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的第一只小狗
很久之前,我家还没搬家的时候,有一天一只狗出现在家门口,因为我们给的一块排骨留下了我家门口,爸妈因为所谓“家里来狗不能赶”也天天喂它吃的,就是一些剩饭剩菜,它一直待在我家附近。 后来有一天晚上,它对着客人叫还咬伤了客人,还有很多人反映说这个狗会凶他们,然后我爸妈就把它栓在房子后面的棚子旁边,它好像挣开过一次绳子,他们就把栓住它的绳子换成铁链。 之后发现它一直病恹恹的才看到它的脖子被铁链深深地勒出一道大口子,我妈买药给它上,所幸伤口慢慢好转结痂了,现在想想这个小狗的生命力真的顽强,没有感染。 而且本来,它就因为流浪时偷吃隔壁老奶奶的鸡被打瞎了一只眼睛,它的那只眼睛是完全血红的另一只还好好的,它一直都很有活力,我们逗它,他还能跳起来,跳得好高,它的颜色是三花的那种,然后嘴巴是黑色的,它有了一个名字,叫黑嘴。 我一直对爸爸对它的种种行为感到愤怒和无力,他用铁棍去逗被粗大铁链栓住的狗,到后面还抱怨说这狗真凶,我很难过,每次爸爸去招惹它的时候都在旁边怒骂:你不要这样了!根本没有用,他只继续逗弄,听着小狗的叫声,我急得要哭,却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觉得它应该好委屈好可怜。 说把它留下,时常因忙忘记给它吃饭加水,只有我和妹妹在家时会给它洗洗已经脏了的水碗,倒掉已经好久了的剩饭。 我有时间会去静静的看着它,它也不动,被拴在这里以后它就很少出来,一直待在棚子里的一个大桌子下面,我能勉勉强强看见它,我很想摸它,但是手不够长,叫它它也不动。 它刚来的时候,我妈不许摸它,我只能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去rua狗头,它真的很可爱,有时候相进家来还去扒拉玻璃门。我妈说不让它进,我每次还是在它来扒拉门的时候偷偷把它放进客厅,被爸妈看见还免不了一顿骂,我已经习惯了,骂就骂吧,我还是放它进来,它很安静,只坐在那。 一天天气大暴雨还有台风,我们待在家,晚上一点外面的雨还一直在下,我们想把狗牵到家里,去看才发现它已经湿透了,那个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一块铁皮,没挡住雨。我看到它的时候,它一直在发抖,眼睛也艰难地睁着,蹲在它身边,给它喂温水,还喂了牛奶,当时的情景我不完全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手一直在抖,抖着去接温水,去拿牛奶热。爸妈就叫我们进家洗澡睡觉,说他们会看着它的,看到它不再颤抖,我也磨磨蹭蹭好久才回到房间洗澡睡觉。 第二天早上,雨已经停了,有点要出大太阳的趋势,门前积了好多积水。我洗漱好之后想去看狗,没看到,又去后面的棚子看,只看到它的两个碗都没有了。我已经隐约猜到它可能已经死掉了,我想问爸妈是怎么处置它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吃饭的时候,妹妹问了,妈妈说把它丢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正常生活,吃饭,餐桌上又开始了每日教育和争吵。 妹妹说,她真的很伤心。因为之前黑嘴在的时候,她经常在受了委屈无人倾诉的时候去跟它说,没有来回对话,但显然,这只小狗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呢,我当时好像没有实感,妈妈说了已经扔掉它的时候,我没有反应。也可以说不知道作何反应。因为那个时间段,我天天晚上都听着爸妈的争吵入睡,他们自以为隐蔽,我一直知道。少了很多歇斯底里,我开始在他们面前沉默。情绪什么的,很淡,在妈妈欲言又止“如果…”,我没说话,在她说“丢了”的时候,我也没说话。 每次听见黑嘴被我爸用铁棍逗的时候的叫声,我都会很愤怒,歇斯底里,但是他根本不搭理我。好像我10岁第一次在家里爆发控诉爸妈的不公平是他的沉默,弟弟妹妹在旁边还在笑着,我爸让他们拿了他的手机,他们在录像。一样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对于爸妈来说,那只是一个牲畜,他们好似慈悲,但是并不尊重生命。他们对黑嘴,好像对家里孩子,养着,一点不如意就为所欲为。又非常无所谓,他们并不乐意认真聆听,又高高在上,说:我们辛辛苦苦,你还那么多意见。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没有加油鼓劲,只有稍有退步之后的质问和教育。我没有资格抱怨,没有资格质疑,谈话最后永远以他们的教育结束,我的愤怒和泪水被打成不懂父母的付出,白眼狼,自私。像是他们对黑嘴,养着它,栓着它,时不时忘记喂饭喂水,逗弄让它变凶然后说:畜牲就是畜牲。 我开始反复设想,如果当初没有给黑嘴那一块排骨,如果我早点跟爸妈说:下雨了,能不能把狗带到家里躲雨。如果我知道一点知识,如果我有一点钱,我带它去医院检查,看眼睛,给它买玩具,给它买狗粮,给它买狗绳,它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它被栓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自己也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摇摆。我的脑子好像容量有限,会忘记好多旧事填上新事。但是很久了,我记得它,永远都不会忘记。它死去了被扔进垃圾桶,但是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