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霸明】月明花满池（十二）
北地的春天终于来了。
先是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坚实的冻土逐渐变得松软，又在不经意间发现某颗不畏寒冷的小草从石板缝中探出头来，宣告春的讯息。
紧接着，那些本还光秃秃的桃树仿佛约好般，一夜之间如烟花般绽放，或粉或白，一簇一簇，点缀在光秃秃的大地上。
春风不寒，阳光正好，陆语穿着一身劲装，头发梳得高高的，手中握着特制的轻巧明教弯刀，正在荷语园的小校场上反复练习昨日新习得的明教刀法。这几个动作他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月，早已十分熟练，只是若想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这种熟练程度还远远不够。
一阵温柔的南风吹来，将荷语园中那几人合抱才勉强抱得住的粗壮桃树上的粉花吹了下来，洋洋洒洒如落雪一般，打着旋儿朝着陆语来。
刀光摇曳，轻巧地避开了那阵花雨，于缝隙中沿着它该行进的方向游走，又在某个时刻随着主人的下腰转腕挥臂，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刀尖上落了一片颤颤巍巍的花瓣。
练完半套刀法的陆语缓缓吐出一口气，看见那朵花瓣后愣了下，小心翼翼的收回刀，让花瓣落在掌心。
真好看。陆语举起花瓣对着阳光，内心十足的感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胸口跳动着的心脏，和春天一样，生机勃勃，充满了数不尽的期待。
“陆语。”
背后突然有人喊他。陆语一回头，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柳千庭。
“和你说了多少回，练完要披件衣服，春天才是容易得风寒的时候，”柳千庭剑眉微蹙，快步走了过来，接过侍女手里的薄披风，细心地披在陆语身上。
“是你来太巧了，”陆语温顺地任由对方动作，微微抬起头，仔细观察了下柳千庭的神色，见柳千庭眼底有些不悦，他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将食指拈着的那朵花瓣轻轻按在了柳千庭蹙起的眉心上。“心情不好吗？这个送给你，刚刚恰好停在了刀尖上，却还是完完好好的。”
柳千庭心里一软，捉住对方的手，将柔嫩的花瓣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小心夹进怀里的手帕中。
不得不说，陆语一向心思敏感，自己的每一点情绪对方都能有所察觉，虽然从不直接过问或安慰，但每每都会有一些让他暖心的举动。
“我没事，只是开春了，蝼蚁毒蛇上赶着出洞，有些闹腾罢了。”
恬不知耻的亲戚三番五次上门吵闹，荷语园想必也听得到那些人哭天抢地的声音，柳千庭揽着人慢慢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都是些打不得也骂不得的长辈，做的事情却没半分长辈的样子，实在是棘手。要不干脆出去躲躲吧？”
最后一句像是在讲玩笑，陆语轻轻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即接话。躲得了一时半刻，可麻烦早晚还是要来，柳千庭的性格并不像是会一味逃避的人。陆语倒了杯热茶递给柳千庭，却问道：“那你准备躲哪里去？”
柳千庭接过茶，捏了捏陆语的手，把人拉进怀中坐着，想了想道：“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桃花开得正好，醉仙居又多了许多新花样，直接将食案摆在了桃花树下，露天席地饮酒作诗，品尝美食，也别有一番趣味。或者……你想不想去骑马？”
“骑马？”
“嗯，”柳千庭放下茶杯，专心抱着陆语解释道，“东边有一处温泉山庄，场地很大，几千亩的地，可以赛马，狩猎，累了也可以泡泡温泉，休息小住，玩法还挺多的。”
柳千庭抖了抖腿，掂着坐在膝上的陆语，笑着道：“你进柳府这么久，成天拘在这园子里，不难受吗？陆巳说你很用功，刀法练习得很好，也很有些天赋在身上，就当奖励你，适当劳逸结合，好不好？想去哪边和我说，去醉仙居的赏花宴，还是去东边的山庄骑马？”
两个选项，陆语喜欢哪一个其实显而易见，可柳千庭偏偏非得让他自己说出来。陆语抿着嘴，谨慎地问道：“你这样带我出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只要你不在意，就没什么问题。”柳千庭看着对方清亮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怕吗？他们可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
“那我想去骑马。”陆语很干脆地说。
柳千庭看了他一会儿，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唇：“那你讨好我一下，明天我就带你去骑马。”
陆语也不忸怩，扶着柳千庭的肩膀，低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柳千庭眼神微暗，按着对方的后颈反客为主，自有一番怜爱疼惜。
第二天，陆语早早就醒了过来，好久不出门游玩，他竟觉得有些兴奋，怎么都睡不着，小心翼翼地在柳千庭怀里翻了两次身，最后还是把人吵醒了。柳千庭哭笑不得地按着他亲昵了半天，两人才起床洗漱，用了早饭。
温泉山庄离柳府有一个时辰的车程，期间陆语一直趴在窗子边，透过半掩的窗户缝隙观察外面的风景，如果不是不合规矩，陆语肯定还想跑出去赶车的马夫坐在一块，好好看看周边的景色。柳千庭饶有意味地在一旁观察，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孩子气的陆语，新鲜得很。
