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药 6 黑喵
“啊......”沈梦瑶学着沈母哄隔壁家小孙女吃饭的样子哄袁一琦。
袁一琦张嘴，连米带勺子一起叼走。
沈梦瑶讶异，原来哄小孩竟然有这么多的窍门，效果显还如此惊人。
袁一琦叼着勺子不动，大眼睛眨巴眨巴。
沈梦瑶用指尖在勺柄顶端拨了下，“同学，陶瓷的勺子你可能咬不动。”
袁一琦一爪子拍掉沈梦瑶，攥住勺柄向外一扯，几粒米掉在了被子上。
沈梦瑶认命地放下餐盒去捡。
袁一琦小朋友没饭吃，坏脾气地哼哧。
沈梦瑶不予理会，想着袁一琦接下来如果大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讲道理，等自己走了，护士也好少受点罪。
谁知道袁一琦不仅没闹，还很贴心地咬着勺子爬到床头扯了张纸递到沈梦瑶跟前。
沈梦瑶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
都说袁一琦难伺候，所以，到底难在哪里？
照着成功案例，沈梦瑶喂了袁一琦几乎三分之二的饭菜，到最后，她自己光是看着都有些撑，这才强行没收勺子，在袁一琦气得滚圆的腮帮子上戳了下，“医院的大米要被你吃光了。”
袁一琦扭
头，“哼！”
替袁一琦擦完嘴，沈梦瑶将她塞进被窝，“睡觉。”
袁一琦立刻闭上眼睛，听话得从门口经过的护士瞠目结舌。
“不愧是我弟的女神，哄小孩只需要两个字，可怜我那些即使笑到抽搐也得不到人家垂青的同仁了。”护士悄声感慨。
“嘘。”沈梦瑶眨眨眼，无声问道，“有事？”
护士上前，将放药的托盘塞进沈梦瑶手里，然后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交给你了，姐还有事，先撤了。”
沈梦瑶骑虎难下，给小孩子喂粉末状的药怕是比登天还难。
“啊。”一声微弱的呼喊和腰侧几不可察的拉扯感让沈梦瑶回神。
沈梦瑶回头，袁一琦半张脸埋在外套里，大眼睛扑闪。
“睡不着？”沈梦瑶问。
袁一琦拉着沈梦瑶的衣服跪坐起来，熟练地将药粉倒进水杯里用勺子搅匀，随后在沈梦瑶的注视下端起杯子凑到嘴边。
一小口下肚，袁一琦黑亮的眼睛被水雾弥漫。
沈梦瑶光是看着就觉得难以下咽，药粉兑水简直是人类的天敌。
她以前是怎么喝的？一勺糖水一勺药？还是一口果脯一口药？
正想着，袁一琦拧巴拧巴转了个身，背对沈梦瑶再次将杯子送到了嘴边。
沈梦瑶惊讶地长大嘴巴，腰侧的拉扯感随着袁一琦细微吞咽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倏地，袁一琦转回来把杯子砸进托盘里。
力气太大，沈梦瑶险些没接住。
堪堪稳住杯身，沈梦瑶抬头。
眼前，袁一琦哭得伤心欲绝。
沈梦瑶咽了口口水，轻声叫她，“袁一琦。”
“啊......！”袁一琦仰起头，扯着嗓子大哭，声音大得门外经过的人频频侧目。
奇怪的是，这回沈梦瑶不仅没心疼，反而一再由着脸上的表情失控。
她不是有意要笑的，实在是这样的袁一琦太......可爱？
袁一琦硬逼着自己喝药的确是怕她为难吧？
呵，都委屈哭了呢。
沈梦瑶碰碰袁一琦因为哭得太认真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别哭了，我请你吃糖？你喜欢吃什么糖？大白兔？”
隔壁石伯伯家的小孙女似乎非常钟爱这种明星糖。
袁一琦哭声渐歇，通红的大眼睛紧盯着沈梦瑶，里面清楚地写了一句话，“要很多很多大白兔。”
沈梦瑶轻弹袁一琦眉心，调侃，“谁家养的小猪？”
心事被参透，袁一琦生气地扯了下沈梦瑶的衣服，“啊！”
沈梦瑶急忙敛起表情，让自己看起来非常正经，“你那么喜欢‘啊’，不如我叫你一琦？”
袁一琦秀气的眉毛挤成一堆，像是在思考很困难的问题。
半晌，袁一琦叹了口气，点点头，“啊......”
