕育而生。这些有识之士觉察到了文明所陷入的泥潭,他们会开始思考为什么,思考如何摆脱这个泥潭。对于这些人来说,只需要抬头或看向舷窗之外,他们就会看见那一份近在咫尺却又被无数人视而不见的美好与宽广:无垠的太空能够洗涤任何文明个体的心灵,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让他们陶醉、屈服在宇宙的迷离梦幻之中。这份宽广将超越偏见、仇恨、以及在这个恒星系里那一亩三分地的蝇头小利。

法西那和索里希中,一个新的党派诞生了,他们主张放下两个文明之间的爱恨情仇,团结一致,向着更深的太空迈进,在传统的中央与地方对抗中自然也回应以支持与反对的两种声音。反对者认为这是天方夜谭的幻想,支持者相信这是一种新方向。但更多的都是别有用心者更关注这在政治上的可操作性。

做出表率的是两个文明的科学家们,在两个文明又一次例行战争时,这些先驱者们在双方无声的交火下坐到了一起,将目光着眼于更加遥远的未来。他们也很快得出了如何打开未来的方法,那便是——超越光速。

中央与地方的对立让两个文明都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去掌握彼此自己的宿命,显而易见的,这是基于当下宇航器只能最高到达光速的百分之一而产生的基本矛盾。一旦研发出能够近光速甚至超光速推进的方式,那么地方与中央的对立问题将会被一劳永逸地解决:地方不再需要舰队,因为中央能够在短时间内响应地方的任何问题,皆时,两个文明的人都能聚集在同一个声音和同一面旗帜下,地方和中央不再需要无时不刻的军备竞赛,没有了穷兵黩武的压力,人民就不需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旦人民能够安居乐业,千年前的血腥冲突就能被时间慢慢抚平。届时,文明将会迎来崭新的未来。

但,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有悖于当下“物理常识”的“天方夜谭”能够成功,甚至连研究项目的科学家本人也无法坚定地相信超光速是能够实现的。传统的推进方式,如果不付出极大的代价,注定难以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一之上,因为要推进得越快,就需要更多的燃料,更多的燃料意味着更大的宇航器质量需要更多的燃料去推进,从而陷入死循环。退一万步说,假设传统的推进方式真的可以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以上,那么这需要的巨大的推进系统可能比整个两个文明上全部发电站加起来都大的能级和极其有限的机动性,也意味着它不存在任何实用价值。

广义相对论的衍生证明了可以利用空间的弯曲来驱动飞船,绕开狭义相对论的约束,以极快的速度飞行。但怎么才能弯曲空间?即便能够做到,那巨大的能量需求又要用什么能源才能满足?要知道,即便是恒星那巨大的质量也仅仅能把光线弯折2-3°,这意味着,超光速飞船需要的不仅仅是全新的推进,还有全新的动力系统,而这些系统上的革新背后还需要物理学、工程学、材料学以及无数环环相扣的学科在基础理论上的突破,这些都将化作困扰科学家们的巨大的、如深渊般的难题。但相比于虫洞那仅仅在初步理论计算上就已经让所有最乐观的物理学家都宁可把它当做思维体操的能量数量级和理论模型、以及根本没人能有个头绪的量子理论,曲速飞行的理论模型至少“看起来”要更可行一些。

是的,科学技术就是当下这个战争轮回的破局之道。然而,发展科学技术从来都绕不开生产力的解放,只有让人民远离为生存而奔波的困境,只有让劳动力得到解放,人民才会有去思考、去专研的闲情逸致,人们才能投入到科学研究之中,尤其是曲速推进这种理论和工程应用都只见雏形而结出成果将遥遥无期的复杂技术。但,如果要解放生产力,就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但这正是两个文明都根本无法提供的。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们只能顶着动荡与饥饿,向着渺茫的未来艰难爬行。他们只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为打破两个文明深陷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死循环点亮哪怕一点点的烛光,在绝望中摸索着希望。

尽管阻力重重,甚至有时科学家不得不自掏腰包来维持科研的进行,无数科学家为之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这绝望的种子还是在千百年之后结出了甘甜成果。当第一艘曲速飞船终于以0.99倍光速冲出这个双星系统的那一刻,他们知道,一个崭新的未来已经触手可及,光速飞行能够打破这个旧世界的根基,来带开天辟地的新世界。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无与伦比的壮举,他们在千年的内战循环之中,承受住了一次次的社会动荡和巨大的压力,一代代的科学家前赴后继,传承着,延续着这虚无缥缈的希望。这即是生命的奇迹,也是文明的奇迹。即便纵眼银河也是一次令人惊叹的壮举。

但黎明前的黑暗是如此地可怖。当曲速飞船达到近光速的那一刻,所有政治家们立刻明白,谁掌握了曲速技术,谁就掌握了对于其他殖民地的实际控制权,谁就会变成实际意义上真正的中央政权。尽管所有科学家表示愿意不收一分地公开分享曲速技术。

