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狛】人鱼 （分支二）
预警见上文
【分支二】睁开眼睛
我要抓住的，是。
是。
仅仅是。仅仅是为了抓住。到底是什么，我不在乎，好像抓住一把钥匙，它到底可以开启什么大门，我不在乎，也无法在乎，我只能先抓住。
睁开眼。
漫天的光芒，流光溢彩，飞舞着一瞬的年华，穿越不知道多少的光年，为了这一刻的惊鸿流连。
我看到一双带着笑意，流下泪水的灰绿色眼睛。
还有很白，很软的头发。
他带着满身的光离开。曼声吟唱着什么，隐隐约约，像是一曲飞歌。我要追上他，但我的四肢似乎被钉在了这里，我要看看他是谁。他在为我哭泣吗？
被海水过滤，海水要带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幕。抢着，夺着，我明白它们也不愿走。
脑内上下翻腾的绚丽星空，在翻飞，在交缠，在旋转，在舞动，在跳跃，在融汇，在分离，在扭曲，在浑浑噩噩中越来越鲜明，越来越难忘。
还有那双，满满印着，刻着自己的眼睛。
要抓住他们。
“你真的更改了关键剧情。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因你而改变。”
“本来剧本的作者也会让我这么做的……前辈，我们不过也只是木偶，另外的结局作者厌恶了，我们就需要提供因素，让作者进行完美铺垫不是吗？”
对面的魔女看的倒是很开，也不知这是希望的表现还是绝望的缘由。
“……无聊的人。”
“啊咧？作者大人，吐槽自己还真是明目张胆啊，本小姐绝望的ooc过度了……”
“剧情还需要继续。”
已经上演的过程，无法逆转。如同每个人终将走向的死亡一样。
所以只能走下去。
被打乱的齿轮，照着与原目的不符的工作重新运转，偏差就这样出现。
走下去吧。
人鱼踩着最后的黑夜潜入海底，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
听不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孩子摸索着阳光醒来。
新的未来。
第一缕朝阳。
故事未完待续。
日向有点恍惚。
他的背后，万丈光芒正从无边无际的水面上跃出，放射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我是谁？
头微微发痛，像燃烧过后的余烬仍有温度一样的痛，一阵清晨的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
啊，我的名字是“日向创”。
那个女孩醒了，她眨了眨眼睛，日向有点害怕，但还是向前蹭了几步想要看看女孩的情况。他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咽了口唾沫，他看到女孩慢慢的坐起来，眨了眨眼睛。
“你是……”他不自觉的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却找不到原因。
女孩看到他，瞳孔霎时缩小又放大。“…王子？”
“诶？”
日向不明所以，迷茫的跟着女孩走，就像安排好的一样，他不明白畏惧之情为什么突然被抹去。眼前五光十色的一切都这么陌生，他仿佛受到了冲击。
女孩坐在他旁边，她刚刚换了干衣服。他朦朦胧胧中有种不真实感，仿佛身在梦里。
女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看出日向的迷茫，微笑了。
她说她是七海千秋，而他可能是这个国家失散了整整十二年的王子。
“……诶？”
“因为你的眼睛和王后向我说的一模一样。里面有星星。”
女孩咯咯笑起来，用手画了一颗四角星。日向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阐述，只得继续沉默。
“你啊，一定是被海里的神明拯救了吧。”她看着日向身上缀满浅绿色贝壳的衣服。
在前面驾车的马车夫好奇的转过头来，聆听着里面女孩不清楚的言语和笑声，内心惊讶，他家小姐平日那么沉默，今天这是位什么公子能让她那么开心。
日向一五一十听她讲述，逐渐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太能相信，这实在是太过离奇太过曲折。“为什么我幼年时被……那个国家的人带走了？”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当时你们的国家正在和那个国家作战，他们想要找人质吧？这些是我听我父亲说的呢……当时我还不到一岁呢。”女孩偏头，日向也移开目光，默默想着。
隐约头痛已经消失，他整理着一路上女孩的话语，突然又抬起头。“七海…小姐。你刚刚说‘我们’被带走了？可是……”
“诶？你不知道吗？”女孩反而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唔……也是，怎么没有看到另一位王子呢？”
