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同人】和卓芙被困在了孤岛的城堡里?!“圣米歇尔山的流沙”

·是一时兴起的小甜品文,并非正作。
·其实,我并没有去过圣米歇尔山,对欧洲赛马的史实也一知半解。
【引子】
圣米歇尔山,孤岛上的城堡。若不是被困在这里,我想自己一辈子都没机会住进这种地方;一如现在,眼前还坐着一位自己根本没机会见到的姑娘。
对面这位马娘在椅子上蜷起腿来。她是光着脚的,双手环过膝盖,小脚丫在椅面的边缘来回挪动。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就靠进椅背,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
那海蓝宝石般的眼瞳里透露着一种清澈的茫然。也就在她这样收起警惕眼神的时候,我才胆敢打量一下这位姑娘。她戴了顶小白帽子,又系了个玫瑰色的蝴蝶结。那显然是贵族的装饰,在她身上却并无威严,倒显得活泼可爱。头发的颜色像是棉花糖;两只小辫儿束得俏皮又随意,有如麻雀的尾巴,倘若她这时点一点头,辫子就会跟着来回翘动。
我又不禁顺着往下看去。那件贵族礼服仿佛被裁掉一半,下摆还未及腰,于是少女身体的曲线便一展无遗。肚脐在那薄薄一层丝料下若隐若现,此刻比起让人浮想联翩,更叫人担心她会不会受凉。腰下束着一条白色短裤,下面还绣了花边,一条柔顺的长尾在其后扫来扫去。
良久,我又抬起头来,发现她已不知何时盯向了这边,似乎在拿目光抗议我的窥视。她把腿又缩紧了些,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一副我要对她图谋不轨的样子。
“安啦安啦,我又不会害你。”
我为自己无力地辩解着,也理所应当没有得到回答。宴厅里依旧是一片沉默,只剩炉火还在噼啪,雨在朦朦胧胧地下。我和她坐在长长的餐桌两端,气氛宛若谈判一样压抑。
“只是提醒一下……咱们已经快这样半个钟头了。”
“...... ”
【1】
事情还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简单来说,我是一个平凡的特雷森训练员,却突然被理事长安排来法国出差——只有我一个人。于是自己就单枪匹马,提着公文包东奔西走,和各种URA国际人士洽谈、撮合,几天下来,身心俱疲。
但是另一方面,等工作都忙完之后,我在法国做什么就由不得那个橘色小矮子来定夺了。于是我便背起行囊,计划在签证剩下的天数里把法兰西逛个遍;通俗来讲,就是公费旅游。
今天的目的地是圣米歇尔山(Mont Saint Michel),一座海面上美丽的花岗岩小岛。古典的欧式房屋和塔楼围绕山脉而上,而在山顶,一座宏伟的城堡高耸入云,成为这座岛屿最显眼的地标。只是当我到达的时候,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走在城区里,顺着石板路拾级而上。街上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就连景点关门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还是有人在这座岛上起居生活的。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我忽然感觉心跳加速,把背包扔在一旁,掏出手机确认着情报。
“‘圣米歇尔山,全域紧急撤离’——欸,为什么?!”
屏幕上的雨滴替我作了回答。一滴,两滴,直到以极快的速度布满屏幕。
“‘史无前例的暴风雨’——”
糟糕了。我随即抄起背包朝山下跑去,打算原路返回,可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圣米歇尔山是座潮汐岛,数十分钟前踏过的路,如今已经变成海平面了。眼前选择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朝着高处逃离。
“只有那座城堡——!”
我调转步子,朝着山顶飞跑而去。四周已经蒙上一层迷雾,石板路上的坑洼也积满了水,踩下一脚就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又随即被更大的雨声所埋没。
倾盆大雨拍击在这座无人的小城上。我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向上,脸颊已不知洗过了多少道雨。不知在风暴中走了多久,雾气之中,城堡的尖顶逐渐显现出来。
“就快到了!”
城门是大敞着的,人们似乎走得十分仓促。我一边暗自庆幸,一边闪进城内,撞开城墙下的一道板条门,躲进这座宏伟的建筑里面。
“呼,呼……”
城堡将我和风暴隔绝开来,我扔下背包,弯着身子大口喘气。等心跳声不再挤压鼓膜,我便起身顺着红毯走去,直到自己置身一个空旷的厅堂。这里似乎是城堡的宴厅,旧时的那些贵族,想必就在这长长的桌边坐成一排,点上烛光,享用他们的美妙晚宴。如今这里却是一派凄冷,炉子里只剩下灰烬,只有窗外的暴雨还在肆虐。也就在我觉得屋内气温低了点的时候——
“阿、阿嚏!”
看来我并不是唯一的访客。那喷嚏声自一根柱子后面传来,在厅堂中久久回荡着。
“谁、谁在那里?!”我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耸立起来。
“听着——我没有恶意,我是来这里避雨的!要是擅闯了地盘,真的非常抱歉!”