但正如爱因斯坦后悔自己发明了原子弹一样,这群科学家也后悔自己发明了曲速引擎。任何性能足够高的恒星际飞船自身同时也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曲速飞船毫无疑问会让战争升级到更加恐怖的境地。功率足够的曲速飞船即便是飞行本身就是威力绝大的武器——如果不加以合理的控制,从天体近旁高速掠过的曲速飞船对空间的极端扭曲足以将天体撕碎;即便这没有发生,其产生的强大等效引力场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天体甩出其原有的轨道,造成天文尺度级别的灾难性后果。

换句话说,曲速飞船能够在七天之内毁灭这个双星系统的所有天体与殖民地,令其彻底面目全非。科学家们依照自己意志无私地公开了这一划时代的技术,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改变并终结战争轮回的举动却成为了文明毁灭的巨大威胁,在极度的自责与气愤下,这些科学家们选择了集体自尽,让这个星系最后的传奇落下了帷幕。

民族的、地方的、阶级的三重矛盾逼着这个文明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战火,两个民族之间的不信任让地方必须拥有武装、中央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让自己的武装力压群雄、地方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也必须接下这无时不刻的军备竞赛,只有人民在默默承受,直到无法承受崩溃的那一天,点燃下一次全面混战的烈火。而这个次的例行战争依然走到了最后一步,所有人都在观望是谁首先崩溃,开启这一轮的多米诺骨牌。两个文明四分五裂的状态也注定了在两个文明进一步走向统一之前,各自内部都必然要爆发一场血腥的统一战争,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既得利益者愿意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没有一个地方土皇帝愿意毫不抵抗地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的中央政权的地方代言人。而且,这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之前的历史循环,都是地方和中央的军备竞赛发展到最后压力释放的结果,而其他分封势力则自然乐见中央和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因此往往都选择作壁上观,战争的规模因此相对有限;但这次不一样了,对绝对控制权的最终争夺,意味着这一次将会是各方都毫无保留的全面混战,没有任何规则约束的战争在曲速科技的时代下完全可能会彻底摧毁这两个双子文明,让他们在永远地消失在星辰之下。

看着一具又一具曲速机舱被粗暴地安插在一艘又一艘的宇航器之中,求生的欲望却渐渐地盖过了争权夺利的野望。时任的法西那中央势力的至高王——法西那方最大的武装势力领导者意识到了文明面临的巨大危机,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避免文明彻底灭亡的终局,他也明白仅凭自己一人根本无法做到什么,更清楚这场战争爆发的根本动力源自于文明对权与利的贪婪。

他力排众议,主张放下仇恨,联合索里希的中央势力,让两个文明最大的武装集团合并一体,让这个巨型集团成为压倒任何一方诸侯的存在,威慑四方的同时恩威并施,许诺在相对统一的新时代中旧诸侯的一席之地,希望通过如此断尾自救的方式避免曲速战争带来的全面毁灭。

这个方法阻力重重,没有人会乐意放弃既得利益,不论是地方还是中央。中央内部的无数派系都反对这一方案。即便不计中央内部势力的得失,这个文明也几乎没有联合如此巨大的武装集团的先例,之后的一切:如何分配这两支舰队的军权、如何分配内部的权力等等的一切又一切都将成为摸着石头过河的危险探路。

但最终,在彻底灭亡的危险下,戈尔华还是得到了相当的支持,在无数个日夜下顶着每一处阴影下都可能是刺杀者的恐惧中,他走向了中立之地,面见了索里希的最高领导——银树,至此,戈尔华成为了第一个向索里希人就千年前的奴役伏地认罪的法西那人,他不知道这将成为族人的耻辱还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想着哪怕一丝丝的希望前进,尊严与民族骄傲在此刻都显得毫无意义。直到银树将他扶起,戈尔华看见了银树眼中燃烧了与他相同的火焰。

联姻,是一个古老的政治联合手段,因为只有血亲才有可能跨越时间与空间地局限为一方的利益说话。这个手段低效而充满着不确定与可操作性,但又是经历过实践考验,眼下唯一可行但保守的方法传达出两个中央势力联合的信号。随着戈尔华将自己的女儿带到银树的身边,银树也向其女誓下永恒的诺言之后,大婚之日将在数月之后举行,随之而来的是一份又臭又长的声明公布。两人都必须谨慎地操弄这权术的游戏,在这份将要昭告给整个星系所有诸侯王的宣言之中,在当下这个阶段,两边底层的人民处于沉重的生产压力下,为了避免全面战争的爆发,两个领导人必须小心翼翼,他们的计划在于:两边的中央领导表示结盟,让这个恒星系两支最大的军事力量联合在一起,形成对单个地方势力的碾压性威慑。同时,再对地方进行安抚,表示自己将手持大盾保护各方。此后,宣布裁军表示诚意并以此减少民众的生产压力拉拢人民群众的支持。这根本上就是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之上走钢丝,所以他们的宣言必须在措辞上滴水不漏,才导致了非常庞杂的兜底表述。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把诸侯们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而中央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这份宣言宣告的是时间不再站在诸侯的这边。一旦诸侯们接受了今天的小恩小惠,那么在长久以后中央站稳脚跟形成压倒之势后,他们的权利永不再。哪怕是此刻多犹豫片刻,自己的小王国内的人民——产能人口都可能在每一秒后被越来越巨大的军备生产压力压垮,成为第一个出局者。而他们都无法停下这些为了自己利益而存续的巨大机械。

