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派】空中浩劫|朱卫民中心向|"He called himself a f**king hurricane"

审核老师您好！本文为本人进行荒诞派创作的初尝试，内容为全虚构，旨在呼吁读者敬畏生命、珍惜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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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为民坐在酒吧的角落，随手抓起桌上的饮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这是一家航空主题酒吧，就开在Tengah空军基地的一隅，单层建筑只有不到三米高，外墙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灯带，一到夜晚就肆意发光。房顶上摆着一架飞机的残骸，只有烧焦的机头和破损的半边机翼可辨，仰面朝天的姿态像是起飞时卡进了屋顶，不得不大声呼救。它的其他部分被随机焊进内壁当做装饰。水泥墙、水泥地。旧报纸、卷边海报。不加掩饰的电线交错成一团一团，一旦拉下电闸，无数廉价彩灯就会一齐发出或刺眼或闪烁的光。酒吧的老板是一个很有自己一套的中年男人，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没有了，据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在这破屋里修收音机，有一天忽然有架飞机从天而降——这可以解释他的金属假肢、房顶的残骸、破缝的墙壁以及酒吧的名字。他管它叫“Doomed”。这对于飞行员来说绝对是个好名字。

空jun的生活很单调，若想找点感官刺激，要么故意闯祸来招致长官打骂，要么来这里——朱为民觉得两者皆可。但是Lee和Chua更偏爱后者，他们拉着朱为民，拿着《忏悔录》《喷气动力学》或者宿舍床板的一块木头来这里找乐子。他们挤过人群，踩进一滩香槟，尽量克制住自己夺去人们挥舞的湿漉漉纸币的念头，在杂音中的少量舞曲的陪伴下找一个地方坐下并且胡说八道。晚操怎么又迟到了？去哪了？面对长官的质问，三位都答不出个所以然。去酒吧，每次都是Lee怯怯地说，带着挑衅的眼神。去干什么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啥，苦思冥想一阵，三个人都会开始忍笑。笑什么？每次训话都这么收尾：报告长官，我们看见一个人扮成拿破仑，在桌子上跳小步舞，真抱歉，下次他不跳了。

现在朱为民盯着杯中的柠檬片，声波让桌子震颤，让其在水中翻滚，沉底，浮出。他看到倒映的灯光，一会红一会蓝，偏偏交不出紫色。桌上的杯垫都是用旧报纸包着干草，上面好像是自/殺者的讣告。看都不用看，朱为民就知道它的第一句是“在绝望之巅……”。他只会这一句罗马尼亚语。他觉得自己喝得太多了，深呼吸几次以便抑制咽喉的反应，忽然想起自己十九岁以前最鄙夷的生活：在酒吧、深夜、吵闹、放声大笑，身后的男人们盯着每个女孩，他们眼中欲/火中烧，饥渴难耐。

这样真的很糟糕吗？他发现自己被投入这种生活中一大段时间并且享受他自己……他忆起他们将柠檬放进咖啡中，再因之以朗姆酒，加之以威化饼干，将盛有大混乱的玻璃杯放进冰箱，过了一会又溜进后厨将它在火上加热，他们在一旁看着，Lee搂着朱为民的腰，朱为民搭着Chua的肩。当那个可怜的玻璃容器爆炸的时候三个人都尖叫起来。外面摇滚乐声震天，他们三个得出结论：如果生活给了你柠檬般的苦涩，你就看它如何自发爆炸。

这种日子过去了……朱为民又回到了那种状态……真的吗？他们认识五年了。忽然一下被抽离出来投到之前的生活中……这不可能。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这五年里他太多地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如此毫无意义又荒唐可笑，为什么自/殺者被谴责，为什么天上的月亮不像真的，反而像一幅突兀的大画。这种生活快乐至极，他活得太高兴了，并且希望有一座高山向他迎面奔来，撞死他或者在他身上碎掉。

同归于尽？好啊，这是句疯话。

他再也受不了在杯中摇曳的灯光，他等了好久，终是等不到红色和蓝色交汇成紫色。他厌烦了，这地方太喧闹，人们为什么双脚离地又落地，忘情地舔舐着廉价甜味素，并且活着？他站起来，翻出自己口袋中的所有零钱和湿透又被风干的面巾纸拍在桌上。谁爱拿走谁拿走吧，他手中攥着Lee和Chua的狗牌，他只需要这个了，这就够了。他走出酒吧，拉开破吉普车的车门，一只手拽过安全带，一只手插上钥匙，点上火。车的所有内脏低沉地轰了几声，并最终作为一个整体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冲了出去。

今天是他们的葬礼。朱为民想。他没有去。他其实是可以并且应该去的，当Lee的母亲问他要不要出席葬礼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这位女士与他的母亲仿佛年纪，一样戴着眼镜。他从那眼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意识到自己稚气未脱，还是个小孩子。而他们不过是过眼云烟，五十年后会被称作“儿时玩伴”。

——人这一生真的这么长吗？他漫无目的地扶着方向盘，任凭自己随着颠簸而上下振动。他打开收音机，听见低沉而又沙哑的男声唱：

“我们永远不会见面。若是再次相见——”

“那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