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秘策(1-15)扮猪吃老虎六皇子叽x温柔内敛宫郎羡,年下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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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你要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可以放手。

与三皇子光王胆大包天竟在七皇子涵王的成年礼上苟合后妃的火爆消息一并传开的,是六皇子蓝湛居然不知“何为敦伦”之事。宫中宫外都知道宫郎所出的六皇子不受宠,但不知道他竟如此不受宠!
因六皇子生父只是个普通宫郎,二十五岁临出宫前夕,却遇到醉酒的陛下,又被强行临幸,故六皇子便是陛下荒唐一夜后留下的‘产物’,他们父子皆不受陛下待见。按序齿,他比七皇子还大半年,如今都十九了!却没进过上书房读书,身边也无教授教导。也是如此,不识礼教分寸,在异母弟弟的成年礼上,面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面的父皇问起光王的下落时,想来是讨好的心思太重,却又太蠢——竟当众‘天真’道:“三哥尿急了,在嘘嘘呢!”
“什么?”皇帝张口结舌的震惊却被蓝湛当作不信任的质疑,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说谎话,他委屈急辩:“我没撒谎!三哥就在花园里嘘嘘呀!他还把雅贵人气得哇哇大哭,因为她被三哥抱住逃不开,身上都被弄脏了!”
语气明明白白地嫌弃——嫌弃他口中的三哥,竟是个随地嘘嘘的不讲究人儿。嗯,比他这个没进过学的还不讲究。
“殿下!”蓝湛的贴身宫郎魏婴急得想去捂他的嘴,吓得快哭了。
蓝湛看清他父皇快要杀人的眼神,和周围人脸上藏不住震惊狂喜,好像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人群浩浩荡荡地往御花园‘杀’去时,他看着魏婴还有些迷茫委屈:“羡哥,我没骗人呀!”
他不懂魏婴眼里为何如此担忧,参宴前他还不停叮嘱自己‘好好表现’,期盼能得到陛下的一丝关注——“至少让陛下知道,他还有个皇子行六。再好运些,或许他一高兴,也不求给六殿下什么王爵,只盼能容您出宫建府,殿下年纪不小,该娶妻了呢!
魏婴叹气:“殿下,奴知道您没骗人,但这种话不能说……唉,奴下个月就要离宫了,您这么单纯,以后可怎么办呢?”魏婴下个月就要满二十五岁了,按照宫规,二十五岁的宫郎会拿一笔钱,然后被遣散出宫。当然,若是愿意,宫郎到年龄也可以自梳,继续留宫伺候主子,终生不离。但魏婴是不会留宫的,他宫外有个订娃娃亲的未婚夫,已经等他七年了,他已经想好,出去便与对方成亲。就算自生母病逝,他就被父亲卖进宫中,十多年没出过宫门,也没见过那个人,但那又如何呢?多少夫夫都是这样过来的,婚前从未见过,成了亲就一起平平淡淡地相扶到老,日子过着过着,一辈子就这样过完了。魏婴是个知足常乐的温柔性子,不喜欢太复杂,也不喜欢争斗,简简单单的平凡就很满意了。对他来说,这样很好。宫中的这些年并不平静,他从不敢丝毫放松,睡觉都不敢睡实,生怕被贵人们的‘斗法’沾上,然后某天半夜时房门被粗暴踹开,自己被一把枷锁给拖出去,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他刚进宫时,亲眼见过一起做活的宫郎被按下,然后一顿板子,没熬过三日。原因不过洗坏了贵人的一件衣裳。魏婴被吓坏了,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后来听同屋的宫郎偷偷说,是那个倒霉宫郎被皇上多看了一眼,才招来祸患的。进宫十多年,魏婴见过太多太多宫郎宫女湮灭在后宫了!有的被富贵迷花眼,有的单纯被牵连,有的长得好被穿小鞋,反正来来去去。魏婴早早就发誓,到了年岁就离开这个吃人地,为此他总把自己往老往丑了扮,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唯唯诺诺地求生,安静得像个小影子。
“羡哥,别皱眉。我下次再努力,一定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好不好?”蓝湛抚平魏婴不自觉蹙起来的长眉,小心翼翼地讨好。
“罢了。下回您小心些,少说多看……”魏婴无奈地看着蔫耷耷的六皇子殿下,刚刚殿下有这份小心就好了,如今陛下估计半年内都不想再看到这个糟心儿子了……虽然下一回再见皇帝也不知是猴年马月。
若非如此,魏婴不会努力巴结安妃跟前的大宫郎,求得六殿下这一回参宴,想在出宫前帮小主子一回。对方也是看在魏婴老实嘴紧且多年前帮过他一次的份上,才答应在安妃面前帮忙美言几句而已,至于六殿下能不能借宫宴‘飞上枝头’,对方是不保证的。
“哎。”蓝湛自己低头叹气起来。魏婴又开始担忧是不是自己话重了——六殿下向来心宽,脾气也好。魏婴伺候他八年了,很少会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殿下怎么了?方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不是您的错。”
都怪光王不检点,竟大庭广众之下与庶母勾搭私会……污了殿下的眼。
“可惜了羡哥做的衣裳,这儿都勾丝了……怎么会勾住的呢?我明明很小心了呀!”蓝湛拉起一角袖摆纠结。
魏婴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怎么了。“没事,奴回去再补一下就好了。”
蓝湛不是很开心地嘀咕:“新衣裳呢!”