沈梦瑶哑然。
她没有听错？这么小的袁一琦在叹气？
也可能真是听错了，她都不会的技能，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可能会。
“一琦，你现在乖乖睡觉，我去买糖，等你睡醒了就会有很多大白兔可以吃。”沈梦瑶软言哄道。
袁一琦不乐意，拉着沈梦瑶腰侧的衣服不放。
沈梦瑶状似不经意地绷起脸，“一琦，你这样不乖。”
袁一琦大概听懂了，不情愿但也没再继续坚持。
行动自由，沈梦瑶站起来，朝袁一琦努努下巴，“睡觉。”
袁一琦乖乖爬回去，拉高盖在被子上的外套，然后左右按下被角。
唉？先按被角衣服就跑了，可是先拉衣服被角要怎么办？
沈梦瑶全程目睹袁一琦的纠结，才压下去的笑意又慢慢冒了出来。
沈梦瑶弯着腰，将衣服拉高，让袁一琦稍微一动下巴就能蹭到领花，“你还这么小，怎么就知道带了这个东西的是好人？”
袁一琦看着她不说话，偏生沈梦瑶就是能从她弯弯的眉眼里读出千言万语。
这个小孩......她啊，才是真懂人心，还知道怎么俘获它。
“闭眼。”沈梦瑶温声命令。
袁一琦听话。
病房里顿时寂静无声。
沈梦瑶带上饭盒，悄悄退了出去。
离住院区不远有家超市，沈梦瑶买了一大包大白兔，顺手还拿了一排娃哈哈，这才满意的回了病房。
想是吃饱喝足身体没有负担，不过是买个东西的时间，袁一琦已经陷入沉睡。
沈梦瑶没打扰，轻轻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后转身离开。
放袁一琦一个人住医院，沈梦瑶心有不忍，可也只能这样。
她们非亲非故，能做到现在已经算超出预期，往后......各安天命，这么乖巧的一个小孩，老天应该不会狠心地亏待她。
沈梦瑶走后不久，安静的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吟，很稚嫩的童音，藏着数不清的依赖，只听一声就能记一辈子。
————
“一琦，叫爸爸。”
“不要，老袁。”
“乖，你叫一次，爸爸就给你一颗糖。”
“老袁！”
“哼！不叫爸爸，晚上没有饭吃！”
“老袁老袁老袁......！”
“哈哈哈哈！”袁妈妈笑弯了腰，“我们家一琦这么小就知道拒绝诱惑，爸爸你一把年纪还用威逼利诱，这可不是好榜样。”
袁爸爸回头，夕阳让他脸上的幸福无处可藏，“一琦叫一声爸爸，我就是死了都能笑活过来。”
————
袁一琦侧躺在
病床上，纯真稚气的笑容被冬日的阳光衬得格外可爱。
美梦里，袁一琦蜷缩起身体，无意识蹭蹭衣领，小小的脸慢慢埋进了沈梦瑶的军装里。
“爸爸。”
“沈梦瑶，你这几天怎么心不在焉的？”课堂上，坐在沈梦瑶旁边的吕廷昕问。
沈梦瑶摇摇头没说话，认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距离她去医院见袁一琦又快过去一周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闹，有没有怕，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家人接......
正胡思乱想着，安静的课堂忽然躁动起来，教导员带着一名警员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那个人沈梦瑶见过，是袁一琦父母出事当天负责办案的警员之一。
“沈梦瑶。”教导员站在门口张望。
沈梦瑶立刻站起来，“到！”
“出来。”
“是！”
离开之前，沈梦瑶合上笔记本对吕廷昕说：“如果下课之前没回来，帮我收拾下东西。”
直觉里，沈梦瑶觉得这名警员的出现与袁一琦有关。
吕廷昕，“明白。”
“沈梦瑶犯事了？”后座的戚昂八卦。
吕廷昕看都没看，一挥拳正中戚昂下巴，剧痛让他脑子一热，站起来怒吼，“吕廷昕，你他妈有病啊！”
讲台上，教授一言不发，跌至零下的眼神让戚昂憋屈到怀疑人生。
小插曲结束，继续上课。
吕廷昕拿过沈梦瑶的笔记本，翻开。
夹着笔的那一页被两个字重复着填满——一琦。
————
教室外的走廊尽头，教导员开门见山，“沈梦瑶，这位同志想找你帮个忙，你配合一下。”
沈梦瑶，“您请说。”
警员面露赧色，“是这样的，上次你们帮忙找回来的小孩出了点问题，想请你过去看一下。”
沈梦瑶早有预感，此刻反应没有太大起伏，“先前帮忙是义务，后面的事我恐怕帮不到您。”
同样的事有一有二，不能有三四，她这几天已经因为袁一琦的事学习状态差了很多，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以后她会是医生，军医，在这条路上行走容不得一点差错。
警员着急，“那个小孩儿被家里人宠坏了，一不高兴就大吵大闹，咬人摔东西，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找上你，她现在只听你的话。”
沈梦瑶平和的眸光隐约闪动，“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沈梦瑶转头，“教导员，这节是专业课，我先回去上课了。”
说着，沈梦瑶就要离开。
警员在她身后大喊，“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死的！”
沈梦瑶平稳的步子乱了一拍，“你们亲口承诺过，能处理好一个小孩子的问题。”
“谁知道她会那么难缠啊，小小年纪就被父母惯得好像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一样，没有一点教养！”
沈梦瑶停住，转身，“这么评价一个小孩儿，甚至还带着她刚离世的父母，您的教养又在哪儿？”
沈梦瑶平淡的目光竟让警员心生畏惧。
