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璧寸阴

第一章

天刚擦黑，涅西达便到了琴房热身准备练早功。 她本命叫萨娜塔，来自西边一个叫亚罗普诺谢茨的商人世家。 可以说，除了有钱有布，家里什么也没有。幸亏有点钱，自己还能多学点习，成为皇家学院初科生做了点战略学成果，给家人挣了个“涅西达”的氏族名号。又因为从小到大喜欢歌舞，父母花钱请了前宫廷歌舞艺人，凭着这个氏族名，努努力以垫底的成绩考上了皇家团。虽然年年专业课第一，但毕业后的8年还只是个群舞。 八年可以做很多事，对与长寿的诺克特来说，同样也是漫长的日子。父亲当初为了庆祝女儿顺利毕业就业，用女儿的名字买下可一个两室两厅还有走廊的房子。有了父亲的帮助，没有租房的支出，干群舞的工资砍掉吃穿和舞蹈用品，还能攒下一小笔像样的存款。虽然和爸妈的存款来说是天壤之别，在剧团里不受待见，也没有瞧得起自己的朋友，但和干别的工作的同龄人比，自己过得还算自在。 父母建议她上地方剧院，或者给涅西达一笔钱，上私人剧院打点打点关系，当一个首席。 这是她第一次对父母吵架。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父母把血汗钱花在这种虚头巴脑的地方。自己在皇家团天天吃老师和同学的烂瓜吃到吐，更不用说那些地方团私人剧团了。等到瓜熟蒂落，人家该是首席是首席，该是导师是导师。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但不会做那种恶心的事——也没有资格去做这种事，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安心练功比什么都强，起码能让自己一时半会逃避这些苦恼。也没什么可苦恼的，千百年来有几个人能尽善尽美呢？ 每天就是开嗓、练声、早功…… 今天练功房里真安静，因为这周皇家剧院搞开放周，其他歌舞剧院和学院的老师会来，周五有些外团的老师学生演出。头四天就是参观，去那只能要个签名。还是在这练功心情能好一些。 自己开了一会嗓，就听到屋外站着个人。 是个妆扮精致的女人，越看越眼熟。她梳着复杂的盘发，穿着朴素的棉裙反而更衬托她丰满的身材，想必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太太吧。她在那站着不知道有多久，转过头去不只道在叫谁，指着屋内的自己，然后失望地离开了。 今天饿得早，要吃一顿好的安慰一下自己的心情，下午多锻炼一会。 “你唱地真美！” 涅西达从琴房出来，没注意那个夫人在门后藏着。还是礼貌地冲夫人行了鞠躬礼。 那位夫人也对自己行了鞠躬礼。 这次她看清楚了，原来是前外交使长。现在温德尔街开酒馆呢，上个月还更了爱神节和帕塔兰特先生跳舞的视频，自己看了五六遍，还等着官方号的更新呢。 磕这对老夫妻，不等于喜欢他俩的儿子，也是让她一直窝火的男朋友。 和法格斯的事说到死都说不完，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过得甜如蜜，对他提出单方面冷战之后日子是蜜也不甜了。这个又温柔又傲慢的家伙，提到他就难受地想哭。 “谢谢夫人的夸奖。” “我把歌舞首席们都看了个遍，竟然找不到你！” 涅西达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咱们边走边聊……你爱吃什么？‘大石头’烤肉可以么？我有个可爱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经常在哪吃。我也觉得那里实惠还好吃。” 她不知道自己跟法格斯的事。夫人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夫人，我下午还要练功，不如咱们改天再聊吧。” “那没关系，咱们快点吃，我请客。而且这周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多玩玩么，优秀的孩子也很擅长放松自己。” 这么一说也怪不好意思的，也不好拒绝，反正自己不花钱，吃一次烤肉也没什么。 一路上，姬蒂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有人注意到了她们俩，就纷纷往着看，还小声议论，真是头皮发麻。 