因此,诸侯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两个中央势力的内部都因为要联合自己的仇敌放弃部分既得利益而颇有微词,两支巨大的舰队背后的后勤与指挥体系还迷茫不已之时,立刻投入自己的一切联合起来一次“清君侧”,在大婚完成之前。但然后呢?击败中央之后呢?那依然还是要继续战争,决出最后的胜者,否则战争的开启是为了什么?但可能导向的结果也不言而喻。文明在愿意为了哪怕一点点希望而定理前行,而这一点点希望不仅仅有求生的欲望,还有对利益的无尽渴求。

此刻,最终的棋局依然开启,无数曲速飞船在两个太阳之间跳起了危险的探戈,双方对峙,只差一点点的擦枪走火。

两个最高领导与支持他们的派系都在竭力避免全面混战的爆发,他们当然清楚这些上骆的诸侯们要求什么,但他们也知道自己内部不想要放弃什么,根本利益的冲突让棋局已然定死。在一切的努力即将宣告失败之际,无数的感叹与愤恨都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两人姗姗来迟地共坐在一张长椅中静待终局的降临。

但此刻,天地失色。

战争前夕无数的宇航器在排兵布阵中共同发出的巨大曲速信号终于被一艘联邦星舰所截收:巡天级超级巡洋舰二号舰御海号响应了这个信号立刻带着如惊涛骇浪般的巨大曲速信号撞入这个双星系统之中,让即将爆发的战争被硬生生地停下——

那是一艘大抵呈现三角状的不明飞行物,外观如同镂空结构的利箭,带着锐利而凌厉的气势,棱角分明而流线如风。

御海号那巨大如狂风暴浪般恐怖的曲速信号震惊了这双星系统上所有的土著,当她进入轨道时,两个剑拔弩张的文明都为之丢下了手上的一切,所有人都争相想要一睹外星文明的风采对空间翘曲细致入微把握造就的流畅优雅的船体线型、几乎坚不可摧的四中子装甲、直接崩裂核力功率足以歼星的定向能粒子束武器、堪称诡异的热量管理、令人匪夷所思的计算和探测技术等等都在肆无忌惮地展示这个文明背后的强大

外星人——宛如神明的外星人——降临了。

时任的联邦星舰御海号舰长:夏娜·罗斯威尔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御海号这一根超级外星搅屎棍意外地卡住了这两个文明滚滚向前的巨轮,尤其是当她按照标准程序展开外交工作时,对方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传感器的结果和科学部的社会学者的整理中,夏娜很快就看出了这个文明诸侯割据的现状,但首次接触还是必须找寻能够代表东道主——至少看上去像个中央的地方。

东道主为他们准备的盛会以表达他们最大的敬意,在最华贵的古老舞厅中,随着演出的进行,只见在舞台中央的那篇金色当中,身披淡金轻纱的舞者们如同被轻吹而散的薄雾一样依次散开,紧接着,在那金光簇拥当中,一位美丽的舞者从灿烂中舞出,那应该是绝对的主角,在这座聚光灯下的舞台上好似一朵正在绽放的车矢菊,而在花瓣的中心飘出了一只晶莹的蜻蜓。夏娜没看懂这个节目想要表达什么,甚至觉得这个节目是临场即兴发挥出来的,但那位舞者却让这场演出附上了一种古典的风韵,毫无疑问这需要很大的才能,同时显而易见的是,这位舞者绝对是属于社会上层。

随行舰长的普尔·恰巴耶夫是成绩颇为优异的星舰学院毕业生,在御海号的舰桥上担任最基础的操作员,这副富有进取心的苏联青年主动请缨参与首次接触以丰富自己的阅历,只是,当他错误地看向舞台的表演时,这次的任务就注定了不凡。来自星际联邦的观众们按照各自的礼节喝彩,夏娜笑了笑后,她转头看向普尔,只见他如痴如醉地盯着那舞台上的主角,仿佛她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勾住了他的眼珠子,半响才长长地吐出一声:“哦!”

“中尉先生,你耳朵红了。”夏娜说道。

“似乎是的。”普尔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想在演出结束之后见见那位美丽的女士。”

“女士?你确定吗?法西那人只有一种性别,而性状显示完全取决于后天性格的发展。”

“但我可不会在乎这些!”

