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软科幻】倦世游侠 14 被观察的一天（下）
过了好一会，一阵铃声打破了二人的空间，是项骸栽和销芬防护服的内置软件发出的铃声。
项骸栽定睛一看，这竟然是领导发来的消息,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过来呢？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会议。
“按理来说，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开全员必须参加的会？”
项骸栽转头问向销芬道：“你说过我们在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外面的不一样吧？那发来消息这会外面是不是已经过了时间了呢？”
“不知道呢。”防护服内的销芬盯着护目镜屏幕泛起的蓝光：“亏我还花钱请了两个人替我们呢！结果不参加就直接开除了，亏我还是快要被迫退休的员工呢！”
销芬摇摇头，向着洞穴的出口走去，洞穴里发出赤红光芒的矿物相比一开始已经暗了许多，似乎连矿物们也在催着项骸栽离开这里，那没办法了，只能走咯？
二人已经到地面了，悬挂在天空中的恒星已经落下，原本被光耀遮住的群星逐渐活跃起来，抬头看去甚至时不时还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天空。
“什么嘛！现在居然才准备到开会的时间，可是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啊，卡在这种时间是想干什么啊？”内心微微泛起火气的项骸栽不觉地放缓脚步：“这是分部要拿来生孩子了？”
销芬摇摇头道：“管它呢，等下肯定还得继续工作完，总之就是压榨我们自由时间呗！”
项骸栽突然停下脚步，望向自己的身后，自己的左右两侧，以及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基地，漆黑的夜幕下前后左右除了销芬再看不到一个人，他感到心里微微发毛，自己和销芬这是迟到了？
“我们不会要迟到了吧？我们还是走快点比较好......”
“这不应该吧？这个时间......不对吧？”平时语速不慢的销芬居然有些结巴：“算了，管他呢，诡异的事情见得多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项骸栽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和销芬的注意点不一样，看起来是什么比迟到更可怕的事情？可是销芬也没有一点想要退后的意思，项骸栽也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只是加快回到基地的脚步。
可算是到地方了，与他们想的不太一样，除了一些本来就在这的工作人员，外面的收集人员除了自己和销芬，再看不到一位收集人员，只要不是迟到那就好办多了。
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这支队伍并不整齐，进来这里就可以把防护服脱掉了，摘下头盔的一张张脸几乎快把戾气写在脸上，毕竟这耽误的是他们自己的时间，而不是那些不干正事的领导们。
不一会人就全部到齐了，上级们才陆陆续续地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总是他们提出的约定，不但自己不当一回事，反倒还让其他人遵守呢？
“咳咳......”
其中一位领导清了清嗓子，大会总算要开始了，这种所谓的大会总是又臭又长。
“尊敬的领导们，亲爱的员工们，大家晚上好！”
“好......好！”
原本懒散的声音马上精神了起来，应该是想反抗一下，结果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好”的同时陆续响起并不整齐却大声的掌声。
“今天是我们分部建立的五十周年零三百天，时光总是逝水流年，这一天实在是一个值得大家纪念的日子！”
“是吗，也知道时间溜得快啊......就这还要占用我们的时间......”项骸栽一想到这样无用且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客套话有可能要占用自己一个多小时，感到浑身躁动。
“而就在如此值得纪念的今天，就有一位重要的来宾大驾光临！”
居然罕见地直插主题？项骸栽眼前一亮，瞬间就坐端正了，已经端正坐姿的他看了眼坐在离人群旁脸色愈发难看的销芬，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是真的要发病了？但是是在这种场合，自己并没有那种机会，他不好靠近销芬，只能希望这次大会能简洁一点。
“他就是——卡馏尔·岐流！”
听到“岐流”二字的项骸栽马上把注意力从销芬身上转移，因为只有神裔们才可以用这个名字，台下的掌声顿时来了劲，项骸栽象征性地给了几声，反正也没人会发现。
那位大人伴随着不重的脚步声进场，披着黄色斗篷，穿着深的几乎看不出是蓝色的旧牛仔长裤，一双与上衣和裤子略有违和感的蓝白相间的滑板鞋穿在脚上。他转过身来面向大家，明明他的脸被阴影完全遮盖，你却总是能感觉到这个家伙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可能这就是作为神裔带给他与生俱来的自信？
“神裔这个词总是会与高贵和天生的强大挂钩，传说我们是神的子嗣，这颗星球上曾发生过一场可怕的灾难，那些神在临死前拼命保护着自己的子嗣们，而这些存活下来的子嗣们只剩下了我们老鼠一族，他们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才成功将原本死气沉沉的星球变得可以生存！”
