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时代》·序章

全文7916字                                                                                                                                

                                                                                                                                                               

                                                      

哈利路亚

        阴云笼罩着缅北，曼德勒城。

        一大群身着绿色野战服，头戴呼吸面具的士兵，包围着城中心的圣母玛丽亚传染病隔离医院。医院黑色的哥特式尖顶，在阴云的映衬下，散发出一丝带着寒意的锋芒。

        在医院侧翼，十几个全身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士兵，排成一行集结起来。他们橘黄色的防护服在身后众多身着绿色野战服士兵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报告上尉，生化部队A小队集结完毕！”

        在小队面前，是一个面容黝黑，五官刚毅的男人。他穿着同样的防护服，只是还没带上头罩，而是把它死死地抓在手里。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集结的士兵，小队一共十二人，每一个人都全副武装，穿着生化防护服，带着不同的工具和设备。他们整齐地排成一行站在上尉面前，等待他的指令。

        上尉叹了口气，下令道：

        “A1，A2，破开医院侧翼走廊的门！”

        伴随一声令下，队伍里两名士兵迅速小跑到前方十几米的一扇铁门面前。随着一阵刺耳的电锯声，和大门打开的沉重的吱呀声之后，士兵A1对上尉打出可以进入的手势。

        上尉死死盯着大门。门后的走廊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可以吞没一切，包括他的命运。

        他缓缓将抓在手里的防护服的头罩带上，并用胶带将头罩与防护服间的缝隙牢牢缠住。胶带一点一点地扯开，在咔咔的拉扯声中，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缓慢而又断断续续。

        一卷胶带终于耗尽了。上尉抬起头，再次望向走廊。走廊门口的两名士兵正在对大门进行消毒，而门后，依然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四周仿佛变得安静了下来，他只能听见面罩之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然后，鼓起浑身的力气，下令道：

        “A小队，进入侧翼走廊！”

        几公里外的曼德勒传染病防控指挥部，缅甸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司令，驻曼德勒军区司令波盛刚上校，正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着，焦急地等待着今早圣母玛利亚传染病医院传出的讯号的解码的结果。

        这是破解如今笼罩着医院的谜团的关键，即使不能从中得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也可以为即将进入医院的生化部队提供有用的信息。

        忽然，一个传令兵来到门口，道：“报告上校，生化部队已提前进入目标！”

        “什么？已经进去了？”波盛刚上校猛地回过头来，瞪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传令兵。

        但随后，他转过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有预料。自圣母玛利亚医院出现异常以来，他一直极力推迟派部下进入医院的的时间，直到能够得到关于它内部情况的有用信息，为前去探查的他的部下减少一些风险。

        但是，他作为缅甸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司令，很多时候却对此无能为力。

        自从缅甸在大疫情时期，医疗系统崩溃，并被美军全面接管后，缅甸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已经成了驻缅美军的附庸，他这个上校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在缅北军政府和驻缅美军的夹缝之间求生，尽量减少自己和部下受的伤害。

        就像这次。他真的尽力了，但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去送死。

        他摆摆手，示意传令兵离开。随后，他望向窗外。远处，高耸的医院大楼屹立在曼德勒低矮的建筑间，即使相隔数公里，依然清晰可见。上校感觉，自己似乎隐约看见它锋利的尖顶正发出一丝寒光。

        狭长的侧翼走廊里，探查小队一共十三人在黑暗中艰难地穿行。在电筒微弱的光照下，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走廊里堆满的各种医疗设备和废弃物品，防止身上的防护服被划破。

        一旦防护服出现破口，他们将面临被感染的风险。

        “A小队汇报，A小队汇报，正在穿过走廊，里面有大量的废弃设备阻挡前进。”

        上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向作战指挥中心汇报，一边不断地将挡在路上的设备移到走廊两旁，仿佛毫不担心防护服被划破。

