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馆｜沉鲸与渊鸟48h｜19：00】临别赠礼
·全篇4k9，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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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池从没想过他的小斑鸠会离开他。
在所有非凡奇异的事件都结束、世界回归原本的常态后，斑鸠也要离开了。
“为什么？”
避难所一如既往的静谧安宁，外界的激烈战斗丝毫没有影响到它。信亭还默默站在那里，如同恪尽职守的守卫。
“什么为什么？”
斑鸠似是疑惑地反问夏池。
他们在蔷薇花藤边面对面站着，像是下一秒就会跟从前一样拥吻在一起。但今天不然。
夏池颤抖着手上前去握斑鸠，被他轻易躲过。仔细看去，斑鸠的手正以一种非正常的形态穿透他手边的一朵粉蔷薇。
夏池瞳孔猛缩，不顾斑鸠抗拒的态度，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他，双臂搂住他的双肩，神情恐惧地一点点用力抱紧，直到斑鸠出声喊疼。
“你为什么要走？！”
内心一片混乱，各种繁杂的情绪涌进胸腔，压得夏池喘不上气。他低声质问怀中人，嗓音沉闷苦涩，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被问者眨眨眼，随即垂下眸，轻轻放松，把头靠上他的肩膀。
“我……我也不知道。”他嘟囔着，像是一个小孩子受挫后不服气地控诉，“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背后一点点攀上的手臂轻轻安抚着眼眶通红的夏池，斑鸠把头埋进他的脖颈深吸几口他想象中的蔷薇花香，大力推开过紧的拥抱，笑着抚上他的双颊：“我们去公馆逛逛吧！”
咧到耳边的开朗笑脸刺痛了夏池的双眼，他下意识扭头移开视线，在察觉脸颊莫名升温的慌乱中应了声好。
怪了，他怎么会被斑鸠这么轻易地撩动。
沉浸在挫败的羞赧感之中，青年于是错过了斑鸠眼底的悲哀。
他们在夏池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斑鸠神秘兮兮地带给他一个小礼盒，嘱咐他在第二天再打开，夏池一头雾水地接过，在对方威胁般的眼神中收了当场打开让斑鸠难为情的念头。
说是在公馆逛逛，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馆内的所有设施虽然都升成了最顶级的配置，但看得久了也没什么好新奇了。
斑鸠没提议去外面是因为目前他只能在公馆里才能借着微薄的灵气凝聚实体——所幸夏池还不知道。
正值炎暑，两人在太阳底下走了不一会就一致转向凉亭。
沉重的叹息声传入耳中，夏池扭头一看，斑鸠竟是丝毫不顾在外形象地葛优瘫在长椅上。斑鸠看着视线中被亭顶遮住大半的蔚蓝天空感慨道：“太阳公公一到夏天就来人间肆无忌惮地潇洒，丝毫不顾咱们普通人的感受，怪不得说是降维打击呢。”
“怎么忽然这么文艺？”夏池坐在他旁边，思索了一下跟他一起做葛优瘫被外人看见笑话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决定正常些。
倒是一直关注他的斑鸠注意到他的动摇，嘿嘿笑几声撺掇着：“你也来呗，可舒服了。反正这么热的天除了咱俩也不会有其他人出来找虐。”
话音刚落，身穿背心和短裤，脖子上挂着一块毛巾的袁组手里握着矿泉水从不远处跑过。注意到亭中的两人，他冲这边摆摆手臂示意，夏池同样招手回应，斑鸠却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袁组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眼中似有调笑。
刚说出口的话就被打脸，啧。斑鸠低声哀嚎，躺得更加往下，身体与椅背完全分离，全靠双腿的力量撑着他没坐到地上。
夏池：“……这样不是更累吗。”
斑鸠：“你不懂，我这是在向袁组学习，时刻不忘记锻炼身体。”
夏池：“祝你早日练就大成境界。”
斑鸠一脸悲痛地承他吉言。
一上午就在插科打诨地互相斗嘴中度过。说来也怪，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得飞速，越是希望它慢点，它越是跟你唱反调。长达几个小时的聊天，斑鸠却觉得只是一瞬的事，看到袁组还在上一秒，回过神来才得知他已经回房间好久了。
午饭时，斑鸠拉着夏池没和其他租客一起用餐，等人少了点才走进后厨亲自给他做了一顿大餐。
夏池看着满桌子的大菜，一时失语。
色泽鲜亮的菜色便足以吊起食客的胃口，更别提一个劲往鼻孔里钻的浓郁的香味，若不是夏池还有自己的教养和疑问，怕是下一秒就要拿起筷子大块朵硕。
他抬头看向还没摘下围裙站在桌边的斑鸠：“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多菜？而且，就我们两个也吃不完这么多吧。”
满心期待对方做出评价的斑鸠也没故弄玄虚，实言道：“是在避难所时闲着无聊学的。就算炸了锅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不利用一下不就亏了吗？”随后他开始催促：“快吃吧，待会凉了味道就不正了。”
夏池于是夹了一块最近的红烧肉。公馆的选材都很讲究，买肉时基本都主挑瘦肉多的买。这块肉上肥肉只占了一小部分，吃起来却也不油腻，瘦肉部分则更是入味极深，一口咬下去没有任何滞涩感。夏池晃神片刻，大夸几句斑鸠，开始执行清盘计划。
除了肉类，素菜也各有各的特色，可以说，这一顿是夏池有生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了。被大力夸赞的斑鸠悄悄脸红，也坐到对面一起用餐。
