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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且饮,且听风吟

2023-11-09 22:07 作者:小紬つむぎ  | 我要投稿

  高楼,高高的写字楼,在偌大的果酒湖边上,蒙德城低矮的墙头内耸立着这样一栋高高的写字楼。而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我在这高高的写字楼里干闲差时候的事。在二零二二年的冬天到二零二三年的夏天,我有幸得到这样一份闲差。


  说句文绉绉的话讲“我现在只是有幸忝列蒙德公务员职位的末流,每天依旧会抱怨自己的工作”。但这对二十一岁的我来说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西风骑士团的选拔我已经是第二次参加了,这几天每每睡着都会想到去年落榜的事情。内心恐惧这一次依旧失之交臂。这一年我没有早早考完回家等消息,而是在这当时的我看来已如整个世界般大的蒙德城中找了份轻松的工作——改文件,在高耸的写字楼里。


  或许我只是以此消磨心中已有的失落。


  年底的名单公布时,事实上也恰如我的日思夜想:剑艺的分数堪堪及格,体能一塌糊涂,策论和史诗部分考得还行,起码说明我的智商水平不是个傻子。


  人心中的不安早已注定了命中的结果,只是颤抖的躯壳不能无处安身罢了。


  而在这一段从不安地等待到似乎无所欲求再到下定决心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闲里寻忙一般整理了三十多个作者投稿,以及回复了八十多封读者来信。不不不,我当然不是期刊编辑,说到底在我辞职的时候也只记得报社的标志是一只树杈组成的小鸟样式,其余大都扔给了时间的长河。我充其量只算是助理,负责把这些稿件即带有严重个人风格的文字改成符合本报刊的格式,然后才会送到握有生杀大权的编辑手里。


  刚开始适应工作的时候我常常被随意折叠涂抹的稿件和混乱的排版折磨到痛苦不堪。让我产生些许兴趣的是那些读者来信,我需要言辞恳切地一一回复,而且根据读者的评价,我的奖金也会上涨。


  在艰难地应付了最初一个月后,没想到大部分读者对我的回信好评如潮,似乎我的回信才是他们不取消订阅周刊的理由。


  至于“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回应,不过是聊以慰藉自己的孤独”,是我多年之后才明白的事了。


  但还有一句话,我直到现在也未曾明白:总有人不得不喜欢孤独,因为熬不过失望。


  很奇怪,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失望似的。


  汤匙轻轻碰撞杯沿,我面前摆着的只是一杯最简单的浓缩咖啡。不过杯面之上的水花正随着氤氲的热气怪异地跳动,如果贴近耳朵还能听到颤动地“滋滋”声。


  相比于啊月用热水使潜藏在杯底的冰史莱姆融化,从而带动许多风史莱姆鼓动出浪花的行为,在含有雷史莱姆的咖啡里加入少许冰史莱姆则会造成这种小小的超导现象。


  我心里默然记下这一小小的实验,浅尝了一口加了超多本身甜味的冰史莱姆才不至于苦涩的“图书馆”,回想起我真正身在蒙德图书馆时候的事来。


  由于那些强烈个人风格的诗篇或者研究,与须弥学者的研究论文会堆砌了大量数据事实相较来说更像是英雄王故事一般。我不得不经常出入蒙德图书馆。譬如有人会引用蒙德史,在诗文中引经据典地描述距今一千二百年前城主温妮莎披荆斩棘借着风起地的松树踏上高天的事,但事实上在《蒙德史料》和《温妮莎传奇》中都有记载新蒙德的解放是距今千年所发生的事,而风起地那棵树是橡树,谢谢!


  研究需要充分严谨,而诗篇结构也不能过于松散,如果蒙德到处都是随便唱唱的吟游诗人,那倒还不如全都改用叼着酒杯喝酒只演奏手风琴好了。


  所以不论是为了回应好评还是帮人排解孤独,我都更愿意回复读者来信,尤其面对常客,更像是回复朋友。毕竟也不好拿信件与朋友炫耀,何况正值冬假,我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去图书馆的那段日子经常看到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看书,说是小姑娘,但其实她看起来年龄与我相仿,只是碍于自己的无聊,才总把女生说成小姑娘或者女孩子罢了,真够傻的。


  不过女孩的勤奋简直像气压一般透过几层书架向我压来,《关于冰雷超导反应在储能管中的停留与释放导致能量的转移跃迁》,那是什么?我看向手中的《野猪公主》,相比之下,我好像是需要这座图书馆哄睡觉的孩子,而我敢保证就催眠来说女孩手中的那一本要管用得多。


  也许正因如此,桌面上还放着一杯咖啡,浓郁的“图书馆”,是我最讨厌喝的类型。


  而过了几天我才发现,虽然我从未见证她的到来与离开,但每一天,女孩都是不一样的,或是不一样的衣服,或是不一样的发型,甚至不同款式的银色项链……但不论哪一天,黑色边框眼镜后面的目光总很深邃,这个形容词并不好,但这也只能归结于我从来没有细心观察或者四目相对过。至于书却总是长长的名字,令人不自觉便早遗忘了。


  我偶尔会迎着这股气压在图书馆给期刊读者回信,安慰孤独的话自不必讲,但我也毋需僭越,真正将读者当做朋友。毕竟他们所聊起的本刊报道或连载小说都出于作者之手,而不是我,读者来信中有人和我提及鲁滨逊的奇幻漂流,在荒岛上用刀子刻柱子计算时间的方法着实有趣;还有人跟我描述中世纪骑士谭中和风车的大战如何滑稽可笑且用笔巧妙……


