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穹五星 八幕 紫、楚之会(上)
平如镜面的湖面上，一人静立在湖水中央。
白发白衣，一对尖长的耳朵，有一副极美的容颜，无疑其是芈先生。只见他持剑闭目立于湖上，一袭微风吹过，拂起了他纤纤白发与衣衫，当如画中之景也。
这时，他睁开了双目。
“这里吗。”
举剑向湖下一指，顿时激起数丈水柱，结果水柱被从中分为两半，一人从中冲出，同样持一剑直指下方的芈先生。
不与交锋，芈先生直接一退，使双方保持在一段距离。见此，从水柱冲出的那人，脚下凌空一踏，加速拉近了距离。
剑尖直取芈先生眉心，芈先生却面不改色，挥剑一扬荡开了对方的攻势，又再度一转使剑横斩向那人。无法，那人以剑回防，被芈先生一剑斩退到先前所处的位置。
那人退去后稳住身形，立于湖上将剑插入湖中，再抽剑，激起一条水刃向芈先生而去。正好有一片树叶飘过，当即被水刃斩为两半。
芈先生不为所动，同样以法效之，但不是激起水刃，而是横剑一挥锨起一面水墙挡住了水刃。只是在水花四溅之时，那人再度冲上，一剑刺入了水墙。
并没有刺入肉体的感觉。那人瞬间明白，自己刺中的只不过是一个水中倒影。
“慢了一点哦。”转瞬来到对方身后的芈先生笑着，就要一剑挥下。
不料那人却一脚重踏，整个人以后背撞击在了芈先生的怀中，两人一同后退而去。之后，那人又转身剑斩芈先生，没有任何办法，芈先生亦挺剑。就此两人以眼花缭乱的剑速互相交锋，以必杀对方之心在湖上激战。
突然那人一退升上空中，抬掌向湖面一压，一下激起十几道水柱，芈先生正好位于水柱圈中，而当那人再度立于湖面上时，李先生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
“学的挺快嘛。”
借助水柱的倒影，那人隐于自己的分身群中，好让芈先生分不出真假，再借机突袭。
或见其从前冲来，或将其从左攻来，又或见其左右夹攻，只是每当芈先生斩中，都只是一条溃散的水柱。正在这时，真正的危机感在心中升起，警惕的芈先生当即一退，正好那人从上方落下，使剑插入湖中，激起庞大的水花。
芈先生正要攻去，那人立即退去，再次隐于水柱倒影之中，使得芈先生停下了脚步，却不是没有动作，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下所有水柱崩散开来，如下雨般落回湖中，同时也在芈先生面前那人再无所遁形，而芈先生主动起来，见到对方后，直接冲去与之交锋，以全力碾压。
那人也不甘心失败，竭力反攻，于是在这无数水滴落下的世界中，两人分分合合，纵横不绝，激射的剑气使两人未被一滴水沾身。
剑贴一出，两人又向后一扯，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之后两人又同时举掌一击，一股劲气将两人再度推开距离。
也就在水滴快要落尽之时，那人突然暴起冲来，芈先生亦剑刺而去。如此，结果必是芈先生刺中那人的胸膛，但同样自己也会被对方刺中要害。
见对方毫无畏惧，直直而来，芈先生也知道了那人的想法，不由得叹了一气，随在剑近之时，消失在了原地。
一柄剑翻转着跃入了空中。
野菜汤在锅中不断翻腾着，芈先生从中盛出了一碗后，朝身后喊道：“快来吃饭啦，难不成还在生闷气？”
之前与芈先生对战的正是长大后，已十三岁的楚清雲，被芈先生躲开，并打飞自己的剑后，楚清雲就一直面对着湖面坐在岸边，从其身后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爽之意。
“唉～知道吗？你的求胜欲十分强烈，出招都以险式为主，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搭进去。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将来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是你教我的，与人交战要出其不意方能取胜，也是你教我的置死地而后生，我只是照着你说的去做。”十三岁的男孩终究开始叛逆，听不惯芈先生的话，自己做夸张的语气反驳着。
“出其不意是在敌人意想不到之时，置死地而后生，也是在前者基础上有取胜的可能才能使用，但你呢？完全就是在拼命。”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叫我像你一样龟龟缩缩的嘛，如果打仗像你这样怎么打赢敌人，只要能取胜不就行了吗？”
“打仗不是靠蛮力和不怕死，而以人命堆起的也不是胜利，只不过是你不计后果的代价。”
