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书社】兔
除夕夜的时候大家提议要安排一点什么活动,于是我组织了本次故事接龙,形式和规则基本参照了之前的接龙活动:


本次接龙的发起者和第一棒都是我,参与顺序随机决定,每位作者的写作时间是12h,字数限定在500字内,在接龙完成前参与者不知道前文作者。以下是正文:

《兔》
(一)
作者:北山薇
除夕夜,我刚从井盖探出头,吹了一脑袋冷冽的汽车尾气。
沿街店铺尽数关门,有巨大的人类小孩点着烟花爆竹,有的亮有的吵,总之一派喧嚷。我尽量绕得远些,避免身上的毛被点着了。挺烦的,不知道谁大过年的把井盖偷了,我哼着小曲掉进污水坑里,滋味很是不好受。
身上仍然湿漉漉的,还有些泥巴的味道。我想找块干净些的草地蹭蹭,若不是怕水,远处那块音乐喷泉倒是不错的选择。缓慢地擦着街边走了一会,似乎吵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前面有个小草坪,我激动了,只需一跃便能去往柔软洁净的地方——
突然,我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一阵大力捏着我的脖颈,两滴未干的污水从我的脚上滴落。
“好大的老鼠!”
“这是兔子吧?怎么这么脏?”
另一阵大力捏住了我的脚,我被倒着拎了起来。起初蹬了几下,无济于事与天旋地转中,便也放弃了挣扎。晃晃悠悠地走向了一间亮堂的屋子,我被拎着朝喜笑颜开的人们示意。捉着我的人似乎很高兴。迷糊间,一柄铮亮的刀锋向我袭来……
我失去了意识。
(二)
作者:雪螢SiqYin
她微微挺起身子,没睡醒般的眼神迷茫地投在我身上。
这年头,像她这样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唉。
晚风吹来,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满身淤泥早已被洗净,还没干透的兔毛在灯火阑珊的角落显出它本来的颜色,在风中蓬乱地奓开。
她微微发抖,想必是又想起了那些将她倒拎起来的人们不怀好意的笑,又想起了那柄仿佛即将插入胸膛的反射寒光的刀。
她不曾看见那些人类撩开她满是泥污的毛后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也尚未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喧嚣的角落苏醒,几步外的人来人往都不曾把她注意。
我走进她,蹲下。凝视她的眼睛。
她刚刚睁开不久的双眼被我死死盯住,再也无法逃开。然后是发生在时间之外的,比一瞬更短比永恒更长的沉默。
她乖巧地低下头去。呼吸变得安稳,身体不再发凉。
睡吧,孩子。你还有你的使命。除夕夜还有很久,你无需担心。很快,你就会再次苏醒。未必是从某个井盖探出头去,但一定会满身淤泥。
我拾起她,转过头去。望向钢铁丛林里川流不息的霓虹灯影。我知道,它们会在那一刻停滞,蜗居的每个人都会在大街小巷的笑声歌声鞭炮声中打开窗去,在绚丽的烟花下拥抱那一刻。
兔年要来了。
(三)
作者:秦云闲
其实兔年来或不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我依旧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街上的灯依旧是通宵达旦地亮,灯照着的夜依旧是宫烛数泪似的难熬。倘若一定要找出些不同来,那便是卧在我怀里的这只兔子。但是难道不是我而是这将来的兔年让这兔子活下来的吗?
我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除夕夜,我会独自一人走在只有路灯照耀着的街上一样。
路上的尘土被风卷起,在地上匍匐着;它勾起我的裤脚,又消散在路灯的光下。怀里的兔子就像是木匠妻子怀里的耶稣一样安息。烟花在遥远的耳边炸开,家家户户都在欢庆脚下的行星公转了一周,热闹盈满了整个世界。我走在死寂的街道上,她卧在我的怀里。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为什么城市里会有这么脏的兔子呢?我答不上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呼之欲出,但始终无法突破那层壁障,像盘旋在将被巨浪吞噬的礁石上空的海鸥,最终依旧飞走了,再也无法相见。
我摩挲着她那湿漉漉的皮毛;我开始担心她是否会受凉而生病——我居然开始担心她是否会受凉而生病。我自嘲地苦笑,腾出一只手,推下羽绒服的帽子,望向垂在路灯下的鲜红的中国结。
无论如何,要过年了,兔年总是要来的。
(四)
作者:殷琅
没错,兔年总是要来的。
但是为什么这天还没到来?明明昨天就是除夕夜,明明跨年的时候鞭炮和烟花响了整整三十分钟。今早醒来时,甚至屋子里的空调还在吹着冷风。
“昨晚又喝多了吗?”我坐在床上,头痛欲裂。但现在……还是抓紧想想发生了什么吧。
惊醒,上班,下班,睡觉。
额,好像每天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昨天下班路上在一个下水道旁边看到几个小孩子在拿刀对着一只脏兮兮的兔子。当时那把刀距离兔子的喉咙只有两公分,还好我及时出声制止了一下,不然这兔子可能就得生不如死一段时间了。
那几个小孩“切”了一声收起刀扔下兔子走开了。我看那兔子可怜,就想着把它带回家里清洗干净,也免得它在冷风里冻坏了。
然后……然后?记忆在此处戛然而止。我又拍了几下脑袋,但还是挤不出来相关记忆。
我叹了口气,下意识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挂钟时间停在了三点整,手机也不知所踪。
“算了,上班去吧。”放弃寻找的我穿好衣服准备开门“打不开?等等,这是什么?”