很快,普尔起身离席,失魂落魄地宛如脚踩棉花地,在异国他乡寻找可能的后台入口。直到演出结束,夏娜走出剧厅,看见了心不在焉的普尔游荡在走廊迷茫地看着那些陌生的外星本地文字。

夏娜只是笑笑,她很理解这是什么心情。当她从那跨越百年的长梦中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那抹雪蓝仙子,在微笑仿佛是魔法一般让她的脑海每时每刻都被她占有着,让她几乎都忘记了最本能的心跳。

所以,夏娜一把搂住普尔那迷糊的肩膀,带着她走向正确后台方向。

“我的孩子,有人想见见你。”

在舞台的后台中,法西那文明当下的中央政权最高领导人:戈尔华进门对演出的主角说道。

“嗯。是谁呢?”法西那的第一王储:瓦莱汀平淡地问道。

“是我们的外星客人,普尔先生。”戈尔华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女儿对他的冷落,依然耐心地解释。

“哦?让我见见他。”瓦莱汀那张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年轻人应有的些许活泼与好奇。

“就在门外呢。”

瓦莱汀来到门边,一开门,迎接她的是一张奇特的脸,对于瓦希那人而言。瓦莱汀看见普尔那蓝色的双眸时,一时间失了神。

普尔也在腼腆中挤出一声:“你好,我叫普尔。”

尽管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但是其中的含义似乎直接被她的大脑理解了。

“你好。我很惊讶我竟然能听懂你的语言。”瓦莱汀也把神情抽回,说。

“是的,是我们的翻译矩阵起了作用——直接将我的语言整合成你们能够接受的含义并通过合适的生物信号直接作用在你的大脑当中。”普尔将课本的知识脱口而出,凭借着背诵了上千次而产生的肌肉记忆将话语送出,而他的灵魂被她的双眼紧紧摄住。

“你是个科学家?”她绽开了一朵笑容,令普尔心中一颤。

“算是吧。我是星舰上的领航员和操作员,负责维护、操作星舰系统、规划星舰的航线。”

“在星海中,以群星为导向,引导着探索太空的旅客在宇宙之中穿梭。”她迷离地说。

“亲爱的孩子,我想你乐意带着我们尊贵的客人了解我们的文明吧?”戈尔华愉悦地说。

“当然,”瓦莱汀伸出手:“请吧,普尔先生。”

在另一边,借着千年难遇的两文明能够共同演出的机会,双方的两位最高中央领导人借着余兴坐上了星际联邦为他们所安排在御海号上的调停谈判桌上。夏娜在那看见了这个文明的东道主:戈尓化,一个身形魁梧如山,面貌与躯体都被华贵的布料与面具层层包裹的类人生物。而银树着全身赤羽披挂,自然的羽毛为他编制了最温暖的衣裳。两人打量夏娜,只见她身形高挑如鹤立鸡群,一头及肩的红色长发与及眉的额发微微触及那双如火结晶般的红色双眼,那神情如大寐初醒又如看淡坦然。一身黑红色的贴身光泽铅笔裙制服,而制服之下的一对过膝长靴。

两人虽然热情,但同时总在四处环顾着什么,他们带着夏娜来到了一处密室之中,开始了联邦与这个新生却已残年的双子文明的第一次交涉。

夏娜舰长,我代表法西那人向贵方的到达表示最热烈的欢迎,但正如你所见,寒舍……并不安全。所以,我希望舰长能够为自己的人生安全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夏娜摆摆手:“感谢先生为我之安全考虑。但,先生多虑了,恐怕我并不需要多此一举,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哈!我也希望我等也能有哪天拥有夏娜舰长的这方高昂的自信。但,这无法改变我们危险的处境。我希望,能够得到贵方的帮助。”

是的,贵方已经依靠自己的力量到达了星际文明的大门。依照我们的律法,我们可以为你们选择一个合适的中立之地,指派一位中立且专业的外交官,为贵方进行调停与和谈。”

啊——舰长,恐怕我等如今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口舌之辩就能够解决的。”

我知道,贵方正因无法拿出合适的利益分配而面临重大的内战危机,我想贵方是希望得到我方更加实际且直接的协助吧。但很遗憾,我们所能做的非常有限。”

为什么?难道贵方要阻止我们这些原始人的小打小闹不是举手之劳吗?”

因为我们的制度,先生。我们的联邦内部存在着无数实力不等甚至天壤之别的成员国,如果想要团结这样的内部形成一股合力,那么我们就必须制定相对公平的制度——比如,禁止联邦舰队干预成员国内政——做到一碗水端平,令行禁止。具有执行力与约束力的制度才能拥有公信力,只有成员国之间彼此信任,我们的文明才能强盛。因而联邦制度的本质就是一套信任的制度。”

即便为了拯救千亿个生命,做一点小小的变通也不行吗?”