魏婴看着也心酸:可怜的殿下,的确许久没穿新衣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陛下一面,根本来不及留下好印象,良机又给毁了,都怪那个可恶的光王!魏婴俯下身替他仔细抻好长摆,确定无一处不妥,才仰头望着身姿修长的六殿下——容貌周正,眉眼弯弯,看着就温和老实,糙养还能长这么高,定是遗传了罗侍君的好骨相。魏婴又偷偷琢磨:陛下君威莫测,面容肃厉,只他瞧着似比殿下还矮半头……倒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罗侍君,据说是一众郎君中稀有的手长脚长。说来,殿下今日参宴穿的天水色长袍,还是罗侍君当年生下六殿下有功,内务府拨下的定例恩赏,是十分难得的好布料。魏婴接管浮云殿后,一直用心保管着,所以翻出来裁制衣裳时仍旧簇新。但保管得再用心,也快二十年的布龄了……丝线老旧,不是有好绣功就能弥补的。
不知是不是快要离宫了,以往尚且能忍的事情,如今魏婴开始觉得意难平——例如本该拨给殿下的份例,却屡屡被别的宫殿截留,每回送来的都是被挑剩的歪瓜裂枣……谁让六皇子不受宠又性子软弱呢?人善被人欺。离了自己的宫殿,许多时候魏婴出去走动都比他顺利些——各宫打交道最多的反而是奴婢,有些事情让不受宠的主子出面并不好使。可惜魏婴人微言轻,能把蓝湛的生活操持得井井有条已十分不易了,毕竟‘巧夫难为无米之炊’,他心细手巧,即便是不出彩、被挑剩下的小物件,都能被安排到最合适的位置上。
魏婴总归不是爱抱怨的作风,他再为蓝湛的以后忧心忡忡,现下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用其他事转移六殿下的忧郁:“殿下,今日宫宴的菜上桌时都凉透了,您都没吃饱。不过没事,七皇子得封涵王,贵妃娘娘高兴着呢,她早前便通知各宫各殿,可去御膳房多取一份例菜。奴待会儿去取,早去还能挑个您爱吃的。”
“那咱们快回去吧!宫宴太吵了,我耳朵里嗡嗡疼。”蓝湛转身便往浮云殿方向走,魏婴赶紧跟了上去。他不是少经事的六殿下,再不走,天子的怒火说不定会殃及他们这些小池鱼身上。
母子通奸在哪里都是丑闻,何况戴了绿帽的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因六皇子这通奇葩操作,天子可以说是威严扫地。一通暴怒后,光王不但成了光头皇子,差事被撸了,还被幽禁皇子府,无召不出,这还是三皇子的母妃苦苦哀求的最好结果……受亲子连累,她以后在后宫的日子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至于那位放荡的雅贵人,直接被乱棍打死,连白绫都没资格得一条。
好在这一切都未波及到浮云殿。魏婴谨小慎微了好几天,确定所有风波告一段落,才同意六殿下出殿门。好在六殿下懂事持重,性子也十分坐得住,每日安静地坐在桌前练字看书。故魏婴不需绞尽脑汁地想理由,不是他胆小怕事,实在是浮云殿能量太小,谁都惹不起。他都后悔让蓝湛参加宫宴了,陛下不记得殿下就不记得吧,总好过被那些破事牵连丧了命!他脑子里不停阴谋论,光王事件怎么看怎么不对头,说不定是哪方人马把六殿下当成了利用工具使。这皇宫素来无道理可讲,看到了不该看的不是福气,是厄运。
世事波谲云诡,不按常理。这日魏婴取膳回来,却看到浮云殿来了一大群光鲜亮丽的太监,吓得他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完了!还是没躲过!
魏婴急忙小跑过去。那些站在殿外的小太监们正要拦下问话,守在门内的小太监眷茶已经走过来解释:“魏宫郎是六殿下的贴身大管事。”那些小太监便退了回去,魏婴神情紧张地往里头看,眷茶迅速说清情况:“魏管事莫急,是大好事儿!陛下派副监来传召殿下呢!”