她看到日向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王后当时生育的是一对双胞胎。你的话……是那个哥哥吧。唔，我记得王后说弟弟是一个红色眼睛的男孩子，才半岁多就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还说你们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可眼睛都很好看……”
日向有些疑惑，他在脑海中寻找原来的记忆，但却什么也没有，只有零碎的片段。
那些全部是海，歌声，还有螺贝的呜咽。还有什么他意识到绝对不能说的东西。
“你怎么了？”
女孩推了推他。
日向看着她，说出了自己仅存的记忆片段，女孩认真的听着，露出不解的神色。
“呐……好奇怪。”她摇摇头，转过脸，随即又高兴的转回来。“啊，王宫到了！”
“下来吧。”她跳下马车。
趁着天色尚未明朗，狛枝凪斗匆忙向着来时相反的路游回去。
他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他的孩子睁开眼睛，那双绿色的眸子死死的看着他，要把他刻进血液里，不要丢了他。
狠下心，狛枝凪斗告诉自己，日向创什么都忘了。
他不会记得的。不会记得是谁在唱歌，不会记得为什么身旁的女孩衣服湿透而他的却干燥，不会记得上面带着的是谁的体温，不会记得那片礁石，不会记得海洋里的日子，不会记得他曾经把一个人当成自己的全部，而那时他也把他视作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他不会记得有一条人鱼叫狛枝凪斗，把此生所有的爱浓缩在十二年中倾注给他，然后用声音换取魔力让他回到他本该有的生活。
他会忘了我。
为什么还会哭泣呢？明明最终作选择的时候没有犹豫过。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刚落下就和海水融为一体。
他也不会看见我为了他流下泪水。
不知道游了多久，只感觉身上的力量好像已经消失了。再回到魔女处已经是阳光灿烂。
“狛枝凪斗？”
“魔女。”
魔女如同之前一样玩弄着她粉红色的鬈发。
“你也知道我会做什么。”
“你不需要动，只要给本小姐待在原地就行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想看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哦？本小姐可不想看到你眼里胆怯的样子……那一定是超绝望级的反胃啊……”
“咳咳。”她清清嗓子，变得意外严肃。
“要开始了哦？”
狛枝凪斗等待着，闭上眼。
他仿佛什么感觉都不存在了，没有痛，也没有任何迹象，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疯了。
只剩下心脏在跳动。
炽热血液，流向全身，然后回到心脏，奔涌的声响在他的耳膜里咚咚作响，声音巨大到他什么也无法再听见，他感到窒息，胸腔仿佛在被压迫着，他无法张开嘴。
就要到极限了，仿佛有人在他的脑中这么说，窒息感，缺氧，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直到每一处都开始疼痛，喉中干涩。
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呼吸，咸涩的水被吞进胃里。
“你不需要这样的，其实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魔女仿佛怜悯又仿佛嘲讽的看着弯下腰的他。“你是人鱼，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人鱼，无论受了什么伤都会自愈的人鱼。连这一点也痛到遗忘了吗？”
是啊，他是人鱼，背负诅咒的人鱼，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幸运与不幸的回环，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抬起头，对着魔女的妖艳美貌，大笑起来。
只有嘶哑的摩擦声。
他停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存活在世，得到只是为了失去，失去只是为了再得到，他的生命就在这之中循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并不合理，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个笑话。
还好，至少，因为自己，他活下来了啊。
我的血液在你的体内流动。就算你忘记了，它们也不会忘记。
这一定也是我笑话般的时间中最值得的事。
【分支二 十一】
十七岁的日向创倚靠在巨大的飘窗上，旁边是玩着单人棋牌的女孩。
“王子？”
女孩聊胜于无的唤了他一声，想把他从无休止的沉思中拉出来。
他们认识五年了，他总是这样。七海千秋默默的想着。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说话，王后曾经拉着她的手说她太沉默。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比起日向创来要好的多了。