        其实，相比于被病毒感染这种有形的危险，上尉此刻更担心的是前方未知的危险。

        数小时前上尉收到任务的时候，才得知圣母玛利亚医院目前的种种异常，而各种迹象都表明，现在的医院，就像是一个黑洞，吞噬进入的一切。

        上尉丝毫不敢把他获悉的情况告诉身后的部下，那样只会造成恐慌。

        他汇报完毕后便保持着沉默，继续前进，并再次将挡在路上的一台设备推到走廊的一侧墙边。手中的电筒照亮了斑驳的墙面，还有墙上被铁皮死死封住的窗户。

        他不禁回忆起，这条走廊曾经的模样。十几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这座医院还是缅甸最大的教堂——圣母玛利亚大教堂。他每周末都会跟着他的父母来这座教堂祷告，从教堂正大门进，再沿着这条走廊出。那时，走廊的窗户还没有被封死，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阳光都会穿过走廊的窗玻璃，温和地洒在地上，这时，年幼的上尉总会有一种被洗礼的感觉。

        后来，到了大疫情时期，由于整个缅甸的医疗系统全面崩溃，时任大教堂主教筹资从国外请来了一支医疗团队，把教堂作为临时收容所，收容曼德勒无人医治的病患。年幼的上尉和他的父母也被收容了进来，就住在这条长长的走廊。

        那时，走廊上铺满了病床，尽管有些拥挤，但并不脏乱。每天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人们身上时，大家便坐起来，然后开始齐声唱着圣歌：

        “哈利路亚！看哪，黑暗遮盖大地，幽暗遮盖万民！耶和华却要显现照耀你！他的荣耀要现在你身上……”

        庄严的圣歌还在上尉耳边回响，只是，那番情形上尉再也无法见到。如今，教堂早已被改造成正式的传染病隔离控制中心，被更名为圣母玛利亚传染病隔离医院，而这条走廊也只剩下废弃的医疗设备。

        不知不觉，上尉已来到走廊的尽头。

        一大块塑胶帷幕挡在上尉面前，他拉开帷幕中间的拉链，迈了进去。

        这里是烈性传染病隔离医院标配的消毒仓，放置在隔离医院的出入口，为进出的人员消毒，并建立抑制病毒外溢所需的负压。

        此刻，消毒仓里的设备已全部停止运行，连照明设备都熄灭了。

        探查小队十三人全部进入消毒仓之后，最后进入的人将身后的帷幕关上，随后所有人开始互相进行消毒。

        还需要穿过一道帷幕，才进入隔离医院一楼，也就是曾经的教堂祷告大厅。上尉站在帷幕前，帷幕遮蔽住他的视线，帷幕后面他什么也看不见，此刻他只能听见自己面罩之下沉重的呼吸声。

        根据他所了解的隔离医院内部结构的图像信息，帷幕后面是是隔离医院的一楼大厅。靠近大厅正门会有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的值班室，门口随时都有数名士兵驻守。大厅往内是大量的病房，用于安置病情较轻的病患，而往上的楼层则用来安置病情较重的病患和存放病毒的实验室。

        然而，此刻上尉根本无从猜测里面的情形。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里面尸横遍野，所有人都死于隔离医院实验室病毒的泄露，是完全可能的，甚至倒不如说，对上尉来说这反而是最能接受的结果。

        上尉宁愿面对致命病毒这种有形的，确切的危险。

        但他知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很可能不是这样。

        “A小队汇报，A小队汇报，已进入消毒仓，即将进入隔离中心一楼大厅。”上尉例行作着汇报，但他并未收到指挥中心的任何回复，不过他早有预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随后，他拉开面前的帷幕，迈了进去。

        上尉的神经立刻变得高度紧张，他迅速做出战斗姿态，并借助电筒的灯光，快速扫视整个大厅。在他扫视之前，他的脑中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尸横遍地的模样。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见，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圣母玛利亚医院包围作战指挥中心技术处，一群人正对着面前的各种仪器飞快地处理着接收到的数据，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屏幕，片刻不停手中的操作。过了好一会，开始有人大喊：

        “报告！一道通讯信号解码失败，一道信号失效！”

        “报告！二道通讯信号解码失败，二道信号失效！A小队失联！”

        “报告！定位信号丢失，无法定位A小队！”

        各种坏消息不断传来，让技术处主任裘摩恩少校不禁皱起了眉头。

        “走廊入口放置的探查设备呢？”他喊道。

        “报告少校！场内固定设备信号丢失！”有人汇报道。

        “辐射呢？场外辐射探测呢？”

