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枝8(羡忘)将军羡×花妖机ooc/ABO避雷
那天清晨,蓝湛很早就醒了,尽管疲惫万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但他仍旧早早的的醒了。
魏婴一直坐在床边。屋子已经重新打扫干净,桌上的小火炉温着香气四溢的莲藕排骨汤,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湛儿醒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空洞的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眼。
“景仪呢?”
魏婴愣了片刻,笑着哄道:“他是想蛊惑湛儿离开我身边的,我们不提他,好不好?”
魏婴永远是这样,避重就轻,以为不提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以为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就是爱了,可他给的甜枣带着血和刀,又如何能坦然下咽。
“……云深静室内室的书架上有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你赠我的玉佩,我先前不小心摔碎了,没法完璧归赵,对不起。”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一会儿,蓝湛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碎了也不要紧,湛儿喜欢的话我再雕一块就是了,咱们来日方长嘛。”魏婴笑着应他。
“我即刻就走了。”
“不急,湛儿先吃东西,好不好?”
蓝湛有些无奈:魏婴,分明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有意思吗?
他不愿再说话了,挣扎着撑起身子慢慢往门外走去。
“湛儿,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带你走了。”
背后那人的声音在这样的夏日,好像一块化不开的冰。
太阳早升起来了,蓝湛抬起头,对着那束刺眼的光,瞳孔里却仍旧一片灰暗。
“魏婴,我要走,从来都与旁人无关。”
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未至七步,便猛然觉得自心口蔓延至全身的疼,脑子一空,只来得及咳出一口鲜血来。
这种灵体极度不稳的状态他刚刚附身于蓝忘机时时常会有,只是自从遇见了魅影,得了她几分灵力,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他能很明确的感受到除了魅影的灵力在护着他的灵体不散,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灵力,都在飞快的消散。
魏婴走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湛儿听话,忍片刻就好。”
“魏婴……”
“别怕,只是废除了修为,湛儿不害怕……”
妖可以离开本体附身于他人,修为高些的也能自行化形,但本体仍旧很重要,本体毁灭,则灵力尽散。
魅影是冥界圣女,灵力至纯,方可勉强保住他灵体不散,但失去了本体,他的灵体只会逐渐加深对眼下这具契合度已经很高的身体的依赖,逐渐沦为一个半人类。
他早该想到的,魏婴向来如此,温柔的时候如冬日暖阳,残忍的时候,给人的伤害从来不会点到为止。
蓝湛疼的将衣襟攥的褶皱不堪,隔着薄薄的白衣,指甲嵌入泥土,鲜血染红了路边草叶。
可他仍旧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血溅在魏婴面颊上,滚烫的吓人。
但那个人抱着他同往常一样镇定,一句一句的在他耳边诉说:“不要紧的,湛儿以后汛期,我都可以帮你。”
“昨晚也只是临时标记,我等湛儿愿意的那一天。”
“只要,湛儿永远在我身边。”
坊间一时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含光君的云深不知处,因为一个伺候的小丫鬟偷偷祭奠亡亲而意外走水,府里下人少,火势控制的很困难,几乎烧尽了。
好在那晚含光君正在护国大将军魏无羡府上把酒言欢,幸免于难。
云深不知处重建还需要时间,文庆帝考虑到魏无羡需前往寒浞与本朝边界迎接使臣,将军府既然空置,便允了晋王江澄的启奏,且留含光君暂住将军府。
魏婴一向都面面俱到,只用一点手腕,便掩盖了他一夜未回云深可能带来的闲言碎语,不留一丝破绽。
蓝湛望着门外正忙着洒扫的丫鬟和一尘不染的庭院,静静的合上眼。
这是魏婴派来看着他的,他若再走,他会要了这满院人的命,他清楚的很,他是算准了他心软,是狠了心要把他留下。
这个地方,真的成了困住他的囚笼。
“魏婴,我后悔了。”他喃喃自语。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留下,去奢望你的改变,去奢望你的真心,至此,将自己的归途也全部切断了。
朝堂近来很是不安稳。自温氏三小姐温情在围猎场上死于歹人之手,朝中重臣便接二连三的失踪或惨死,而那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却在追查之下仍旧不知所踪,打破了风平浪静的假象,一时间上上下下皆是人心惶惶。
“人是湛儿杀的?”刚刚风尘仆仆的归来,魏婴便听闻了朝中之事,能做如此不着痕迹的杀戮,除了他,他想不到别人。
“准备如何谢我?”桌上满满的一壶果子酒只剩下最后一杯了,蓝湛索性也就不倒了,信手推到一边,展开眉眼漫不经心的笑,看着他皱着眉头兴师问罪的样子觉得心情甚好。
“湛儿酒量不好,别乱喝酒。”他说。
他还记得他从前一杯就倒的样子。
“那是以前,如今不妨事。”他淡淡的答。
“那湛儿为什么突然杀人?”