姬蒂问道：“你干群舞差不多能挣4200杰里吧，亲爱的？” “是的，夫人。” “嗯……我儿子以前在这干过首席，挣得多一些……现在不行了，他就在41号干首席，比你多一点……月薪能有4400杰里。” 这到不稀奇，毕竟是小酒馆，而且41号的首席的技术要求，比皇家团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到了店里她死活不让涅西达花钱。夫人比自己矮一头，手劲比自己大一倍。 “今天人还不少呢……你跟在我的后面……抓住我的裙子，不要走丢哦，你吃什么我给你去抓。” “不用了，夫人，您太客气了。” “不不不，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都跟在长辈的后面。” 夫人放下了刚才的矜持，在拥挤的人群里灵活地穿梭，抓回来的肉和菜，都堆成了小山。她的发型丝毫不乱。 她很满足刚才的战果，自豪地用自带的湿巾擦掉口红，清理清理手和餐具说感叹道：“可不能光吃肉，肉和菜营养要均衡！皇家团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吧？” 涅西达思考了半天，只能说：“的确没有……” “哈哈！这种美味对于41号的杨先生来说，都是小儿科！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宫廷的厨师，给，丈夫小的时候还吃过他的菜呢！” 只知道杨先生以前享受过贵族名衔，没想道这么厉害。 “那改天一定要拜访贵店，亲口尝一尝杨先生的菜！” “太欢迎了！过下周三我们有一场大演……这是我的名片，你回头提前一天来，到41号免费领门票。” 涅西达差点呛死在这里，吓得姬蒂夫人赶紧给她喂口水，等缓过劲来赶忙感谢道：“这可太荣幸了！我经受不起的！” “经得起！你可是皇家剧院的好孩子，你来是我们的荣幸。” 她如约来了。 温德尔街离皇家团不是很近，走路费点体力。这里主打的就是文化景象，宽广干净的街道上人来来往往好热闹。街道两边都还有卖手工小吃和小玩具的小商贩，涅西达买了一只能发射小木珠的小机关枪，发射速度不快，打在身上还不够挠痒痒，安全又精密，放在了包包里层最安全的地方。 41号就和官方号的头像一样，比想象中的大。这间酒馆有千年的历史了，但楼是800面前扩建的。是典型的布维尔时期的建筑风格：简练的竖纹门柱，蓝黄配色的玻璃窗，配上拱形的房顶。上面的牌匾是用800年前流畅飘逸的书写风格写着“宾至如归”一词。透过玻璃门外能看到里面是干净敞亮的装修风格：红色的墙纸，天花板上挂着暖黄色玻璃电灯。门口坐着一位高个子的红发女性，在刺骨的风口下悠然自得地把腿放在小桌上玩手机。 “欢迎光临！”门外一位满头爆炸卷的青年赶忙迎了上来，“就您一位么？” “是的。” “哦……那就坐在在这里吧……这是菜单，我们这里新出的素主食，姑娘如果不喜欢吃高热量的东西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听说清淡饮食有助于思考哦！” 涅西达被厚厚的菜单看晕了头：“是么？那我来一份甘蓝稞米饭好了。” “嗯……姑娘爱喝什么样的汤？” “经典的蘑菇奶油汤和全麦面包吧。” “好的……哦这里还有小食，还有很多异域风情菜品，这里还有创新菜品，你可以慢慢看。” “好的。哦，对了，老板娘今天在不在？” 那个服务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来悄悄问道：“找老板娘又事么？” 涅西达把夫人的名片递给了他，那个服务员打量了一会名片马上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好的，请您稍等，马上给您送到。”去了厨房之后，又上楼去了。 过一会，连菜带门票一块送了过来。还是第一排的位置。 那个服务员还意味深长地让她凑过耳朵来讲：“明天你带卡纸和签字笔给我，回头告诉我你的邮箱，我直接把全体员工的签名邮给你。” 说完他自信地点了点头，转身忙别的去了。 自己干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对自己这么好？ 第二天的41号真的好热闹，有些人没有座位，站着也要看完。有些人直接趴在窗户外面蹭戏看，那位保安女士拦都拦不住，索性两腿一放，跟着凑热闹去了。 演出开始鼓掌之后，就不能再出一点声音。 暖场是器乐，之后舞蹈一共四五段，一段小二十分钟。有西格尼斯先生编的融合舞，还有姬蒂夫人的剧院歌舞。涅西达还是喜欢那段双人德拉恰克，男生儒雅潇洒，有柔顺的金发和萨摩耶一样天真的蓝眼睛，女孩子瘦瘦的，银色的头发焕发着五彩光芒，脚步灵动，身段轻巧……他们的表演都是十分优质的。 