先生,请你试想一下,如果可以以大义之名破坏制度,那么今天之事就会能为明天又一个例外引经据典,制度就会成为一纸空谈,信任的崩塌就必然导致联邦文明的崩塌,为此,我们需行必须之恶。所以,非常遗憾,我们不可能武装干涉或者传递科技,更何况,你们的命运只有你们自己掌握才有价值。”

我大致明白了。阁下碍于贵方的律法,因此不能展开更加深入的行动以避免破坏我等的自主发展。但,像此等的对话谈判与呼吁这些口舌功夫还是在允许范围之内。”一直在默默观察的银树开口道。

不错”夏娜点点头。

那么,我想贵方保持沉默地在我等星系停留一段时间还是能够被允许的吧?”

夏娜稍加思索,马上明白了:“原来如此,银树先生希望我们保持沉默以用未知的威慑力来震慑诸侯,因为贵方是唯一接触过外星人的政治势力,而外星人此后一言不发以诱导他人胡思乱想以为攻心之计,对吧?”

正是。”银树大方承认:“只需要沉默不语地在此稍候片刻就能为万亿人带来继续存活下去的机遇,我想夏娜舰长没有理由拒绝吧。”

是的,我觉得我的上级应该会同意这种两全之策。但我也必须向你们告知,倘若战争仍然爆发,我舰必将遵守最高指导原则:立刻撤离。此外,我所担心的,是这可能依旧所得有限。如果贵方在一开始就担心此处有敌国眼线,那么恐怕我们谈判的内容难以保密。即便这个密室果真密不透风,但若有一人看见你我三人皆空手而归,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换,恐怕也足以让智者看破此等小计。”

已经足够了,舰长,哪怕只是一线生机。我仅代表索里希人感谢贵方为我们带来生的希望。”

银树献上自己文明中代表最高崇敬的礼节,而戈尓化仍然略有所思,片刻后,它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布满鳞片的真容:

我们的族人只有在极其私密的情况下才会摘掉面具,这样的行为意味着我将坦诚一切,不知舰长是否介意。”

请讲吧。”

恕我直言,舰长。你刚刚的话听上去太过理想化了,理想到似乎像是政治宣传的漂亮话。我很难相信会有一种政治体系会愿意放弃强者的权力,主动地把自己降格到弱者的身边。这看上去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在贵方的联邦之中,一纸禁令还能叫停攻无不克的千军万马吗?”

没错。一纸禁令可叫停千军万马。我们有各种制度与方法去保证我们的联合武装势力——星际舰队会隶属于任何成员文明的子民,并且已经良好运转长达数百年。”

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先生。我们和你们一样,文明的本质就是争权夺利,我们不比你们高尚多少。只是,当我们之于以光年计算的广袤世界之下时,为了适应这样的环境,我们必须把目光放得更长远,否则就无法在这片银河之中立足。我们并不是没有利益分配问题,但当我们进入星际的那一刻,我们的背后都是经济与政治体系的齐头并进,一艘能够驱动曲速的飞船后是能源问题的高度解决以及背后环环相扣的一切工业能力。当你们的确置身于星际的舞台时,你就会发现今天你们看重的巨大利益问题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你们也将为了适应光年级的疆域时做出和我们一样的改变。这并不是高尚,仅仅是适应环境,仅此而已。”

戈尓化听罢后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感叹道:

这……在我看来还是如梦如幻,未来竟能如此美好。我等竟然深陷在毫无意义的蝇头小利之中不能自拔,已经千年之久。无数的亡魂与鲜血不知为谁辛苦为谁甜。舰长,我很害怕。我并不怕死,我怕我会因争权夺利此等鼠目寸光之事而死得毫无价值。”

夏娜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戈尓化的后背:“谁不怕呢?”

三人走出密室之时,银树左右四顾,忽然脸色一沉:“戈尔华先生,你有见到我的内子吗?“

“啊——不必多虑,银树先生。她正带着夏娜舰长的副手四处走走,稍作散心。“

银树满意地点点头,但夏娜立刻察觉此事欠妥。因为她看出来了普尔对瓦莱汀别有二心,而两位领导显然不懂人类的表情语言,还以为是公主在尽东道主之礼节。夏娜立刻向二位领导告辞,快步前去寻找普尔,赶在一切都来得及时。

 

【第三幕】Burning In The Skies

普尔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需要无数次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的感觉,他就像一直在追随着庄周梦中的那飞舞的蝴蝶。自己好像忽然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让自己身边熟悉的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美好,她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好像一双无形的音乐大家之手,拨弄着他的心弦、他的心率,在华贵的长袍与面具之下,两个灵魂透过彼此形体之外的眼眸之中穿越了无数星辰,在满天繁星下合为一体。