回音过后是长久的沉默。之后,一对耳朵从柱子后探了出来。
【2】
“啧,真难办啊……”
取得她的信任变成了首要难题,我苦苦冥思,却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咕~”
我应声撇过头。女孩尾巴拉直,羞红了脸,双手正捂着肚子。“你、你什么都没听见!”
好吧,看起来让她开口也没那么难——
我这样想着,从旅行包里翻出了几个应急罐头。
……
马娘的一大特点便是她们吞山饮海的饭量。厨房就在宴厅的不远处,我打算小小借用一下,至少能让这几盒工业食品显得更美味些。
我用小刀划开午餐肉和牛肉罐头,把它们倒进一口小锅,之后还可以用这些油脂和汤汁再煮些豆子。这顿饭对一个人来说绰绰有余,但就餐人数增加一位马娘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我拧动旋钮,灶台上的微微火苗显得鼓舞人心。虽然没有手机信号,但这里的水电气依旧可用,哪怕暴雨连绵,住上些许时日想来也不是难事。唯一的担心是补给问题,这一顿饭已经快用掉我背包里的全部家当了。
“先吃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也不迟。”
我把这团不像样子的杂烩分成两盘,又把多的那一份端到了她面前。“抱歉啦,现在只能吃这些了。”
女孩抖抖耳朵,看着盘子里的菜肴。
“……Merci(谢谢).”
……
少女看样子吃得很开心。她依旧面不改色,尾巴却在身后摇来摇去。
“所以……至少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一餐用毕,我放下自己不太习惯的刀叉,看向对面的姑娘。
“……维纳斯公园(ヴェニュスパーク)。”女孩说完没多久又改了口,“叫我卓芙(Treve)吧。”
“那是你的小名吗?”
“你就当是好了。”马娘似乎并不希望我深究这个问题。
“那好吧。”我还给她一个标准的笑容,“请多关照啦(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卓芙。”
女孩略显疑惑地歪过了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日语里的敬语啦。请你多加担待之类的。”
“……”女孩模仿着我的口吻。
“‘请多关照’啦。”
……
我扒着窗头,望向屋外漆黑的雨夜。今天想要打道回府恐怕是不太现实了。
“你是住在这里的吗?”我以一个愚蠢的问题开始对话。
“Non(不),”身后的姑娘回答道,“我和你一样是来这里观光的。可谁知道……”
“等等。你,来这里玩?”我重新打量起她身上的华服,“怎么看,你都像是能住在这里的人,而不是个观光客呢。”
“倒不如说,我正因为如此才会来到这里呢。”卓芙朝我无奈地摊开手。“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
“所以说就是逃出来的嘛!”
我似乎戳到了女孩的痛处。她光着脚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两个小辫在身后翘着,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迟钝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姑娘恐怕受不住家里的约束,趁今天偷偷溜出来玩了;结果好巧不巧赶上暴雨,于是就和我一样,被困在了这座孤岛上面。
“抱歉啦。”我并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咱们现在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随时说吧。”
“说得倒轻巧……”马娘嘟起小嘴,把脑袋撇向一边。
出于旅者的本能,我打算先检查一下今晚休息的地方。沿着古堡的长廊走去,轻易就能找到两间相邻的卧室;屋内的装潢也是相当典雅,檀木、插花、香薰瓶,床铺周围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纱。我走到窗旁确认它不会太过透风,又回到床边捻起被褥,掂量着它的厚度。
“没问题,”我拍拍手,“温度很适宜。哪怕晚上不点炉子,也不会着凉的。”
“那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抢先认领了这间屋子。“先说好了——无论我在不在,你都不能擅闯女生的房间喔。绝对不能!”
“同样的话回敬给你。”那时我还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少女心思。“晚上要是打雷,也不要突然跑到我的房间来啊。那就晚安咯?”
【3】
清晨,我在一张奢华的大床上醒来。
檀木的香气沁入鼻腔,我伸手捏了捏脸颊,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床铺很松软,自己整个身子几乎都陷了进去,外加前几天奔波劳碌,这一觉可以说睡得相当踏实。
我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身,双手推开木窗,屋外的雨点便扑面而来。看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我叹了口气,又伸手把窗户关上、锁紧。
“她还没起床吗?”
隔壁的房门依旧紧闭,大概女孩正睡得香甜。我选择不去打扰她,回到屋里套了件雨衣,打算独自出去勘查一下地形。
“呜哇,好大的雨……”
我推开板条门,随即和倾盆大雨撞了个满怀。风暴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即便如此我还是小跑起来,试图在城堡周围侦查一番。
“就这个样子下去的话……今天也走不掉啊。”
大雨瓢泼,我在城区中穿梭着,从一个屋檐闪进另一个屋檐,就这样一路向山脚下跑去。
“咦,这是?”