这可是他拜托闵衡专门造了个厨房的空间不停练习许久的成果，如果夏池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他保证会拿出最糟糕的失败品，让他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味”。
被拿捏了胃的夏池就这样躲过一场大危机。
下午太阳小了点，斑鸠的好动因子又被激发了。他抓着夏池的手腕晃来晃去，微微仰头祈求道：“换上泳裤我们去泳池玩一会儿吧。”
即使待在凉亭没有太阳直晒但也觉得被烤化了的夏池：“……走。”
“好耶！！！”
池水在正午过后已经不那么烫了，温热温热的，正适合用来放松。斑鸠率先下水，坐到池底的台阶，仰头靠上池岸，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你看起来倒像是在泡温泉。”夏池也下了水，坐到他旁边。不过这回他允许自己做出和斑鸠一样的动作。
“差不多嘛，如果是上午来的话，这水估计也跟温泉水一个度数。”
斑鸠喜欢顶着水压提水，水流挤向两边，搅动了夏池这边的。夏池撇过头去看玩得不亦乐乎的斑鸠，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地出来玩？”
平常连一步都懒得动的斑鸠今天的举动属实是过于反常，就算是早上为了安慰他，也不会持续到下午的。
“嗯？”斑鸠睁开眼，半晌对上焦，咧嘴一笑，“因为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哦。”
特殊的日子？……难不成……？
“是……我死的日子？”夏池一言难尽地看着斑鸠，见他满脸问号才真正确信他猜错了。
“谁家好人过忌日啊？？”
夏池默然，并在心中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虽说它被算作一个特殊日子合情合理，但庆祝忌日这种事，的确很损。
“哎呀反正等你第二天打开我给你的礼物就知道啦。”斑鸠毫无负罪心地卖了个关子。
一时间只听得到蛐蛐不曾停歇过的夏日大合奏，鲜有微风吹过也被炙热的空气同化，无法为人们带来秋日的清爽。
温热的水池仿佛具有催眠的特别效果，夏池很快就有了倦意。他眯起眼，身体向下滑了些，换成更舒服的姿势放空大脑。隐约觉得忘记了什么事……算了，之后大脑会自己想起来的。
一旁的斑鸠抹把脸提神，一点一点挪动身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他放轻呼吸，见夏池已经进入梦乡，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糖果似的清甜笑容，双唇轻轻覆上对方的。不知为何，触碰到他干燥的唇皮，斑鸠觉得自己的心尖被细微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哼，睡着了也不忘撩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双唇，斑鸠恋恋不舍地退开身位。不想下一秒突然扫过一只手臂按住他的脑袋，斑鸠脚底一滑趴到夏池身上。他揉揉被撞疼的下巴，狠狠瞪向身下露出得逞的笑容的恋人：“你怎么还搞偷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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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他的恼羞成怒，夏池闷笑几声，也出了泳池往回走。
刚进房间，就听斑鸠问：“今晚不下雨，我们到时候出去看星星吧？”
“好。”这时候的夏池自然要什么事都依他，否则小斑鸠可就哄不回来了。
说来也怪，夏池总觉得今天一直莫名的犯困，上午在凉亭坐着时就昏昏欲睡，刚才在泳池差点陷入深眠，这下可好，一坐到床上就打了个哈欠。他甩甩脑袋，想要摆脱突如其来的瞌睡虫。
脑袋空空，之前觉得无所谓的空白记忆现在倒是开始折磨人了。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直觉告诉他，今天应该多陪在斑鸠身边的。
斑鸠不清楚他的心思，随口说道：“困了就去睡吧，我也歇歇，到点了我叫你。”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动作，斑鸠疑惑地抬头，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睡。夏池死死盯着斑鸠，丝毫没有要躺下的征兆。被盯得不自在的斑鸠茫然了一会，忽的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起身坐到夏池旁边。
“想跟我一起睡就直说呗。”斑鸠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我又不像你似的嘴那么欠会呛你几句，害羞什么。”
他一个翻身躺倒床的另一边，拍拍床垫催促夏池：“快来吧，我陪你。”
夏池抿唇，扔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躺下，拿来被子盖上两人的肚子。
十分钟后，斑鸠睁开眼，看着睡得正香的夏池松了口气。
他第一次尝试用灵气催眠别人。自从预感到他今天会消失后，他立马有了决断：和夏池腻一整天，并不让他发现端倪。他模糊了夏池早上的记忆，令他暂时忘记自己会离开的事，从而能像往常一样享受他们的相处时间。
他可不希望最后一天看见的是恋人满脸的愁绪与痛苦。
同样，他也不会让他察觉自己有任何异样——以夏池的观察力，只要露出一点点破绽，所有花费的心思都将失去意义。