        “报告少校！和之前一样，医院内没有任何辐射信号！”

        这意味着，隔离医院此刻就如同黑洞一样，技术处无法从里面获取到任何有用信息。

        少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电子设备面对圣母玛利亚医院都会失效，进入它的设备会失灵，外部探测设备只会显示医院空无一物。自隔离医院出现异常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十七小时，可少校依然没有任何办法获得其内部的任何信息。

        四十七小时前，圣母玛利亚传染病隔离医院，突然毫无预兆地启动了四级病毒泄露才会启动的紧急封闭程序，所有出入口均被牢牢封死。附近驻守的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最先发现了异常，以为是病毒泄露，便立刻对医院周围进行封锁，包围了医院，并尝试联络医院内部工作人员。

        然而，他们很快意识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首先是联络处的人发现，无法与医院内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无论是什么方式，里面都是一片死寂。

        于是，陆军传染病医学部队迅速召集了一批技术人员，组建成技术处，汇集所有与圣母玛利亚医院的联络通道，开始尝试用各种技术手段对医院内部情况进行探查。

        但是，随着探查的深入，整个医院显得愈发诡异起来。为了防止可能的病毒泄露，技术处刚开始采用红外和辐射探测的方式，试图探查出医院内部的情况，但他们很快就失败了，因为无论什么探测器都显示，医院里面空无一物。

        之后，技术处改用勘探机器人，从医院建筑的管道和缝隙进入医院进行探查。但很快这种方式也宣告失败，因为他们发现，所有电子设备在进入医院内部后，全部都会失效，根本无法传回任何有效信息。

        探测学中把如今圣母玛利亚医院的这种情况称之为信息黑洞，意味着无法从外部获取关于其内部的一切信息。

        但是同为技术人员的少校不能理解，圣母玛利亚医院并没有能够成为信息黑洞的物理条件，它既不存在电磁干扰，也不能实现电磁屏蔽，可它就是能让进入其中的电子设备失灵，让外面的人无法接收到里面的任何信息。

        少校是信奉科学的人，可如今他也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否真的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现在，有希望能够探查出医院内部情况，破解这些谜团的，只有刚刚进入其中的探查小队，和今早前接收到的一段讯号。

        七个小时前，技术处突然从医院的联络线路上，接收到了一段信号。信号不完整，甚至疑似经过加密，但收到这段信号后少校立刻命令手下着手开展修复和解密工作，因为这是第一次从医院内部收到讯号，里面很可能有破解医院谜团的关键。

        虽然迫于政府和美军压力，探查小队提前进入，少校没能在此之前将讯号破解出来为小队提供信息，但少校依然对这段讯号怀有极大的期望。

        突然，一个紧张但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报告少校！信号修复完成了！”

        仿佛一股电流从少校身体流过，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他连忙跑到这个手下旁边，急匆匆地命令道：“快！把消息汇报给波盛刚上校！”

        但忽然，少校从兴奋中恢复了冷静，仿佛突然有人给他头上浇了一盆凉水。他立刻伸手阻止了身旁的手下。

        “等一下，你先不要动。”他沉静地吩咐道。随后，他举起手，示意所有其他人员回避。

         “所以，它是一个什么信号？”等其他所有人离开后，少校问道，声音已恢复他往常的镇静。

        “报告少校，是声信号。”手下答道。

        “它的内容你听过了吗。”少校又问道。

        “报告少校，还没有。”

        “那好。”少校吩咐道，“你也先离开这里。”

        手下应声迅速离开，留下少校一个人在技术处。

        不知为何，少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尽管他一直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但这座医院的诡异让他选择相信这所谓的种“第六感”，这便是他选择暂缓汇报，并驱散其他人的原因。

        他戴上耳机，开始播放破解和修复出来的这段音频。

        音频开始是一段单调的白噪声，里面夹杂着一点听不太清的金属摩擦声和碰撞声。

        白噪声单调而漫长，但少校丝毫不敢放松，他的神经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留意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有用信息。

        白噪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噪声的音量开始缓慢地减小，并渐渐开始夹杂着一些疑似人发出的声音，少校立刻浑身紧绷起来，仔细地分辨其中的声音。

