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啄目鸟
这一次的故事,发生那个与你所处之地极为相似的第八世界。
或许是暖意中夹杂着些许清冷的风吹乏了枝头悬挂的枯叶,被染满金黄与火红二色的柏油路再一次迎来了他们飘摇着坠落而下的时节;而你若是兴起了哪怕半分沿着这条秋意盎然的街道前行的想法,那么你很快就会在下个转角处遇到一家有些奇特的书店。
为什么说它奇特呢?是因为这家书店孤零零的伫立在这里、还是因为相较于一条早该翻新的老街道而言,这栋建筑实在是新的不像话吗?很可惜这附近鲜有住民,所以你肯定没机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它的来历了......当然,你知道我肯定是会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不过不会是今天就是了。
好啦好啦,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去看看那家书店门口,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
你看到的是,一位似乎得了白化病的少女;对么?
当然,毕竟,她就是这次故事的主角呢。

井然有序,这几乎这家书店为每一位顾客留下的第一印象。
并不算大的整间店铺内摆有大概二十几排做工精良的木质书架,而不论是其上陈列的书本还是书架本身都被刻意排列的整整齐齐;而如果你能够仅是籍由此点便对这家店主那一丝不苟的性格保有初步了解,那么相信你也能够对陈列于此的书籍抱有最为基本的尊重......对么?
而当你自然的将视线转向右手侧敞开的门扉后方,那么你便会看到一位几乎只能以“白色”这个词汇来形容的少女了。
大概差一些才到齐肩长度的短碎发反射着如冬日初雪一般的银白色,眉毛与睫毛同样也是如此,就连皮肤都隐隐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色,上身还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袖衬衫;尽管在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下半部分的衣着,但你的直觉十分明确的告诉你,除去那条鲜红如血的领带以外,你应该无法再从她的身上找出任何不能用白色形容的物件了。
而大概是门后悬挂的风铃发出的脆响提醒了她有客人到来吧,直至刚刚为止一直在阅读书籍的她终于抬起头来观察起了这个偶然间闯入她世界的不速之客;但那对灰白色的眸子只是打量了你片刻便又垂了下去,唯一留给你的只有一句兴致缺缺的提醒:
「想买什么带到我这里就好,想看什么看完放回去就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你似乎在这段话的末尾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哈欠声。

当某位精通溜门撬锁的宵小之徒从被称作昏迷的深眠中睁开双眼之时,只有一盏冰冷的无影灯用它散发着的刺眼光芒欢迎他终于回到现实。
『......这是......哪里?』
因沉眠而变得麻木的五感逐渐回归之时,他才逐渐感受到原本只是轻微不适的左臂,传来了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归于清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出声......不,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因为就在他即将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连平日里根本无需在意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难道这是一场噩梦么?然而左臂传来的疼痛非但没有因为这种想法的出现而逐渐消失,反而愈发的凝实了起来。
......
他此刻正仰面平躺在一张床上,赤裸着的上身在他终于认清现实后向他传达了这样一则讯息——一张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床;随后他试探着移动身体,于是他发现了一件他最不想去面对的事实:
与脖颈一样,他的双手双脚皆被牢牢固定在这张“床”上,那些冰凉的金属环就仿佛是要渗入他的血肉一般紧紧箍住他的颈项与四肢,并且这个尺度把握的十分完美,他能够十分明确的感觉到,只要颈上的圆环再稍稍紧上那么半分,他现在肯定已经被活活勒死了。
但这种完全称不上是仁慈的仁慈只会让他更加惧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尤其是当他听见远方有细微的脚步声,还伴着不知何物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声传来时。
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在他的身边停下,他想要微微侧首去看清来者的样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就连挪动视线这种事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无比艰难。
好在来者貌似是注意到了他此刻的窘境,于是在一阵大型锁具发出的铿锵声过后,他欣喜地发现自己终于取回了发声与自由呼吸的权利。
然而,还没等他转过头来查看来者的身份、也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音节时——
“嗤。”
耳边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仿佛一把刀子割破水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左臂再度传来的剧痛。
「啊?」
他的大脑似乎不肯接受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于是他的思绪在剧痛的侵袭之下凝固了足足一秒之久。
「啊啊啊啊啊——!!!」
理所当然的,随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算如此,他也是终于抽出机会看向自己的左侧,于是他看到一位留着短碎发的少女,此刻正微笑着收起插在他手臂上的那两把手术刀......看来第一把应该是早就插在那里了才对。
「嗯?已经醒过来了么,小偷先生?」
她嘴上这样说着,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意料之外的神情;随后她从刚刚推来的手推车上拾起一把崭新的手术刀,并强硬的扳开了他的左手:
「所以现在,你肯说了么?」
「哈...?你...你在说什...」
显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如果他还有心思去关心那位少女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的话,他应该会后悔为什么自己现在没有扯几句谎话来稳住对方。
「你还有一次机会。」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捏起他的左手食指;随后干脆利落的顺着关节切下一段。
「说,还是不说?」
冰冷的刀刃向下缓缓挪动,直到沾血的锋锐寻上了下一段关节。
「你......」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刀,伴随着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毕竟,十指连心。
而这一次,他终于抢在少女之前开了口:
「你倒是告诉我你要问什么啊?!你不告诉我我要怎么说啊?!!」
他近乎疯狂的这样吼道,就如同他终于承认自己那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一样;然而面对他这样的歇斯底里,眼前的少女却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戏谑、而又掺杂着几分理所应当的情感,自那对奇特的异色双瞳中肆无忌惮的展露出来——一颗漆黑如夜,一颗猩红如血:
「可惜呀,小偷先生......」
明明是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迟疑半分:
「咱的底线,可是十刀来着。」
这一次,锐利的手术刀干脆利落的将食指齐根斩断:
「以防你还没认清楚状况,我就来稍微解释一下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托盘上摆着的一把把手术刀如同为蛋糕插蜡烛那般插在他的身体上:
「最近有些不凑巧。店里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可以给你这种人看到的哦?」
「所以现在呢,这里有三十把手术刀。」
「你的目标很简单,在我玩尽兴之前,努力别死就好。」
她伸手去托盘上拿起下一把刀,然而却抓了个空——带来的三十把刀已经全部用完了。
「啊呀,还真是不凑巧。」
她再度露出一个病态的微笑,同时抓起了推车上摆放的另一样物品——
「知道么?最近我到了一些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呢。」
那是一把尖锐的冰锥。
「有些人开始把我称作“啄目鸟”,想知道为什么吗?」
「真可惜呢,小偷先生。」
她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摆出了那副惋惜的神情,然而接下来的那句话,使得几乎要被疼痛吞噬殆尽、根本无法仔细思考她每一句话含义的他如坠冰窟:
「像您这样的眼球,咱已经收集了不知有多少呀;虽说浪费可耻......但正是因为罕有,收藏品才会愈发珍贵对吧?」
「那么,作为您乱偷乱看的惩罚......」
高高举起的冰锥猛然刺下;本应被死寂笼罩的停尸房内,一场疯狂的闹剧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