礁石中间,一个集装箱吸引了我的眼球。现代化的金属棱角和这座古城格格不入,雨水不断冲刷着铁皮,鲜亮的漆面却毫无锈损。一切都在说明,这个箱子就是刚刚落在这里的。
“难道是空投来的补给箱吗?”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岛外可能发现了有人被困在这边,但是方今的天气还不宜施救,于是就先留下一些补给,供我们在这里维持生活。
那个大铁皮箱看样子能装得下不少物资。它静静躺在礁石间的一片滩涂里,离岸边并不算远,几步就可以轻松拿到。我沉浸在这种喜悦里,迫不及待地跑到岸边,伸出脚来,朝那“浅滩”踏出一步——
“快停下!”
后衣领被一把拽住,我在空中惊慌地蹬着四肢,转即又被拉回岸上。先前踩下的地方已经形成一个洼洞,随后仿佛是变魔术一般,周围的滩涂居然化作一粒一粒的细沙,向坑洞中流淌而去,直至把它填满。
“啊!”我倒吸一口凉气,“是流沙!”
“它就专治你这种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
那是卓芙的声音。把我拎上岸后,女孩就这样气鼓鼓地看着我。“小心点啊。你差点就没命了呀!”
圣米歇尔山的流沙。它像是盘踞在这座孤岛周围的巨蟒,隐蔽、多变,而又致命。退潮之时,它看起来就像人畜无害的滩涂,仿佛踏上去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一旦落脚你就会深陷其中,随后沙子开始流动,那便是你生命沙漏的最后倒计时了。它会一点点把你填满、埋葬,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迎接缓慢而绝望的死亡。
“……谢谢你,卓芙。”我还有些惊魂未定,声音依旧是颤颤巍巍的。“你……你救了我一命。”
“De rien(不用谢). 比起这个,下次不要再擅自行动了,好吗?”
卓芙眨眨她蓝宝石般的眸子,伸手拉我起来。我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的那些话——“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忽然感觉有些愧疚。少女那清澈的眼神正不断增加着我的罪恶感。
“Désolé.”我用她的语言向她道歉,这样或许会显得真诚一些。
“没关系啦。”卓芙这时注意到了那个大铁皮箱子。“你是为了把它拿上来吗?”
我点点头,却马上遭到了她的否定。
“你绝对不可以下去,四周都是流沙,这样太危险了。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在岸上——”
我盯着绕在码头边的一圈锚绳,突然灵光一闪。
“我有一个主意。你想来试试吗?”
……
“只、只是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动作有些无礼哦。”
少女有些羞涩,缩紧身子,面红耳赤地看着我对她上下其手。
“拜托了,请相信我一次。”我抬起手来,“这样绕一圈,再这样绕一圈……”
我正拿着绳子绕上女孩的身体,此情此景,恐怕让任何人看到都解释不清了。但是好在岛上已没有其他人,而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我们那边,平时就是这样做根性训练的。”
用绳子在身后绑上一个巨型轮胎,然后拖曳向前,是特雷森马娘锻炼根性的老牌方法;只不过现在轮胎换成了铁皮箱。我把绳子一端系在卓芙身上,随后拿住带着钩子的另一端,像个牛仔一样把它抛了出去,勾在集装箱的卡扣上。
“啊!”卓芙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好聪明的办法!”
“接下来就劳烦你啦。”我又检查了一遍女孩身上的绳结。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办法,自己只看别的同事这样用过,自己却还从未有机会实操呢。
“交给我吧!”
女孩弓步蹬住地面,向双腿灌注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嘿——呀!”
集装箱扭动了一下,随后从流沙中一点一点拖拽出来,被卓芙轻松拉到了岸边。
“好强大的爆发力……”我在一旁赞叹着,已有些看得呆了。面前这位马娘绝非等闲之辈,我在心里暗自想道;如果这只是她平日训练的力度,那在比赛上又会爆发出何等惊人的力量呢。
“完活!”马娘拍了拍手,朝这边嫣然一笑,似乎是在向我邀功。
“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但是还没有结束哦。”
我伸手指了指山顶。“咱们得把它拖回城堡才行。”
刚刚还满脸得意的姑娘瞬间凝固住了。
“诶,不是吧——”
……
最后,我负责给卓芙一路打着伞,陪着她把集装箱拖到了山顶。原先的力量训练,俨然变成极端的耐力训练了。
“呼,呼……”
回到城堡之后,女孩就直接跪坐下来,扑到地毯上大喘着气。这一趟对她的体能可是相当严峻的考验。
“我动不了啦。”她耷拉着尾巴,和我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我搬回屋里去吧。”
“辛苦你啦。”我递来水壶,把毛巾搭在女孩的头上。“但我建议你先起来活动一下。你这样待着会堆积乳酸,明天腿会很疼哦。”
“真是的……你好多事啊。”卓芙旋开水瓶,往嘴里随意地灌着,“感觉你懂得好多的样子。你是职业运动员之类的吗?”
