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战争】鞭挞雄猫〔1989〕
一月的地中海温和而舒适，但涛涛的海风仍不近人情。无论是翱翔的海鸟还是破浪的轮船，都将被这些精灵所迟滞。它们哈哈大笑，为那些不悦的容颜感到幸灾乐祸。但这些沾沾自喜的小流氓所不知情的是，自己的捣蛋却正在为一艘巨大的航母所利用，它们使劲的添乱正阴差阳错地为舰载飞机的起降提供了安全的保障。
这艘舷号为67的庞然大物名叫“约翰·F·肯尼迪”，是美国海军所属的小鹰级航空母舰的四号舰。配备有八十余架作战飞机，如今正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游弋在利比亚以北约110海里的锡德拉湾水域之外。它们早前从遥远的美国本土出航，前往以色列访问，但还有意地经过利比亚附近——那条的黎波里疯狗又发狂了。
甲板上热浪滚滚，战机引擎与地勤设备所发出的噪音振聋发聩，五颜六色的工作人员四处奔走，汲汲忙忙。这片天地原本十分宽广，但在其背负的数十架作战飞机的衬托下，还是显得拥挤不堪。两架F-14“雄猫”A型战斗机已经做好了整备检查和启动程序，从这位“大约翰”的舰首上接连升空。
这原本又是一趟繁琐的战斗巡逻任务。实际上这暖阳之下并不只有它们两个在做着这类无聊的工作，还有很多同类在别的方向上观光着。一个A-6“入侵者”攻击机编队还在克里特岛方向开展了实弹演练，一架E-2“鹰眼”C型预警机也在附近提供例行的空中预警与管制服务。
“吉普赛207，接战，”突然207号长机发现了敌情，其雷达拦截官兼编队指挥官，向值班预警机“收尾”发送了报告，“目标航向175，距离72英里，好像是两架，高度10（10000英尺）。”
“同意，显示距离有78英里。”
“收点油。”这位指挥官说，为的是留出更多的时间。
“这里显示间隔有25英里。”预警机说。
“目标……现在航向315，速度430节，高度约8000英尺。”
“收到，带他去北方。”
“我们得绕圈了。”长机驾驶员打趣地说，因为他们需要离开彼此，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现在僚机“吉普赛202”就脱离了编队，向着左舷偏去了。
两架雄猫一起朝向了北方，力图避战，但207机组很快发现，那些愚蠢的混账再一次对准了自己。“207，方位180，高度8，航向呃……330。”这位雷达拦截官顿了顿，向他的驾驶员下属们接着说：“我们现在就要拿下他，我们要下高了。”雄猫降低了节流阀，从近20000英尺的高空中俯冲下去，撕裂了团团白云。
“目标好像要飞过来了，现在向右急转，航向……朝北，速度430节，高度5000英尺，正在下降。
“收尾，我们现在距离53英里，目标好像正朝我们冲来，我的航向把定在150，偏航33，距离50英里。
“呃……现在距离49英里，速度450节，高度9，我要下高3000。”
207号机继续向海面俯冲，这时它的雷达拦截官又发现了一些端倪——对方又转回来了。有了第一次锡德拉湾事件一分钟完败的前车之鉴，他们还敢挑战自己的座驾吗？现在的他们携带了8枚AIM-7“麻雀”M型半主动雷达中距弹，和8枚AIM-9“响尾蛇”L型红外格斗弹，毫不担忧。
“目标又向我们冲来，从我们右舷30度的另一边来。”
“从右舷来，多少高度？”202号僚机的驾驶员问。
“收到，现在高度11，向上。”
这些浅灰色猎手在3000英尺的高度上抬起机头，拉平了机身。向下，这里是欣赏湛蓝美景的好地方，向上，这里是观察来袭敌机的好去处。与此同时，处于更高空域的利比亚机载雷达还要忍受海洋杂波的强烈干扰，使之不太容易探测到自己。现在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48英里了，时间却只过了三分钟左右。
这时频道里传来了第三者的声音：“收尾，黄色警报，武器待命，重复，黄色警报，武器待命，AB（‘大约翰’的航母指挥官的代号）。”是舰载机指挥部要求预警机告知他们放弃拦截，准备交战。
“收到吉普赛，放弃拦截，AB指示黄色警报，武器待命。”猫群得到了明确的主动自卫授权。
“距离35英里了。”长机驾驶员提醒道。
“收到，目标第三次转向我，呃，机头对着我，距离35英里，高度7。”
