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转载】破碎之王 part 1

是夜,是深沉的午夜。
何苦的身体猛然抽动,像是在沉眠中突然被惊醒,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我是还在做梦,还是没有睡醒?面对这陌生的环境,何苦有些发蒙。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大学寝室里,处理一大堆老师扔给他的文书工作,这份活不算难,却相当繁琐,室友们都入睡了,就剩下他一个人还开着电脑工作。
干这活可以算是义务劳动,也就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却牺牲了他至少三天的睡眠时间,可这又什么办法呢?谁让他要去争取学校的保研名额,需要那几分的成绩,就得受这份压榨。
“苦难磨炼精神,意志铸就成功。”何苦有些自嘲地说到,“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他在电脑前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拿起杯子,到水房给自己冲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又抽了根烟,打起精神,又回到电脑前开始和那些逐渐模糊文字战斗。
正当这些文书快要整理完毕时,何苦突然感到胸口一紧,呼吸不上来了。他想向室友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然后他的身体也失去了力气,何苦最后的记忆是:他的脸重重地摔倒在电脑键盘上。
他的意识恢复后,就到了这里,到了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
在何苦整理回忆的期间,他的眼睛已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林地当中,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零散的点点星光,映出树叶与枝干交错的深黑色影子。
“所以我这是死了?”何苦在寂静的树林中大声说道,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感到沮丧,反而觉得有些生气。
早知道,就活得放肆一些好了。他想到。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阴曹地府?不管是在哪,总是要来个什么神仙来审判我的罢。”
无人回应,没有人会在午夜的林地中听他发牢骚。
“希望这里是天堂,希望天堂中没有文书工作。”
冷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动。
“哎,说到底,神明根本就不存在。”何苦说出了这句现代人早已习以为常的亵渎话语。
灵光一闪——一个清晰的念头出现在何苦头脑中:在这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你。
他听到黑暗中传来风的低吟,像是临死之人沉重的呼吸,令人毛骨悚然。
近处的灌木丛传出一阵异样的响动。
跑——何苦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可是往哪里跑呢?
这时,他的眼角瞥见一抹微弱的光线,像是林地深处的一颗孤独的星。而那呼吸声也愈发沉重,越发向他逼近。何苦来不及考虑了,拔腿奔向光芒所在的方向。
何苦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他穿过一片灌木,跑过一片枝干密集的树林,差点撞在了树上,迷失了光芒所在的方向,低矮的枝丫挂过他的脸颊,像是现实给他的细小打击,在逼迫他放弃逃跑,他发觉树林中的微光却逐渐减弱了,而那沉重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明显,何苦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在这黑暗的林地中,不只有他一个人在奔跑。
对方跑得比他快。何苦绝望地想到,而他,就快要没有体力了。
突然,一个冷漠而坚硬的东西撞上他的小腿——残酷现实给他的最后一击,林地中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向上旋转,何苦猛地摔倒在了坚硬的石头上,这猛烈的撞击让他顿时动弹不得。
和另个一世界一模一样——真是残酷的玩笑。何苦听天由命地想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何苦从暂时的眩晕恢复了过来,而那沉重的呼吸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忍着身体的剧痛,勉力爬了起来,用手擦去额头上的血迹,发现自己正躺在深灰色的石板路上,刚才使他绊倒是一块从路面上凸起的灰色石板,他抬起头,看到在数米之外有一座破碎的建筑,微弱的黄色光线从它的裂缝和窗口流泻而出,这里就是光芒所在的位置。
何苦找到了残破的大门所在,走进了建筑物中,长方形的建筑内部空间,由石柱与石墙构成,在微弱却明亮的黄色光线映衬下,他看到墙壁布满着苔藓和精美的雕刻花纹,在正对大门的空间另一头,伫立着一尊破损的女神像。