“我固然不是。”我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只秒表。“但我可以让别人走上赛场。”
我还以为自己的这句话会颇显帅气,没想到卓芙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这里,而是盯着我的秒表入了神。
“好新。屏幕上的膜还没有撕掉呢。”
少女无意间吐出了一句超级伤人的话。
“你真的是训练员吗?感觉秒表都还没用过几次呢。”
“我——”
这句话把我最后的遮羞布也无情地掀开了。我感觉自己结巴起来,声音甚至带上了些许哽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训练员,这一点没有错。只是……”
“只是?”
“只是……我还没找到自己的担当。”
这是我隐瞒至今的一个秘密。来到特雷森已经不下几年,选拔赛也看过了无数场,可即便如此,自己却还从未成为过谁的担当。在我那些优秀的同事之间,这无疑会成为谈资乃至笑柄。而理事长经常派我来干出差和文职的工作,也是因为我没有担当马娘需要照顾。所以,即便一个人来法国出差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倘若不来的话,自己就是彻彻底底的薪水小偷了。
毫无自知地,我以一个人类男性最软弱的眼神,抬头望向对面的女孩。我的双眼之中已全无保留,让女孩得以望穿,看到新人马娘挥手谢绝,看到理事长找我谈话,看到我只身一人坐在操场边,观摩别的同事带着担当马娘训练。
“呜呃。”卓芙这才发现她戳到了我的痛处。“对、对不起……”
“没关系的,事实就是如此。”我选择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到法国,结识到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孩呢。”
“什?!”卓芙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扭过头去,却依旧能看到小脸唰地红了起来。
“你的爆发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马娘都要惊人。”我真诚地看着她,“Merci——谢谢你,让我第一次体验到指导别人训练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我感觉自己重新拾起了年少时立志成为训练员的梦想。
女孩把脸颊埋在手心里,一副苦恼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已经过载了。
“……我可以吗?”良久,我听到她小声嗫嚅道。
“什么?”
“至少在这几天里……可以让我成为你的担当马娘吗?”
……
【4】
于是我和卓芙不成文的临时担当关系就这样开始了。
物资依旧会隔三差五地送来,每当这个时候,女孩就会干劲满满地把铁皮箱从流沙中拽出,然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才肯把它一路拖回山顶。我们偶尔也来到城区外面练习加速和爬坡,在雨中踏上泥泞的草甸,这是模拟湿重场地的绝佳地方。
“将来想去凯旋门吗?”
“当然想!”
“那这次就跑得再快一点!”
女孩应声飞驰而去,掀起一轮狂风,就连空中的雨滴都改变了方向。泥点混杂着草根飞溅而来,噼啪地打在我的雨衣上面。
“这孩子……她真的是个天才。”我看着秒表上难以置信的数字。“迟早会在隆尚赛马场上见到她的。”
自己正在给以后的远征之路培养强敌,我突然有了这样的预感。但是训练员存在的意义便是和马娘一起放飞梦想,而梦想又是不分国界的,所以我的手中依旧紧抓着秒表。
“怎么样,这一次有快一点吗?”马娘小喘着气跑了回来,两个辫子在空中一翘一翘。她眨眨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诶呀,忘了按秒表了。”
“C'est abusé!怎么这样——“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也是特雷森训练员的惯用技俩呢。
……
当然,暴风雨依旧不可小觑,我们能够户外运动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一个合格的训练员需要学会因地制宜,灵活地安排训练;于是这座空旷的城堡就成为了我的主要目标。
“没问题!保持住这个速度!”
城堡的塔楼之中,女孩绕着螺旋楼梯一圈一圈向上,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阶梯之间。
“漂亮的一程!”我在顶楼和刚刚到达的女孩击掌。“照这个用时,你已经打败了好几个我们那边爬神社的马娘了。”
这个训练自然是受到了神社那长长的石阶路的启发,只不过现在从直路变成了螺旋;唯一的缺点是跑太多次便容易晕头转向,因此一定要留够两次训练的间隙。
“对了,卓芙。你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出道吗?”
歇息的时候,我就和她并排坐在阁楼里叙旧,看着天边大雨瓢泼,撒向这片披着云翳的土地。
“感觉你的步伐相当有力,或许离本格化也差不太多了。”
“出道吗。”卓芙望着窗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其实在你出现之前……我还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呢。”
“欸,为什么?”