他闻言撇撇嘴:“我是妖啊,想杀人需要什么理由?”
“湛儿,我没在同你玩笑。”魏婴满心的急切,连语调都不自觉的提高。
“你急什么,如今陛下正筹备着立储,有人站在晋王殿下这边,自然有人支持陈王,既然站错了阵营,就势必留不得,这是你教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
魏婴闻言有点发愣,指节在桌上扣了一下,轻微的声响在两个人之间格外清晰。
“我是说,没必要杀的大可留他一命便是了,你不必强迫自己做你不喜欢的事。”他耐着性子哄:“况且你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能离开这具身体太久,很危险。”
蓝湛一直垂着眉眼笑,那笑容已经和他头一次在宴上见到他时不同了,说来也奇怪,分明都是同一张脸,他却能清楚的分辨他和蓝忘机的不同,他从前和现在的不同。
魏婴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竖起了全身的刺抗拒一切温情做出改变的湛儿,更不喜欢正在逐渐背离初衷的自己。
“如果湛儿觉得开心那也好,其余的事情,我来善后。”
他直直的瞧着蓝湛并不理他,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衣袖,起身往外走。
近来晋王最忙的事便是接待寒浞使臣。寒浞与本朝南疆接壤,两国关系事关边境安稳,因此格外得皇帝重视,破例特命长公主江厌离前来大殿献舞。
江厌离正值芳华,与晋王江澄为一母所出,常听闻公主乃是这大宣最善舞之人,一曲翩若惊鸿,可称得上一世无双。
蓝湛坐在角落里,看着那女子舞的仪态万千,暗自感叹着此人当真是风华绝代。
宴席结束后他等在殿外,其实云深早已经重建完毕,他搬了回去,但依旧很习惯等他。
但是江厌离与魏婴并肩走出来,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能隐隐感觉到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魏婴那双黑的如墨的眼睛里能有那样的光彩,就像他曾经看他一样。
“你对长公主有意?”他问的突然,多少是叫他愣了一下,而后便轻笑:“怎么这么问?”
“觉得奇怪,你们交集应该不多。”他说。
魏婴很快摇摇头:“没有的事,她是晋王殿下的姐姐,我自然该友善对待。”
“魏婴,你别骗我。”
这话多少是有点熟悉,魏婴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她有恩于我,湛儿别多想。”
究竟是什么样的恩呢?魏婴,是什么样的恩能叫你见了他眼里都是光。
蓝湛低垂眼帘不说话。
但他很快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同是官家后代,他和旁人是不同的,旁人是世代为官,皇亲贵族,而魏氏却只是一个当年皇帝外出暗访遇刺时出手搭救了的云游剑客一手建立的,平民出身,流着的是卑贱的血,父亲官位不高,处处受制于人,因此幼时免不了冷嘲热讽的欺辱,他只能一件件受着。
原来是最过分的一次,一群贵族少年趁着年关驱邪祭祀,一句贫贱出身之人阳气不够精纯,易招邪祟,便将一整盆的狗血浇在他身上,他们围着他嬉笑,以咀嚼他的悲哀和绝望为快乐。
那时她就那么走过来了,不因自己身份高贵而对他嗤之以鼻,她义正言辞的像个大人似的斥责他们英雄不问出处;她忽视他的狼狈,替他擦干净脸,赠他自己带着淡淡香味的手炉,做完这些她转身便走了,从此他没再见过她,她却像一束阳光,照亮了他的前路,从此无人可以替代。
原来是这样的恩,原来是这样的人,能叫你因为晋王是她的一母胞弟便忠心耿耿;能叫你尽管不喜欢也要留在尔虞我诈的朝堂;能叫你多年深情从不宣之于口,但是学会了她喜欢的莲藕排骨汤,学会了她喜欢的笛子,学会了她闲来无事写的曲子。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其实你大可以早告诉我,叫我……不必妄想。”
这话,他只有和他远去的背影说。
送走寒浞使臣的那一天怡逢江厌离生辰,那女子温柔且洒脱,跪在大殿上请了一份生辰礼,自请下嫁于金氏金子轩。
蓝湛隔着人群,看见魏婴依旧神色平静,手里的筷子却悄然断成两截,不禁哑然失笑。
魏婴,我就知道她是你的软肋,虽无人知晓,可每每触及,终是会有所不同。
众臣哗然,毕竟金氏虽为大家族,但金子轩毕竟是庶出,性子温和闲散,醉心诗书风雅,不争家族之势,说到底是配不上江厌离长公主的尊贵身份的。
耐不住两人都十分坚持,加上江澄和魏婴的劝说,江枫眠终于勉强点头同意了。
走出大殿的门,魏婴的眼中一片阴郁,一直沉默到将军府,遣散了人,才爆发出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杀了他!杀了金子轩……”
蓝湛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他好久不见魏婴如此疯魔,印象里上一次还是他杀景仪的那天。
他提起避尘往外走。
“湛儿干什么去?”
