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利爪 第六章
关于授剑仪式的来历,已是久远得不可追溯。例行给勋爵的授剑仪式向来会在每年举办两次,皇室已经公布了最近授剑仪式的日子,并定下由公主进行授剑。
或许在圣加里的人的心中,总是有那么一个时刻,会想象自己成为授剑仪式上的主角,在那个最光鲜亮丽的时刻,得到公主亲口的肯定。
——成为圣加里的勋爵。
只是这次成为勋爵的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公之于众,民众这次也没有被邀请参观授剑仪式。
这次,皇宫里只邀请了议会大臣们,与一些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
在仪式开始的三小时前,左恕已经带着下属来到了皇宫中,与陈星已经商量好一会士兵们需要注意的关键位置。
第一次看到那不修边幅的女人穿着一身端正的军装,左恕一时间还没习惯。只是她看到陈星又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根香烟,自顾自点上了。
“皇宫里好像不能抽烟吧?”左恕皱了皱眉头。
“是其他人不能。”陈星随意地吐了一个烟圈,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无奈摇头,左恕看到迎面走来一位金发的高贵年轻女子,她相貌出众,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便让人不自觉地为她臣服。可她笑起来确实温和的,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左恕也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正是公主殿下。
“左副长辛苦了,我知道弗蕾尔已经带着士兵在皇宫外待命,如果她发动兵变,等着她的,只能有一个下场。”
可弗蕾尔并不怕死,对于她来说,或许死亡是一种解脱。
“弗蕾尔发动兵变的理由,左副长可有什么头绪么?”
“这个问题,或许公主殿下也该比我了解的多罢。”左恕礼貌地行了礼,认真道。
可公主只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是和弗蕾尔认识了许久,但是她恐怕是和左副长说了些什么,只有你能听的。”
左恕许是有片刻的心虚,这神色间的变幻已经被公主捕捉在眼底。
“那日上宴会发生的事我可是听说了,弗蕾尔邀请你与她共舞,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待遇。”
左恕微愣,问道:“弗蕾尔并没有与其他人这样吗?”
“所谓这样,是指,在与她共舞时如此亲密么?”公主莞尔,“左副长都没意识到是吧。不过似乎这一切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公主并没有点明这其中的关系,可左恕自己也明白,弗蕾尔不可能在无缘无故的对她示好。
而放过她的性命,是真的因为自己在她眼里,有这么重要么?
“来吧,左副长,仪式开始前,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喝上一杯茶。”
皇宫的后花园里花鸟虫鸣,静谧和谐,是一幅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和平景象。
年轻的红发女子早已穿着合身的军装,与金发公主在凉亭中对坐饮茶。
“其实左副长一直很想问我一些问题吧,例如,我为什么要让陈星救你,为什么我会选中你,现在左副长想先问哪个呢?”公主捻起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茶。
可左恕只是摇了摇头:“我猜想过答案,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对于公主殿下与弗蕾尔对抗这一件事之中,太过有利。”
“如果是换做第二个人,不一定能对皇室如此忠心耿耿。”
这个回答却惹得公主笑了一会,她笑道:“左副长似乎只想到了表面的答案,不过我觉得这其中最让我意外的事情,还是展览馆那一天早上发生的事。让我坚定了,要选定你的决心。”
左恕看着眼前笑如春风的金发公主,一时间却有些发愣。所以自己在她们心里,其实不过是一颗她们拿来制衡对方的棋子罢了。
选定自己,所以公主心里,一定有第二个备用的人选。而自己只是意外的让她认定了自己是那个人罢了。
这一场所谓权利的斗争,没有哪一方是光鲜亮丽,也没有哪一方是冠冕堂皇的。
“听到这些,左副长肯定会想,我是不是也和弗蕾尔一样,只是一个如此在乎利益的人。”公主适时地笑了笑。
这句话让左恕一时有些失措,但在她想说抱歉之时,公主却已经打断了她。
“左副长还是太年轻,若换做是别的老狐狸,他们怎么可能在听到我这么说便真的对号入座。”
“不过新人确实还是诚实一点好。”公主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却让左恕的手心险些捏出了冷汗。
只是公主很快就接道:“罢了,只是些玩笑话,左副长不必当真。只是我希望,左副长经历这件事,能多吸取些教训。”
“我知道了。”
授剑仪式已经准备开始,众人已经来到皇宫大殿中,等待主角的出场。
在议会大臣的前列,身着华丽长裙的棕发女子仍是一身傲气的站在众人前列,仿佛她还能将这个位置继续攒在自己手中。
钟声响起,金发公主缓缓走到王座上坐下,她的视线凝固在了那傲气女子的身上。
年少时,她们也曾相交相识,可后来那一场变故让弗蕾尔家族远离了整个皇室,弗蕾尔本人也与公主失去了联系。
后来两人再遇,已经是议会上尔虞我诈的宴会之上,昔日旧友,早已不再留存旧念。就像现在,她们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却早已心怀鬼胎,甚至想着要如何取对方性命。
弗蕾尔在公主的身旁看到了那熟悉的红发女子,她今日已经换上笔挺的军装,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倒是与前几次自己见到的落魄年轻女子完全不一样了。
可自己还是喜欢,那日宴会上,与自己共舞的时候,那脸红透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只是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可能再有了。
公主坐下了许久,也没有开口宣布今日得到授剑的是何人。下面的大臣已经开始有些疑惑,开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弗蕾尔一人看透了这一切。
这就是为她设的陷阱。
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
那一只沾满鲜血,残忍而无情的秃鹫,终于在羽毛要凋落前,凭尽全力再捕食一次。
“动手吧。”
大殿外的骚乱让众人瞬间愣住,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接近,而公主身旁的众侍卫也早已做好准备,长枪已经对准了大殿的门口。
身着军装的宪兵队在宪兵队长的带领下,也列队来到了大殿中,一时间,两队人马已经刀剑相见,争斗一触即发。
众大臣已经知道事态的失控,立即四散而逃了。看着这些平时如此不可一世的人此刻逃得如此狼狈,倒是让左恕觉得有点可笑。
而弗蕾尔本人也消失在了混乱中。
左恕知道这件事必须在此做个了结,她拿起了身旁的步枪,已经做好了准备。
“开枪!”