高潮自然是招牌克莱提，由法格斯担任。他在一众歌舞演员里最显眼。他的容貌继承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俊秀的面庞配上浓眉大眼，淡妆浓抹总相宜。再加上从小接受高强度的严格训练，使他的表演里就没有简单和失误这两个词。能看出来，六年的磨练，也使他的技术已经再次突破身体的极限，步入新阶段了。真羡慕他的身体条件，自己要是个男的，他的家庭条件，比他练地还好。六年没见，他在台上的劲头还是那个样。这样也好，喝着小酒，任凭耳边的长腿掀起阵阵风声和跟靴落珠般的踢踏声滋润着耳朵，抬头再看台上的他紧绷着脸满头大汗，累死累活的样子，心情还是蛮好的。 在她凝视这法格斯的汗颜时，法格斯的黑眼睛也突然往下瞟，他也注意到自己了。涅西达冲着他的眼睛从容地喝了一大口鸡尾酒，看得更有兴致了。 高潮结束后伴随的是震天地掌声。法格斯鞠了躬，临下台前又瞟了涅西达一眼。 谢幕过后，姬蒂夫人特地把涅西达叫到一边，乐呵呵地问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这间酒馆的氛围也都很好。” “是啊，亲爱的，你喜欢这里么？” “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比网上还要热闹。” “既然你喜欢，你愿意到这来上班么？你这么优秀，一定是首席，比你在那混日子还多挣200块，这可是菲利普叔叔代一次课的课时费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图穷匕首现么？ “这……” “说实话，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一直做群舞我真的很心疼！“姬蒂夫人都快哭了，“菲利普叔叔平时在福利院忙，偶尔才到这来代一代课挣点外快呢！他你应该知道，你们舞蹈史会学到他的。我丈夫的水平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可是我的助教。” “可是……” “你不用怕，这里每个人都像亲人一样待你，我儿子，还有这些歌舞演员，都和你差不多大，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也能玩到一块去……没关系，突然这么问你确实感觉有点奇怪，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最终选择权在你。” 这么就把我挖走了，这事靠谱不靠谱啊？涅西达没敢答应，也不好答应，只能婉拒说：“我还是对皇家团有感情……我再考虑考虑吧。” 过了两天，爸爸打来通话。 爸爸对她还是用那种可可爱爱的口气：“我的好宝贝，帕塔兰特先生突然到咱家来了，哎呀，说你很优秀，让你去他那工作呐！他的个子这么高啊，我都得抬起头来看他！他还会养蝴蝶兰呢！” 涅西达怎么也没想到这他们竟然找到自己家门口来了。 “这……” “我的宝贝，虽然这是个机遇，但你的所有选择，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你不会看他那挣得多吧？” “没有！怎么会？200杰里能换来你顺心，就是世界上最实惠的买卖！” “可是法格斯还没有给我道歉呢！” “他算个屁！”爸爸现在一听到法格斯这个名字就激动，“他遇到困难，美其名曰保护你，不考虑你的感受，说分就分手！我看帕塔兰特先生也不知道你和他的事，怎么这么有教养的人教育出这么个混小子来？干脆甩掉这个拖油瓶算了，好男人多的是……” “谢谢爸爸……可是我要直接去了41号之后，皇家团那里怎么解释呀？” 这时，妈妈接过了通讯器，用同样的语气说道：“宝贝，要不你先别对别人说姬蒂夫人的事，你先去41号面面试怎么样？我觉得你肯定能通过，但那里毕竟是酒馆，不是正经的剧团，什么人都有，去那面试更多的是多打听打听那的环境。” “妈妈你说得对，那我决定去面试了！” “好宝贝！打扮起来！歌唱起来！舞蹈起来！快乐起来……” 爸爸在一旁吆喝着，妈妈说：“你爸爸他今天不正常……你需要什么尽管给爸爸妈妈说哦，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忙的。好好表现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