此处昔日的庄严与荣光已被岁月蹉跎消磨殆尽,只剩下一些破碎之物留存,何苦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是一处神庙。
在神像的下方的祭台上,放着一只金属制的烛台,上面有两只蜡烛燃烧,正是这微弱的光线将他引导至此处。
有人曾来过这里。何苦清楚地意识到,蜡烛看起来还没烧到三分之一,那个人应该不久之前还在这里,也许根本就没有离开。
抱着这样的希望,何苦在神庙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人,他还走到了神庙外,在黑暗中呼喊了一圈。一如既往地,黑暗的林地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呼救无果后,何苦回到了女神像前,这时他注意到祭台摆放着一些祭品,盛在金属盘中的不知名水果和装满木杯的清水,他对水果不感兴趣,但看到水,他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渴。
何苦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确定四下无人后,便拿起杯子,正准备一饮而尽,他突然停住了,将水杯放回了祭台上。
“王母娘娘,不,是女神大人。”何苦将两掌贴紧,举过头顶,向神像拜道,“我今天偶然路过此地,向您讨口水喝,若有日后,一定用双倍的祭拜偿还您,我欠您两杯水,不,两杯酒。那么这杯水就不再是祭品了。”
说完,何苦将杯子从祭台上移下,放在了地上,又赶紧低头弯腰向神像拜了三拜,至少他觉得自己很是虔敬,只是不知道仪式的方法对不对。
和多数现代人一样,何苦并不相信偷吃祭品会带来因果报应那套迷信的说辞,他真正担心的是供奉祭品的那个人回来后,看到杯子中的水没有了,会找他算账。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进什么庙,拜什么神。要是这点规矩都不守,那就有些太不理智了。
何苦端起杯子,确定水中没有异样后,将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何苦从之前的焦渴情绪中摆脱了,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梳理自己当下的境遇。
现在的时间:凌晨左右,反正是很晚了。
所在位置:人迹罕至的树林中,除了这个神庙中的物体,再没见到其他人类活动的迹象。
之前追逐我的生物:夜行性的食肉动物,跑得很快,呼吸声沉重,大概是猫科。也许是老虎,不,花豹的概率更大。(何苦察觉到这样的解释是最合理的,却不是最贴切的,那沉重的呼吸声更像来自于人类,而不是动物。)
最大概率的获救方法:在这里等待,摆放祭品的人可能会回来,或是等到天亮再行动,黑夜的树林中潜伏着危险。
确立了方法,何苦就开始实行,也就是什么都不做——等,在这闲暇的时间中,他将那尊破碎的神像仔细观察了一番。
女神雕像庄严地立在神庙尽头,雕刻装饰几乎全部被毁坏,双臂断裂,掉在了地上,残缺的断面展露出石头内部的纹理。
雕像头部遭受了更为严重的摧残,被斜着削去一半,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头部削断的边缘呈现出平滑的切口,大概是某种利器所致,一把能斩断石头的刀刃。
在剩下的那只眼睛下,有一道淡淡红色痕迹,液体一般地从眼眶中流下,像是一道血泪,述说着这尊神像过往遭受的痛苦与暴力。
灵光一现——序列第十一,黑夜中女神,掌管遗忘与记忆。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话语,闪现在何苦的头脑中,不是突然出现的声音,而是突然从脑海中浮现的念头。
何苦搞不清楚这神庙中的情况,经过之前狂奔的他感到有些疲惫,他找了个干净的地坐下,背靠墙壁,只感到一阵困乏,便陷入了沉睡。
何苦醒来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神庙中,周遭的物体没有改变,唯独蜡烛短了一大截,由此推断他至少睡了五个小时,他走到神庙外,想着天应该是蒙蒙亮了,却发现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天空,乌云挡住了月亮,唯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芒。而四周,依然是黑暗的树林。
何苦茫然地回到神庙中,看着燃烧到不足四分之一的蜡烛,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中,他熄灭了其中一根蜡烛,只留下一根照明,这样至少能延长些时间。
何苦不知道黑暗的林地中藏着什么危险,他只知道这微弱的光芒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东西。
我该生一堆火。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但旋即发现神庙中只有石头,没有任何木制品,木头得去林地里找,但在这黑暗中,去林地中只能找死。
夜晚到底还有多久结束?何苦急迫地想到。
灵光一现——在这里,夜晚永远不会结束。
永远不会结束?何苦抬起头,望向威严伫立的永远女神雕像,在昏暗的烛光下,独眼下的血泪清晰可见。
“我必须要找到离开林地的道路。”何苦想到,“找到道路,可是要怎么找,在这漆黑一片中?”