“因为我啊,是个不被看好的马娘呢。”
身旁的她抿着嘴唇,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在我的故乡——在这里,向来都不缺优秀的马娘。而从出生开始,自己就一直是个不被看好的孩子。许多人都认为我根本不会踏上赛场;就连偶遇的资深训练员也委婉地说,我骨架长得太小,恐怕受不住比赛的强度……”
*史实上,卓芙因毛色不佳以及体型过小,曾经在拍卖会上流拍。
女孩又回过头来,碧蓝的眸子里闪动着光。
“你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看好我的人。谢谢你。”
那句感谢是用笨拙的日语说出来的。于是我笑了,笑中掺杂着许多感情:
“今后远不止我一个,你还会让全世界的人都高看你的。一起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我朝女孩伸出手,又随即被她回握住。屋外仍旧是阴雨连绵,我却在她眼中看到无比湛蓝的天空。
……
“冷藏,冷藏。冷藏,冷冻……”
哪怕回到城堡里起居的地方,依旧可以进行一些敏捷和反应力的训练,比如——快速分拣补给箱里的物资,把它们分门别类塞进冰柜中。其实,这个借口是我随便找的,但这样就可以说服那个懒得动的女孩,和我一起来厨房整理这些堆积如山的食材。
“番茄、马铃薯,还有好多好多胡萝卜!”卓芙正高兴地摇着尾巴,把那一大堆胡萝卜抱在怀里。“今天要做点胡萝卜吗?”
“留一些在砧板上吧。”
我话音还未落,女孩就雀跃起来,在砧板上骨碌骨碌地放上了好几根。她现在可不是那副赖在屋里不肯动弹的模样了,我这样无奈地想道。
后勤也是不可轻视的一环,高强度的训练必定要跟上高营养的餐食。我翻出一块装在塑料袋中的生牛肉,思考着可以拿它做些什么。
“对了,还没看过这座城堡本身留着什么东西呢。”
紧急情况下,想必借用些东西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于是我开始在厨房里面翻箱倒柜起来。遗憾的是,找到的面粉之类大都已经受潮发霉,只有贮在玻璃小罐中的少许香料还可拿来一用。最后,我不抱什么希望地打开最后一扇橱柜。
“这是——”
一排碧绿的酒瓶安然躺在菱形木架上,通透的颜色足以让人想起庄园里洒满阳光的葡萄叶。勃艮第红酒——这可不是女孩那个年纪该碰的东西,于是我赶紧把橱柜合上。但是过了不久,我又想到了一个点子。
“直接喝固然不行——但这是上好的料酒呀。”
勃艮第炖牛肉,那绝对是世界上最令人垂涎的菜肴之一。红酒可以去腥软肉,奶油则会赋予它绵长醇厚的口感。刚刚拿出来的那些胡萝卜也可以用到,切成小块一起炖煮便是绝佳搭配;按这里的传统再添几片面包,便足以称得上人间美味了。
我这样想着,悄悄准备起食材和香料,打算给这位法兰西姑娘一个惊喜。
“只希望我不要班门弄斧吧。”
……
训练员把炖锅的盖子合上,在咕嘟咕嘟的声音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不知道的是,门外的少女早就嗅出了故乡的味道。她躲在门框旁边,咬住手套抽噎着,双眼已是热泪盈眶。
……
“嘛,马马虎虎吧。”卓芙叉起一块牛肉,连着汤汁放进嘴里。“和正宗的做法还是有些差距。不过外乡人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啦。”
“感觉你眼眶好红啊。”
我坐在对桌看着女孩,感觉她的样子有些怪怪的。“应该不是过敏之类的吧?那可先别吃了,我再回去给你做点别的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
卓芙不停地摇着头,两个小辫甩起来就像拨浪鼓的鼓槌。她用双手围住那盘炖肉,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它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她的声音忽然嗫嚅起来,“而且是重要的人……做给我的,重要的东西。”
女孩说到这里却不知为什么来气了,忽然站起身来,嘟着小嘴看着我。
“再说我又没有过敏。真是的,手这么巧,心却跟块木头一样呢。”
我下意识无视了那句贬低我的话。“嘛,你没事就好。快吃吧,待会凉了可就不好了。”
女孩又坐下身,用手抹了抹她那红红的眼眶。
“吃完我想去塔楼上散散步。可以陪我一起吗?”
……
我们沿着塔楼的螺旋楼梯拾级而上。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是用走的,权当是饭后的散步。卓芙用她那带着白手套的手牵起我的,邀请我在回旋的楼梯上跃起一支圆舞曲。
“我们到了喔。”
一曲终了,我们又回到了塔楼的尖顶。两个人就并排坐在阁楼里,听着窗外的夜雨淅淅沥沥。
“看不到月亮呢。”
明知外面只有阴云,女孩还是自顾自地说了那样一句话。“在你们那里,月亮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这里并无红酒一般的醉人气氛,也不会有海上明月的淡淡清寂。窗外只是乌云密布,浓郁而绵长,如同已经被调乱而黑成一团的颜料。
“从这里,能看到岸边那些流沙呢。”
女孩伸出手,指着山脚下那漆黑的一带。
“你知道吗,训练员先生。圣米歇尔山的流沙,就专攻那些自傲而浅尝辄止的旅者,企图把他永远留下来呢。”
我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礁石间涌动的潮汐。
“许多古典文学大家,也痴迷于流沙的这种特点。滩涂的表面看似安全,可是一旦选择落脚,被潮水浸泡过的松软表面就会变成淤泥,将你死死地缠住。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朝我神秘一笑。“训练员先生,可不要被流沙迷住了哟。”
“……”
“差不多也该回去休息啦。”卓芙站起身,“明天我们练些什么好呢?”