魏婴脸色好看了些,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殿下还没用膳……”蓝湛今早突然念起魏婴曾亲手做过的香菇肉饺,他便早早去御膳房花钱借用了一回小灶,中途耽搁了一下,所以才回来迟了。
“咱们殿下终于熬出头了,哪还需惦记这分下来的下等膳食。以后大鱼大肉都不缺的。”眷茶是一年前新分配过来的粗等太监,因年纪不大且性子活泼,平日里魏婴便只给他安排些轻省的活计,主要让他多陪伴六殿下,让他不那么寂寞——魏婴自认年纪大了,又不太会哄人,怕六殿下有些话不好意思跟自己说或不敢说,若有个小太监陪一陪就好一些。说到底还是浮云殿没有油水,又看不到光明前途,除了不愿惹事的老实人,那些有野心有门路的早就离开了,六殿下才只有一个太监做玩伴。
“既然准备好了,六殿下,还请随老奴速去崇明宫觐见吧!”领头太监说话时嗓音尖尖的,听着还算平和。魏婴已认出他来,虽不是圣上跟前最得看重的,但也是六大副监之一,平时专负责替陛下传重要旨意的,他会被派过来,说明陛下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上心的。
应该不是坏事。魏婴想着,握着盒柄的手指却泛白。
蓝湛走出殿门时还是那副温和不变的笑意,眼里微微带了些茫然。待看到候在一边的魏婴一脸关心,茫然散去后笑得赤诚,像个没有烦恼的孩子。
看着是个心性简单的主儿。领头太监站在旁边仔细观察着,粗粗下了个结论。
蓝湛很自然地走过去交待了句:“羡哥回来了,本殿放在书房的笔墨记得收好。
魏婴莫名安心了——殿下在外人面前还是很能唬人的,应该不会轻易被欺负。
那日魏婴等了许久,才看到蓝湛被簇拥着送回来。眷茶看着一抬抬赏赐摆在殿中,激动地跑来跑去,还生涩地摆出老资格面孔去给新拨齐的宫人们训话。
魏婴可不管什么赏赐什么提拔,他围着文雅的蓝湛来回绕圈,就怕他受了委屈回来。看蓝湛一脸笑,只能自己开口问道:“殿下,您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羡哥,父皇许我去上书房进学了!他还亲自许诺,若是我学得好,可去马场选一匹自己的马。”魏婴一开口,他才把埋藏心底的兴奋掏出来分享。
不忍打断蓝湛的欢喜,魏婴咽下‘人心险恶’之类的劝告,笑着打气:“那殿下可要好好学,奴相信您一定行的!”
蓝湛又拉着魏婴过去看皇帝赏下来的宝物,文房四宝、布匹珠宝,都是上等又实用的东西,还有一些金银。魏婴看过后开始作打算:“要把这些银两绞开,殿下何时要赏那些宫人也方便。这匹布料正好给您裁件中衣……待会儿便得动工,不然明日来不及……”
蓝湛任他安排,只在魏婴拿着布料在他身上比划时说了一句:“羡哥,你放心,以后再不让你跟着过苦日子了。”
魏婴正低头认真算着位置,闻言随口道:“奴哪里算苦?不过殿下忘了,奴还有半月多就离宫了……”
“羡哥真的要离开吗?可我舍不得你呀,我想你陪我一辈子。”蓝湛十分低落。
“殿下说什么孩子话?奴哪能陪您一辈子?”魏婴不以为意。
蓝湛之后再没出声。魏婴也没在意地匆匆离去,跟懂绣功的宫郎一起赶制衣裳去了。
时光不紧不慢地流逝。六殿下在上书房的生活充实又忙碌,因他是半路入学,功课十分繁重,偏殿的灯常常亮到半夜。学业上魏婴帮不上忙,就更加上心地安排蓝湛的饮食起居。一开始他还担心蓝湛会被其他皇子欺凌,但好在这些都未发生。
六殿下看起来适应得极好,前途也摆在眼前了。魏婴心中轻松许多,脸上也常带出惬意的笑容,并开始着手安排自己负责的一应事物,准备离宫一事。
蓝湛进学六日后,陛下兴致一来,便带着几位大臣驾临上书房,一起考查皇子们功课。蓝湛的学问底子还不怎么扎实,被提问到时回答比较浅显,但胜在态度不卑不亢,答话也有条理,讲学的师傅们皆夸他勤勉上进。陛下闻言龙颜大悦,又赏了他一些上好宣纸并一壶好酒。
这壶酒蓝湛带回浮云殿后,还分享给了魏婴,说是送别酒。魏婴推辞不过,分别在即他面上不说,心中也伤感不舍——他在宫里时间比在宫外长,再稳重也有对未来的无措,最后竟来者不拒,把六殿下亲自添的酒全给喝光了。
喝醉的魏婴并不闹人,就是看起来有些呆。蓝湛问他:“为何不愿留在宫里?”
魏婴努力睁着迷蒙水润的双眸,小小声回答:“嘘!宫里有怪物,会吃人的!”蓝湛拉着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摇了摇,放低了身段哄他:“我会保护你,咱们像以前那样,在浮云殿里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就行。好不好?”
