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诺斯·米尔斯:动物嗅觉趣谈录(中)
文/【美】埃诺斯·米尔斯
译/董继平
山岭上,一只山狮朝着一群躺下来休息的大角羊偷偷地匍匐前进,试图进 入能够发动突袭的范围之内,然而它被警戒的老公羊嗅到了气味,终以失败告终。面对企图偷袭的山狮,一只带着两只幼鹿的雌鹿采取策略,不断地来回兜圈子,频频制造假象来迷惑、欺骗对方,最终使其无功而返。当两只灰狼还隐身于密林之中,担任警戒任务的河狸就发出了气味警报,结果让敌人一无所获……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散发的预警气味或出色的嗅觉探测能力,远在敌人到来之前就察觉到了危险,因此能全身而退。广袤的山林中,无论是追逐者还是被追逐者,其散发的气味都构成了重要的无线信息一尤其是在夜幕之下, 当视觉减弱,嗅觉便成了动物之间的主要探测和交流手段……
河狸散发出气味,向同伴报警
两只河狸(beaver)把一棵小树拖下一个山坡,不料那棵树却卡在一根树桩和一块大圆石之间,动弹不得。当时是白天,我透过望远镜观察那两只河狸的行动。我密切地注视着,看看它们是否会呼唤同伴或发出信号来请求同伴的帮助,但它们却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打出信号。
然而就在几秒钟之后,在拖木头的河狸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在堤坝上劳动的河狸就停了下来,抬起脑袋,然后立即沿着堤坝出发,上去帮助它们。难道这两只拖木头的河狸发出了无线传递的气味信息,请求同伴前来助一臂之力?
河狸的香腺是一个复合结构,它很可能产生和发出各种不同的气味,这些气味实际上就是语言,这是所有河狸——无论是陌生者还是家族成员——之间的一种有效的通讯手段。
长期以来,河狸被认为是最容易受到同类的气味影响的动物。每一种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似乎都是特别的信号或通告——少许特殊的消息。对于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河狸的鼻子,同伴的气味就是信息,聚居地的所有其他河狸靠气味就会知道发送信息的同伴是谁,以及它在哪里。
在散发的气味中,也许仅仅被其同类所理解的,是那些危险的警告、需要帮助、暗示躲避、请求同伴或者求爱的气味。然而,其他气味则散发出个体的某些无保留的消息,显示出年龄、性别、健康或者疾病等信息。
在早年的岁月中,我曾经有幸多次近距离观察河狸在白天的劳动和嬉戏。我经常看见它们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出发,显然是去回应一条气味信息传来的请求。它们的回应表现得缓慢或迅速,时而热切时而惊慌,它们的姿态和行动多次显露出那条信息真实的特性。
有一天,来自一个遥远的聚居地的一些河狸溯溪而上,外出远足。当它们围绕一块大圆石上的激流而水陆并行的时候,当地的一只河狸就看见了它们的身影,或者闻到了它们散发出来的气味,或者既看到了又闻到了它们。于是,它就用气味信息把这些来客的消息传递给了当地的其他河狸。这条消息使得很多当地河狸欢呼起来,它们热切地赶来迎接客人。在堤坝上和池塘中,所有的河狸都参与了一场游戏。
一天下午,一只河狸被自己刚刚割倒的一棵树倒下来砸死了。这个消息很可能立即被跟死者一起劳动的那只河狸用气味信息传递出去。当时我正站在池塘旁边,听见了那棵高大的树轰隆倒下的声音。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仅仅在几秒钟之后,一些河狸就立即出现在前往事故现场的路上。
我曾经观察一只孤单的河狸幼仔无精打采地游戏。突然,它就像幼熊一样,热切地用后腿站立起来,然后就匆匆离开,赶往另一只河狸幼仔从水中探出头来之处。显然,它辨识出了成年河狸与河狸幼仔之间的差异,因为在那只从水里出来的幼仔旁边,恰好还有另一只已经待了一阵的成年河狸。
有一天,3只河狸在一个池塘对面劳动,我试图观察它们。它们位于距离水边二十几米的陡坡上,每一只河狸都在咬啮着一棵直径约为10厘米的绿色山杨(aspen)。
而就在这些劳动者看不见的上游不远处,还有一只单独行动的河狸,它一边悠闲地游荡,一边履行着哨兵的职责。不管怎样,它刚一探测到有危险临近,就用气味发出警告信号——只见它惊慌地用后腿猛然立起,伫立了几秒钟,然后尽力奔向池塘。