“战争不也需要争分夺秒吗！”楚清雲激动的站起转过身来，冲着芈先生的后背吼道：“一场战斗的快速胜利，便有可能带动整个战争的全盘胜利，这也是你教过我的。速战速决，十人的牺牲在一万人的胜利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良久，芈先生扭过头来，娇美的侧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厉色。
“那也是建立在有可能大获全胜的基础上，反之，你的速战速决，则有可能会加速整个战争的崩盘！”
“啧。”被一语否定，楚清雲强忍着火气，又背对坐回了岸边。
芈先生不语，挥袖将锅下火焰全数熄灭，望着锅中平静下来的野菜汤，许久才开言。
“清雲，我希望我培养的是一个古今未有，并被后人不断称赞的杰出将才，而不是一个被万世唾骂的战争狂人。”
手撑着下巴，楚清雲扭过头只当没有听见。
摇了摇头，重调心态后芈先生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快来吃饭吧，今天我会去城里一趟，会有你爱吃的冰糖葫芦。”
重要的是最后四个字，楚清雲立马站起身来，嘟着嘴一步一顿的从岸边走了过来，坐在芈先生对面，抬起自己的一碗，一饮而尽当中的野菜汤后，又将空碗递向芈先生。
虽然对方的脸上还怒气未消，但看在能乖乖坐下吃饭，芈先生还是露出了欣慰的一笑，接过了楚清雲的空碗。
“当然，冰糖葫芦也不是白买的。”
“我就知道，说吧，什么事。”楚清雲早已料到芈先生会这么说，别人不了解，他会不了解眼前这个人。
“这件事你也愿意的，就是去揍一个人。”
“揍人？”接过碗，楚清雲一头问号。
大虞皇宫，景山歪脖老槐下。
同样十三岁的紫霄，右眼戴着革制的眼罩，闭目打坐在地上。深夜寂静，只闻虫鸣唏唏。突然，紫霄从冥想中醒来，睁开左眼，一抹紫光闪过。
瞬间，一鼎、二鼎、三鼎……直到有七座紫鼎凭空显现在紫霄身后，更在第七鼎之后还有一个鼎形的虚影，将有实化的迹象，七鼎之下，十三岁的紫霄气势徒升，宛若一帝王降临。
“恭喜了，实力更上一层楼了。”拍着手，原本就在一旁的芈先生走上前来。
七鼎消失，紫霄收回了帝王气场后，变回了普通人的样子，起身向芈先生一拜。
“多谢。”没有任何语气，这两个字从紫霄口中说出显得尤为冰冷。或许的确是在感谢对方，但就如他儿时所说的那样，两人之间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实在是受宠若惊，霄殿下能有如今的成就，完全是这些年你不懈的努力，要知道太子紫震也只是昨天才实化第八鼎。”
听到紫震的名字，紫霄已瞎的右眼深处，传来了阵阵的刺痛。
“用不着你说这些，我很快会超过他的。”紧握拳头，紫霄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屈辱。
看在眼中，芈先生低头一笑。
“那么，霄殿下，你是不是要检验一下努力之今的成果呢？”
“你什么意思？”眉头一挑，紫霄似乎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后日，是你们大虞皇族秋猎之日，到时望霄殿下能暂离皇驾，到我指定之处，到时我会安排一个同龄同实力之人与你交战，已检结果。”
“这世上还有一个与我同龄同实力的人存在？”
“霄殿下，你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低头沉思一会儿后，紫霄释然一笑。他明白对方没有骗他的必要。
“也是，如果是你的话，这种事情确实办得到。好，我答应你，但你能保证交战之时不会被别人发现？”
秋猎之日，到时所有皇族成员和朝中文武重臣都会到场。虽然知道芈先生绝非常人，但紫霄还是有些担心。
“霄殿下只管放开手脚就是。”李先生作出了肯定的担保。“但请殿下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就此，两人约好后各自离去，紫霄更是在回去之后开始做起了为秋猎之日交战的准备，他要以最佳的状态夺得自己这一生的首胜。
到了第二日，因为马上就要秋猎，所以国子监放假两日，好让皇子们做好充足的准备。
“哥哥！”一道倩影推门而入，一脸激动的跑向了正在院中读书的紫霄。
“怎么了小雲，瞧把你激动的。”紫霄溺爱的勾了一下眼前女孩的鼻子，而这个同样十三岁却已经亭亭玉立，初具美人雏形的女孩，正是紫霄的亲妹妹紫雲。
“好事情。”抱着高自己一头的哥哥，紫雲亲昵地一笑。
“紫霄，看谁来啦。哈哈。”
“九……”紫霄闻声，便知是自己的九叔紫烁到了，只是笑意却在中途一滞，因为在九叔进门后，又一老道紧随而至。