紧闭的门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的笔迹很潦草,勉强只能辨认出这段话:
“回头走到客厅,你会发现桌子上有今天的生活物资和相关规则。
祝您游戏愉快”
(五)
作者:六味水木
什么,已经兔年了吗?
但除夕不在立春后,应该,还不是癸卯年。
谢谢嗷,这是辛卯年,你虎哥已经走了。白兔子说。
虎?哪来的虎?还是说那只兔子?
戳啦,虎是虎,兔是兔。
你是?
刚才不是讲了吗?不说了。就这样,身上满是宝玉的兔子就消失不见了。
愣了一下,想起了些事。
“游戏规则?唔?游戏规则?”
只见桌子上出现一阵全息投影,写着“您将扮演少正卯,逃脱孔老二的追杀,唯一目的,活下去,请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顷刻,桌子上的全息投影开始扭曲,变形,发红,直至彻底熄灭。
“叩叩叩……叩叩叩……”有人敲门,窗户没关,风正在吹,“簌~簌~啪~”,窗帘拍在墙壁上。
“少正卯,别开那扇门!”冥冥中,一道声音传来。
“可门外,明明是春节的味道。”
咔嚓一声,电视机的声音传来,“……今天是二零一一年二月四日,农历大年初二,恰逢立春节气,欢迎收看……”。
少正卯不可思议的扭过头,仿佛家里的一切都变成了十二年前一样。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
“你这孩子怎么不礼貌呢?”
“怎么就不礼貌了?”少正卯刚想辩解。
砰的一声,鲜血从少正卯胸膛喷出,如同一朵灿烂的烟火。
又砰的一声,少正卯倒在了血泊之中。
“祝贺您,诛卯行动已完成五分之一!您是否继续?”
(六)
作者:萧暮雨
“本台最新消息,2023年除夕夜,我市各地区出现多起人员失踪事件,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电视机静静播放着时事新闻节目。
就在当日零点,久违的烟花绽放在天际——持续半小时整,分毫不差。
“滴答,滴答……”
水洼在灯光下倒映出孩子的笑脸,天真无邪,直到暗红色覆盖了一切。
“滴答,滴答……”
(七)
作者:雒清辞明
一张折叠在泛黄书页里的便条。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
晚上小心出门,路人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它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过年”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我怕的要紧。
外头的钟声忽地敲响了,红纸包着的鞭炮噼里啪啦的乱响了一通。我这才想明白这书上写着这许多字的缘由。如今这又要过年,它们想要吃我了!
古来就有以身饲虎的说法,如今,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它们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杀人犯的名目罩上我。将来吃了,不但太平无事,怕还会有人见情。这是他们的老谱!
兔虽看起来乖巧,只怕也已经打磨好了獠牙,就等着我动手……”
余下的部分被棕红色的污渍盖住,已经不能辨认。
(八)
作者:星语落枫
除夕,傍晚七点。
淡蓝与青绿色的阴暗如同水雾漂浮在整个房间之内,透出着只应存在于窗外的冰冷,将刚刚醒来的我包裹围拢。
随着一阵颤抖,我慵懒地从床上爬起,一边轻揉眼睛,一遍摸向卧室的电灯,试图借着光芒和披在身上的衣服恢复温暖。
“嗯?”一股诡异感在我睁眼的一刹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已在无意识中发生了改变:那不曾见过的书籍,那字迹仅剩一半能看的字条,那不知谁送来的游戏光碟以及其他的令人感到陌生的东西,乱七八糟地静躺在卧室之内,却构成着似曾相识的画面,仿佛我才是这间房间的不速之客。
“吃饭了!先来点儿垫垫肚子。”听闻母亲的呼唤声,我不再多想,摸着发昏的脑壳走向厨房,低头时忽然瞥见脚下的蓝袜子。
“你先吃着哈,我再做个凉菜。”母亲察觉到我已坐在餐桌前,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话,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手头的活儿上,手起刀落之间隐约透出黄瓜的无助与菜刀的残忍。
“妈,我红袜子呢?兔年,是我本命年吧”
“你脚上穿得不就是吗?再说了,你是睡糊涂了还是打游戏打蒙了?你不是属虎吗,咱哪有儿兔年啊?”
“啊?但是,我记得我就是属兔的啊”我莫名焦急地小声回应,眼睛都快要瞪出血红。
“别说瞎话,没有兔年!”
“不是,不对,我……”
“没有兔年!!!”母亲突然回了下头,朝我怒吼一声,手中菜刀愈发用力。
我没敢再回话,母亲也不再出声,只留死一般的沉默和冰冷的切菜声,像毫无暖色调的除夕,被淡蓝与青绿继续侵蚀。
嗯?