找到道路……找到道路……
一阵风突然吹过,蜡烛的火光随之摇动。
“找到我。”风声低吟。
对,找到他……找到他,等等,他是……
“找到我。”
“我听到,声音是从神庙外传来的。”何苦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或许是他记不得原因了,但没有原因也无所谓了,毕竟是在做梦。
“找到我。”这声音来自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何苦于是拿起一只蜡烛,走出了神庙。
“找到我。”何苦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灵光一现——待在神庙里。
“找到我。”何苦发觉自己的确是在梦境中,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于是他向声音的方向前进。
灵光一现——不要再往前走了。
“找到我。”何苦进入密林,风停止了,他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灵光一现——快跑。
“找到我。”黑色的树干间出现了一个异样的黑色轮廓,像一块巨石,或是卧着的巨大野生动物。
灵光一现——快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找到了。”一阵奇特气流吹灭了蜡烛,空气中充满了甜腻的血腥味。
视野陷入了黑暗中,何苦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回到了林地中,他清楚记得之前自己做过的事,却不能想起这么做是为什么。
在他面前的异样黑色轮廓,何苦凑近去看,发现只是一块大石头而已,他转过头,打算原路返回。
突然,一道黑影突然闪现在他来时的路上,或者说,他没能察觉到那道影子是何时到他身后的。
那是一只鹿的影子,何苦松了口气,他向前走了一步,以为这样就能把鹿吓跑。
他错了。鹿的影子也向他靠拢了一步。
何苦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突然分辨出来了:这不是一个沉重的呼吸声,而是许多呼吸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鹿的影子愈加向他逼近,体型比他想象的庞大,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何苦突然动弹不得了,只是站在原地,等着鹿的黑影接近自己。
这时,月亮突然出来了,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揭露出黑夜中的一切隐蔽的形状。
“找到你了。”
一张人类的脸出现在鹿头上,这是一张老迈死者的面庞,他的两眼翻白,鼻子和嘴唇已经烂掉了,露出内部红色腐肉,枯萎白发上有一顶各色宝石镶嵌的黄金王冠。
鹿的身体是由无数人类脸孔拼接而成,每一张脸都带着扭曲而痛苦的表情,这些脸似乎都还活着,呼吸声就是由他们发出的。
一个巨大的器官在鹿的背上,好似被剖开的巨大肺脏。红色的肺泡如同鲜血凝固的气泡,覆盖在怪物的体表,血管交错在其上,随着每一次呼吸的节律,向空气弥散出血气。
何苦甚至还没能感到恐惧,本能地转身逃跑,这努力却是徒劳的,他没能迈出一步便跌倒在地上,一条从怪物体内伸出的触须不知什么时候缠住了他的腿,尖刺扎破血肉,麻痹了他的神经。
鹿开始悠闲地围绕着何苦踱步,面孔上的每一双眼睛都在打量他。
“是该加入一些新血液了。”鹿腿上的脸说道,瓮声瓮气的。
“血!血!”鹿脖子上的脸高声叫道,爆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救命!救命!救我!”鹿尾部的一张脸尖叫道。
“脑袋剁下,融合进来,剩余身体的部分,就献给神好了。”鹿背上的一张脸说道。
“献给鹿神!献给永生之神!”一张上下颠倒的张脸说。
“献给黑夜里的神更好一些。”一张溃烂的脸反驳道。
何苦就听着这些脸争吵着,没有任何挣扎,他也没办法挣扎,麻痹效果正在扩散至他整个身体,他此刻的心情不能说是绝望的,但也算不上平静,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知觉。
这时,一种奇异的力量在他身体中缓慢升起,这是当命运之手将人类推向必然的毁灭时,生命所要爆发的力量,每个人的命运会对其存在下达的命令。
何苦低下头,默默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祷告:神明啊,我不知道你是谁,只要能在这片黑暗中能听到我的神,我都向您恳请,将我从这致命的荒诞和狂野的恐怖解救出来,我愿献出我余生中的全部。解救我,解救我,解救我。
“把身体砍成两半,一半给鹿神,一半给黑夜。”人脸终于得出一致意见。
形似鹿的怪物走到何苦面前,它如同人一般地直立起来,腹部裂出一道大口子,那是怪物的巨大口器,错杂的黄色利齿后是腐败的暗红色血肉,臭味熏天。
何苦感觉到利齿贴上颈部的触感。
我愿献出我余生中的全部。
“那就成交!”在黑暗的林地中,不知是谁,朗声回应道。
时针转动,指向十二,绝对的黑暗笼罩了林地。
何苦尖叫着醒来,他的意识还完全处在对于那只鹿恐怖印象中,四肢因恐惧在空中不受控制地胡乱踢打着,这片刻的混乱里,他的手肘撞到沙发靠背上,一股阻力使得他从睡眠的地方滚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倒在了老旧的木地板上,头脑是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他的四肢无力,且颤抖着,绵密的恶心感袭上心头。
这是因为从沙发上掉下来所带来的撞击?还是因为恶梦?现实的冲击力至少使他之前梦魇中摆脱出来了。
何苦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破旧的小客厅中,这里整个环境令他感到完全陌生。
