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日方舟大厦上空的两朵小乌云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节日快乐。

美好的节日即将到来，无论是老的还是新的，都值得我们庆贺。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看见街道两旁挂满了装饰，笑容在人们的脸上绽开，到处充满了幸福和欢乐的气味。而这种喜悦对于我、对于在座的各位，应该是加倍的，因为方舟学那辉煌的大厦已经落成了。

是的，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成果，现在已经摆在我们面前的餐桌上等着取用了。为了建成它，我们已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无数天才和前辈呕心沥血，展露他们的才智，这些人的名字足以令写下它们的纸闪光。它坚实的地基落在庞大精密的设定和谜题上，永不枯竭的同人建构了它高逾百丈的宏伟外墙；支撑它的横梁竖柱是连成立体网格的剧情档案，拓展着的玩法还在不断为它开拓新的疆场；大厦上每一块瓷砖都闪烁着迷人的纹理，那是由美术和音乐构成的。

看哪，这辉煌的建筑耸立在和它一样坚实的大地上，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这是由无数的前人全部的心智和汗水所搭建的帝国，我们的帝国！再不懂行的新手方舟学家看到它，也会由衷地发出感叹，再挑不出毛病了。

是的，方舟学的大厦已经落成，未来的方舟学家要做的，也不过是些修修补补的工作罢了。

只是，在这伟大建筑的上空，还飘着两朵小乌云。

一朵与玩家群体有关，就是广为人知的“情绪辐射的智外灾难”。经过众多玩家群体情绪的实验我们惊讶地发现，竟然没有一条基于经典理论的行为模式可以拟合玩家们所有的反应，我们无法预测他们什么时候就突然转入不满与反抗状态，而当他们对方舟持反对态度时，他们的狂热程度竟然趋向于无穷大！这对于接受经典人类学教育的方舟学家是无可理解的。他们这时的言行之激烈，和他们在满意时的状态差别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种物体。

另一朵则是运营策划——氪金实验的结果。这个实验中，股东们对收益的期望似乎并不符合在“匠心”中运行的预期结果，无论测量点怎样相对于它运动，这期望总是不变，保持着“短期内收益尽可能高，而不顾长期的和商业以外的利益”的性质。这是令人震惊的。倘若实验没有出错，这意味着不管玩家的数量和付费意愿之下降，甚至不管制作人和玩家的相向运动，这期望是恒定不变的，是一个常值！

这两朵乌云漂浮在大厦上晴朗的天空里，已经使我们不少同僚困扰了。但是，这也仅仅是两朵小乌云，此时做了辉煌帝国大厦的点缀罢了。方舟学的大厦已经落成，它是如此完美，难道会因为这两个微不足道的黑点减损了它的光芒吗？我相信，我们后继的潜力无限的新人，会很快解决这两个问题，作为方舟学大厦“修修补补”的工作的一部分的。

我的演讲完了。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到来。再次祝贺你们节日快乐。

 

 

*本文以开尔文勋爵“在热和光动力理论上空的19世纪乌云”为灵感创作。开尔文勋爵做演讲时，经典力学、经典电磁场理论和经典统计力学所构建的完整的经典物理学体系达到了辉煌的顶峰，这套体系延续着它自牛顿以来黄金般的贵族气质，几乎做到了解释世间一切现象的伟大成就，也就是“万物理论”。那时，物理学家几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群人，因为他们自认为掌握了上帝创造和运行世界的一切真理。开尔文勋爵演讲中的部分观点，也正是大部分物理学家当时的观点，在后世大意被记为“物理学大厦已经建成，后世的人只要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了”。

演讲中的“两朵小乌云”指黑体辐射的紫外灾难和迈克尔逊——莫雷的实验结果。其中，前者指经典理论的两条公式均无法解释所有实验结果，瑞利金斯公式更是在紫外区得出能量密度无穷大的荒谬结果。这后来被普朗克的能量子假设解决，由此引发了二十世纪最波澜壮阔的量子力学革命。而后者则暗示了光速不变的原理，并作为公理被爱因斯坦构建了他的狭义相对论，然后催生了十年后旷古绝今的广义相对论。

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作为二十世纪物理的两大支柱，狂暴而彻底地摧毁了经典物理学一切辉煌的建筑，把所有物理学家从手握真理的迷梦中拖入一片茫然的浓雾。那时不会有人想到，这两朵小乌云内部酝酿着如此汹涌的星火雷电，将要清洗整片大地。到现在，物理学上空早已不是两朵乌云，而是黑云蔽空、风雨欲来。

现在，方舟学大厦的上空，也有两朵小小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