但在他们的远处,夏娜正看着两人,万万没想到这俩兔崽子已经从中立之地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御海号舰内,带外星友人参观联邦星舰本来就不是什么令行禁止的事情夏娜很明白,即便贵为公主的瓦莱汀只是错误地出生在这个文明之中,就像没有任何人能够决定自己于何时何地出生、也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将于何时何地死去,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联姻完成,即便瓦莱汀足够聪明让自己免死于这场危险的政治游戏之中,她也一定不会幸福,因为她将要为了两个文明可能的一丝曙光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维系着两个即将随时爆发战争的文明提心吊胆地走在危险的钢丝之上,而钢丝之下是一个名为战争随时爆发的火山。而身边所有人的每一句话背后都是错综复杂的政治利益。因此,夏娜虽然也也希望在联姻完成之前,瓦莱汀能够留在普尔身边,让这份感情成为她弥足珍贵的回忆,这是她能为这个可怜的人能做的极限。但如果瓦莱汀未曾见过普尔这个光明,她又或许可以继续忍受黑暗。

星际舰队的最高指导原则必须得到贯彻,夏娜必须有所行动,她不能允许联邦星舰的船员严重干涉到其他文明自决其命运,即便需要把整个文明寄托在某个个体身上之只能说明文明的脆弱与无能。

啊——夏娜舰长。不知道有何贵干吗?”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尔热情地问道,但他立刻察觉到了舰长不悦的神情,一定是有什么坏事发生了,而夏娜先一步说道:

借一步说话,普尔先生。”

接着,夏娜拉着普尔离开了瓦莱汀。

普尔,我有一个坏消息。法西那和索里希的中央政权早在我们到达之前就达成了和平宣言,而瓦莱汀是这个宣言的关键,她必须在后天嫁给索里希人,确保两个文明的盟约。如果不然,这个双星系统的全面内战将是盖棺定钉。”

普尔皱眉,他一时反应不来这个信息的含义,因为这些日子他已经就像活在梦里了,而现在正好像是梦醒的信号,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是不是该听见闹钟钟响把他拉回到床上。但他开始不停踱步,不听地揉脸,不停地感受自己的一切感官来确认这是真实在发生的事情,但越是思考越是发现现实的残酷——

这意味着……?!”

是的。”

普尔双腿一软,坐到了沙发上,柔软的下卧加剧了平衡感的丢失,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仅剩无尽的蜂鸣,而夏娜立刻扶住了他,坐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那该死的大人物不是都该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吗?为什么是她?!”普尔突然跳了起来疯狂地到处乱窜,手舞足蹈地踢踏坚固的内壁,但他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倒在了沙发之上,双眉紧蹙但双目空视着前方的虚无:“……舰长,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

“我们需要送公主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夏娜坐到普尔身边,看向她,那副平常总是挂着睡眼蒙松的眼上多了一抹严肃: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们有我们必须维护的原则。

“是的,舰长,我明白。

“是吗?夏娜忽然反问道,看着普尔惊诧的眼神,她继续说道:我不想要隐瞒你什么,我将如实相告:这个两个文明已经处于内战的边缘,我们的出现恰好打断了即将打响的第一枪。他们的内战难以避免,公主一旦回去难保不会玉石俱焚。但如果公主不回去,这两个文明连最后挣扎自救的机会都会被剥夺。普尔,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指的残忍是更加可怕的方面。

多言了,舰长。我很感谢你向我坦诚一切、考虑我的感受,让我免于铸下大错,所以,我也向你保证这个双星系统不会因盲目而被扼杀。只是,请允许由我驾驶穿梭机送公主最后一程。”

“批准,中尉先生。快去快回。”

普尔回到了瓦莱汀的身边,而瓦莱汀看见了普尔的双眼,似乎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某种超越文明文化的能力,瓦莱汀在普尔的双眼——直通心灵的窗户中读懂了普尔此刻的所思所想,她看出了普尔的悲伤与无奈,还是有一抹决然。

“普尔先生,你都知道了?”她问道,而普尔点点头,两人沉默半响后,普尔才缓缓开口:

“我来载你一程吧。”普尔轻声说道。

谢谢你,普尔。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以不要着急这片刻吗?我想最后好好看看你,让我深深记住你的一切。”

嘿,说的好像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一样。”

我真的,很害怕这是最后一次。”瓦莱汀边说边摘下了一切民族的传统服饰,丢掉了遮蔽面庞的一切,让普尔看见她完整的面庞。

噢……瓦莱汀,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舍不得你。”

我只是想来向你道谢。我很庆幸我能降生在高位的家庭,我也很庆幸我有一个爱我的父亲,我最庆幸的是遇到了你,这三天是我唯一感受到我的确活过、来过。”

 普尔的眼神逃避,他知道自己需要恪守的职责,因此他不敢正眼看她,因为这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因为今天御海号上一别,可能便是真的永别,而瓦莱汀慢慢诉说的话语让普尔感觉到,她似乎也知道一切。

你都知道了吗?你的未来?”普尔试探地问道。

是的。我也准备好了。至少,为了我能死在前往希望的路上,这个结局不算糟糕……普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用你们人类的礼节,亲吻我?”