        随着白噪声继续减弱，这些声音开始越来越清晰。脚步声。少校终于分辨了出来，而且，是许多人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混乱且嘈杂的喧闹声。脚步声杂乱而分散，仿佛在举行一个人数众多的集会。

        这些声音明明杂乱无章，并且夹杂在白噪声中，但少校却感到身临其境，仿佛真的站在这群人中间。这些人仿佛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们。只是，他不明白这群人在做什么。

        他竟有些忍不住想向身旁的一个人询问，但忽然，人群的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人声，人群嘈杂的喧闹声迅速安静下来，随后，一个人的声音逐渐变成了一群人的齐声。声音庄严而悠扬，是人们在齐唱圣歌。

        “哈利路亚！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我们也要改变，从必朽坏的，成为不朽坏的……”

        神圣而优美的圣歌在众人的齐声歌唱中显得动人而悠扬，让无神论的少校都不免有些沉醉在歌声中，忍不住跟着众人一起歌唱。

        但忽然，一阵电流扫过少校的全身，让他的头皮几乎炸开。因为，当他看着眼前这群陌生的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忘了此刻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A小队呼叫指挥中心，A小队呼叫指挥中心。已对医院大楼探查完毕，大楼没有幸存者，也没有尸体。重复，医院大楼没有幸存者，也没有尸体。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上尉不断地朝着对讲耳机做着汇报，然而，耳机另一边却始终没有任何答复。

        从进入医院开始，上尉就不断地试图与指挥中心保持联络，但不管他怎么做，对面都没有答复。

        如果说这还算是在预料之中的话，那么小队探查的结果更是让上尉无法理解。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隔离医院启动紧急封闭后，里面滞留人数达到三百人。但他们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让他难以接受。

        对整座医院大楼的排查已经是第二遍。整座医院没有任何暴力破环的痕迹，除了电子设备全部失灵之外，其他设备全都完好无损，也没有被搬动过的痕迹。

        除了所有人莫名失踪外，他们没有其他任何发现。

        A小队集合在一楼大厅，此刻正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报告上尉，大楼已经探查完毕，请求返回。”A2和A3向上尉请求道，其他小队成员也纷纷附和。按照计划，只要探查完毕医院内部的情况，他们可以立即返回。

        而且，现在医院异常的情况也开始让他们感到害怕。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上尉能够理解队员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情，但是，他想要查明真相。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那可是数百条人命。

        “那么，探查小队就地解散，你们可以先行离开了。”他下令道。

        “上尉，那你呢？”有人问道。

        “我决定再调查一下。我不相信这么多人能够凭空消失。不过你们可以不用管我。”上尉说。

        小队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对上尉的决定感到佩服，但更多是感到恐惧。他们也不敢抛弃上尉先行离开。

        终于，他们拿定了主意，说道：“上尉，我们跟你走。”

        然而，上尉对他们的去留似乎不是很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往病毒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希望从那里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队员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上尉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思考，究竟是什么才能造成现在的情况。他目前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实验室的烈性病毒发生了泄露，有人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立刻启动了紧急封闭程序，由于事态紧急便没能来得及汇报。随后，由于控制得及时，病毒泄露没能造成人员感染，因此没有人为此死去。

        但是，依然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释。比如，这些人躲开了病毒，因此逃过一劫，但他们又去了哪呢？

        忽然，一段久远的回忆浮现在他脑海。他回忆起，教堂被改造成医院之前，他在这里的一段经历。

        那时是来教堂做弥撒，仪式结束后，他的父亲走进了忏悔室，而他则留在大厅，在周围的各个房间闲逛。无意中，他找到了一个地窖，他把上面的盖子打开，有一道楼梯通向地下。后来他才知道，那时教堂的地下墓穴，用来埋葬教堂逝世的主教和牧师。

        地下室！上尉想到的就是这个。如果那个地下墓穴的入口没有被封死的话，那么地下墓穴就是一个空间庞大的地下室，足够容纳数百人。

        那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上尉兴奋地想着。因为担心病毒没有被彻底控制住，但又没有彻底清理病毒的手段，这时有人提出将所有人转移至地下室，并封闭地下室的入口，这样就可以阻断病毒的传染。而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躲入了地下，因此在大楼里面才没有发现一个人。