日向创不喜欢说话，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偶尔会想到当年那时候的宫殿里，王后看到她身后那个男孩时惊讶而狂喜的声音。是了，不会错的。她当时就想。他一定是王子。
可他却仿佛一个傻子。他期期艾艾的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诧异。
王后不顾体面的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冲下来，紧紧攥住日向的手，又哭又笑，叫他孩子。他却别扭的直想逃跑。七海疑惑的看着他，他脸上只有慌乱和惊讶，找不到应该有的欣喜。王后叫他我的孩子，问他要什么，累不累，怎么样。
所有人都安静了，连金丝雀也不再鸣唱。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他的言语。王后和七海一样疑问，她对他左看右看，反复确认，又欣喜的笑了。重复几次，她终于忍不住，冷静下来，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日向创只是定定的，目光透过她，透过七海千秋，透过王宫高高的墙壁，透过整个即将因他的归来而喧嚣的王国，透过国家边缘那小小的渔村，凝望着她未知的什么存在。
他说他要水。
王后连忙叫人端水，他却摇头，他说他要很多的水，大到能装下所有东西的水。
“海？”王后犹疑。
七海恍然大悟。“我就是在海边遇到日……王子的。”
王后这时仿佛才注意到七海。她细细的聆听了七海所说，终于表现出王后应有的风度，她派人把七海送回家，所幸她父母无事，只是陪随她上船游玩的忠厚管家殒命于海。她重重的给予许多赏赐，从国事中归来的国王也眉开眼笑。
是的，一切都很好，从未知中归来的王子从此被认为是海神的孩子。人们崇拜他，敬畏他，他一蹴而就成为世间人们都爱着的存在。就这样三年过去，十五岁的他开始执掌政事，做的出色，他的父王心满意足，为他又加了许多的美名。
大家都称呼他王子。没人知道王子原来叫什么，没人再提起另外一位仍然失踪的王子。
七海思索着。
她曾经在午夜和日向偷偷溜出王宫，穿越安静的街道，来到海边的渔村。那时段他只对她说话，他问七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出现在这一块礁石边。他清晰的指出那一个海难的晚上，他莫名的踪影。而她无法回答。
她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起，被她忽略，而对他至关重要的事。
“当时，我听到人鱼的歌声。”
七海反复确认着，终于笃定的开口，日向焦躁的踱步骤然停止。
“七海，你说什么？”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在黑暗的夜晚中如同星星。
七海说，她在即将苏醒时，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人鱼的歌声是挽歌，意味着死亡。
海神死了。
七海想着，手里无意识的摆弄小巧的棋子。
她曾经试图叫他日向君，她想这是顺理成章的称呼，她比他大一岁，她可以当他的姐姐。
“别这么叫我。”
日向的脸不像十二岁一样了，少年的脸被磨砺的轮廓分明，皮肤变成健康的颜色。他排斥的看着所有人。七海感到那个时候的诧异再次出现。
“别这么叫我。”
他别扭的丢下一句，随即从七海和众人面前离开。谁都没有当回事，直到当天晚上有人发现王子对着月光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下一刻就要跳进去，不禁惊声尖叫，一直传到了王宫里。从此大家都只叫他王子。连国王和王后也是。他们看似亲密的像真正的一家人，可却已经疏远的不成样子。找回孩子的喜悦早就不复存在，日向终究只是陌生人。
一个不愿意开口，不愿意融入的陌生人。连名字都不会再拥有。
七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王后去年逝世，临死前告诉她，她会成为未来的王后。她并不高兴，但也不失落，一切都顺利成章，救了王子的公主会被王子爱上，然后嫁给王子。
日向也知道这件事。但七海猜不透他是什么想法。他只是安静的，不怎么言语，想自己的心事。七海从来不多问。她也一样，默默的，帮他处理些事务，分担些他的压力，做姐姐该做的，然后就不再言语。她知道日向的压力如果无人分担，他一定会被压垮。她于是做好她该做的，然后就任凭他去。
他很喜欢海。
日向又做梦了。
他常常做梦，梦境时而单调，时而绚烂。昨天他又做了反复出现的一个梦。他梦见他遨游在大海里，肆意的感受着水波抚动在脸上的感觉。他自由自在，肺里充满清凉的水汽，他将大海收进眼底，跑到沙滩上，享受着风吹过皮肤的感受。转瞬间他又被风暴吹起，风暴咏唱着赞歌，席卷着他的一切，揉碎他们，揉碎他的骨骼，揉碎他所拥有的全部，他被抛弃在夜空下，星空冲着他疯狂的大笑，黑暗包裹了他，死亡的气息带着人鱼唱的摇篮曲，温柔的亲吻着他，从他的口中掠夺氧气，冰冷把他埋进了海底。