他拿起话筒，吐字清晰并且铿锵有力，在开口完之后的几秒内掌声如雷霆般响起，可是项骸栽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不在这个所谓的讲话上，因为这位神裔所讲的每句话几乎都只是在复述那些早就烂熟于项骸栽心中的故事。
这可是神裔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高贵而强大的存在了，这样的存在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自己是不是应该心怀敬意？他感到内在的“良心”在谴责自己，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敬佩吗？
分神的他不自觉的瞥了一眼销芬，听到神裔讲话他倒是没有太大起伏，略微眯起的双眼透露出不屑，居然是不屑？
“最后，强大的神裔们用自己的力量净化了这颗星球，生机开始复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开始孕育，你们也因此应运而生！”
原来讲客套废话这种现象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从原本的上级转到了这个神裔身上而已，项骸栽自然是没把注意力放在这无聊的讲话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为之喝彩鼓掌的人上。他们看起来貌似是发自真心的热情？传闻中神裔们拥有超乎常理的力量，本来就高贵于硅基人的他们还不断参与到硅基人社会的建设中，这样的描述听起来是多么伟大！
项骇栽坐的位置离那位神裔并不远，听着和同族大差不差的声音，这样的存在似乎离自己并没有隔阂。
以前的他听到上面那帮人们的言论总是会热血沸腾......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说辞感到麻木的？一天天的谢这个又谢那个的，就是不见得拿出一点真正的东西来，从来都只是为了客套而客套，明明那些状况都在眼前，可是他们就是能视而不见，到头来就只会讲一些早就讲过千百遍又含糊不清具有高度概括性的话。
是啊，为了社会，为了文明，可是自己又要怎么做呢？这种事情实在抽象，又似乎离自己太遥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抽象的东西无从下手那就只能从具象的事情上做，他能做的只有听着那些宏大的描述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活下去。
耳边时不时传来种种畅想，这种畅想不是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他每天都能看到一些例子，一些成功的例子，一些成功......可是这不是自己的，那些过上幸福生活的人，描述中上流社会的生活，似乎理想的社会已经建成了......
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无穷无尽的循环往复根本看不到尽头，他每天都只是在跑来跑去抗来抗去，每天都只是重复差不多的工作，而自己又刚好能活下去。
再看着那些成功的人，多么自由啊......而自己的文明又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成就，可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应该有吧？毕竟人们都说自己是社会的一份子，可是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自己与他们仿佛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边的世界是多么诱人啊。
那些成功的人，他们多数都很厉害啊，自己这副样子，是自己不够强吧？
“之后，我们并没有满足于现状，这个世界如此美妙，如此神秘，它的身上还有太多秘密没有揭开，我们幸福生活的上限还远远没有抵达！在明白了这颗星球的面纱被顶级科研团队初步揭开后，包括贵公司在内的诸多公司已经开始了让这颗星球为我们提供美好事物而奋斗！贵公司的各位高管为全体人民的幸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销芬已经不耐烦地背过身去了，现在项骸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还是能听得到他在喃喃些什么，项骸栽的内心已经微微泛起不安了。
“经过贵公司的努力，星球遗迹内所探索出的物品在学者那边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带来了非常财富的同时，进一步探索了这颗星球。”
他突然顿了顿，回头看了看那边的领导，朝着那边微微点了点头，被黑暗笼罩的领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到未知的事物，既然贵公司仍然在不断揭开未知的面纱，那就说明仍然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正在等着我们去探索，嗯哼？”
全场突然默不作声， 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项骇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销芬，此时的销芬坐立不安，频频更换的姿势明显可以看出烦躁。
“未知，未知，我们往返两颗星球的通道大家是肯定清楚的，今天通道的封锁事件肯定给大家造成了一定困扰，未知生命体的出现使目前已经有数名员工遭受程度不一的伤害......”