        上尉对这个想法感到兴奋不已。他连忙冲向回忆中那个地下墓穴的入口，而其他队友见上司突如其来的行动，也只能赶忙跟在身后。

        上尉越想越兴奋。自从医院启动封闭程序已经四十多小时，那些人很可能便已经困在地下四十多小时，已经接近极限，急需救援。上尉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能够拯救数百条生命让他感到莫大的荣幸。

        终于，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入口。那是一个被铁制的盖板盖住的正方形地窖门，上面的锁是打开的，证明有人进去过。

        上尉赶紧对周围和自己进行消毒，身后的队员见状也老老实实照做。

        给浑身上下消了个遍，确保自己身上不会携带病毒后，上尉来到地窖门旁，俯下身，激动地掀开铁质的盖板。

        盖板之下，一段通往地下的楼梯映入眼帘。上尉把盖板放在一旁，激动但仍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身后的队员们也只好跟着他。

        楼梯不窄，但很短，上尉往下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前方似乎若隐若现地有些光亮。

        隐约间，似乎还有微弱的合唱声，声音不大，但温和而齐整。

        “哈利路亚！上帝若帮助我们，谁能敌挡我们……”

        上尉一下子便听出来了。那是弥赛亚，是庄严的圣歌。

        这一刻，上尉感到无比的激动，和感动。他激动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因为自己的坚持，这几百个人的生命因此可以得到拯救。他感动于这些苦难中的人们的仍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并用自己的信仰来战胜苦难，他为自己基督徒的身份感到骄傲。

        他关掉了手中的电筒，走向了那温和的光亮。

        A小队的成员不理解走在最前面的上尉为何突然关掉了电筒。

        A1走在上尉身后，他只看见上尉忽然关闭了电筒，并开始向下冲去。如果说自从上尉突然开始找这个地下室时，他对上尉的举动只是疑惑的话，那么此刻他只感到难以理解。

        他不明白上尉为什么突然要朝一片黑暗跑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打开了自己电筒，借助电筒的光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然而，没走几步，他忽然看见了地上有一团橘黄色的东西。紧张的他迅速警戒，并向队友示意。然后，他仔细打量地上的这团东西。

        是上尉的防护服。

        A1对上尉行为的不理解达到了顶峰。在这里脱去防护服无异于找死，上尉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很快，他在下行的楼梯上发现了一点血迹。

        血迹。这个在整栋大楼里都没有发现的东西，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他开始感到不安，他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

        忽然，他隐约听见了一点声音。他的神经开始变得高度紧张。又向下走了几阶，他隐约能够分辨出，似乎是人的嘈杂声。

        他将电筒对准楼梯最下方，可以看见楼梯尽头通向一个宽阔的地下室。

        难道真的有人在下面？A1不禁想着，但刚才看见的血迹让他有着不详的预感。

        他示意队友小心，然后保持战斗姿态，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当他终于来到楼梯尽头时，他快速冲进地下室，并用电筒将地下室照亮，准备好迎接可能的攻击。

        然而，眼前的一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只见前方满是泥土和污秽的地面上，大约有数百人聚成一团，高高摞起，所有人都赤身裸体，白花花如同一堆蛆一般扭来扭去。当A 1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他更是一阵恶心。这群人并不是单纯地摞在一块，他们甚至还在不断地互相啃食，交媾，地面上满是留下的血迹和污秽！

        这是地狱才能看见的景象！

        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身后是队友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尖叫声。

        毫不犹豫地，他选择了逃离。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究竟还算不算作人类。

        此刻，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地狱！

        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一阵清晰可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混乱的嘈杂声中传来。声音是那么的清晰，但又那么的细微，让他忍不住细听了一下。

        但是，当他听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头皮几乎炸开。

        那是庄严的圣歌：

        “哈利路亚！曾被杀的羔羊，用自己的血买了人，来归于上帝；曾经被杀的人，用自己的血买了上帝，来归于万能的主！ 

        “哈利路亚！我们会为祂献上虚伪者的灵魂，我们将为祂献上我们的血肉！

        “哈利路亚！我们要解开祂的捆绑，脱去祂的绳索，万能的主将重新显于世！祂的尊名将永世驻留！人间将念诵祂的名：

        “ █ █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