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事务所》《序——归去来兮》CHAPTER VI:她捧花而来

《夏尔的事务所》《序——归去来兮》
CHAPTER VI:她捧花而来
他会因何而想起他?
是不经意间瞥见的相片?还是在思念后沉进的梦乡?又或是在晚霞落幕时随风晃悠的摇椅?
夏尔已经不止一次在梦境中与爷爷相遇了。
不知不觉神态、动作、言语,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中锻炼完备。
但就算这样百般练习现实中却还是会陷入沉默的死局。
毕竟那不是现实,在梦中所能达到的结局都只会按照本人所想的那样发展。
夏尔感觉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就像是毫无准备的考生正在参加人生中重要的考试一般。
那可是真正的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用自己的记忆碎片拼凑出的残次品。
夏尔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微微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舔了舔嘴唇,朝离自己不过几米远的老人缓缓挪动着步伐。
“次——次——”鞋子踩在羊毛地毯上的触感好似踩进棉柔的细雪堆。
“扑通——扑通——”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夏尔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低下头看向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老人,想要脱口而出的思念咽回去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他缓缓地伸出了手,但就要在接触到的一瞬间犹如触电般的突然伸了回去。
夏尔就这样静静的待在原地,不再做任何动作。
或许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眼前的亲人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幻梦,又或者是自己根本不愿破坏这如玉烛调和般的和谐景象。
片刻,老人手中的钢笔在勾了一个漂亮的笔锋后停了下来。紧接着老人抬起了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眼前的方向笑了笑。
轻松惬意的笑容让这位老人的面孔又显得几分和蔼。
殊不知正是这和蔼的一笑就已经无形之中击溃了夏尔的心理防线。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理由,也忘记了身旁澪的存在,他揉了揉眼睛视线中的一切景物仿佛正在慢慢褪色,失去线条直至变成空无的白。
“嗯?”
夏尔舔到了嘴角的一丝咸味。
他哭了吗?
夏尔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觉得此时不该哭。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在单独能与已逝亲人重逢这件事上,正常人应该早就哭着抱上去呼喊亲人的名字,但唯独自己,唯独他却一直忍耐至今。
年龄?是因为年龄吗?
自尊?是因为自尊吗?
突然,夏尔恍然大悟。
哦,是理智,是因为能够粉碎一切梦幻的理智。
夏尔头一回感觉理智在情感面前是显得那样多余,那样令人生厌。
但如果抛弃它,片刻间便会化为的眼角的淅沥。
如果让爷爷看到我这幅样子,他会担心的吧……不,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让爷爷为我操心了。想到这夏尔急忙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
但如果是在爷爷面前的话,哭泣,撒娇,吵闹……也是会被允许的吧?
他可以藏匿着自己的感情,也可以想象着爷爷不在时的成长。但一旦给这份没有固定答案的答卷写下了“解”字,那后续的作答可就会远远脱离控制。
“唔——”夏尔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却任凭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脸颊。
是无声的哭泣,是有人正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感波澜。
夏尔吸了吸鼻子,半晌才从牙齿间吐出了一句话。
“爷爷,好久不见了……”
老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不作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微笑着。
夏尔以为爷爷年纪大了没有听见,便继续开口道。
“上一次见到爷爷点时候还是在医院,那个时候爷爷身上裹满了绷带,就好像故事书的木乃伊一样。当然,没有笑话爷爷的意思!”夏尔急忙摆手。
“我只是觉得很帅气,因为能被包成木乃伊的一般都是伟大的英雄或者国王吧!只是后来……没能再听到爷爷你亲口复述你的传奇故事了呢,啊你说我为什么哭了吗?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很想你。”
夏尔下意识地缓缓伸出手朝老人走去。
就像小时候那样直接飞扑到爷爷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让爷爷用他的短胡茬蹭自己的脸;就像小时候那样让爷爷从他的口袋里掏出甜甜的糖果喂给自己;
就像……小时候那样……
“!”
夏尔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老人的肩膀。
“为……什么?”不等夏尔思考,惯性携他那扑空的身体跪倒在地,紧接着喉咙处突然好像被填满了一般,初进房间的那股窒息感又卷土重来。
“哈——哈——”夏尔用手使劲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利用那喉咙里的那一丝空暇呼吸着。但庆幸的是这次异常仅仅只持续了几秒。一瞬间夏尔便感觉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会穿过去?夏尔回头看着还在朝房门方向微笑的爷爷,疑云逐渐笼上心头。
难道这个房间是有鬼怪在作祟吗?