会场的氛围已经开始让人感到不对劲了，如果是安全相关的科普，那为什么一开始要打着庆祝的旗号？
“而现在经过我们的研究，发现了这种未知生物不仅仅拥有不俗的智力，并且拥有可以伪装成普通人的能力......而我们又恰好发现了公司存在有该未知生物的踪迹。”
全场的氛围几乎达到冰点，恐惧已经在员工中开始蔓延，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听到他们的低声议论。
“我并不清楚这种东西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可能仅仅是当地的某些原生智慧生物趁你们不备溜过去的。因为这些都不重要，这次会议仅仅是为了把它引到这里，仅此而已，这栋建筑已经全面封锁了，大概二十分钟后这里就会被导弹夷为平地，而我随时能传送回去。”
他冰冷的声音让项骇栽的心跟着一凉，全场都默不作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冰点。
项骇栽下意识地看了眼销芬的位置，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拜托，自己怎么来的这里心里没点数？这种公司就是喜欢收留一群被社会抛弃的废物，毕竟弱者本来就没什么价值，所以才会有各种弱者身上做实验，来这里勉强还能算个廉价劳动力，本来就没有多少价值的东西，无非多处一张吃饭的嘴？”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在场的各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嘴里蹦出一个字。寂静当中，那位神裔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你却能感觉到他在鄙夷；那些领导明明什么也没说，你却能感觉到他们在嘲笑；那些员工们什么也没说，你却能感觉到他们在哭泣。
“唉，明明当时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现在却在渴望谁来尊重你？”还是那位神裔的声音：“那些对着弱者的目光从来都不是什么尊重，只是单纯的可怜罢了......”
“砰！”，一声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那是一声枪响，是一位忍无可忍的防卫队员最后的反抗，可这这种小玩意要是真的能威胁到有防备的神裔，那估计也不会出现在这些“废物”手里了。
神裔逐渐转过头来，被阴影遮蔽的眼睛死死盯着惊慌逃窜的目光。
“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对吗？你的嘴里甚至蹦不出一个能反驳我的字。恐怕你们死去之后，也不会有人记住你们的名字吧？”
那颗金属子弹无力的停在半空，那些平常总是对着人呼来喝去的领导们试着清了清嗓子，站出来，站在员工们面前大声道：“气，你们是怎么有脸生气的？你们或许在上学的时候努过力，可惜因为天生低贱被刷下来了，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去领导别人的，有的人能做的贡献就是比别人少。我们给了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奉献自己的机会，可是就算给了你们机会为什么我们公司产业的股价还在跌呢？这不是我们的问题啊，既然不是我们的问题，那承担责任的人，是不是就该是你们？”
一顿慷慨激昂的发话后，躁动不安的人群开始逐渐平静了下来，是啊，已经成为了曾经自己唾弃的没用的人，已经变成饥饿的虫子，为了寻找下一块食物而狂奔，然而当赶到下一个地点时，却又只剩下饥饿。
这个社会框架早就定型，他们的沉默不是接受了，而是绝望了。远处不合时宜的响起并不大声的金属碰撞音，这是丧钟吗？金属的回响荡漾在整栋建筑中。
看到自己算是立下功劳的领导转头看向那位神裔，眼神中好像充满了希望和光芒。
“呃......神裔大人，我们既不天生低贱，也尽了自己的力，可不可以......”
“嗯，我知道的，你们干的还不错，可以......”
