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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江海作樊笼

2021-08-04 21:58 作者:人间逢夏至  | 我要投稿

  小六沉默地站在打开的舷窗上,在她面前,笼罩在金晖中的海水轻缓起伏,海浪把阳光折散成一粒一粒的金色光点。它们懒洋洋的飘动着,静静依附在小六同样金黄色的雨衣之上。

  这一刻很像梦境,像过去的时空中那些无人问津的记忆,正静静的沉睡在记忆宫殿的角落等待拾取,让人没来由的思绪万千。

  自从她逃离那座噩梦的城市之后,过去多久了?

  她不记得了。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噩梦,即使在她这样短暂的人生中,少有的几次快乐也是转瞬即逝。她想起了曾经在猎人小屋的地下室里,她抱着音乐盒落寞的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千篇一律的音乐,数着木板墙壁上用以计算日期的刻痕,就像迷途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指引。虽然在这之后不久,她就失去了她的音乐盒。但这没关系,因为她等到了指引的方向,也有了新的牵挂。

  但是那一天,她两者都失去了。不论是音乐盒,还是她的他。而今后很久,她可能都回不到从前了。陪伴她的,只有雨衣和打火机。

  她会就这样倒在逃亡的途中吗?小六不确定。

  最初是想要逃出倨蔑城,逃出诅咒和噩梦,来到令人向往的天堂。但当她真正逃出来之后,才发现噩梦的范围远比想象中的要宽广。也许那个梦中的天堂,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那个一起逃出的誓言也没能完成。在那之后,每当小六陷入危机之时,总还会感觉一道持剑身影如神兵天降,将噩梦怪物全部斩杀,然后把她温柔的抱在怀里。只是,每当小六竭尽全力,绞尽脑汁从一个又一个怪物的魔爪下脱身,拖着疲惫不堪和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前行,触目所见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时候,那幻觉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一样破裂了。

  默然片刻,小六便转过了身,抓住自高处垂下的一条铁索,攀上了这艘巨大的游轮。远处,一个个肥硕而臃肿的身影摇摇晃晃,同样慢慢的踏上了这艘船。

  传说中大海深处的幽灵之船——贪鄂号。

  ……

  贪鄂号是一艘幽灵之船,是一艘被诅咒的船。据说当它浮在海面上时,会如鲨鱼般游曳,贪婪的寻找着食物。它会把自己伪装成一艘人畜无害的游轮,让一个个游人进入到它永不满足的胃里,并让他们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美食赞不绝口,然后他们就会吃下那些美食,像成队的鱼群先后咬住鱼钩上的饵料。等到游客们全部吃掉了美食,他们从此就再也无法走出这艘船。这个时候贪鄂号就会沉下海底,像一只心满意足的怪兽,惬意的咀嚼着他们的血肉,直到储备粮耗光,它才会再一次浮出水面进行觅食。

  此时此刻,小六就见识到了这幽灵之船的真面目。她藏身在一根管道上方,看着下面许多人排成一列,每个人都是惊人的肥胖的臃肿,一摇一晃的顺着舷梯走入贪鄂号。每个人的脸上的肉都挤作了一团,有些甚至耷拉了下来,像一群肮脏的癞皮狗。与之相比,蜘蛛医生都要顺眼许多。小六只是瞟了两下就几欲作呕,急忙厌恶的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它们一眼。

  在不久之前她也像这样,从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船舱醒来,然后一路逃亡,遇到过失明的长臂小矮人以及和这些食客同样肥胖的双子厨师,还遇到过一些名叫“诺姆”的可爱的尖脑袋小人儿。比起那些令人反胃的怪物,诺姆们算是逃亡旅途中罕见到心灵慰藉,但却治愈不了她心中最大的那个创口。当时间沉淀下的灰尘被风吹走,留在那儿的伤痕一如既往的触目惊心。

  只有亲身经历过这一切,才知道肩上所担负有多么沉重。小六不知道曾经的那个人是怎么支撑住这一切的,但她却知道自己走出了这么久还没有崩溃的原因是什么。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叮嘱:“……只是从今往后,你都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勇敢的走下去,即便没有我,也不要害怕。”

  只是,她可能等不到,他来寻找她的那一天了。

  小六轻手轻脚的顺着管道向前走。在她下方,一个个肥仔接连从舷梯上滚过,在她身后,金色的太阳经过海水的反射默默的注视,如同饱含着眷念的目光。

  小六倏然停住了脚步,猛的转过身来,惊疑不定:“摩……”

  她感觉刚刚有人在看着她!是她熟悉的目光!那目光如同与她的雨衣一种颜色,就像太阳当空凌耀,把世界染的一片金黄!

  舷梯上只有成堆的肥仔一圈一圈的滚过,像流水线生产出的肉丸子。但没有她期待的那一个小小的纸盒头套,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一袭棕色风衣。贪鄂号的捕猎目标是早就确定好的,猎物船只早在她来到贪鄂号之前就已经启航了。

  小六驻足了许久,看着下方走上船的肥仔从密集变得稀疏,然后再变得零零星星,她嘲笑了自己一声。

  真不知道,原来她也会自作多情。

  小六低下头,摩挲着雨衣的一角,随后转身离去。在她离开之后,最后一个乘客走上了舷梯,登上了贪鄂号。从这一刻起,贪鄂号便是孤悬于茫茫大洋中的海岛,与世界的其他地方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在这艘船上将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他们自己,不会有人知道。

  ……

  小六攀爬在雕刻满花纹的木制墙壁上,烦躁的摇了摇头,刚刚的那个瞬间的那种感觉仍然挥之不去。那目光像是由冰冷岩石熔化而成的灼烫岩浆,炽热的同时又不失温柔。只有一个人用过这种目光看过她。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核弹爆炸的正中心,温度将会高达上千万摄氏度,人类已知的任何物质,在这种环境下都会瞬间气化。就算摩诺拥有虚空领域,但那小小的一圈壁障在核弹面前比纸强不了多少,摩诺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除非可以在爆炸的前一秒转移到距离爆心的百里以外,那样便脱出了核弹的威力圈。但以摩诺那时油尽灯枯的状态,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她的下方,笨重的肥仔们走路震的整艘船一晃一晃的,震的小六险些摔下去。她收回思绪,稳住心神,手上发力,从墙壁爬上了正门的屋檐。然而当小六从屋檐冒头,看到对面一个房间的阳台上站着的一个瘦削身影时,瞬间思绪剧震,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神再次乱作一团!

  那是……在她的梦中出现过的面具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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