魏婴费力地理解完那句话,在蓝湛期待的眼神里摇了摇头:“不……好!不行……宫外,还有人在等我。我要,咳~回家。”他打了个酒嗝,随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像梦到了很美的事,睡梦中他都在微笑。
蓝湛坐在他旁边位子上许久,直到魏婴发了一下抖。他才慢慢起身把魏婴抱上床,看他睡得无知无觉,蓝湛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给过羡哥机会的,是你不珍惜,你如此狠心,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曾孤独穿行于千娇百媚却又腐朽糜烂的繁华世间,身处泥泞,挣扎深渊……却有个携着星星的人,清澈温柔地来到我身边。春风化雨地陪伴,能让恶鬼心软——可偏在恶鬼沉溺于那片温柔时,妄想抽身离去。
第二日魏婴起来,除了宿醉有些头疼,并无不同。他精神有些不振,还是坚持着爬起来送蓝湛去上书房。不容蓝湛拒绝。
“都怪我,羡哥第一次喝酒,肯定难受得不行,待会儿再休息一下吧!”蓝湛脸上挂着担忧。
“您别挂念奴了,奴有分寸,您快去上书房吧!眷茶,细心些,好好照顾殿下。”魏婴站在殿外目送蓝湛和眷茶远去,才慢慢走回房间休息,许是首次醉酒,他的头一直在疼,实在有些熬不住。
魏婴只眯了不到三炷香,就被一声粗暴的推门声惊醒,随后满脸惊惧地被强拖去了小主殿,那是专门调教床帏小侍的地方,受完情事调教的小侍,将会供给皇子临御。
“小主殿里的小侍得调教好,才能拨给殿下们做情事教导。魏宫郎,这可是贵妃娘娘破例赏给您的天大福气——按理来说,您这个年纪实在有些太……反正根本不适合调教成小侍,一般不超过二十岁方为最佳。老奴看看,哎哟~这皮肤怎么如此粗糙?这头发都分叉了!指甲怎么也不修修?来人呐,干活了,得把魏小主好好捯饬捯饬!”
魏婴被强压进热水里,不知被冲刷了多少次,全身上下也被宫人们撸了一遍又一遍,被抬出来时浑身红彤彤像个虾米,只知自己又痛又怕。最让人难受的还是那管事打量他时那挑拣猪肉一样的语气——
魏婴不知解释了多少遍:“嬷嬷,奴不是小侍,奴已报了名帖,过几日要离宫的了。”几句话被他颠三倒四说了又说。
管事根本不在意,一边指挥着手下们给魏婴全身抹香膏,一边亲自给他修眉:“魏小主别动,小心老奴这手不稳,把您的俊俏脸蛋划花了。哟!看来是老奴不识货了,您这容貌还是顶尖的,就是不会打扮!对了,您说离宫?进了这小主殿,离宫这种事您就别惦记了。若非涵王府快要建成,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魏小主?您还是安分些,不然宫婢们下手可有点没轻没重。把小主抬到塌上去。”
“放开,我不要!求求你们,我要出宫的!啊好疼!!”魏婴被猛力一掐,痛得直打颤。
“该清洗玉道了。魏小主,千万别乱动,这是必须步骤,就是一开始会有些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呜!”魏婴被摆好姿势,脸蛋深深陷在枕头上,只觉羞愤欲死,无声无息泪如雨下……
“嗯,还算上品宝器。好好调教,以后肯定受宠。”嬷嬷很有经验地点评。“拿最好的药膏来,可不能伤了它……”
最后魏婴实在无力挣扎,心中念头只剩下一个:殿下何时来救我?
意识迷迷糊糊远去……
“滚开!本殿看谁敢拦我!”怒呵声越来越近,引起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六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规矩了!”管事的呵斥居高临下又十分狠厉,更带着阴谋得逞的得意:“您不能这样做!”
“你有资格拦本殿?”
殿下来了!魏婴心里欢呼,拼命睁眼却连眼皮都抬不动。只模糊感觉自己被人用薄毯子裹住紧紧抱着往外走。那股熟悉的味道令他放心地坠入黑暗。
“这么委屈啊?”伴随轻笑,魏婴脸上的泪被抹去。屋里好些个宫侍在,只有靠近的眷茶听清了,他咋咋舌,琢磨着主子这反应是震怒过了头,怒极反笑吗?
“我的殿下啊,魏管事这回肯定是受大罪了!若是小的当时在就好了,肯定拼死护着,都怪这些不中用的,魏管事都被带走几个时辰了,才慌慌张张来禀告,一点事都经不住!”眷茶老气横秋地呵斥。
下边跪着的副管事吓得腿脚直抖。浮云殿平日都是魏婴主事,之所以没人与他争权,并非他御下老辣,而是他下边的副管事一直打心底畏惧浮云殿的主人——即便六皇子一贯平易近人,也从不打骂任何宫侍,但他就是悚其入骨,且从不主动凑到对方跟前去。如今没人顶他跟前,他只能拼命磕头,唯唯诺诺地辩解:“殿,殿下容禀,小的冤枉,是拦不住,不是不拦……邹管事带着贵妃娘娘的大女官一道上门……奴婢们也没法子。他们一走,小的便立即派人去上书房回禀了,却被堵在外边……”
“嗯,都退下吧。再有下次,两罪并罚。”蓝湛坐在床边,左手被昏迷的魏婴死死抓着,平静下令。
眷茶和副管事互相对视一瞬,确定殿下看着不是要发作的样子,赶紧退了出去,心中发誓这回一定要守好浮云殿!