啧，真难伺候。斑鸠冲他做了个鬼脸，甩掉杂乱的思绪，蹭进夏池怀里酝酿睡意。
闹钟在十一点准时响起，斑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夏池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揉揉眼睛，支起身体爬下床：“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正香，不敢扰你雅致。我可不想被起床气压制。”果然，夏池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看在这是跟你相处的最后一晚，我就大发慈悲的不跟你计较了。斑鸠暗戳戳白了夏池一眼，快速换好衣服跟他一起下楼。
过于炎热的天气即使到了深夜也没变得多凉快。除了依旧没有结束演唱会的蛐蛐们，还有不少趁着夜间没有太阳出来喘口气的各种各样的昆虫。
两人走到喷泉正面坐到底座上。此时月上中天，向大地洒满一地的银华，为夜间的行者们铺上一层梦似的地毯，缓解他们疲劳一天的压力。斑鸠恍神盯着地面，觉得这是月亮在为自己送行。
不过，他也不记得自己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在这个世界多留点念想的话，即使对那个世界有些失望，也还是有记忆中的公馆陪着自己。
身后的喷泉还在辛勤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斑鸠转过头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最后颇为骄傲地点点头，朝夏池显摆：“你看，黄金喷泉多气派！这可是咱公馆的标志性景点，如果不是我当年的英明决策，公馆大火的进度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前进咯。”
“是是是，你最有生意头脑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斑鸠满意地转回身子。他把头靠上夏池的肩，眸中尽是夜空中闪耀的群星。
“……你说，天上会不会有两颗星星代表我们？”
“嗯？”
斑鸠抬手指向天空的某处：“就比如那两颗星星，挨得那么近，生怕别的星星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一样。”
天空很大，夏池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两颗，于是找到一颗特别亮的叫斑鸠来看：“你猜那颗星星是谁？”
斑鸠一眼看到他所指的那颗，双眼一眯，大言不惭道：“这么好看的星星当然是我啊！”他转转视线，很快锁定它旁边一颗同样亮得出彩的星星，“这颗就送给你啦。”
“送？”
“那当然，我的星星是这片天空最亮的，自然拥有其他星星的控制权。”
夏池低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斑鸠，他像喝醉了似的，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只要出现在脑海就立马说出来，和平日里的表现有很大出入。斑鸠可不管他怎么想，最后一天了，所有顾虑都如烟消散，他现在只想放空大脑，说什么做什么全靠潜意识。
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斑鸠的胡言乱语中很快流走。临近十二点时，斑鸠忽然闭了嘴，脸埋进夏池的胸口一动不动。夏池一下下拍抚他的后背——他预感接下来斑鸠会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斑鸠重新直起身，单手与夏池的五指相扣，遥遥望向天边的星河呢喃：“十二点了……”他微微一笑。
“今晚月色真美。”
眼角忽的感觉被温热的触感贴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而他身边的人也如同泡影一般不复存在。
“……斑鸠？”夏池怔愣，泪滴不自觉滑落。
——他想起来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逃避离别的伤感。夏池想笑，但脸颊像是打了麻药，不受自己控制。
太突然了，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翻出斑鸠白天给他的礼盒，沉默地注视它一会，慢慢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枚硬币，下面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
「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许愿币哦，绝对灵验！要记得投进黄金喷泉！」
嗤，这种时候还想着他的黄金喷泉，真是无药可救。咬紧下唇，夏池抹去脸上的泪，打量起那枚据说“绝对灵验”的许愿币。材料是纯金的，上面的图案也很简单，一只小斑鸠嘴里叼着一朵蔷薇做wink。
“哈哈。”喉咙里不自觉流出两声笑，夏池抛弃硬币又接住，抛弃又接住，来回扔了五六次。
“这么好的收藏品让我扔进水里，呵。”
他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在朦胧的月光下，泉水哗哗的独唱宛如一首送别曲。天上的月亮开始暗淡，脚下的梦席毯逐渐分解，好像今晚过后，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景色了。
旧人不再，何谈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