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些情况,突然咳嗽了起来,何苦察觉到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煤烟味道。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墙边的一只小炉子上,烟气正是从火炉中散发出的,而客厅的窗户紧紧关闭着。
不好,一氧化碳中毒。联系到自己身体的乏力,何苦得出了答案,他立即起身,打开窗户。
“该死,这个窗子到底要怎么开?”窗户的锁闭结构同样是何苦陌生的类型,使他费了好些力气。
砰!何苦用力推开玻璃窗,新鲜的冷空气涌入房间,他趴在窗框上,急促地呼吸着城市中的空气,眩晕的症状逐渐消失。
然后他注意到,眼前这奇特的城市景象,仿佛是时空被回溯了,一个欧洲十九世纪城市的面貌呈现在他眼前。老样式的欧洲建筑物,烟雾从烟囱中排出,石板铺陈古老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引人注目的是穿着黑色礼服或华丽长裙的先生贵妇,大多数是穿着灰色粗布衣服的普通人,马车悠然从道路中心驶过,这一切让何苦感到如梦似幻。
我这是穿越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穿越啦!”何苦在心中欢呼道。
至于他高兴的理由嘛,首先是不必继续念大学了,他读的是天坑哲学专业,学的东西都没什么用,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只能继续上研究生,就为了那几个绩点和保研名额,他要受学院中的那些学阀的剥削。
其次来讲,在以往看过的那些爽文穿越小说告诉他,穿越者无一不是故事主角待遇,所以接下来的将上演的就是,他克服重重困难,最终赢得胜利,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这就是说,他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何苦还没来及的高兴,头脑中就爆发出一阵剧痛,恐怖的印象浮现在他脑海中,梦中景象历历在目——黑暗的林地以及那只形状似鹿的恐怖怪物。
如果我是什么魔幻的故事主角?那么在这个世界中,那只鹿也是存在的了?想到这一点。何苦不禁浑身战栗。
“不不不,别管那些网络小说是怎样写的了,你该关注的是自己所在的现实。”何苦对自己告诫道,打消了头脑中的无数古怪念头,开始检查这个小房间的情况。
何苦首先检查了那只火炉,窗户打开后,炉火烧地更加热烈了,他找到联通到窗外的烟道,发现出气口没在出烟,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于是他从房间中拿来一把木柄扫把,将木杆捅进烟道里。
铁质的通道发出哐当的响声,一块硬物顺着烟道掉进了火炉里,出气口排出一阵烟雾。
“这样就没问题了。”何苦的感到小小的满足,耳边似乎听到了游戏任务完成时的提示音。
何苦思考着这个故障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他认为后者的几率更大一些,因为烟道的出气口出有防止异物落入的遮挡帽,这个东西只能是被人塞进去的。
有人想杀我穿越到的这个人,或者是……自杀?何苦不敢仔细考虑这两种的可能性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来到火炉前,打开炉口,用火钳扒拉了一阵,除了烧红的碳,什么也没发现。
也许就是一块碳,烧着了什么也不剩。
接着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他从裤子里找出一只干瘪的钱包,里面只有一些硬币和两张小面额的纸币。
“没钱啊!”何苦发出和穿越前相差无几的嚎叫。
一张泛黄的文件在他的内衣兜里,何苦小心地将它翻折开,上面的文字绝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门语言,但凭借被穿越者的记忆,他能读得懂这些文字的意思。
波尔多国立大学学生证明
姓名:丹尼尔.布莱克
就读专业:古代哲学系
“怎么和我穿越前一样啊!”看到这里,何苦不禁发出比之前更大声的嚎叫。他不知道波尔多大学的古代哲学系会教学生什么,但他可以预见的是,只凭借那些远离实际的哲学知识,肯定不好找到工作。
学生证明上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无非是学院地址,学籍信息等等,何苦没兴趣细看了,扫了一眼了事。
所以我现在是丹尼尔.布莱克了,大学生、学哲学的、没钱。嗯,和穿越前差别也不大。何苦颇有些自嘲精神地笑了,开始检查房间的情况。
这个小客厅显得老旧而逼仄,房间装潢根本就没有,显示出原始的木质房屋结构。家具少得可怜,一张陈旧的沙发,也是他之前睡觉的地方,沙发表面多处已经磨损,显露出内部泛黄的填充物。
在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只破旧的柜子,一面柜门总是合不拢,何苦打开柜子,里面挂着有几件件陈旧的外套,一些内衣叠放在柜子下的隔层里,其中有几件尺寸非常小,肯定不是给何苦准备的,这些衣服大多有些褪色了。
在一件叠放整齐衣服的下面,有一张五格里的大面额钞票,何苦本想放进钱包里,但转念想到这钱可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且它被人放在这里,肯定有它的意义,便作罢了。
“这又不是游戏,别找着什么东西就往兜里揣。”何苦自我告诫道。
柜子的正对着的是餐桌,一张漆面磨损的小木桌,以及两把坐上去就会吱吱作响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铜质的烛台,上面插着两只没点燃的蜡烛。
桌上还有一壶清水和几张叠放着的餐盘,餐盘上的油纸里包着一大块黑面包,面包硬得跟木头似的,何苦拿起来嗅了嗅,好歹没有变质。
何苦走进另一个房间的门,这间屋子比客厅更加狭小,而且没有窗子,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放在地上的矮桌和一张单人床,这张床对于何苦来说有些太短了,他要是躺在上面估计连双腿都无法伸直。
