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涵的月季圃-第二朵月季(6月)
首先要说的,是专业上的事情,这方面的大部分内容已经发过朋友圈,看过的朋友可直接从下段开始:6月25日下午,当听见门外邻居喊快打120的时候,在午休的我就立刻穿上衣服出去救人了;6楼的叔叔倒在了我家门口,见到他时他已经失去意识、口唇发绀,摸不到动脉搏动了,当时的反应几乎不过脑子,完全是肌肉和骨头让我大声喊120、拍打病人的双肩大声地呼唤他、松开病人的腰带、以30:2的比率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怒吼着要毛巾给病人清理口腔里的呕吐物;一开始给病人做人工呼吸的时候,胸腔的阻力非常大,吹不进去多少气,根本就看不见胸廓的起伏,吹进去的那点气还让病人的呕吐物倒灌进了我的嘴里,我怀疑一开始气管里可能就被呕吐物堵满了,就从背后抱住他给他做海姆立克,从病人嘴里吐出来了更多的呕吐物,清干净了以后继续吹气,阻力小了一些,但还是看不见胸腔的起伏,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就继续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我也忘记了做了几个周期,感觉做了好久就赶紧借了个手电筒看他的瞳孔,瞳孔还没有散,太棒了!希望还在!继续救他,同时希望救护车快点来, 做着做着我就感觉我心脏按压的动作变形得越来越严重,人工呼吸也根本没有看到减轻紫绀的现象,并且我的两条手臂已经没有办法同时伸直去按压胸腔了,我只能是把按压的重量转到我能伸直的胳膊上,我也不知道是他的胸腔越来越硬还是我的力气越来越小,我感觉按压的深度就快不能保证了,就冲着邻居们大喊救护车开哪去了?怎么还不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人员来了,做心电图显示的波形就是我摁出来的波形,停掉就是直线,我和急救人员说要不然你们再摁摁试试,但是我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急救人员就跨着我的腿给病号又做了一会儿心脏按压,推了一只副肾,还是不行,心电图还是直线,我又替医生摁了会儿,直到医生和他的家属说已经救不回来了,我才连滚带爬地到楼梯口去喘口气。我这才发现逝者的母亲和儿子,他母亲自不必说正承受丧子之痛,最让我心痛的,是他那未上小学的小儿子还不知道医生口中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还很天真地问他的奶奶“爸爸为什么一直张着嘴呀?”“爸爸的指甲怎么是紫色的呀?”当逝者的母亲、妻子和女儿伏在他渐凉的身体上痛哭的时候,他的小儿子站在我一旁,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的奶奶、妈妈、姐姐和他的爸爸。我把小男孩轻轻拽到我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和他说:“以后一定要听奶奶、妈妈和姐姐的话知道吗?”小男孩看着满脸油汗的我,歪着脑袋,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的第一感觉是觉得自己的专业基础还不完善,我一直在回想,我有没有用压额抬颏法充分的开放患者的气道?我有没有充分检查患者口鼻腔里有没有异物,为什么心肺复苏做着做着胃里的食物会返流上来?是因为按压位置低了吗?我其实非常的遗憾,我其实是觉得我可以把他救回来的,这就让我又想起我来到狮城以后这边副院长上的第一课就教给我们:我们大夫是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可是现在对这句话的理解是用自己经历的现实砸出来的,就在七月一日午休时,我还梦见我在心肺复苏;我想我对生命和医学的敬畏将持续挺长一段时间;我想,自己确实是需要努力的研究一下医学这个东西,因为我本以为我记忆牢固的东西,真正得到了紧急时刻,没有办法完全捡回来利用,希望努力能让捡回来的概率大些,或许会让记在脑中的东西变成下意识的反应。
关于爱情:6月端午回家我见到了去年3月时“相亲”见到的女孩,已为人妻;当时原来单位同事有意撮合我们两个就把我们两个人叫来一起吃饭,我当时是因为觉得自己可能要考到燕赵,要是女朋友在齐鲁,开局就是异地恋,我对异地恋没什么信心,再加上我是三战考研生,所以遇到耽误我时间的事情我会非常反感,遇到耽误人家姑娘时间的事情我会非常自责,所以当时我就直接说我对异地恋没什么信心,大家也就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到了今年6月大家再一起吃饭,我把很怕耽误大家时间的理由拿出来做解释,我没有想到大家都会反驳我,我也明白你们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的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慎重点好,但是,那个想找女朋友的也是我,非常矛盾,非常矛盾。
关于论文:好吧这个月还是没有想出课题,事情就想我预想的一样正在想着最坏的方向狂飙突进,不过多看文献确实是能有点思路,继续看,向前走。
我总是在空想,我很少付诸事件
前者让我心情沉郁,后者让我固步自封
这是我发现我这十几年来最大的问题
2023年7月2日00时30分
燕赵地狮城中央病院头颈外科病房医生值班室
PS:祝我的每个夜班都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