蓝湛独自守在魏婴床边,他又足足昏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一睁开眼,那双本就大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但明亮依旧。“殿下……”
“别怕,你已经回来了。”蓝湛给魏婴倒了一碗温水,让他慢慢喝下。
“回来了?”魏婴脸色苍白地看看四周,果然是熟悉的房间,但是——“奴怎么在殿下房间?这与礼不合……”
蓝湛按下他欲挣扎下床的动作:“别动,你还在发低热,需好好休息。你又不是第一次睡在这。”
“那不一样……”魏婴摇头,以前殿下不过十一二岁,如今都是大人了。
蓝湛不跟他辩论,只管把他按回去再盖紧被子,看魏婴心神俱疲,又低声道:“羡哥,我一定给你报仇。”
“殿下!千万别冲动,定是哪里弄错了,奴的名帖都过了内务府,只等领钱离宫了。待我去解释清楚……”魏婴心底也慌,他都不知自己一个老宫郎如何会落进贵妃娘娘那样尊贵的人眼里,听着意思还要派他去服侍涵王……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没用的,羡哥。我毁了七哥的成年礼,贵妃对付你不过是为诛我的心。宫里人太清楚如何抓人软肋了,你陪伴我多年,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蓝湛慢慢说出令魏婴目露绝望的话。
“那不关殿下的事!”魏婴急回,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很尖利,其实很低哑。他低咳一声,又重复道:“那不关咱们的事,是光王……”
“所以舒妃死了。”蓝湛的语气冷静至漠然。魏婴愕然地看向他:“什么?”
“三哥母妃舒贵人,今早得急症而去。”蓝湛眼睛定定对视回去:“毕竟是三哥生母,又是陪伴父皇二十多年的老人。看在旧日情分上,父皇已恢复她的妃位。”
“舒妃娘娘贵体安康,怎会突然得了急症?是贵妃娘娘做的!”魏婴指控的语气藏都藏不住。
蓝湛也不在意他出格之语,谈起舒妃之死反应淡漠:“总有些新仇旧恨,此时不出手踩死,还等着舒贵人反应过来寻仇么?理由都不用找,一句‘为子牺牲’,父皇自然不愿再查下去。”
魏婴躺在那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什么。蓝湛不欲他想太多,认真保证:“羡哥别担心,只管好好养身体,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贵妃此举更多是试探,既然得到想要的结果,没有把握便不会再出手。”
魏婴想笑一笑让殿下不必为他担忧,却高估自己,只能扯扯嘴角:“……自古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奴只怕熬不到出宫那一日了……”贵妃娘娘金口玉言,可他绝不愿做什么涵王小侍!
一件到年岁离宫的小事,却如此一波三折,已然成为魏婴的执念。“奴死也不要做小侍……”皇宫里做小侍的宫郎宫女还少吗?几乎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好一点的能得个‘侍君’‘侍妾’的名份,然后枯萎在王府的后宅,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一直喜欢比自己年岁还大的人,何况还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子;那些不好的呢?连被带出宫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无情‘丢弃’……而宫里不养闲人,皇子用过又不要的小侍,会统一安置到苦役库,沦为下等苦役。服侍殿下的小侍,老死也不会有离宫的机会了,比他们普通宫郎还惨,至少普通宫郎还有被遣散出宫的机会。
蓝湛摸摸魏婴的头:“羡哥别灰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会有机会的。”
“真的吗?奴还能出宫吗?”魏婴有些激动。
“会的,看羡哥自己怎么选了。”蓝湛轻轻一笑。
或许是得了六殿下的亲口保证,魏婴的身体很快痊愈,其实他底子很好,这次是宿醉后泡太久热水,加之受了大惊吓才发起热来。这几日,小主殿真的没再派人上门,魏婴像鸵鸟一样不问不想,数着时辰渡日,只恨不得光阴真的能似箭。
与闭门不出的魏婴相比,蓝湛几乎忙得不见人影。一连三四日,魏婴都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拦下眷茶问起行踪。
“这个,殿下得了陛下看重……”眷茶左顾右盼,吞吞吐吐。
魏婴沉默一瞬,努力扬起笑脸:“这样便好,殿下既得了皇上看重,我便更能放心离宫了。”
“羡哥,您没事吧?”眷茶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一副快哭的表情。他小心安慰道:“您别担心,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申时便是宫人们离宫的时辰,到时会有小太监专门带您过去,宫外也已打点好,出了宫门您就自由了。”
“殿下安排好了?”魏婴一愣:“他没告诉我。”
“殿下要忙正事……或许是想着今晚告诉您吧!您真的决定好了吗?宫外日子也不好过吧!哎,小的其实很舍不得羡哥,殿下估计更舍不得,这几日都不爱笑了……”眷茶看魏婴沉默,忙转开其他话题:“本来大伙儿要各出份钱去御膳房买几个好菜为您践行的,毕竟受羡哥多年照顾。可如今风口浪尖上,也不敢招眼。”
魏婴兴致不高道:“不必让大家破费,一切照旧便好。过日子在哪里不是过,我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也挺好。况且多年未见老父,心里总放心不下。”
“是了,小的差点忘了,羡哥宫外还有家人在等着,不像小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眷茶挠挠头。
魏婴淡淡地笑。眷茶惊奇道:“羡哥怎么变那么好看了?!”