屋内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镜面有几道裂痕,借助客厅的光线,何苦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这是一个高瘦的青年,身穿一件陈旧的黑色大衣,衣服面料看上去还不错,但因为磨损与褪色,已然失去了往日的体面,下面的裤子则是有些短了,落到脚踝处,令他感到有些冷,膝盖处各打了俩个补丁。
青年长着一张长且瘦的脸,黑发黑眼的他看起来有几分俊朗,只是面容十分憔悴,脸色更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张脸属于一个长久失去睡眠的人。
“这也和穿越前区别不大啊。”何苦苦涩地感叹道。
探索完了这个房间内的情况,何苦坐到了那把会发出吱呀声的椅子上,开始思考行动方向。
毫无疑问的是,他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因此,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一个了解这里情况的人,这个人最好和丹尼尔.布莱克认识,凭借他原本的社会关系,何苦就能在这里慢慢建立根基,再进步一行动。
关系亲密的人?何苦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些人影,这些是丹尼尔.布莱克的记忆,但因为没有任何提示物,这些记忆始终不能呈现,只是模糊地存在。
何苦突然发觉到:这个屋内的东西虽然陈旧,但都很干净,他翻找的这一圈下来,没有看到灰尘和明显的污渍,也就是说,有人经常打扫这间屋子,再联系到卧室里那张他睡不下的小床,可以断定的是,这间屋子里还住着一另个人。
何苦的推理立即就得到了验证,此刻,他听到了房间门锁中钥匙转动的声音。
推开门的是个瘦小的女孩,肩上挂着一只单肩背包,她拔出拔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再熟练地将门锁上,转头时看了何苦一眼,没有在意他,接着把背包挂在了椅子上,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咦,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有去学校?”小女孩这时才发现桌子后的何苦,她瞪大眼睛,表示疑惑。
这是什么当代大学生的交流日常吗?何苦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回去了,在穿越以前,他经常听到这句话,只不过他是发问的一方。
“旷掉了。”何苦以当代大学生笃定地摆烂口吻回答道。
“等着挂科吧。”小女孩喝了一口水,将一只手插在腰上,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越来越像当代大学生间的对话了,不,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所以,这个小孩就是我的寝室室友?何苦有戏谑地想到。
因为是在异世界,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不,这是你的亲妹妹:夏莎.布莱克,一年前,她被父母从老家送到你身边,你是她的监护人和保护者,也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丹尼尔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她在附近的私塾读书,初等教育二年级,现在是她的放学回家的时间。
“挂一两科也不要紧的。”
“懒惰的大学生。”夏莎中肯地评价道。
“这句话等你上了大学再说也不迟。”何苦反唇相讥道。
夏莎吐了吐舌头,表示对他的嘲讽不屑一顾,她从单肩包里掏出课本和笔,放到桌上,阅读了起来。
何苦打量了这个孩子一番,10岁左右,身材瘦小,穿着朴素的棕色外套和长裤,款式像是给小男孩穿的,衣服上有几处补丁,很干净,长着一张圆脸,和他一样的黑发黑眼,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是健康的。
总之一句话,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好人家的小姐。
不,她今年11岁了,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瘦小。丹尼尔的记忆从他头脑中浮现,这个事实令他感到一阵愧疚。
“你在做作业?”
“不是,作业在学校里就做完了,这是在预习明天的课程。”夏莎的眼睛依然盯着课本。
在这个年纪就能默读书籍一边和人对话了,这个小孩应该相当聪明,何苦判断到。
“你今天在学校里都学了什么?”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了解自己穿越到的这个陌生的世界。
“地理、历史、数学还有通识知识。”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没有,都是很基础的知识。”夏莎依然埋首于书本。
“那把书给我,我考考你。”
“好吧。”夏莎终于抬起头。
何苦接过书本,这是一本地理课本,他于是问道:“我们国家的名字叫什么?”
“布雷坦尼亚,布雷坦尼亚王国。”
“正确,下一个问题,国家的大致地理条件是怎样的?”
“布雷坦尼亚处于欧罗巴大陆东北侧,由三个岛屿组成,与科尔瓦王国隔着一条海峡,首都位于波尔多,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城市。”
“正确,下一个问题,国家的基本政治体制是什么?”
“君主立宪制度,立法权与政府机构分别掌握在参议院和众议院手中,统治者是伊莎贝拉女王。”夏莎微微颔首,以示对女王的尊敬,“伟大者伊莎贝拉一世、王国的唯一统治者、立法者、公正者、国民的慈母、王国的守护者、民族英雄!”
妹啊,别一口气念这么一长串,又不是报菜名,关键是哥记不住。何苦在心中抱怨道。
“正确,下一题,当今社会生产处于什么技术水平?”