龙虎山，百家之一“道家”山门所在，其内在千年前收录了一卷不知何年代的古籍，上有一篇详细记载了一种名为“药王鼎体”的特殊体质，说这种体质的人对所有药物的药性有着非常人可及的理解和分析，更有催生药物、增加药物年份的能力。并且由此人炼制的丹药，其效果可超同种寻常丹药百倍。列如，一枚让人服下可在一个时辰内恢复创伤的“复创丹”，若由“药王鼎体”炼制，其效果是瞬间让所有创伤复原，更可让人立即恢复战力。
甚至在那一页的最后还这样记述，若能让药王鼎体修为达到极致，天地万物众灵皆可被其化药炼丹。
药王鼎体的事只有龙虎山道家知道，这千年来，道家也在不断派人下山，希望能搜寻得到，从未放弃。也终于在今天被他们发现了，而拥有这逆天体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紫霄的妹妹，紫雲。
“这么说，今天你是来，带我妹妹去龙虎山。”狭小的屋内，气氛一下变得冰寒，紫霄紧盯着与自己对桌而坐叫做雾隐子的老道。
“正是，霄殿下，令妹有如此体质，让她做一个普通人不是太可惜了吗？”雾隐子冷眼以视，要不是如今道家丹派势弱，被箓、经两派力压，又因其是紫雲的亲哥，平常他绝不会与这他看来资质平平之人说话。
“若论炼丹，第一位非我道家丹派莫属，龙虎山更收录了古今各家丹经，紫雲公主若去了龙虎山，日后必有非凡之就，到时药王鼎体也将名震天下。霄殿下，你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妹妹。”
雾隐子的话如针般刺进了紫霄的心中，也从其眼神深处紫霄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那种不屑一顾。
“呵……原来你也是这么看我的。”低下头，紫霄这般低声说道，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捏成拳。
“哥哥……”坐在旁边的紫雲伸手握住了紫霄的左手。原先被高人看中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想要离开从小到大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哥哥的身边，想要离开把她视作生命的哥哥的身边。罪恶感涌出，心如刀割一般难受起来。
“小霄……”紫烁想出言相劝，却被紫霄伸手打住了。
“九叔，您不要说了。”强忍着泪水，紫霄转身，一手握住了紫云的双手，另一手则轻抚着紫雲的脸颊，笑道：“去吧，那里说不定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哥，哥哥！！！”泪如雨下，紫雲一下扑到紫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直到前一刻，她一直在心中祈求着哥哥能出言留下自己，但结果往往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长兄如父，在哥哥真正对自己放手后，紫雲心中唯有难舍与痛苦这两种情绪。
一朵祥云在小院中升起，看似无比轻柔，却承载着雾隐子与紫雲两人，缓缓升入空中。
“等等！”祥云暂止，这时，紫霄走上前来，从颈上取下一枚用红线系住的铜钱，这是母亲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紫雲在云上探出头来，让紫霄给她戴上。
“到了那里，除了听话，也要保护好自己。”做了最后的嘱咐，紫霄笑着退后了一步，也是这一退，从此兄妹俩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走！”雾隐子令下，脚下祥云飞入空中，急速向龙虎山而去。
“哥哥，小雲学成之后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从祥云上探出头来，紫雲最后与越离越远的哥哥告别，并定下了约定，最终消失在天际。
妹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却已不见了踪影，紫霄放下挥别的右手，一种寂寥从他身上升起。
一旁站着的紫烁心里也难受不已，觉得是自己分开了这对兄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轻拍了紫霄的肩膀，随走出了小院。
小院里终于只剩下紫霄一人了。
……
……
……
“果然，要变得更强！”
这个念头，深埋于紫霄心中，并迅速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