魏婴被他瞪圆的眼睛逗得一挑眉:“这话说的,莫非我以前很丑?”
“不是不是。”眷茶连连摆手:“以前也好看,可就是,就是……”就是以前笑起来是温柔,现在笑起来…勾人,风情万种。他不敢多看,直接溜了:“小的还有活没干。”
晚上,魏婴候在蓝湛寝殿外,想好好叮嘱他一番。却没等到人,反被眷茶拉去了后殿。
“这是?”魏婴吃惊地看着那桌丰盛的宴席,又看向站在那里的浮云殿宫侍,几乎全部宫人都在这了。
眷茶把他推过去:“这是殿下专门安排的践行宴。羡哥高兴不?”
魏婴并未发现蓝湛在场,不免失落:“殿下呢?”
“殿下还在练武场未归呢,如今每日下午都有骑射课,都很晚才能回来。”眷茶解释道。
天色已晚,什么课要上到此时?殿下又不是铁打的!魏婴心底不高兴地骂了好几句那骑射师傅。本还想再多问几句,就让大伙儿齐拉到桌边开始吃宴。
魏婴这回只小酌一杯清酒,还能自己慢慢走,便婉拒了其他人陪送。走着走着,他习惯性地走到了蓝湛寝殿外,殿里正亮着灯,殿下回来了!魏婴酒醒了一半,就要推门进去,却听到——
“殿下,咱们就只能忍了吗?涵王太狠毒了,故意让您当肉靶!昨日是赛马伤腿,这次是射伤胳膊,下次岂不是直接要您的命?”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在魏婴耳边炸响,他脑中嗡嗡的,举着手像不动的雕塑。
“要命不至于,至多拿我出出气,过些日子就好了,本殿也不是白受伤的,知道如何避开紧要处。只要他不动本殿身边的人,要玩什么我都奉陪。”蓝湛说得极有力量。
“殿下,何至于为强护一个宫郎得罪了涵王?贵妃娘娘不过是想讨个面子,您低个头这事便过了。他是奴婢,为您分忧解难是应……”下人还欲再劝,却被蓝湛的冷呵打断:“莫再多言!靠出卖羡哥换取利益的事,我绝不会做!他于我也不仅仅是一个奴婢。况且即便本殿老实退让,也换不来他们的手下留情,软弱最无用,这个道理,本殿早就明白了。”
“小的僭越了,殿下恕罪!药已经上好了,您这几日需注意,伤处不能沾水,否则难好。”
“嗯,你先下去吧!记得闭紧嘴巴,别让羡哥听到什么,徒添担忧。”
“小的遵命。殿下莫要写功课太晚,实在写不完明日只要与教授们说明情况,他们会宽宥一二的,其他殿下常会这般。”
“你不必再劝。本殿与他们不同,一步都不能踏错。”蓝湛展开宣纸,开始写策论。
“唉……”一声低不可闻地叹息,似在为主子的固执无奈。
魏婴从未像此刻这样动作利落过,不过几息便快速躲到了殿侧。
那个宫侍捧着水盆离开了,魏婴原地站了一会却没进去,而是默默走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出宫的行李。虽然在浮云殿住了许久,但他要带出宫的东西却不多,当然过宫门时,皇城卫也不会让他们带太多东西离开。
房门被轻轻敲响时,魏婴才醒过神来,自己竟握着一条红发带呆坐了近半个时辰!他连忙放下东西:“谁呀?”
“羡哥,是我。你睡了吗?”六殿下?魏婴本要开门的手迟疑了,无比庆幸烛火已灭,门外的人看不见他在哪里:“……嗯,睡了。有事吗?”
“这样啊,没事。我来送些东西,出了宫你便是独自一人,总不能没有钱物伴身。”蓝湛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温柔。
魏婴泪珠盈睫,捂着嘴低声道:“不用了,奴不缺这些。”
“还是收下吧,总有用的上的地方,里边还有送你的成亲礼。我知你未婚夫等了许久,待你出去,差不多也该成亲了。只是我未必能到场祝贺,礼物便提前送……”蓝湛顿了顿又道:“我已托人传信给你父亲,告诉他明日申时在宫门外雇好马车接你,省得你还得自己寻门,会很累……”
“本来还想见羡哥一面呢,奈何太晚了……明日我得去上骑射,可惜不能送你。望君珍重。”
蓝湛何时离开,魏婴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月色下那个被郑重放置的小包袱,分量很重,重得仿佛压在了胸口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到了出宫的那一日,天公不作美,中午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临近申时,晦色如墨的天好像要压下来一般,大雨倾盆。
魏婴独自挎着小包袱站在浮云殿小门等待,因要避开眼线,没人来送他。不知是不是天气糟糕至极,魏婴心口怦怦跳,直憋得慌。很快,一个长相普通的青衣小太监举着伞快步迎向魏婴。他的声音极低:“可是魏宫郎?”