虽说不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但这种对着陌生人猛冲的行为绝对缺乏教养。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第二次“锡德拉湾事件”的发生，即便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35英里了，领队的雷达拦截官也仍然忍耐着对方的行为。他再次交予了驾驶员偏航的要求：“好吧，我再取一个偏航量，右偏，呃，右偏，航向210。”
“伙计们，我锁定了，距离30英里，高度13000英尺，他还在机动。”预警机提醒道。
利比亚人并不领情，编队指挥官再次看见了令人恼火的一幕。尽管整个猫群再次右偏规避，那些从13000英尺高度俯冲而下的高速航空器还是追着他们不放，将距离活活拉近到了30英里，一直在抵消他们所采取的任何机动。
“收到，在这改平，目标第四次转向我，我从右舷回来，呃，我又回到左舷了，距离左舷有27英里，目标在7000英尺高度。”
对方是如此的倔强，他干脆要求机群改为平飞，返回原来冲突的路径，尝试进行最后的容忍。但在他的雷达屏幕上，那些已经降至7000英尺的北非混球们却再度转向，摆出一副迎面猛突的架势。不仅如此，它们还拉起机头，意图回到原来的高度。漫长而紧张的空中对峙已经令四位海航军官颇感恼火了。
“好吧，目标第五次向我冲来，他们现在正对着我的机鼻，距离20英里以内。”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不知死活的阿拉伯佬正高出他们11000英尺，距离也仅有不到20英里。在雄猫前座的主飞行显示器里，小巧的倒T型瞄准线已经晃到了那一圆黑灰色的有效攻击范围标记的中心位置，这意味着F-14目前不必做任何大调整就已经可以锁定目标了。
“主武器开关打开，主武器开关打开。”编队指挥官正式下达了解禁主武器的指示。前座驾驶员们拨开武器总开关和相关准备设备，还抬起机首对准目标，方便自己刚刚选定的AIM-7M导弹展开迎头攻击。
“好的，光线良好。”僚机驾驶员报告说。
“光线良好。”他的长机驾驶员报告道。
“好了在T的中心，目标又向我冲来。距离16英里，在这个点的中心。”
随着主武器报警声的喧鸣，指挥官又看到对方朝自己冲来，但这时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敌人现在逼近到不足16英里，以9000英尺的高度强压处于5000英尺位置的己方，是时候着手攻击了。他紧盯着面前的脉冲多普勒雷达。尽管相信雄猫的性能，可让对方先开火，还是十分危险。
“你们现在的高度？”僚机驾驶员问。
“机鼻朝上，高度5。”他回答。
“啊不是，是敌机的高度。”
这时他的驾驶员显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打断道：“不，等等——”
“高度9。”
“AB，这里是207——”
“13英里了。”他突然打断了这位下属，接着喊出了发射半主动雷达制导空空导弹的简码口令：“Fox 1！Fox 1！”
“天呐。”
一枚“麻雀”导弹被这架编号为207的F-14松开，扑向了正在不断逼近的利比亚人。可是，这位大意的副驾驶却在发射前粗心地少拨了一个导弹制导模式的档位——在这个拨杆的三个档位中，下面两个是用于主动雷达制导空空导弹AIM-54“不死鸟”的，从下往上依次为“发射前便开启导引头索敌”与“执行标准主动制导程序”，只有最上面那个是可以引导麻雀的。
“他向右规避了。”僚机驾驶员说。他与自己的搭档目睹了这一次令人大跌眼镜的射击，只见在遥远的天边，那柄白皙的长剑勇敢地冲向了敌人的方向，被远处的黑点轻轻松松地摆脱了。
“收到，10英里，他又冲我转来了，Fox 1再一次。”
那位指挥官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他再次按照相同的程序发射了一枚AIM-7M。敌人立刻向相反的方向滚转了，当这一枚导弹也迷失在浩瀚的天际中时，它们又拉回机头一齐猛扑了过来。
“注意他。”他的驾驶员提醒道，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11英里。