为什么,我看着周围的东西,全是蓝色,和青绿色?
(九)
作者:晚钟
颜色依旧诡异,但是厨房已经响起母亲调凉菜的声音了。我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冷静冷静。四处都是冷色调。我尝试脱下袜子,但忽然感到身上痒痒的,像是绒毛要冲破皮肤。淡蓝和青绿的冷色调也逐渐在眼前汇聚起来,浮现出一段话:
考虑到游戏的愉快性,不得不提醒您:今日诛卯未达要求,请及时寻找一切与“卯”有关的生命实体,并且抹除其生命痕迹。如果您在自己的房间内发现,请不作任何处理。记住,一切生命实体都必须抹除。必要时,可以借助他人帮助或者尝试按压头颅。
重新穿上袜子时,颜色恢复正常,只是还有点痒痒的感觉。去厨房洗了洗手,准备拿汤匙。母亲却说:“先放那吧,等会我一并拿过去!”我望向母亲时,愣住了。因为母亲的头上,竟然是毛茸茸的兔耳!
转过头,我看到了案板上的菜刀。切过东西的菜刀上留有不少痕迹,歪歪斜斜像是“卯”字。母亲自顾自地把凉菜端了出去,但还没忘记招呼我吃饭。我放下菜刀走回餐桌,此时,母亲的头上没有兔耳,可能是我神经过敏,把白发看混了吧。
等等,母亲没有老到长白头发的年纪!面前的这个人,不,这个生命实体,到底是……
(十)
作者:参风
雪白的长耳朵、圆溜溜的红眼珠,我想如果这是一只兔子的话,一定会很可爱,前提得是一只兔子。
现实却是,眼前的是一个活人,而且是我的母亲。
我回到房间,像规则所说的那样按压头颅,希望这是噩梦的终点。
再次眨眼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红,皮肤的瘙痒也愈发剧烈。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尽管很难让人相信。
我是该慌张的吧,但现在我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如果在您的房间内发现……”
猛然想起这句话,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床铺。
我看到了我。
是梦吗?我看到了我,那个我身上覆盖了薄薄的绒毛,带着一双红色眼睛。
我看着我从床上坐起,或者是“它”。与母亲一般的我,它与床上的我对视了一会,陷入了沉思。
“妮子!帮忙洗碗!”是母亲的声音。
它没有回复,看着母亲,看着自己,样子无比恍惚狼狈。
一阵欲裂的头痛后,我醒了,急忙照镜子,至少我还是我,不是兔人。
“诛卯。”
是梦,对吧。
梦中的兔人在再次“苏醒”了 其实它苏醒过好多次,只不过我们一直是分开的罢了。
但这次或我就是它,或者说,兔人成了我,我的眼镜十分确信的睁着。
无边的红色……
我拿起菜刀,走向了母亲……
“***!你想干什么!”我破口大骂着自己,四周残忍的颜色令人绝望……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兔人来了兔人来了兔人来了……
“喔哦!”
我被地上亲戚留下的香蕉皮滑倒,醒了过来。
抬起头,菜刀在手边,我在地上狼狈的匍匐。
我还是我。
梦不是梦。
“诛卯。”
(十一)
作者:WAHX
“祝贺您,诛卯行动已完成五分之四!您是否继续?”
我惊愕地抬起头,背后一阵疼痛感却立即将我按了下去。其时已是中午,厨房空空荡荡,只留一道暗红色疤痕,在久违的阳光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显得额外刺眼,家里除我以外,空无一人。
等等,不是说好的寒潮过境吗?今天不应该下雨吗?我穿的是蓝绿色羽绒服,怎么变成了鲜红色?还有这座城市几年前就禁放烟花爆竹了,哪里来的鞭炮声?
“必要时,可以借助他人帮助或者尝试按压头颅。”
按压,眩晕,空白。
诛卯……等等,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少……正……卯?
空白。空白。按压。
诛卯,也就是诛我?
剧痛再次传来,眼中只剩肮脏的地板与余光里的那一撮白毛。
“祝贺您,诛卯行动已全部完成,祝您辛卯兔年新年快乐!”
新年的气氛再次浓烈起来,这家开了十二年的兔肉火锅店也变得忙碌。没人记得它的来历,甚至十二年前这栋建筑是用于什么的,都已经成为永远的谜题。这几天生意火爆,二楼的库房里经常传来兔子的惨叫声,但食客是永远不会在乎食物的感觉的,他们只会觉得肉质新鲜,就算他们的小孩已经发现了冰箱和冻肉,也在大人的不以为然中失去兴趣,决不再提。冰箱?冻肉?火锅店的来历?调料的配方?二楼的惨叫?最近的失踪案?管他呢,好吃不就行了。
在寒潮偏离的惊喜中,在冬日暖阳的温柔下,在无数兔肉火锅的香气里,这座城市迎来了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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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8:将封面改为了除夕夜在房间窗外看见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