但普尔只是轻轻一推。

不,我不能。我所忠于的制度,我必须服从,因为如今的你已经身份特殊,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顾全大局。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亏欠你的这次,好好记着,好好活着,直到希望的那天来临,你能够回归自由之身,再向我索取这个吻,好吗?”

两人无言地走上最后一程,瓦莱汀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在这隔离一切政治博弈的异星穿梭机上、不再需要顾忌来自任何人的目光与监视中,看着这个异星青年。对于瓦莱汀来说,这种心动的感觉从未有过,好似自己的人生仅仅只有相处的片刻,只有这片刻之中,她感到了生命能够以另一种姿态生存于这世间,知道了文明还能够拥有如此积极而美好的形态,普尔对于她来说,代表着她无法相信的乌托邦世界,无限的可能,让她得以短暂离开沉重的轮回终章。

但最终,穿梭机轻盈落地,纵有千般话语与不舍,但到了需行的时刻,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不舍而无奈的告别:

谢谢你,普尔先生,再见了。”

再见了,瓦莱汀小姐。”

 

【终章】Also sprach Zarathustra

御海号飘荡在这个双星系统之中,等待着终局的降临。无论下一秒爆发的是战争,还是无事发生,这都是联邦所能接受结果。

而事实上,星际舰队司令部能够允许御海号继续多等片刻并不全是因为这能够在相对遵守指导原则的同时给予两个文明自救的机会,更是因为见识过更加广袤的宇宙的船员们发现了这个双星系统的怪异之处——

那个伴随这对双子文明走过千万年岁月的小恒星——红矮星,这个被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存在。这个小恒星缔造了两个文明,没有这颗小恒星,法西那母星只会是一颗毫无生机的岩石行星,索里希母星也将永远被固态二氧化碳与水永远深埋。

且不说为什么会有一颗红矮星能够在主序星的轨道上形成——众所周知,红矮星的耀斑频率往往远高于更大的恒星。法西那文明需要多幸运才能赶在太阳耀斑吞噬附近所有生命之前发展出行星际航行能力?

但事实是,没有什么天选之子般的幸运。上帝也从来不投骰子。

对于这个双星系统的扫描结果,御海号的科学家们感到震惊:主序星是一颗普通的恒星,但那颗小太阳、那颗“红矮星”的质量最多仅仅与褐矮星相当——而这在天体物理学上是几乎不可能自然出现的,褐矮星的质量根本无法产生足够的重力压强来点燃大规模聚变反应。

这苦了工程部的船员们,他们花了数天时间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御海号那庞大精密的传感器阵列,甚至联系了御海号的母港——广州港获取了传感器图纸以确认御海号的传感器不存在任何哪怕一丝丝细微的故障与校准误差。他们还联系了在附近星域巡航的联邦旗舰进取号作一次远距离扫描以对比结果。

最后,所有人都确定了这个事实:这颗红矮星,仅有巨行星的质量,传感器读数无误。因此,司令部基于两个原因允许了御海号留下作进一步的调查。或者说,联邦更感兴趣的是那怪异的红矮星。

只是,抵近扫描后的结果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颗红矮星的星核中,有一个无法被扫描束穿透的长方体黑影,而这个长方体的长宽高比为极度精确、精确到不存在任何误差的9:4:1。正是它产生了额外的人造力场,约束着本应无法引燃红矮星聚变反应的大气层,将其压缩到点燃聚变反应的程度,并始终稳定着恒星内部的聚变反应,防止它过于频繁地产生耀斑、过早毁掉法西那星的地表。

正是这个黑色的石碑以神明般的科技手段点燃了这颗恒星,而也正是这颗恒星,创造了那两个文明,创造了一段千年血战的历史。两个文明在追逐自己的功过得失时,却不曾仔细看过这个小恒星一眼,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之所以有机会在这千年间逐鹿双星,全是因为某人以造物主般的技术为了不得而知原因点燃了那颗气态巨行星。

而在那小恒星的星核之中,黑石碑始终无言,任凭这个双星系统之中无数次地沧海横流。

夏娜舰长看着这份报告笑出了声。她转手就把这份科学报告拷贝了一份,以御海号那强大的信号发射能力将这份报告发向了这个双星系统之中每一个能够接受信号的电子设备,她知道这是她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帮上的最大的忙——甚至是恶趣味。

这个双星系统上的人很快就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小太阳星核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而自然科学上的能力缺失以及千百年来的坐井观天让他们竟然丝毫察觉不到这近在咫尺的可怕事实——

自己之所以能够在今天争权夺利、逐鹿双星完全是因为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某文明因为某原因点燃了这颗小恒星。没有人知道这个双星文明究竟是什么:一个神明的一场游戏?一场实验?还是漫不经心的无心插柳?