他自知刚才的言辞略为冲动，可碍于脸面，他也不能当下就对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小姑娘道歉。
犹豫之际，教导员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为人民服务，不分你我，沈梦瑶，你就跟这位同志去看看情况，我给你批半天假，连着后面三天的元旦假期一起休。”
沈梦瑶依然拒绝，“教导员，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
教导员硬起态度，“这是命令，沈梦瑶同学请无条件服从！”
沈梦瑶没有任袁犹豫，“是！”
————
去医院的路上，警员大致和沈梦瑶说明了情况。
自从沈梦瑶离开，袁一琦就只吃她留下的糖和娃哈哈，吃完了又开始饿肚子，护士一给喂饭马上哭闹不停，有时候护士说话重了，袁一琦还会咬人，李医生实在没辙才给分局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想办法处理。
分局汇聚了一帮未婚的大老爷们，打哪儿学哄小孩的本事？
思来想去半天，他们最终把主意打到了沈梦瑶身上。
“同学，我也知道你们课业重，早晚还有训练，时间非常紧，我们这不也是无计可施才找上你的？让一群糙汉子去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那画面你敢想？”
说完，警员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就是你敢想，我们也不敢做。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在有钱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瞧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啧，我们一把下去估计能捏碎她的骨头。同学，人毕竟是你救回来的，你忍心让她跟着我们？”
沈梦瑶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不联系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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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联系！”警员的语气突然变差，“打电话，上门请，去了不知道多少回，那对夫妻一口咬定丧事没了结，没能力带小孩，还指责我们吃着皇粮不为民除害，平白让他们哥嫂死于非命，他娘的！我们也是人，又不能二十四小时全城巡逻！”
“凶手抓到了？”
“目标刚锁定，人还在逃。”
“寻仇？还是图财？”
“寻仇。”警员说：“凶手是名商人，去年厂子出了问题之后一直没缓过来，撑到今年算是撑到了极限，他
本来可以借助一大单生意解决燃眉之急，谁知道中途被死者抢了下来。凶手的妻子可能意识到厂子要破产，偷偷带着一对儿女，卷走家里所有现金跟别的男人跑了，厂子也在同一时间负债，一连几个打击把他逼上了不归路。”
沈梦瑶语速缓慢，“不正当竞争？”
“那倒不是，死者家里几辈都是文人，他们本人也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这些年经商之余做了不少好事，出事那天，他们就是去扫墓的，还捐了不少钱给陵园，突然受到这种无妄之灾真是够冤的。”
见沈梦瑶不说话，警员偷偷瞟了她一眼，故意叹气，“凶手已经没有人性了，那孩子一个人被丢在医院万一有个意外什么，哎，算了，都是命，我们也只能尽力。”
沈梦瑶依旧沉默，警员自知没趣，乖乖闭嘴。
在他读不到的背后，沈梦瑶心烦意乱。
凶手在逃……一身黑衣的舅舅来找……他们难道是同一个人？连小孩儿也不准备放过？
这种不安情绪一直持续到医院，被里面一团糟的场面印证。
“出什么事了？”警员随手拦住一名护士问。
护士惊慌失措，“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沈梦瑶的心瞬间悬至半空，急忙逆着人群往住院去跑。
袁一琦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沈梦瑶立刻转身走出病房，观察周围的情况。
走廊里乱作一团，斜对面的墙上还有没干涸的血迹，地上星星点点的红一直持续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沈梦瑶眼前忽然闪过袁一琦妈妈惨死的画面，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不行！”沈梦瑶无意识低喊，循着血迹快速往前跑。
临近尽头，沈梦瑶的步子突然顿住。
袁一琦病房的门是关着的，床铺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小皮鞋规整的放在墙根，拖鞋……拖鞋不在。
如果是被人挟持离开，病房里不该是这样！
沈梦瑶反身，再次回到病房。
病房里依旧空无一人。
在不在？
在哪里？
沈梦瑶的视线在病房扫了几圈，最后停在床头柜下方稍大的柜子上。
那个柜子是用来存放衣物和日用品的，空间不算小，容下一个袁一琦不成问题。
沈梦瑶神经紧绷，缓步朝床头柜走去。
“吱......！”
柜门被缓缓拉开，数日前沈梦瑶见过的那双眼睛再次出现——恐惧，惊慌，无措……
这次没有祈求，而是等待。
沈梦瑶伸出手，“一琦，姐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