“6英里，6英里。”这位指挥官说。现在雷达显示敌人们正在一齐左转，全力追捕向那架落后一点的F-14A，即作为僚机的“吉普赛202”。“共两个，共两个，正在和我同高度。”僚机驾驶员已经看到了那两个与他们平行的黑点。这是两架很粗大的黄色飞机，翅膀在机体上方，是MiG-23“鞭挞者”，看这长长的背鳍，应该是MF型，他看清楚了。
“收到，4英里……4英里。”指挥官回复说。他的207号机已在全力绕向对方的后面。这架曲折绕远的F-14已经提高了时速，飞行控制电脑也缩小了机翼的后掠角。
这位编队指挥官透过座舱罩仰望战场，发现那些该死的利比亚人正在全力冲向形单影只的僚机，他绷紧了神经。因为八年前同样发生在锡德拉湾海域附近的“一分钟空战事件”里，那两架胆大妄为的Su-22战斗轰炸机便是率先对F-14编队发动了攻击的。那么，他们这次已经打响了冲突的第一弹，极有可能会遭到反击报复。
“好的，我们在这里锁定。”他听到僚机飞行员说，他可以看见敌人就在僚机的面前。
“进攻。”僚机的雷达拦截官当即发射了一枚AIM-7M。这次的麻雀获取了持续的指挥，由母机雷达计算出的最短路径直抵截击点。只见那些离僚机仅5英里的敌机刚刚完成向左下方的翻滚，首架便被麻雀咬上肚皮，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打得好，干下一架。”指挥官的驾驶员称赞道。“收到，漂亮一击！漂亮一击！”指挥官也欢呼了起来。但他们仍有敌人。“还剩下一个。”驾驶员提醒道。僚机驾驶员这时也亢奋不已，他建议他们使用红外导弹：“用Fox 2，用Fox 2。”“我会用Fox 2。”长机驾驶员回复道。
“他从机舱里出来了，他跳伞了。”僚机雷达拦截官说，想必他已经亲眼目睹到了一朵挂在天上的伞花。
在经历了一个4.5G的急转后，207号机甩开茫茫的白雾，来到了第二架敌机的五点钟方向，占据了绝佳的进攻位置。“抓紧他！”上面的指挥官先生有些激动。“我在做。”长机驾驶员的语气还是十分的沉稳，他正小心地摇着操纵杆，可没功夫幻想这架MiG-23坠落的画面。
这时僚机驾驶员突然插嘴道：“我来打第二架。”“我来打第二架，他现在就在我的机鼻右方。”长机驾驶员当然不会同意。他正奋力跟进着对手，于天际中画出一道圆弧。那架米格机一会儿左逃，一会儿右窜，活脱脱一只惊弓之鸟。指挥官已经注意到这架鞭挞者机翼下携带了4颗导弹，2颗小的应该是红外格斗弹，2颗大的应该是半主动雷达中距弹，是标准的截击配置。
“好，我在高处掩护你。”
“准备红外导弹，锁定他，锁定他。”这位长机驾驶员也兴奋地说。
这时那架单尾翼战机通过一个紧急规避躲到了右前方，还打开加力竭力逃窜，喷射出耀眼的橘红色火光。这架已经达到最大后掠翼角的鞭挞者仿佛进入了一杆崭新的线膛枪中，沿着中间的轴线不停地规则摇摆着。仅仅数秒后，它又突然转向左侧进行了大角度俯冲。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长机驾驶员已经通过一个猛拉将它套在了平视显示器里。
目标就在眼前，距离1.5英里，20mm机炮可以发挥作用，但长机驾驶员仍然采用了之前念叨的红外导弹——AIM-9“响尾蛇”，这是一种以飞机热源为目标的导弹。因为MiG-23/27的空调在1800米以下高度会失去效果，可能它的红外特征在这时还会更加明显。不一会儿，机舱里发出一片蜂鸣的锁定提示音。“在那！”指挥官大喊道，随即报出了发射红外制导空空导弹的简码口令，“Fox 2！Fox 2！”
“发射！”其驾驶员说。
雷达屏幕上的敌机标识再次被标上了击中倒计时，位于固定翼段下的一枚AIM-9L已经从挂架上点火腾飞了。MiG-23完全来不及躲闪，转瞬间，那喷火的龙头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浸着油烟的滚烫碎片散漫了澄蓝的天空。几乎是一刹那间，玻璃顶盖便脱离了机体结构，一个肥大的座椅从机体里发射了出去。
“漂亮一击！漂亮一击！”编队指挥官欢呼了起来。“是的，漂亮一击。”僚机驾驶员也给予了赞誉。
目标坠毁，拦截结束，舰载机指挥部随即通过“鹰眼”解除了两架F-14A的警报，命令他们即刻返航。于是他们立即脱出了那些棉花朵朵的山峦，回到了温暖的巢窟。知情的同僚簇拥到甲板上为他们鼓掌喝彩，朝夕相处的同伴已然成为了部队的传奇。
从接敌到结束，这场空战的时间只有八分钟，故被称为八分钟空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