  我都一一回复:如果风暴来临,漂流的人躺在游泳圈上一边呷啤酒一边等待路过的浪船搭救怎么样……与大风车类似的,在坎瑞亚时代以遗迹守卫为原型制作的耕地机赖以运作的能源是不是粮食酿造的啤酒等等。校对史料和记改记错已然令我疲惫。而不需要工作时,消磨时间总有更好的办法。


  我像是喝药一般饮尽咖啡,转出店外,已是夜晚,初夏的风很醉人,空气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和海潮味。


  忽然很饿的我漫无目的地游荡进一家快餐店,菜单上的披萨有八种之多:烤榴莲披萨、奥尔良鸡肉披萨、薯香玉米披萨、意式肉酱披萨、热带雨林披萨、脆骨肉披萨、夏威夷披萨和茶泡饭披萨。却唯独没有我想吃的简简单单的烤蘑菇披萨,我倒完全不喜欢蘑菇的口味,只是习惯了蘑菇的存在,便觉得在咀嚼灌有蔬菜和奶油芝士的披萨时,不能缺掉这一味像是软胶糖果般的口感。


  暂且不说热带雨林披萨和夏威夷披萨到底是什么,茶泡饭真的能做成披萨吗?


  服务员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看起来像是附近某教令院兼职的学生。在大力推荐本店招牌烤榴莲披萨之余,她也向我耐心解释每种披萨的差别:热带雨林披萨是有着许多须弥特产水果的披萨,而夏威夷披萨添加了大量的碎芝士,口味偏重一点,至于我所需求的烤蘑菇披萨,论感觉或许与薯香玉米更像。


  我无意受这份讲解的恩惠,匆忙点上一份薯香玉米披萨,等待时则早就着茴香豆喝起啤酒来。窗外月色已然如水,风似乎急了一些,能听到浪花拍打在奥摩斯港的码头上。


  玉米的口感很硬,完全不是蘑菇。蔬菜与奶油芝士总还是一个味道,烤糊的边角有一股理所当然的麦香。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结果差点呛到自己,剧烈咳嗽了几声后缓过神。而女服务员只向我这边看了几眼,便戴上虚空终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须弥人自有一套学习方法,虽然我只用虚空终端放背景音乐,但据说它可以连通小吉祥草王的智慧。女孩靠在柜台边上,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环境之中,她身着玄红色的工装和直没入短裙的黑色丝袜,步履挪动间已勾勒出成熟女人的知性味道。


  难道我应该点两份她所推荐地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烤榴莲披萨,并邀请她坐下来同饮一杯么?我不知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于是我专心打量起身材高挑的服务员,专心喝起啤酒来。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喝啤酒,尤其在接到一纸“……感谢你对西风骑士团骑兵小队的兴趣,很遗憾的,你并未通过。但是我们常说路不止一条,只是看你愿不愿意选择……”这样奇奇怪怪的推荐信之后。


  我本来已下定了决心回家帮老爹种葡萄树去,但命运却总喜欢和下定了决心做了决定的人开玩笑。而且,我毫无道理拒绝凯亚先生的举荐和阿贝多先生的赏识。


  不过在这之前,在那段似乎无所欲求的日子里,我总愿意喝点酒来激发写回信的灵感。当时期刊的一位三十四岁的女读者寄信来,不像其他读者往往会关心或者至少就上一期的某篇文章来展开话题,她起笔便讲道自己的事来:“在十八岁尚且读书的年纪,我也有一群朋友,我们常常于周五下午翘掉从不点名的英语课,一起去学校旁边巷子的小酒馆里喝酒,每次都喝到酩酊大醉。饭菜自然不比大酒店,拼盘中的冷肉简直如字面意思般要冻掉人的牙齿。但我们在冬日里喝着从冰窖中拿出来的蒲公英酒,直到临近学校最晚时候的门禁才回宿舍。也有的时候我们会直接订餐,在宿舍里喝到如水的月光慢慢划过窗子。三年时间里我们丢掉的酒瓶子能搭起两棵圣诞树来……”


  “而现在我已经学会了诸多美食秘诀,拼盘中的每一样肉类都处理的恰到好处,猎鹿人餐馆的莎拉也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但每当我倒上珍藏的蒲公英酒,不管是培根、火腿还是香肠,都总变得难以下咽。既没有白汁时蔬烩肉的那种奶油香气,也没有稠汁蔬菜炖肉那般浓郁的汤汁。甚至不如土豆做的炸饼抹上果酱。”


  来信写到这里,她忽然开始谈土豆饼的制作手法来,从怎样调制土豆泥到按照土豆饼的厚度评判油炸多长时间,令人身临其境。


  读信的时候我正在蒙德图书馆小口品尝啤酒,信件中富足的生活气息令我无所适从,啤酒罐被我捏紧,嘎吱作响,以至于又招致透过书架、书本和黑框眼镜后面怒气满满的目光。


  三十四岁的女人很无聊,二十一岁的女孩同样如此,但正是这种无聊足以吸引男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和女孩约会时总把名为无聊的水大口大口地吞咽喝掉,比宿醉还要难受,却又要显得云淡风轻。某种意义上讲,男人们都是傻子,尤其以二十一岁的男孩为最。


  不如将时蔬烩肉的奶油白汁浇在火腿肉上面,或者将香肠充分浸入浓郁的番茄汁。


  我走近图书馆的窗子,打开窗户,拂过果酒湖面的风也拂过我。将罐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后,我愤愤然地将罐子扔出去,关上窗子,一股海潮味在鼻尖弥漫开来。


  散不去的海潮味。


  我站在奥摩斯港的防波堤上,饮了一口瓶子里的啤酒,剩下的小半瓶便随着海水退潮逐渐走远。这些年我确实丢掉了很多东西,估计最后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即便这样,我也不希望最后这具空架子上只挂着叮当作响的啤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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