“这个问题课本上没有教过,但我记得有位老师说过这个话题,说的好像是……”夏莎停顿思索了一阵,“机械化生产基本取代了手工业,化石能源也得到了普遍的运用。”
“完全正确,对答如流,满分!”何苦向她祝贺到,当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答案的正确性,倒不如说他才是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看来我是穿越到了一个与十九世纪英国相似的国家,结合他得到知识,何苦得出了结论,社会的工业化生产基本成型了,封建势力普遍衰弱,但王权似乎借助着中央政府的加强和君主的个人能力仍保有强大的力量。
总之,这个异世界并不属于他熟悉的世界历史。
“你是怎么了,问我一大串这些常识问题,难道是失忆了不成?”夏莎拿过课本,满脸狐疑地说道。
何苦只觉得自己被呛了一口,差点破了相。
“什么,没有,只是考考你。”
“感觉你怪怪的。”
为什么我的穿越者身份就要被一个小孩子识破了?何苦无声地呐喊到,正常来讲,在一般穿越小说中,这里的剧情不是应该让我装个B吗?
从这一点出发,由此递推,他以理性的方式得出了一个答案,如果他是什么网文故事的主人公,那么写这篇故事的作者一定是个驽钝的人,连网络小说的套路都掌握不好,直接一点来说,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什么怪怪的?哪里怪了?”何苦有些结巴了。
“首先是你今天回来的太早了,以前都是在天完全黑了后才到家,到了家倒头就睡,有时候连饭也不吃;第二点,以前你从来都不关心我的学业,为什么今天想着要来检查?”夏莎的条理清晰,论据充分。
丹尼尔.布莱克的回忆从他头脑涌现,这些零碎的记忆是他们兄妹俩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对不起,哥哥前些天太忙了,以后会多关心照顾你的。”何苦真诚地说道。
“所以你忙完了吗?”
“暂时是这样。”何苦不了解情况,也不敢保证。
“那就好。”夏莎笑了。
窗外的天空逐渐暗淡下来了,何苦的腹中传来的一阵空虚感,他于是向夏莎问道:“晚上吃什么?光吃面包可不行,想吃什么?哥去给你买。”
“半小时后,房东太太就把晚餐送过来了。”夏莎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像是在问道: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换换口味。”何苦搪塞道。
“你很有钱吗?”
何苦没有回答,只是想到了自己干瘪的钱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在这等待晚餐的时间里,夏莎继续预习功课,何苦点上蜡烛,向她借了一本通识教材,仔细阅读了起来。莫约过了一个小时,晚餐才送过来。
何苦打开门,一位身材高瘦,尖脸,神情冷淡的老妇人端着两只餐盘站在门外,这位就是房东太太。
何苦从她手中接过晚餐,并向她道谢,房东就像没听到一样,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我欠她房租了吗?何苦联想到自己钱包内的惨状,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何苦将晚餐摆上桌,夏莎已经将课本收进背包里,开始用餐刀切割黑面包。晚餐就是这样:蔬菜浓汤配黑面包片。
用餐前,夏莎双手合十,开始餐前祈祷,何苦没有跟着做,因为他的记忆中的丹尼尔.布莱克是无神论者,祷告完毕后,兄妹俩便开始用餐。
何苦将一汤勺蔬菜汤送入口中,吃到了胡萝卜还有像是豌豆之类的东西,汤的味道还不错,滋味很醇厚,蔬菜也炖煮得软烂入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没有肉啊!”
这BYD何苦还以为自己是在大学食堂吃自助餐,就开始大声抱怨了,像个白痴一样。
“有肉啊,我在汤里喝到了黄油的味道,这不就是肉吗?”夏莎回答时的表情十分认真。
妹啊,你对于肉的认知和现代人差距太大了罢。何苦的内心感到一阵酸楚,并暗自承诺,要让这个小孩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真正的肉,否则,没有充足的营养,孩子怎么能够成长呢?
“对了,今天学校要我们交学杂费。”两人正喝着汤,夏莎不紧不慢地说道。
“学杂费,多少?”
“两布雷坦利弗尔。”
通过之前的通识学习,何苦知道,两利弗尔不是小数目,在这个国家,一个普通的工薪工人的月收入大约是四利弗尔,三利弗尔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的伙食费。
而何苦钱包里的钱全加在一块也只有一利弗尔多一点,要不要用衣柜里的五利弗尔呢?何苦想到。
见到丹尼尔不说话,夏莎开口道:“其实不用交这些钱也行。”
“不用交,为什么?”
“我们老师给我们做了学力测试,我的成绩能够直接跳到六年级,但要十二岁以上才行,所以我想辍学一年,明年直接去上六年级。”
“辍学了,不去上学你打算干什么?”何苦预感到,他不会喜欢这个问题的答案。
“去工作啊。”
“你太小了,能做什么?而且,有给小孩提供工作的地方吗?”