“是我。”魏婴赶紧回道。“快跟小的走吧,今儿天实在不好,宫门会关得更早。若是错过,这辈子再没离宫机会了。”小太监说着就要走。
魏婴下意识回头望向浮云殿主殿,只看见几片没被大树那茂密枝叶遮挡住的青瓦,咬咬牙,他撑开伞快步跟了上去。
‘殿下,珍重!’
轰隆隆——雨越发大了,天地全被雨幕覆盖,显得如此渺小。魏婴只顾闷头往前走。
“羡哥!羡哥——”隐隐约约的急呼声传进魏婴耳朵,他猛地停步转头,是浑身狼狈不堪的眷茶!
“羡哥!殿下出事了!”眷茶满脸惊惧地冲过来,嗓子都破了音。
“什、什么?”魏婴觉得好像有些耳鸣。一定是雨太大了!
“您快去看看吧!殿下从马上摔了下来,血流了满身!”眷茶攥着魏婴,哭得撕心裂肺。
魏婴已听不进其他了,他反拖着眷茶的手往回奔。不会的!不会的!殿下不会出事的……
“喂!你们去哪?出宫时辰要到了!”青衣太监急喊。
魏婴身子僵住,头脑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又听那太监喊:“咱们得走快些,没时间了,不然赶不上……”
怎么办?盼了近二十年的离宫,以后便是自由身,再不必日夜担惊受怕,也不必做没名份的小侍……回头吗?那种挣扎求存、朝不保夕的日子,太苦了!可是殿下……魏婴咬唇,狠狠闭了闭眼,跑得更快:“我不走了!”怕自己后悔,魏婴头也不回。
那个带路的小太监在大雨中站了一会儿,回来捡起被魏婴丢在地上的伞,并没有往宫门方向走,而是拐弯去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宫殿:庆康宫。
那是太后住的宫殿。太后是当今圣上嫡母却非生母,但她在当今的成功上位中却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可以说若非太后当年举全族之力扶持,当今未必是笑到最后的那个。她虽有功却不抢功,皇上一登基便利落地收身而退,从不对朝政和后宫之事指手画脚。多年来她极少出庆康宫,也因此极受陛下敬重。
看到小太监的模样,与太后对弈的年轻男子轻笑:“祖母,看来是您赌赢了,孙儿甘拜下风。”
“哀家往日不爱见人,倒不知吴王这嘴啊……接下来该怎么走?”太后意有所指。
“自然是乘胜追击。拖泥带水,熬人且无益。”吴王干脆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刚下御撵,便一眼看到门口跪着个不停磕头的宫郎。求饶声凄厉又绝望——
“……奴答应了!奴答应做小侍了!求求贵妃娘娘,救救六殿下吧!奴答应了……求娘娘王爷开恩……”魏婴被守门太监拦在丽阳宫外,不停地磕着头。他跪在那里正巧拦住了皇帝的御驾通行。
疾步出来接驾的章贵妃脸色一变,不顾地上雨水脏污,直往地上跪。皇帝虽皱着眉还是阻拦她如此:“无需多礼,忘机如何了?还有这个宫郎,怎在这里跪着?”
“陛下,陛下求您派太医救六殿下吧!贵妃娘娘,您大人大量,奴现在就去小主殿,奴做小侍,奴去伺候涵王,求您了,您放过六殿下呜呜呜……”魏婴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崩溃大哭。受了重伤的殿下被带到了丽阳宫,可没有一个浮云殿的人能见到他,丽阳宫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魏婴想进去找却被拦得死死的,没有人理他……迫于无奈,他只能卑微地跪在宫殿外恳求。
章贵妃看皇帝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发难看,赶紧命人扶魏婴起来,又请皇帝移驾丽阳宫内。待进了殿中,章贵妃不急不缓地亲自给皇帝斟茶:“皇上请用茶,且听臣妾回禀。想是有什么误会,六殿下便在偏殿,臣妾已传了太医过来诊治。”
“殿下!”魏婴闻言已不顾其他人在场,直奔向偏殿。皇帝见状,命令跟他过来的御医也去偏殿看看情况。
“这……六殿下这小侍还真是着急。”章贵妃满脸无奈之色:“臣妾方才只顾着六殿下的伤势,却是忘了安排人告知浮云殿,也难怪他屋里人心急。翠柳,快去偏殿唤涵王过来拜见陛下。”章贵妃小心觑着皇帝脸色,温柔解释:“六殿下毕竟成年,臣妾在偏殿不好多待,便让老七亲自守着。”
“儿臣参加父皇。”向来骄阳似火的涵王如今像霜打的茄子,见到冷着脸的皇帝也不敢如往常靠过去撒娇了。
“你可知错?”看到涵王便想起他的胆大妄为,皇帝脸更黑了——都怪平日被宠溺太过,才养成了这般霸道不容人的性子。想罢他用力把茶杯一放,怒斥:“今日风雨交加,你竟逼着老六跟你一起赛马!兄友弟恭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此肆意妄为,怕是觉得活腻歪了!”