或许是这一摔让夏尔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开始重新整合有关于这个奇怪房间的一切线索。
消失的锁、迎客铃铛、溺水、推手、澪、逝去的爷爷、钢笔、微笑、穿过、虚影……
巨量的词汇开始在夏尔的脑海中凝聚,链接,重构,他在思考着能破解这一疑问的关键线索。
如果将这一切理解为一场梦境,那消失的锁和逝去的爷爷就是自己内心所偏向的产物,因为内心想要破开这把锁,所以这把锁消失了;因为内心想要见到爷爷,所以爷爷出现了。这样的解读看似没有问题,但实则漏洞百出。既然梦中的一切都会按自己所想要发展的桥段去发展,那这场异变也是自己所期望的吗?溺水的深潭,带领自己脱出深潭的推手。难道自己的内心也会阻止自己吗?
“叮铃~”
突然,迎客铃的一声悦动中断了夏尔的沉思之路。
有人来了?偏偏这个时候?夏尔赶忙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来客的面貌而是一把小巧的雨伞。不,确切的说更像是一朵白色的“玫瑰”,纯白的伞布铺在同样纯白的伞骨上就像那玫瑰的花瓣;四周微微翘起的浅黄色领花就像是玫瑰里外伸的花蕊;淡绿色的伞柄就像是玫瑰下的枝茎。
可能是有伞遮着的缘故,夏尔并未看清来者的容颜,只能判断出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他低头打量着少女的服饰——森系复古样式的双层蕾丝花边娃娃领衬衫搭配米灰色的束腰长裙以及黑色圆头的玛丽珍小皮鞋。
从衣着上来看,少女就像是西方童话故事王室的小公主一样,可爱,活泼,小巧玲珑。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白玫瑰”,夏尔记忆中的某件物品似乎与眼前的这把白伞有着极强的共鸣。
夏尔仔细搜寻着记忆中能与之相匹配的物品。
夏尔瞪大了眼睛。
是那把锁。
记忆中那把锁的外观似乎跟眼前这把的伞样式一模一样。
虽不能说明什么确切事实,但至少夏尔可以肯定锁的来历一定跟眼前的这位少女有关,更甚至恐怕连锁的消失也是她的杰作。
她为什么要打伞呢?我记得今天可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夏尔想着扭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和煦暖阳,而是灰蒙蒙的,狂风吹弄着窗户生锈的合页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大颗大颗的水滴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一样,一颗一颗的砸在窗户玻璃上,好像再用点劲就会把玻璃砸碎一般——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暴正在袭来。
夏尔咽了口唾沫,如果是往常夏尔一定会怀疑自己疯了,但奈何今天发生的不寻常事实在是太多了,突然的天气变化夏尔只能理解为自然的情绪。
突然,少女合上雨伞,转身放进房门旁边的伞桶里,又低头从地垫上轻轻蹭去小皮鞋鞋底的泥泞,又弯下腰提了提裙下的白袜边后抬起来了头。
夏尔这才完整看到少女的容貌。
柔顺的金丝长发披在少女娇小身体的肩后直至腰间,两股长鬓角由一个夸张的超大号白色蝴蝶结装饰的发带分割在耳前。
干净红润的白暂脸颊上方镶嵌着一双如蓝宝石般透明深邃的眼眸,仔细看去就仿佛集齐了世间所有灵魂的灵性一般。
夏尔感觉少女就像是一件精致的陶瓷娃娃。甚至有些好奇少女动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会发出“哗啪哗啪”的瓷器碰撞音。
在确定自己收拾好后少女缓步走向书桌的正对面,费力地拉开书桌对面的木椅,一只脚先趴在了椅子上,然后双手按住椅子面,使劲爬了上去。
“嘿咻——”少女站在椅子上,拍了拍裙子上的浮土,跟坐滑梯一般滑了下来。
随后,少女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书桌对面的老人。
“今天天气不太好,卡恩斯。”少女用一副不匹配容貌的沉稳弦音叫着老人的名字。
这个小女孩有些不懂礼貌。夏尔想。
“来你这里的路因为下雨都快成泥塘了,如果按正常路线走的话,裙子和鞋子都会脏的。所以我就稍微饶了下远。”
“没关系,艾莉丝小姐,等候淑女也是一种美德。”但老人微笑着开口道,风趣的言语宛如一位贵族绅士。
“几十年前你就说过这句话,卡恩斯,看来你真的老了。”少女叹了口气。
几十年前?夏尔有些震惊。
“都已经几十年了?但你似乎还是老样子呢就好像跟你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昨天一样。”
“咳咳——”少女清清嗓子。
“所以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