“替你杀金子轩。”他说。
魏婴着实是愣了一下,他盯着蓝湛白色的衣襟看了一会儿,理智似乎就回来了。
“金子轩死了……长公主殿下是不是会很伤心?”
蓝湛不言,魏婴思考了片刻,自己愣愣的答道:“肯定会的。”
他说:“湛儿,算了。”
原来他会成全。
他点点头就放下手里的避尘。
罢了,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总归是不同的。
其实大部分时候,魏婴都是个清醒且克制的人,即便是对于江厌离的感情也是一样小心藏匿,他只是小小的发泄了一下,之后便归于平静,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江厌离是长公主,地位尊崇,又深得江枫眠喜爱,出嫁那天十里红妆,众臣拜贺,风光无限。
那天,酒量好的千杯不醉的魏婴醉了。
蓝湛苦笑着看着喝的酩酊大醉的魏婴,和白日里衣冠楚楚去参加公主出嫁的大宴完全是两个人,他将他在床上安顿好,起身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衣袖一紧,便被那个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觉得喉咙深处发紧,过近的距离让初夏原本就渐渐升高的温度更加闷热,轻轻回荡在耳边的呼吸让他额上的汗水小溪流似的往下流,滴进眼睛里涩的生疼,简直快要睁不开。
乾元的信香在周围释放,很快软化了他僵硬的身体。
“魏婴,我不是她。”他用力闭了闭眼,眨走眼底的一片酸涩,冷声提醒他。
但那人不肯听,一口咬上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扣在身下,熟练的去解他的衣带。
“魏婴停下!魏婴……停,停下……”
他不愿,不愿做他为别人伤心难过时的替代品或发泄品,不愿放纵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他放低自己的底线。
但魏婴却是笑了,笑的迷茫而残忍。
“你知不知道你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湛儿,那天你替我赶走那几个来挑衅我的少年……她也跟我说英雄不问出处,可我从来没有让她知道过……”
其实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挡在我的身前。
你知不知道你们有几分相似的。
“魏婴,你骗我。”
“你又骗我……”
他抚摸着他的脸,触碰着他每一寸肌肤,他的吻仍旧温柔的无以复加,小心翼翼的快让他有种被捧在掌心里宠爱的错觉。
可他偏偏嘴里说着最伤人的话,身体越来越近,心却越走越远。
“可是湛儿啊,你为什么不是她?”
蓝湛逐渐感觉到了疼,哪怕这个躯体并不属于他。他闭上眼睛把脸侧向一边,感受着他滚烫的抚摸和亲吻,却依旧忍不住去拥抱他。
魏婴,其实你真的是个很温柔和痴心的人呐,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弯弯的,惊鸿一面就够你把自己的人生都改变,说起情话的时候好像天底下最美好的情人,唯一可惜的是,你的温柔,你的一见倾心,从来不是对我。
我第一次在你眼睛里看见眼泪,可你却看不见我的心伤;你向我倾吐所有悲伤,我的难过从来无人诉说,不为什么,我做的是你的蓝忘机,早不是那个当初的蓝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