涵王被吓得直接跪下:“父皇,儿臣知错,儿臣是一时兴起,并非故意……”
“一时兴起?性子如此莽撞!你六哥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可还耍得刺激?”知子莫若父,老七是什么性子,皇帝还是很清楚的,但最宠他也不代表自己完全不在意其他儿子的死活。想起魏婴,皇帝又质问章贵妃:“方才那个宫郎说的话是怎么意思?他不是老六身边的人吗?怎么又说要去服侍老七?”
章贵妃摆着无辜:“陛下,这宫郎真是误会了——老七还不至于跟兄长抢人。臣妾本是好心,那日在老七成年礼上,六殿下那些怪话,唉~臣妾实在羞于提起。就想着臣妾蒙陛下信任才得了这统领六宫之权,身为庶母妃,怎么也得尽责,便决定给六殿下安排个小侍。只又怕旁人多想,正巧听说六殿下身边有个陪伴多年的宫郎,年纪也合适,便安排他去小主殿学一学,能更好地服侍六殿下。也不知底下怎么做事的,又惹了六殿下误会,竟直接闯进小主殿把人带走了。若非小主殿的邹嬷嬷来哭诉,臣妾也不知成了这般……看六殿下不喜,臣妾也就不做那坏人了,那之后也没逼那宫郎去受训啊!”
章贵妃泫然欲泣,皇帝把她的解释听进也没那么生气了:“既是误会,那等老六醒了,便好生说明白,别让他们兄弟二人生隙。至于今日坠马……”
偏殿突然传来一声声的凄厉大哭,却是刚刚那个宫郎。皇帝脸色惊变:“莫非是老六出事了?”随即匆忙赶往偏殿。
“老六如何了?”皇帝带着贵妃等人踏进偏殿后,只见魏婴伏在一个血人身上悲恸大哭。乍然被哭声里的悲伤心碎震住,皇帝竟一时有些站不稳:“这是……没了?”
“殿下,您快起来啊!陛下来替您作主了!陛下,您看看殿下身上的伤啊!全身都是,这、这、还有这儿……哪里是坠马摔出来的!可怜的殿下啊,您这是吃了多少苦啊!到底是谁欺负了您哪!呜呜呜……”魏婴站起来边哭边用手指在蓝湛身上‘点数’。
皇帝闻言亲自走过去察看,蓝湛身上鲜血淋漓的伤痕交错,他迅速回头瞪向涵王,果然发现他掩藏不及的紧张与后怕。
“逆子!”他血气上涌,直接过去一巴掌——
“陛下!”
“太后娘娘,吴王殿下,皇驾离开丽阳宫了。”有宫婢进来回禀。
“既如此,哀家也该动动这身老骨头了,再不出面,定贤怕是投胎都不安生。”太后伸出手任身边嬷嬷扶着站起。“风雨飘摇,路不好走,吴王自行小心,哀家便不多留了。”
“孙儿多谢祖母关心,便不扰您清静了。”吴王恭身目送太后慢慢回了内殿。
“殿下,太后竟然真的答应了?没想到她最在意的居然是定贤皇后。”离开庆康宫时,吴王的心腹太监仍不可思议。宫里宫外谁不想拉拢这位实权巨头,但任谁如何以利相诱或智取攻心,最终都无奈败退。没想到真正鼓动她出手的居然是先皇后之死?定贤皇后病故十几年了,在世时也没发现太后对这个侄女有多上心啊?
“一半一半。说情分多深那是假的,最重要还是借此震慑朝中权贵,给卢国公府撑腰,贵妃娘娘仗着七弟长成,处事越发嚣张,殊不知太后就是等着这一日。她以前不理不顾,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如今却需一个机会宣告一件事:庆康宫威慑力犹存,谁都别妄想越过她去。”定王道。
心腹只觉后怕:“太后娘娘也太能忍了,贵妃娘娘得意可并非朝夕之事,而是二十多年哪!里边还夹着定贤皇后的早逝,如您所言,她老人家并非没有报仇之力,却隐忍不发至今,这些年估计是把贵妃娘娘当跳梁小丑取乐了吧?一击必中,这手段着实厉害……”就如潜伏在黑暗中静待猎物松懈的毒蛇,太恐怖了。“当然,主子能说服太后,才最厉害!”
“厉害的可不是本王,而是笃定太后会出手的那个人哪!弈手已齐,准备新一轮下子了……”七弟这道开胃菜俨然出局,不足为惧,六弟以小搏大,居然赢了这把,小卒反杀猛将……有趣有趣~接下来他又准备怎么做呢?自己上场吗?吴王被挑起了好奇心,带着心腹慢慢走进雨中……
“殿下小心脚下,路太滑了……”心腹细心撑着伞,生怕自家主子被雨淋湿。
“无妨,雨势已小,小心些便是。”吴王心情颇好。
心腹这才注意雨势渐收,不禁抬头看天——层层叠叠的乌云开始散开,这场初雨快要落幕了……
可是,雨季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