我望着少女的背影,一瞬间竟感觉心跳漏了半拍。
【5】
“卓芙?你在吗?该起床啦。”
门后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才有了动静。但是回应我的并不是话,而是被褥摩擦的声音,以及女孩的两三句梦呓。
“再不起来太阳就要晒尾巴啦。”我又敦促地敲了敲门。
“让我再……睡一会儿啦。”
听声音女孩大概又翻了个身。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快接近正午了;自己固然不是那种死板的训练员,但是更希望女孩在平日就保持住健康的作息。
“再不起来的话我可要进来了喔。”我握上门把手。
“别……不要进来……”女孩依旧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我估计她锁了门,于是突然想要拧动一下把手,发出些“咔哒咔哒”的响动,这样或许能吓唬到屋子里那个懒虫。
“吱呀——”
“诶,怎么开了?!”
女孩的房门根本没有锁,我轻轻一旋就把它打开了。随后,我便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从我的脚下开始,地毯上就左一件右一件堆着各种脱下来的衣服,一直延伸到她的整个房间。衬衣、短裤、吊带背心,还有一些我大概不能看到的东西,就这样花花绿绿地成为地毯上的斑纹。
女孩从被褥中探出头来,两根粉色的呆毛在头上翘着。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呜啊!!”
她忽然反应过来了,胡乱地蹬着双腿,结果又“咕呃”一声卷着被褥滚到了床下面。
“你你你你你!”
她藏在被子里,又羞又急地指着我。“我、我不是说你不能随便进我房间吗!”
“还不是你快到中午了还不起床。”
我耸了耸肩,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到了。没想到这个富丽堂皇的法国姑娘,私下里竟是如此不修边幅。
“好了好了,快收拾一下起来吧。”
女孩没有吭声,只是面色微红地蹭了蹭腿,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些。
“……你不会没穿衣服吧?”
“……没有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什么没有了?”
“……干净的衣服。”
……
最后,我只能哭笑不得地翻着自己的行李,找出来一身还算合适的T恤和短裤,扔给卓芙让她先穿上。
“……谢啦。”她略显惭愧地说,“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失态的样子了。”
“没关系的。”我背着身,听着身后布料窣窣滑动的声音。“能多了解担当一些,这也是好事情。”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了,我在心里暗自想道。
“我换好啦。”
卓芙正打量着身上这件宽松的T恤,又把它捏起来瞧了瞧;于是少女那洁白的腰肢就隐约可见,让我不禁又把脑袋别了过去。
“日语里面,是不是有个词语来着?”女孩思索着,“叫‘男友衬衫’什么呢。这个就是吧?”
“不要学到一个词就乱用啊。”
我在房间里环视着,发现了被她扔在地上的那件贵族华服和花边短裤。它们的颜色已经快称不上是白了。
“所以,这些衣服你打算怎么办?”我敦促着她,“只是顺便提一句,城堡的洗衣房还蛮大的。”
卓芙盯着满地的衣物,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不过,她脸上那种坚定的神情几乎瞬间就松懈下来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微妙而羞怯的微笑。
“要洗的衣服……好多呀。”
“我知道它很多。”我看着女孩这副心虚的样子。“你就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吧。”
“可以陪我一起洗吗?”
“……下不为例啊。”我有些汗颜,心想是不是每个训练员都要为他的担当马娘做这么多。“先把昨天训练穿的那一身交给我吧,要是放久了就不好洗了。”
“昨天穿的所有吗?”女孩在衣服堆里翻找起来。“那这两件呢?”
我赶紧扭过头去。
“这个你自己洗——!!”
……
即便扔在地上放了一段日子,卓芙的这些衣服却并无太多异味,这在我看来简直就像奇迹一样;只是拿在手上,少女独有的一种荷尔蒙气息便会氤氲开来,让我有些燥热不安。不过,这股燥热随着我把双手放进洗衣盆,浸泡在冰水里后,就很快冷却下来了。
“呜哇,好多……”
旁边的水槽里还有一个小洗衣盆。女孩和我一样来回搓洗着衣服,只是她的双手纤细而白皙,显然还没有干过太多粗活。
“加油啊。”我给卓芙打着气,“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这方面也不能输给别人呀。”
我当然清楚让女孩重新拾起一个习惯是何其困难,但我想训练员大概也总是这样爱管闲事。梦想是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朝着远处的目标而行,并不意味你可以抛下身上的行李。
我把卓芙的那件衣服从水中沥出,想象着她穿上之后的模样。果然还是白净的衣服适合她呀,我这样想着,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微笑。
“真是的。”
女孩脸上也不知何时挂上了笑容,一边搓洗一边自言自语着。
“又是做饭,又是帮我洗衣服。Si je continue ainsi, je ne pourrai pas Me Passer de vous……”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女孩继续手头的工作,“我说你借给我的这身衣服好老土。”
“不是吧——”
后来我也没能弄懂那两句法语的意思。不过,也就在这样的小打小闹里,我们终于把成堆的衣服洗完,挂在了晾衣架上。
就这样,我们沉浸在和彼此共同度过的生活里面,矛盾不断被发现,却也很快被磨平。
“卓芙,把那根胡萝卜拿下来!食物不要摆在床上!”