“有很多啊!”夏莎的态度坚决。
童工,这个词让何苦浑身一阵发凉,他曾看过一步关于童工的历史纪录片,小于五岁,身材瘦小的幼童适合做的工作是去清理烟囱,孩子被一条绳子吊入烟囱中,当作工具清理烟灰,稍有不慎,就可能从烟囱中掉下,落得一个终身残疾,等这些小孩稍微长大以后,便会被送到血汗工厂里当工人,由于缺乏教育和必须的职业培训,大型机械生产常会对这些童工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例如被机器卷掉一只手,此类事故对于这些未成年工人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在工厂中工作的童工大多的结局就是变成残疾,丧失劳动力,被工厂辞退,流落街头。
这些活根本不是人干的,更不要说对于一个孩子。
“不行!”何苦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是……”
“我说了不行!”他大声吼道。
“好吧,我吃完了。”夏莎怏怏地站了起来,“要我把你的盘子一块洗了?”
何苦点了点头,看着夏莎端着盘子到楼道里盥洗室走去,何苦想到: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何苦环视了一圈这个一穷二白的家,心中定下了目标:弄到钱。
知易行难,至于要用什么办法,何苦现在是毫无头绪。
何苦在这个排间屋舍的楼道里转了几圈,一方面是熟悉环境,也为了饭后消食,然后到盥洗室简单清洗了一番,他回到房间后,夏莎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
何苦有些担心她,于是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打开的门。
“请进。”丽莎躺在床上回答道。
何苦走到她的床前,蹲下身子说:“没事吧?”
“我没事。”小女孩转过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学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我只是,也想出一份力。”夏莎有些犹豫了,她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大学学费还没有凑齐,很大的一笔钱,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神神秘秘地,可能是在筹钱,嗯,我也不该管。可是,我还是想出一份力。”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没交大学学费的。”
“我偷偷拆开了学校寄给你的信,看了信的内容。”夏莎低下了头。
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这个事实给了何苦沉重的一击,弄到钱的目标比他想象地紧要。
在昏暗的房间中,夏莎看出了他脸上的忧愁,她伸出手在何苦手指上捏了捏,说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妹啊,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对你说吗?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苦释然地笑了,也捏了捏她稚嫩的小手,“晚安,小妹。”
“晚安。”夏莎打了个哈切,“对了,你睡觉之前要记得检查墙壁的问题。”
“墙壁有什么问题?”
“唔,我晚上睡着之后,听到了一阵刮擦的声音,应该是从客厅的墙壁发出来的,除了刮擦声外。”夏莎有些迟疑地说道,“唔……我好像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我睡得很熟,也许是我梦中的场景,我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听起来一点不像是我们国家的语言。”
“也许就是老鼠在抓墙。”何苦说,“好吧,我去看看,你安心睡觉。”
他回到客厅,带上了卧室的门。
进入客厅后,想着检查墙壁的事,何苦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异常。
客厅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棕色帆布,何苦不禁感到疑惑,之前检查房间是为什么将它遗漏掉了,像是遗漏掉了房间里的大象。
这样明显的失误行为,如果用潜意识的原理来解释:那就是他潜在的意识不想让他看到帆布后面的东西。
何苦走到这面巨大的幕布前,将要将它揭开时,手却突然僵住了。
他想到:帆布隐藏的事物一定是丹尼尔.布莱克不愿意面对的。
可他已经发现了房间里的大象,现在想要装作看不见也来不及了,怀着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何苦掀开了幕布,映入他眼帘的是——凶案现场!