没人知道答案。

夏娜不会认为自己此举有何不妥,她也不认为这个双星文明值得被拯救。因此她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探索欲,同时遵守自己向两位领导人的承诺,并为星际联邦卖一个毫无成本的顺水人情。

无论这两个文明收到这份报告后,选择迷茫、选择困惑、选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是仍然执着于一亩三分地的蝇头小利而将自己彻底毁灭,无论结果为何都在联邦的可接受范围之内,夏娜更在乎

她更可怜的是文明之下的那些渺小的个体,而非这个文明。

真正值得拯救的文明,不在于它曾经征服了多少,而在于它能够给予自己每一位子民什么。夏娜在忙里抽空中微服私访了这个双星系统的所有殖民地,看到的都是同一番惨淡的光景:

那就是一片被失控的烈火燃尽的树林,仅剩黑夜下的无数枯木上挂着繁星般的无数星火,黑云蔽日,如同无数濒死的哀嚎缓慢流淌着。

她把自己隐藏在大袍兜帽下遥望四周,她很快发现自己是唯一的行人,甚至没有专供行人行走的路面,放眼望去,公路奔驰着的只有无尽的专职运输载具,四周则是无数的工厂巨厦如同巨大的钢铁牢笼。

只有进入到那宛如枯树的建筑内部才能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们都在什么地方——所有的人都住在自己的岗位上,岗位的一边即是床也是椅子,办公桌即是工作之地也是生活之所,每个人都在每天重复着自己不知为何的工作,直到寿终正寝,被下一个从钢铁子宫中出来的新人接替这个不知道经过多少手的古老岗位。

没有人对这个古怪的来客有任何兴趣,甚至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这个神秘兮兮的兜帽女子,即便他们的服装里没有兜帽这个概念。甚至在她最后放下兜帽展示出完整的外星人样貌时,也没有任何目光会多在她身上停留。这让夏娜非常好奇,到底怎样的人能按耐住对外星文明的好奇,直到她凑近一看——那些人甚至和坐在椅子上的湿件没有多大的区别:空虚,麻木,直到半响后它转向一边的仪表刚好抬头看见这个红头发带着机械义体特征的外星人时才被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去。但即便如此,他很快地爬起来回到岗位,拼命地追赶因为刚刚的惊吓而落后的进度,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而旁边的其他人始终一言不发,好似行走于亡者之间。

沿着“枯树”往上走,只有到了最上层的尖端,才会看见专职化的家具、用具,才看见了稍微宽阔些许的场所,但即便身居如此的位置也无法确保自己能够拥有继承此位的“子嗣”。在这个世界,婚姻是最上层的专属,自然繁殖是肉食者的特权,但那不代表奢华,而是一种政治联合的手段。

当夏娜走出枯树之尖,矗立于天际之上,放眼望去皆是无穷无尽的高楼逼满整个地表,撕裂天际。

她都看出来了,这两个文明的一切都被生产与工业占据了全部,冰冷的指标与数字主导了生活的一切。这两个文明的所有“文明”都是肉食者的专属,但这份“特权”也无法成为惠及自己的“享受”与“奢靡”,而是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最大化利益”,这个概念之于此处就如同数学概念中的“极限”,它存在,但永远无法到达。

这根本就是两个战争机器,丑陋粗暴的战争机器。他们曾经诞生出的文化与杰作都成为了服务于肉食者的工具。这个文明在这千百年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百姓也在一次次似曾相识的人造灾难中逐渐麻木。人民渐渐地不再拥有思想,逐步与这两座庞大而臃肿的战争机器融为一体,化作一具具血肉齿轮。让这个文明还能够诞生一批突破曲速科技的科学家显得格外的不可思议,让他们的壮举显得更加伟大且怪诞。

能够阻止战争的只有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但人民却已迷失了灵魂与思想。这就是这个文明之间的战争能够不断轮回的根本原因之一。

但他们也没得选择……

吗?

把时间回拨到千年以前,所有的法西那人都掌握着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对身边这些弱势的索里希人多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善意,千年之后推动战争轮回的三大矛盾就会少一个,战争就未必成为循环往复的冰冷机制。

造物主似乎给这个银河中的万千生灵同时赋予了向善与作恶两种才能,无论是人类还是瓦肯人、罗穆伦人、克林贡人亦或者其他无数的种族文明。在一切的开始之际,在那艘亚光速飞船第一次泊入索里希母星轨道之时,法西那中的百亿之众为什么没有一人想过要对这些弱者稍微慷慨与善意些许呢?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奴役索里希人同时会给自己的社会带来什么呢?争权夺利真的应该是文明的一切吗?生活在万千大地之上的人们只能只会选择利益吗?既然如此,生命与周而复始的机械的区别又在哪里?

但一切都已经湮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如同滂沱大雨之下的一滴滴眼泪。

【The End】

主角舰:联邦巡天级大型巡洋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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