“好啦好啦,我会处理掉的啦!”
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生活在对两人来说都很舒适的节奏之中。
“对了,你吃过汉堡肉吗?晚上我拿肉馅做一个给你尝尝吧。”
“好香!不过在那边,汉堡肉饼居然可以单独当一道菜吗?”
圣米歇尔山的城堡里,我们不再勉强度日,而是逐渐开始享受起了这段特殊的时光。岛上的暴风雨仍未停下,我们却时常会忘记这一点。
我在身边是她的太阳,她的眼中有我的蓝天。
……
【6】
“救援队说,明天会来尝试接我们回去。”
我从空投箱里拿出那封一并附来的信,一瞬间竟有些怅然。“不过,我们终归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嘛。”
“……也是呢。”卓芙看着窗外,“外面的雨,感觉也一天比一天小了。”
明知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孤岛,我们却显得并没有那么高兴。相处的时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我们坐在炉火旁听着雨声,心想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悠闲呢。
“……”
“训练员先生。”
卓芙用她那清澈的蓝色眸子看着我。
“可以再带我做最后一次训练吗?”
……
我们走出圣米歇尔山的城区,来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坡道上。
“感觉今天土地有些松软啊……真的没问题吗?”
“对你来说可能是有一点松,”卓芙踩了踩草甸,在上面踢踏着步子,“但是对马娘来说不成问题啦。我们开始吧?”
爬坡训练,我们把它作为这段旅程的谢幕。女孩俯下身子,摆出一个捕食者追击猎物的姿势,随后便像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隆尚赛马场以其极具欺骗性的“假直道”而闻名:许多马娘会把弯道后的斜坡误当成最终直线,过早开始冲刺,从而在真正的直道前就耗尽了体力。因此爬坡以及爬坡之后的加速,都是训练的重中之重。
而现在,我们也踏上了这段旅程的最终直道。这就是我和她在圣米歇尔山上的最后一舞了。
“嘿呀——!”
雨珠刚刚落进草地,就被女孩的双脚再度卷起。纵使脚下一片泥泞,她依旧是那样优雅、轻盈,有如雨燕在狂风中飞舞。
“训练员先生!”远处的女孩突然喊道,朝我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的配速是不是慢了一些?”
“没有!”我低头看了看秒表,随后喊了回去。“你爬坡的速度是正好的!坚持住!”
“可是我总感觉,周围景色变化得慢了呀!”
卓芙的这句话让我更摸不到头脑了。她的速度并没有降低,反而是加快了,秒表也这样告诉我。
突然,女孩逐渐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怎么了吗,卓芙?”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情了吗?”
“……快逃!!”
“什么?”
“我说快逃,训练员先生!”女孩歇斯底里地喊道。
“是泥石流——!”
山体滑坡。这是一个经典而致命的相对运动问题:女孩感觉自己向上的速度慢了,并不是因为她放缓了脚步——而是脚下的泥土正朝下坡滚滚而去。
也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转瞬间就被绊倒,径直陷进了泥石流中。
“训练员先生!!”
马娘用尽她所有的力量,在洪流中艰难地拔动着腿脚,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着我,训练员先生!我这就来——”
可是都太晚了,马娘的速度终究输给了无情的自然。我被泥沙席卷而去,滚落到山脚下的尽头。
【7】
……
“……我还活着?”
灾难暂时停歇了。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低头看去,发现半截身子已经陷在淤泥之中。
“这里是……岸边?”
我庆幸自己得救了,开始在泥沙中活动着四肢。可身体却并未如愿向上划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下坠感。
霎时间,恐惧遍布了我的全身。
“等等,这不会是——”
圣米歇尔山的流沙。山体滑坡一路把我送到了这里,让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我惊恐地看着刚刚活动四肢造成的空隙,此刻已经逐渐被流沙填满,下压,直至和岸面一样平整。而接下来,我还留在外面的半截身子,恐怕也要遭受相同的事情了。
“这就是……缓慢而绝望的……”
我缓缓闭上双眼,放任身体向下沉沦,眼前也闪动着走马灯。
“我呀,长大了要去当训练员!”——那是还穿着童装的我,明明路还没走明白,就想着去教别人如何跑步了。
“因此,我一直渴望加入特雷森学园。”——那是刚刚毕业,穿上西装去应聘的我。理事长就坐在对面,真没想到是个矮矮的橘发小女孩呢。
“真是的,你们有担当就这么了不起吗?!”——那是和三五同事一起聚餐的我。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被开了个很痛心的玩笑呢。
这之后,一个女孩,很重要的女孩,出现在了我的人生之中。
“你就叫我卓芙好了。”
“至少在这几天里……可以让我成为你的担当马娘吗?”