凶案现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墙面上的惨状是毫不为过的,何苦看着眼前这幅看到了一副鲜血淋漓的骇然画面,一时呆住了。
鲜血的赤红色浸透了墙面,形成了一片血肉组成的画面,如同是被画家肆意涂抹在画布上的颜料,画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圈,从天花板延伸至地板,占据着整个墙面,圆圈内部的几个叠加的三角形,宛如一个定位标志,在三角的中心,是一个女人的简笔画像,女人的形象悲哀而憔悴,一把修长的匕首插入了女人的左眼,入木三寸。
在圆圈外围被绘满了扭曲的符号,这些符号是许多张小人的脸,每张面孔的神情中都展露着巨大痛苦与绝望,像是被诅咒一般地附着在墙面之上。
这整幅画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恐怖而不可理解的画卷,使何苦不寒而栗。
这是丹尼尔.布莱克干的。浮现的记忆与他的断定不谋而合。
“我穿越成了一个杀人犯?”何苦错愕地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觉不到真实,宛如梦中发生的场景。
但现实就是现实。逃避现实解决不了问题,何苦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开始检查这幅奇异的壁画。
他首先察觉到是:墙上的红色其实并不是血,因为它没有任何的味道,也没有凝固,这是某种颜料,是何苦完全陌生的材料制成的涂料。
“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是血呢。”何苦松了一口气。
他又转念想到:不对,这丝毫不能让我的处境好转,就算这墙上的画不是人血,也十分危险,这一定是某种邪恶的魔法仪式,血法阵——这个词语在他头脑中浮现,这是与日常生活毫不相干的魔法,是禁忌的危险。
何苦认为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大概率会有魔法存在,那么相应的,一定会有制衡魔法使用的世俗力量存在,如果这幅诡异的血法阵被其他人发现了,那么他绝对会因此被捕入狱,然后被交到某个宗教审判所,被处以重刑。
我必须立即清理掉这个仪式法阵,何苦想到了最稳妥的办法。
说干就干,何苦首先搬来椅子,拔下了插在木墙上的匕首,然后他的心就凉了半截,他发现自己断定地太早了,因为这只精钢制成的匕首上,确确实实地沾满了凝固的血液。
何苦深一口气,决定先不去管匕首的事,他从盥洗室打了两盆水,拿来了肥皂、刷子和拖把,肥皂几乎没有用到,红色涂料是水溶性的,他将水泼在墙上,用刷子很容易地就清理掉了,红色的颜料流淌到了地板上。
何苦把墙刷了三遍,又把地板拖了两遍,只希望自己打扫的声音不要吵醒夏莎,等到拖把中挤出的水没有红色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好消息是;墙上的法阵消失了;坏消息则是:这种红色涂料会渗入木头里,何苦清理不掉,一半客厅的地板都因此被染成了暗红色,也就是说,现在客厅的地板会给任何来访者留下凶杀现场的第一印象,
何苦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看到那面诡异的法阵图画了。
然后,他开始处理匕首的事。刀刃上的血污刚才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何苦将这把修长的利刃拿起仔细端详。
这把匕首很长,加上握柄约有四公分左右,不像是匕首的长度,但也够不上短剑,刀身呈一个细长的三角,单面开刃,锋利得血肉难近,刀背部雕刻有精美的花纹,材质一看就是上好钢材,握把由某种暗红色的木头制成,尾部雕刻着一个何苦完全不认识的符号。
他将匕首挥舞了一番,是把好刀,平衡感很好。
这是一把仪式匕首,何苦逐步推演到,也就是说,丹尼尔.布莱克首先绘制好了这个血法阵,用这把匕首杀了某个人,把刀刃插到了墙壁上,完成了这个魔法仪式。
关于杀人的情节完全是何苦的猜想,他只知道法阵的绘制确实出自丹尼尔之手,却没有任何关于这把匕首的记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很大。
“搞什么啊,这不还是杀人嫌疑人吗?”何苦气恼地抓着头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何苦为人的基本准则,就算穿越到了这个与他毫无关联的异世界,他还是想要坚守这个底线。
“我是说要活得放肆一点,可没说要这么放荡不羁吧。”何苦不知道在向谁抱怨道。
该怎么办呢?向警察自首,不,连受害者都没出现,要怎么自首?不不不,匕首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也许没有杀人,只是伤人,或许这不人血,只是动物的血。
对于这样的希冀,何苦只觉得可能性不高。
然后是关于那个血法阵的事,无论丹尼尔.布莱克之前在谋划什么,有怎么样的行动,何苦都不打算继续他所做的事了,这不仅是因为现实可能遭遇的危险,更多地是由于他梦中的恐怖印象。
法阵的事大概率和我穿越到这里的那个可怕的梦有关。
接下来该处理这把匕首了,何苦想着是该把这把刀丢掉还是藏起来,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门外就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何苦来不及考虑,用面包的油纸裹住匕首,塞进了沙发的缝隙中。
然后他去应门,途中不忘弄乱头发,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打开房门,是两个穿着蓝灰色制服的男子站在门外,站在前面的男人精瘦而挺拔,五官俊朗,站在后面的男子更矮一些,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好,我是本地的治安官,请问你是丹尼尔.布莱克先生吗?”
“我是。”警察!何苦心中不由得一震,好在声音依然平静。
“是这样,本地区近期发生了一些治安事件,治安局认为与你可能有些关联,方便问你问你一些问题吗?”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来问不行吗?”何苦想要关上门,但那个高瘦的警察抢先用长靴抵住了门口。
“就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什么时间的。”他微笑道。
何苦不想和他在这里僵持住,与治安官的对抗只会增加他的麻烦。
“好吧。”何苦穿好外套,走到房间外,用钥匙给房门上了锁。
“什么事就直接问吧。”
高瘦的警察没有发话,只是微微一笑,他摆了摆手,那个表情不耐烦的警察便冲向何苦,一把将他擒拿住了。
“什么!”何苦还不及抗议,就被戴上了锁链。
“丹尼尔.布莱克,你因涉嫌故意杀人和入室抢劫被逮捕了。”有人在他耳边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