发觉自己被人紧紧看着，陆语勉强整了整神色，坐直了身体，可过了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又偷偷撩起了窗帘。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个温泉山庄门口，大门用百年老木打造，古色古香。柳千庭把陆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目光扫过不远处停着的另外几家马车，其中有两辆豪华精致，十分高调，挂着一张写了“叶”字的小旗子。柳千庭略微皱了下眉，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有什么事要办，要回去吗？”陆语轻轻扯了下柳千庭的袖子，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另外几辆马车。
这大张旗鼓的炫富风格，有点印象，但记不太清是谁家了。
“无碍，可能会碰见一些熟人。”柳千庭揽着陆语，看见对方既期待又纠结的表情后轻轻一笑，“来都来了，再回去多麻烦，走吧。”
进入山庄后有山庄的马车来接。山庄的马车是两人排座的半敞小马车，视野开阔，能够让客人先浏览一番山庄风景。
两人已经吃过早饭，便先朝着马场而去，山庄的老板是爱马之人，广阔的场地中竟不乏霸红尘、赤兔这样的名贵好马。
因着陆语是新手，柳千庭四下看了看，最后选中了一匹通体雪白，性格温顺些的里飞沙，引着陆语和马儿互动，仔细讲解了骑马的要点，最后扶着陆语骑在马上。
“怕不怕？”柳千庭站在一旁，轻轻安抚着马儿的身体，有些担心地看着陆语，“没关系，我就在旁边，先慢慢走两圈试试。”
猛地骑在高出，陆语心里稍微有些紧张，可缰绳被塞进手中时，他莫名找到了些许熟悉的感觉，好像小时候父亲也曾这样，让他骑在马上，带着他在广袤无垠的荒漠中狂奔。
他很快适应了马背上的感觉，眼睛里露出了兴奋地光芒，甚至心里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自由，信马由缰，肆意奔跑，让风从耳畔吹过，跑出这个山庄，跑出北寒之地，一路跑回家乡，他就自由了。
柳千庭本意是想放手让陆语适应下自己控制马儿行走的感觉，却没料到陆语竟然那么大胆，双脚一夹，随着一声低喝，马儿就冲了出去。
春风瞬间从陆语的耳畔吹过，两旁的风景快速倒退，陆语全凭着直觉紧紧抓着缰绳，像是抓着一把名为自由的钥匙，内心既紧张又刺激，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呼喊。
只是可怜柳千庭脸都吓白了，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追着陆语而去。他没想到陆语初生牛犊不怕虎，会驾着马跑得那样快，他怕对方停不下来，又怕对方猛地从马背上摔落，满心满眼的都是焦急，好在最后终于追上，逐渐靠近对方，一把将陆语从马背上捉了过来，落在了自己身前。
柳千庭勒停了马，不由分说地把陆语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刚想张口训斥，对方却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错了，”陆语心脏如擂鼓，怕被斥责，连忙开口道歉，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它跑得好快呀。”
柳千庭哭笑不得，这话听着像认错，可语气里的激动和喜悦半分都没掩饰，自己身边的这个乖乖仔，偶尔竟也会意外地大胆莽撞。
“我的宝贝儿诶……”柳千庭有些后怕地紧紧抱着陆语，“可别再有下次了，我心脏受不了。”
陆语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除了枕畔亲昵时，其它时间柳千庭不会用那种不太端庄的称呼。见柳千庭并没有真的生气，陆语用有些期盼的眼神看着旁边的骏马，柳千庭拗不过他，反正也已经出来了，自然是要玩个尽兴的，只是他说什么都不肯让陆语再独自骑马，两人共骑着绕着山庄的赛马跑道转了好几圈，才意犹未尽地回休息区吃些东西。
玩了个尽兴的陆语终于冷静了下来，在某个时刻又换上了那副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精致皮囊，柳千庭看着觉得有趣，很好奇除了骑马，还会不会有别的事让他流露出本性来。
山庄的菜肴以野味为主，林子里采来的，树上捉来的，还有水里游着的，都成了餐桌上的食材，虽然摆盘不如醉仙居的菜肴精致，但食材新颖，味道也不错，陆语吃得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两人本打算消消食后就去泡下温泉，正准备起身时，突然来了个小厮，说是有信要交给柳千庭。
柳千庭接过来略微扫了几眼，脸色突然就变了，陆语自然察觉到肯定有什么事，体贴地提出要不今日先返程，改天再来一样的。
“无事，我先去简单处理下，你在这等我片刻就好。”
柳千庭摸了摸陆语微凉的脸蛋，又让侍从上了一些甜品，便匆匆起身离开。
吃饭的这处包间风景不错，可以将宽阔的马场尽收眼底，午后阳光宜人，陆语吃了些甜品，看了会儿骏马，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门口传来几声轻叩，陆语转过头去，微微一愣，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叶公子，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