“好啦好啦,衣服我会去洗的啦!”
“嗯——好吃!真想一辈子都能尝到这种口味呀。”
“其实我啊,已经——”
咔哒。胶卷已经放到了最末尾。
对不起了,卓芙。我在内心默念着她的名字。
这份未来,恐怕无法和你一起——
“训练员先生。训练员先生!”
走马灯似乎还没有结束。不,这根本就不是走马灯——
“训练员先生!醒醒啊,训练员先生!”
我猛地睁开双眼,灵魂仿佛在一瞬被唤回躯壳。女孩正站在岸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别放弃呀,训练员先生。我还在这里呢!”
“不,别过来!”我连忙制止她,“你过来也会陷进流沙里的!”
卓芙却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劝阻,只是盯着岸边的那圈绳子。
“我说,训练员先生。”她朝我嫣然一笑,“还记得我们最开始做的根性训练吗?”
“……当然还记得。”我回忆起女孩用绳索拉着空投箱的样子。
“那么这一次,可以陪我做个友情训练(友情トレーニング)吗?”
“……啊!”我突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训练也是可以多人参加的嘛。”女孩把绳子抛给我,“这一次,就麻烦你来当轮胎啦。”
而且,无论如何,我也是不可能抛下你的呀。女孩拉住绳索,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毕竟——
——Je ne peux pas vivre sans toi(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さよならの速さで顔を上げて
就以道别的速度抬起头来吧
いつかやっと夜が明けたら
仰望着某时终会到达的黎明
もう目を覚まして 見て
睁开双眼吧,看啊
寝ぼけまなこの君を 何度だって描いているから
你那睡眼惺忪的模样 无论几次都会被我描绘下来
绳索终于被拉到了岸边。训练员从流沙中站起,和女孩紧紧相拥。
……
【尾声】
几周以来,圣米歇尔山的云翳中第一次划开了破晓。光芒自地平线上投射而来,照耀着码头边的粼粼波光。
“果然……你还是要走吗。”
女孩抓着我的衣角,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没办法呀。临时签证已经到期了,而且如果太久不回去,也不好跟理事长解释啊。”
我和法兰西姑娘大概就要在这里暂别了。我会乘上一艘渡轮,去到最近的有机场的城市,踏上回国的旅途;而她则会回到故乡,继续正常的生活。
“相信我。我会回来的,好吗?”
我把双手搭在女孩的肩上,真诚地看着她。
“……嗯。我等着你。”
女孩也注视着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们都张开嘴,想要向对方再倾吐些什么,可是渡轮的汽笛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似乎是在敦促我出发。
“我是时候走啦。多保重,卓芙。”
于是我只能这样给对话作结,略显遗憾地回过身,然后走上船去。可到了甲板上,我又不禁回过头来,倚在栏杆边望着岸上的她。
汽笛声再度响起,登船桥也被收回。随后,一阵缓缓的震动自脚下的庞然大物传来。渡轮就要出发了。
我扒在船边,看着女孩越来越小的身影。霎时间,一股勇气流淌过我的全身;我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来,恐怕此后就再无机会了。
“我啊!”
轮船的汽笛还在嗡鸣,我前倾身子,抓着甲板上的栏杆,用尽所有的气力朝岸边喊道。
“我啊,想当你的担当训练员!不是临时的,而是一直一直当下去——!”
岸边的姑娘动动耳朵,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起初她只是微抿着嘴,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蓝宝石般的瞳中闪烁着光。最后,当船只就要消失在晨雾中时,她忽然忍不住了,沿着码头一路向前飞跑,张开嘴大声喊着:
“——”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虽踏上回国的路,灵魂却早已陷进圣米歇尔山的流沙了。
-Fin-

贯穿文章始终的码头的情景,也是受到了此曲MV的启发呢。不过,《鹦鹉螺》这首歌本身讲述的却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抬起头来吧,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我的往期作品】

一个关于无声铃鹿、训练员,还有一位神秘人物的小短篇。这场超越因果的温泉旅行,将会给踌躇中的二人带来些什么呢。

一个“无声铃鹿成为了花样滑冰运动员”的中篇故事。但是,随着女孩不断重拾记忆,她发现自己的身世似乎并没有那样简单。

一个关于无声铃鹿退役后,和训练员在商店街经营起蹄铁店的长篇故事。只是某一天,店里突然收到了一份奇怪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