他从大汗淋漓里惊醒，又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孤独。
他莫名的喜欢水。日向放纵自己无边无际的思绪，听到另一边七海拨弄棋子的声音。
他喜欢的水不是池中之物，不是从天而降的雨，也不是飞旋而下的瀑布。他从有了记忆开始就喜欢海，似乎他一直就属于那里。当时尚未与他生分的王后微笑着告诉他，他也是海神的孩子。他一定是被海神所救，所以平安无虞的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曾经想，海是那么大，那么蓝，装的下所有东西，那么它一定也偷偷的把他丢失的记忆藏在了某个角落里，只要他拥有了海，就会找到他的存在。后来他从七海口中得知人鱼的歌声，他几乎疯了，他不能死，绝对不能，他会失去他自己，他会死去。他恨着自己的失忆，他几乎痛恨那把他养大又使他忘记一切的人。他疯狂的痴迷着海，海里一定有他，不然那便不能被称作海。包容一切的海。
他知道自己丢掉了什么，绝对丢掉了什么。他逆着洋流回溯到他最初的记忆，他什么都看不清。狂风呼啸，暴雨如注，有人拼命的阻挠他回到过去，他满身都是谁的泪水，下的如雨。他努力的从暴风雨之中睁开眼睛，入眼却是安然平静。璀璨而瑰丽的星空是他的羊水，他在里面沉睡，他的眼睛正是星星幻化而来。令人惊奇的美丽，无与伦比的美丽，他放声高歌，他驾驭星云，翱翔于九天之上，飓风咆哮着穿透他的身体，他越来越快，他要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猛然潜入海中，落在最漆黑的洋底。暗哑无声的黑暗再次吞没了他。
他却紧紧抱住温暖的黑暗。
别抛弃我。
“喂，日向。”
日向创回过神，看到少女环抱两臂看着他，连忙道歉。
“呐……”七海叹了口气。“我知道，身为王子不得不背负许多事，尤其是你，特殊的你。”
——可你也该偶尔放松排解一下嘛。
“抱歉，七海。谢谢你。”
虽然这么说，但七海看他又是一头要扎入魔幻的世界里，赶紧强迫自己多说了几句。
“呐呐，日向，王后曾经和我提过你的婚事。”
她淡淡的看着他，又带着些高兴的看到他终于脱离了那永恒的沉思状态，回到了现实。“我和你说过的哦，这并不是出自我的自愿。”
日向看着七海。她当然美，她出落的极好看。但他无心，她也无意。他好久没在别的事上感到手足无措，此刻这件事却也极度为难了他。他抓了抓脑袋，只感觉无奈。
“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七海坚定的看着他，他没来由的感到寒冷，疑问的话语说不出口。
日向只感觉恍惚间几个月就过去，七海已经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七海……”日向感觉有些不舍。七海从一开始就是他亲密的玩伴，后来又是指导他处理事务的姐姐和老师，他时常自愧不如。她现在却要走了。他感觉心里怅然若失，这离别的场景再次勾起了他不存在的回忆。“我很羡慕你啊，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离开了。”
我却不行。
“日向，我和你说过的哦。”她站在马车的前方，微笑着看向他。“想做什么就要去做，身份不值一钱。”
“那么，再见。”
她匆匆而去，给他留下的是一颗种子。
一颗打算抛弃一切的种子。
太阳照常升起，狛枝凪斗几乎不想睁开眼。
第两千一百九十三天。他在心里默默数着。阳光不错。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少在早晨自然醒来，今天实属罕见。他默默的在水里游动，心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事物。他突然一阵恐慌，他拼命的抓，用手去挖，想找到被摘下来的枯萎的花朵，而他却只看到土地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出现过，只有他一厢情愿的感情如同烈火，在浩瀚又枯竭的海中窒息的燃烧。
他突然想笑。这种情况从第一天就开始出现了，而他到现在仍未适应。他大笑，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代替了他的笑声。他一直笑到流出泪来。他突然不笑了。他明白了。
原来魔女说的不是日向，而是他。
他做不到的。他不会再适应的。那过去一百年的日子他早已不能重拾，他的心脏里曾经仍有意义在跳动，如今却已经几乎静止。其实跳不跳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失却了希望。原来魔女要的是这个。他恍然大悟。她要的就是他的绝望，因爱生痴的绝望，甘之如饴的绝望。原来如此。他连连赞叹，然而她或许最终不能称意，他又微笑着想，带着难以辨明的意味。
因为我的血液，歌声，还有我的爱与希望，都交给了你。
你是我唯一能爱的可爱的想爱的，那么我压上一切也要去爱你。我爱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太过自私了，我早该在意识到你不属于我的时候就把你送回去，我的贪婪得到了惩罚，我与你多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火焰在灼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地狱之火在灼烧，我不该得到救赎，我该这样下去，我该永远为我不该有的欲望赎罪。