“砰！！！”
神裔身后的墙壁突然炸裂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淹没项骇栽的耳朵，在石块炸裂声响浪潮的缝隙隐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也是在一瞬间，项骇栽看到了那个脑袋开花的神裔，在那神裔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模糊的，单手出拳的身影。
巨大的声响使得项骇栽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他努力地试图抬起头，灯光不断闪烁，四散的浓密烟尘遮蔽了他的视野，他只能看到在警报发出的红光下一个个慌乱逃窜的影子充满恐惧地四散开来。
他凭尽全力用双手支撑起自己，他正在试着站起来，听力逐渐恢复，模糊嘈杂的惨叫声与尖锐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站起来的项骇栽的内心被未知的恐惧填满，也跟着慌忙逃窜，他注意到地板上新鲜的红色血液，正在向着某处慢慢流动，血肉蠕动的声音在越来越频繁。
这幅画面实在让项骇栽感到不适和恐惧，他不清楚自己应该往哪里走，只是在恐惧的驱动下不断奔跑。
随着不断的奔跑，惨叫声也越来越模糊，另一处警报的红光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遮挡视线的烟尘仍然很浓密，他突然被冻得一机灵，一股刺骨的寒风从某处吹来，不行，这样会被冻死的！
他急忙向后跑，这不对......这样刺骨的寒风应该在外面才会有，他之所以没被冻死是因为建筑内的供暖装置还在发力，不过按照这个样子应该坚持不了太久，而外面的冷风之所以会溜进来一定是因为出口被什么人打开了！
可是没有防护服要怎么出去？他狂奔向其中一间防护服储存间，也离尖叫声源越来越近，烟尘中，他听到了人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身穿防护服的人发疯似的一边尖叫一边朝着出口飞奔过去。
项骇栽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防护服极有可能不够用！如果仅仅供给给一般员工刚好够，可是现在想活下去的不仅仅是一般员工，还有管理人员，领导们，安保人员们——如果他们在刚刚那次冲击中活下来的话。
尽管防护服是私密的，被单独放在个人设备保存箱里，可是安保人员和高级干部有足以破开保存箱的武器......他现在必须加快脚步！
他急忙冲上前去，在拼命狂奔的过程中，他陆陆续续看到那些已经得到防护服的人从设备储存处朝出口方向奔去。
随着他的前进，烟尘逐渐消散，湛蓝的灯光愈发明显，他现在已经来到存放着自己防护服的设备存储处了！可是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因为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可能所有的防护服都已经被洗劫干净了，可是另一间储存处离这里绝对不近，去往那里的路很有可能供暖装置已经坚持不住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他看了眼属于自己的储存箱，好像贴着一张字条？他急忙冲上去看......
”你的感受？——》”
这个字迹，看起来是销芬留给自己的，可是这是什么意思？他猛然想起，今天中午他进入销芬的日记世界所说的话就是这个“你的感受？”，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
他顺着字条箭头的方向看去，是一片没有储存箱的洁白地板，但是可以看到一张字条贴在那里。
“试着用拳头用力砸一下贴着这张字条的地板？”
项骇栽突然想起来销芬拥有一件能重新编辑物体分子结构的小玩意，说不定这块地板被销芬动过手脚！项骇栽对着字条的位置猛地一拳砸下去，“砰！”的一声，那块地板被打穿了，而里面正藏着一件防护服！而那件防护服上贴着的字条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项骇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防护服，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出去。
成功了！他成功了！从死神的魔爪里逃了出来！
可惜，事实往往不尽人意，模糊视野的烟尘中，他穿过拐角看到了另一位死神——先前那位脑袋被打爆的神裔。
他的脸上还有一丝血迹，和一些裂纹，看起来似乎还没痊愈。
“你好啊，你想去哪？”
听到这句话的项骇栽愣住了，开什么星际玩笑啊！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这种程度的损伤还不足以要我的命，但是绝对足以致你于死地......”