就在同时,那3只劳动的河狸也朝着池塘猛冲而去。每只河狸在俯冲入水的时候,都用尾巴重重地拍击水面,发出回响。几分钟之后,两只灰狼就从附近钻了出来,出现在那3只河狸刚才的劳动的地方。
据我了解,这不过是河狸用气味发出危险信号的一个普通例子而已。当那两只灰狼还在树林中隐蔽之处的时候,那只担任哨兵并发出信号的河狸就捕捉到了它们的气味信息。咆哮的激流可能会阻止那只哨兵河狸把任何声音传递给那些劳动的河狸,即便是它大声吼叫也未必有用,而且它还完全看不见劳动的河狸。我确定,任何有时间去观察河狸运动的人,都会发现它们好像几乎不断地发出各种信号,而且通常是采用气味传递的方式。
在河狸身上,香腺似乎是主要的气味来源。究竟是河狸有意识地控制它,还是气味散发出来是为了回应它的欢乐、恐惧或愤怒等变化,并反映它当时的精神状态呢?关于这一点,我不得而知。然而,河狸散发出来的一些气味,每一种都给予其他河狸一条意义明确的信息。
很多动物还没看见人,就逃之夭夭
当我在树林中观察一条野生动物时常穿越的小径,一只鹿走来,看见了我,却没有闻到我的气味,于是它就停了下来,盯着我看,充满了好奇。正当它就这样对着我凝视、跺脚之际,一只很可能一直在悄悄跟踪它的山狮也进入了我的视线,准备好跳起来扑杀它。当我透过望远镜对那只等着跳跃的山狮观察了几秒钟,我看见了它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这里就是我进食之处。”可是它失败了,它的扑击并没有成功——原来那只鹿及时探测到了山狮所散发出的气味,早早就撤退了,让山狮扑了个空。
两三个小时之后,一只孤单的山地野绵羊(mountain sheep)也走来了,就像那只鹿一样,它也看见了我,却没有闻到我的气味。它也充满了好奇,慢慢地继续前行,把脑袋侧向一边,好像很想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它一边就这样全神贯注,一边走进那个散发着山狮浓烈气味的地方,刚闻到那种气味,它就跳起来逃跑了。我看见了它的行动和表情,仿佛在说:“这里就是我差点被吃掉之处。”
一只动物的气味,就像精致的花粉,快乐地随风飘去,但却很少能迎风前进。当空气完全静止的时候,气味就迅速辐射到很远的距离之外。有一次,也许在10分钟之内,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搅扰了一只臭鼬(skunk),而我当时所处的地点则距离那个搅扰现场超过了3.2公里。
动物们明白,前进时应尽量利用让面庞迎风的优势。它们似乎明确地知道,如果这样做,自己的气味就不会传递到前面的任何地方,直到抵达目的地。不仅如此,它们还会在进入一个地区之前就得到关于当地居民的“预告”,它们就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走向食物、朋友还是敌人。
然而,一只在风中旅行的鹿,如果停下脚步躺下来,就会彻底改变情况。风会继续让它侦测来自迎风面的消息,然而,如果猎人或其他敌人从后面追踪它,它就不可能嗅到对方的气味,这时就必须动用自己的视觉和听觉。
可能动物的父母教过自己的孩子,或者孩子们从伙伴那里学会了逃离人类的气味。在它们的一生中,可能都不曾见过人类一次,却逃离了人类气味一千次。很多野生动物可能过着自己正常的生活,却从未见过那个其气味常常导致它们逃离的人。
如果动物没有嗅到人的气味,它看见人的第一眼,很可能会静静地伫立,甚至好奇地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犹他州的一个拓荒者曾经把他跟一只鹿相遇的经历告诉我。那只鹿体型庞大,似乎漫游到了他的小木屋附近。有一天,他就让自己躲藏起来,仔细地观察那只鹿,他也偶尔走出来,希望能射到那只鹿。
然而那只庞大的鹿很机警,猎人偶尔遇到它最新留下的踪迹,都表明它侦察到了他在附近后便逃之夭夭了。三四年过去了,他依然不曾找到机会开一枪。最终,从接踵而来的事情中可以判断,在那些岁月中,那只体型庞大的鹿甚至根本没有瞥见过他一眼。
有一天,那个拓荒者从树林中窥视一片阳光明媚的开阔地,就在那附近,他看见那只庞大的鹿躺在阳光下。他没有开枪射击,只是悄悄伫立着欣赏,不去惊动它。那只鹿看见了他。它一边对猎人投来惊奇的目光,一边慢慢地站起来,对这个两条腿的黝黑之物充满了好奇和困惑。
摘自《追踪野生动物》
青海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