人鱼不该有欲望。
海上的雨格外的猛烈，水面上总是擂擂雨点重重的击打在水面上，可水底却异样的安静，只有他已经不再。
狛枝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他懂了。
为什么魔女手中的死亡之药叫做希望。
他被狂风骤雨抛来颠去，黑云压在天空，阳光不复。他祈祷着死亡，那黑云倾泻而下，将他淹没。他并无什么感觉，他已经不想再多想了。他该这样绝望下去，为自己不会再得到回应的爱而不幸。
他不能死。
【分支二 十二】
日向游走在宫殿里，他感觉自己如同掉入米诺斯的迷宫，一旦进入了就无法逃离。
自从七海对他说他不该被身份束缚之后，他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没有人比他更想要逃走，他仍然是那个十二岁站在七海千秋身后的日向。他想跑，他想跑到海里。他不信他的神明会死去，如果他是神明，他该爱他，爱他的孩子，给他他想要的，他不会死。
他不断的梦到如同宇宙一样灿烂的海洋和海洋一样浩大的宇宙，浑沌的，它们交缠在一起，混合着温柔而陌生的摇篮曲，像潮水一样打湿他的思绪他的眼。他疯狂的陷入星空的漩涡，星河飞旋舞动，流转岁月拨弄光影，细碎的光点在他的脑海里游荡。他不断的潜入星空的眼睛里，星空的底色是温柔的灰绿色，他想，他微笑着想。他发狠的想，他独自坐在宫殿黑暗的角落，感到自己的眼睛里滚烫，喷涌而出的河汉绚烂的在他的手心爆炸，缓缓的流淌，炽热如同岩浆。什么在汇聚起来，混合着他模糊不清的印象与无理由的欣喜。
他惊羡失色的看着手中一片橄榄色的星空。
黑暗温柔的舔舐着他。
“日向君？”
他再一次跳进水里，迎接他的不是永恒的黑暗，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温和的低语。他陷入这一声呼唤的沼泽，沼泽暖融融的，他几乎不想出来。从来不会有人这么称呼他的，所以这一定是一个早已不见的人。
“喜欢吗？”对方带着笑意，他用指尖去触摸，不，什么也碰不到，他化为云雾散去。
喜欢，好喜欢。他哭了出来。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予我这样的礼物？如果知道，请你帮我转达，我很喜欢。
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予我生命？是谁给予我一切我所拥有的事物，是谁从海中来，却把我抛弃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他？
他近乎怒吼着哭泣，黑暗拥抱住他。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知道我不见的十二年里，到底是谁爱着我，让我即使失去了记忆也无法忘怀？
再也不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日向浑身颤抖着感受到那璀璨的星光中温热的跳动，那一定是海神的心脏。
他轻轻把手抬高一点，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
若我是你的孩子，请给予我回应吧。
狛枝凪斗在黑夜的海水中猛然惊醒。
他难以呼吸，他的心脏跳的飞快，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他的心脏中被泵出，流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几乎想要尖叫，出口的却是听不清楚的低哑呻吟。
热，太热了，几乎有点烫呢。谁在窃笑？又是谁在呼唤我？
他在寒冷与炽热中反复穿越，头脑混沌如雾。他跃出水面，看到浓厚的黑云低低的压在月亮之上，黑色的月光如同那晚，他愈发窒息，他发疯的思念着心中唯一的存在，烈火与冰川同时共存，他知道他很快就会疯掉的。
惊雷！惊雷！
轰然作响的雷声爆炸在他的耳边，然后是闪电，更多的闪电，霹雳爆炸在他的眼前，他无声的狂啸，巨雷猛然狂吼，他的心在地震，他踩着雷声奔跑，他乘着怒吼的波涛，无声的冲刺咆哮。大风席卷着他离开，他在半空中飞翔，他必须找到火焰的所在，他必须灭火，不然他会被烧熔殆尽。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啊。
他的眼泪沉默的划过脸颊，随后被电闪雷鸣照亮。
不要是你。
【分支二 十三】
雷声惊扰了日向。他从恢弘的景象中苏醒，发现自己身边已然暴雨倾盆。闪电摧毁宫殿，烈火在雨中肆意的燃烧，乱成一片。他知道这是个机会，这是个无法第二次遇到的机会。
他不能再犹豫了。他懂他必须作出抉择。
在这烈火纵天的宫殿，和浩瀚汹涌的海洋中选一个。
【抉择一 海洋】
【抉择二 宫殿】
【见其他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