神裔一步一步，向着项骇栽缓缓走去，死神的镰刀正在缓缓指向项骇栽的脖子。
“这样的廉价劳动力，貌似也只能提供一次实验机会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项骇栽颤抖的双手握成拳头：“你们从来都不会考虑我们的感受！从来都只站在制高点评判一切，我们明明只是想活下去啊，甚至都没有伤害过谁，这有错吗？”
“你们错就错在你们的弱小上，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弱肉强食的。你不够强，所以你没有选择权，而我的选择比你要多，其中一种选择就是把你碾死，仅此而已。”
神裔一步一步不断逼近项骇栽。
“从来都是这样，就连弱者内部也会也会淘汰更弱者，而强者再去捕食那些弱者。现在也不例外，强者贡献社会，得到更多回报天经地义， 弱小的人反之。可是资源总是有限的，于是弱者得到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少，于是弱者就只会被变相的淘汰。开发资源也算是变相救助一些弱者了，可惜他们抓不住机会，我只是帮你越过了挣扎资源的部分而已。”
项骇栽在那双被阴影遮蔽的注视中不断后退，他感觉自己的背贴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那是他从储存处出来的门，但是现在已经牢牢闭紧，他没有退路了。项骇栽低下头，在不清晰的视野中看着对方身形的阴影投射下来，步步紧逼。他很害怕，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已经要被恐惧击倒了吗......不，他反倒向前，向着眼前的死神迈了一大步。
“什么狗屁淘汰......人们在原始森林里面本来就是因为难以抵御灾害，为了让大家都更幸福才抱团取暖变成部落，最后形成国家，形成文明......什么时代的发展，什么科技的进步，哪个不是因为大家想更幸福才伴生出来的衍生品？到这为什么反倒成了不推动时代，不推动科技，没有价值就该从社会中淘汰？本该为人服务的东西现在却要我们拼了命服务它们？”
项骇栽不再低着头回避阴影中的注视，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对方投射下来的阴影。
神裔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项骇栽停止说话的时候，整个寂静而烟雾弥漫的走廊内，传出神裔发出的冷笑：“呵呵，是吗？你认为自己看透了时代？你认为自己看透了社会发展的规律？弱小但又自以为是，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是啊，我弱小，我不配，可‘强大’的你为什么面对这些赤裸疑问一个正面的回答都没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们鼓吹物竞天择，自己制定规则，因为你们很有话语权不是吗？我发现你们总是很喜欢定义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定义什么是价值，什么是强大，然后再把这体系硬套到所有人身上。让所有人都被你们的标准牵着跑，等到大家都拼命去迎合你们的标准，以此来评判一个人并相互竞争，相互撕裂的时候，什么才是真正的价值，什么才是真正的尊重，早就不重要了！”
“我倒是明白了......”项骇栽湛蓝的眼睛闪出灰光，即使那灰光被护目镜遮掩，外部也仍然能看见这光亮，他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发自本能从嘴里蹦出来的：“这么鼓吹这样的贡献，是因为到头来最大的受益者是你们吧？你们把本该美好的城市变成了一座座钢筋森林，把里面的所有学生，所有工作者都变成畜生，最后的胜出者再变成你们美味的猎物？然而能把人当畜生的人本来就是个畜生，你们这种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用最理性的句子弄出最畜生的话！”
神裔的指尖闪过丝丝电光，他已经准备动手了，可是项骇栽又一次向前迈了一步：“你大可以杀了我，可是道理是杀不了的，我一点都不怕你！”
“轰！”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暗紫的洪流在一瞬间奔涌出来，原来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最后一道光，竟然是这种颜色......
他双目紧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甚至没能感受到一丝疼痛。
“你的嘴里甚至蹦不出一个能反驳他的字......对了，小家伙，你刚刚讲的很棒。”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原来自己没死！
项骇栽猛然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站在那个苍白的身影后，那个身影逐渐转过身来，一件略显单薄的白大褂，一身灰白相间的皮毛，以及狐狸的脑袋。
“害怕什么呀小家伙？从你遇到我的那一刻，你就再也不用害怕遇到那种事情了，因为我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注视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