宪兵们率先开了枪,侍卫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已经把公主护送离开,并找到了可以掩护的掩体。
一时间,四处都是枪声,大殿的大理石柱已经布满了弹孔,而两边也已经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也不知道枪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只是双方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宪兵们很快就抽出长剑,朝着这边冲来,根本没有给侍卫们一点思考的时间。
左恕已经换上了身上的佩剑,与几个宪兵缠斗在一处。
而陈星已经抄起剑和吴轩交起手来。
双方刀光剑影之间,很快又倒下了几人。
左恕已经解决了身旁碍事的士兵,躲过了右侧划过的一剑,回身她把长剑狠狠刺入了那人的手臂上。
“砰!”
突然一声枪声响起。
左恕突然看到陈星被那子弹击中了右胸,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在吴轩那一剑要把她杀死前,左恕已经赶到吴轩的身侧,给了他左肩狠狠一剑。
宪兵队长被砍伤,而剩下的士兵也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欲望,最后只能选择了投降。
混乱之中,无人知道那一枪是谁开的。
左恕看着满地的狼藉,浓重的血腥让她有些眩晕。虽然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但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人如此自相残杀,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左恕把陈星扶了起来,她现在的情况不妙,但希望还能留着一口气。
这个本习惯不屑一顾的女人并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默然叹了一口气,谁知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医疗队很快赶到了,陈星立即被送往了医院。
可倒在血泊里的很多人已经再也没有了呼吸。
独自站在那里的红发女子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的双手也早就沾满了鲜血,在这个漩涡里的每个人,又有谁可以逃得过这些所谓争斗呢?
下午,弗蕾尔的庄园。
作为兵变事件的主使,弗蕾尔这次无法再逃过法律的制裁。只是没人想到,当左恕等人来到庄园时,她们只在书房里找到了弗蕾尔的尸体。
那个本来充满傲气的女子早已服下了药物,安详地躺在椅子上,体面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左恕愣愣地看着那张已经失去温度的脸,让身旁的士兵先出去等她的命令。
弗蕾尔还穿着早上那身华贵的长裙,那一头棕色卷发打理得仍是整齐,没有一丝不堪的模样。
唯有她手里还攥着的一封信吸引了左恕的注意。
那信上的字字体娟秀,是左恕之前看到过的。
“左副长亲启。”
“如今,左副长是那个英雄了。这是我最后可以为你做的事。”
“用我的死,换来这样的结果,也不算一件坏事。”
“蕾雅·弗蕾尔。”
左恕颤抖着把信捏成了一团,塞进了口袋吗,心虚得仿佛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偷。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可她又在心虚什么呢?
授剑仪式被打断,但是这次授剑的对象终于得到公布,那便是在此次事件中担当了英雄的特调局副局长左恕。
弗蕾尔知道的。
她让自己当了那个英雄。
左恕没有办法再看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房。
一周后,弗蕾尔议员的葬礼匆匆结束了。
虽然是罪人,但让弗蕾尔能安稳下葬这件事,左恕努力争取了整整半日,最后皇室同意了左恕的请求。
来的人并不多,陈星还在医院恢复,医生说她再也不能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了,公主已经把她调到了文职岗位上。
身着黑色军装外套的红发女子默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独孤的墓碑许久。
她并没有注意过不远处,一直有一位金色卷发的年轻女子正看着她。
“画里的那个女孩......是了。”
“弗蕾尔果然没有看错人。”
有一阵微风拂过,左恕抬起头,看了看附近的树丛,那里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
这段故事,就让它这么结束吧。
(完)
这篇确实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长,感觉还是思考大于故事性吧
拖了好一个月才写完的,不过好歹是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