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养猫

陆霉霉，小霉猫体质，自打出生以来运气就不太好，没爹没妈，奶奶带大。但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疏忽，有一次外出给人洗衣，小孩子自己在家玩耍，不小心打翻了炭盆，跌倒在一旁，脸上烫了一块疤，又因为缺钱买药，脸上那块疤便一直存在，颜色呈深红。

东入中原后他给自己改名叫陆霉霉，意思是自己很倒霉。他确实很倒霉，刚到中原钱被抢了，刚入阵营就被打了，别人跑的时候没有叫他，陆霉霉甚至还被带他入阵营的朋友坑了一把。

于是倒霉的陆霉霉被恶人谷抓了。

恶人谷抓了20个俘虏，浩气盟来要人，两边开始谈判，最后恶人谷决定归还十人，处刑十人，很好，归还名单里没有陆霉霉，他在处刑名单里。

恶人谷喜欢杀人，更喜欢折磨人，至于折麽致死的方法，由恶人谷的大块头决定。陆霉霉不知道大块头的名字，只知道他们管他叫沈老大。沈老大是个丐帮弟子，身高至少一米九，膀大腰圆很粗壮。陆霉霉在战场上见过他一次，手里的打狗棒是实心的玄铁棒，一棍子抡出去，一个人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碎开了。陆霉霉悲观地想，该不会处刑方式是“敲西瓜”吧？不过这样死的也快，应该不会很痛苦。

希望他敲得准一点。

十个人被领到沈老大面前排排站，陆霉霉站在最末尾，丐帮大哥坐在最上头一言不发，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不过他坐地方位置比较暗，看不太清楚。

他身边站着一个五毒侠女，是个风韵犹存的姨姨，妩媚又成熟。她手里玩着蛇，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笑盈盈地说道：“怎么都这么不开心？大家也不要板着脸嘛，太悲观了，咱们还是有活命机会的。接下来，你们轮流表演才艺，谁把我们老大逗开心了，就可以留下来当我们老大的玩伴。来吧，大家请开始才艺表演。”

浩气盟自然并不全是软骨头，开头几个还义愤填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些骂得文绉绉，有些骂得很难听。

毒姨姨也不生气，拿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木牌子，让沈老大翻着玩，于是反抗者分别获得本恶狗咬死，被推入蛇堆等酷刑。后面还剩五六个人吓得不行，开始依次表演才艺。有人会唱歌，有人会跳舞，有人会弹琴，有人会画画，以上皆失败。

还有会杂耍的，说书讲笑话的，甚至还有作怪装成狗，趴在地上摇尾乞怜，试图博老大一笑。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很快，空地上尸横遍野，只剩瑟瑟发抖的陆霉霉。

毒姨姨笑得温柔体贴，问道：“这位小侠士，你会表演什么才艺呀？”

陆霉霉欲哭无泪，他根本什么都不会。他仰头望天，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倒霉的一生，想到去世的奶奶，以前奶奶总是看着他脸上的疤唉声叹气，那时候他是怎么哄人开心来着？

于是陆霉霉双手握拳，竖在胸前，掌心朝外，小小地喵了一声。

周围一片寂静，沉默是今晚的恶人谷通天桥。

沈老大没有笑，男人学猫叫能是多好笑的事情呢？尤其是陆霉霉脸上有疤痕，打眼一看有点丑，要多看几眼才能看出眉眼的精致。所以沈老大没有笑，毒姨姨倒是先笑出来了，只不过大概应该是觉得这孩子吓傻了觉得这都能糊弄过去，所以是嘲笑。

木盘子上只剩一块牌子，毒姨姨刚准备招呼人上刑，却没想到沈老大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毒姨姨在那边没动，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霉霉人都要吓傻了，脑子里各种盘算自己的死法，这时，沈老大突然将怀里一直抱着的东西缓缓举到陆霉霉面前。

那东西看起来是个粗布缝制的东西，年头有些久，因此脏兮兮的。陆霉霉一时间没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直到沈老大开口准备说话。

“汪。”

陆霉霉脑中一道光闪过，那布偶是个狗……陆霉霉害怕地看着对方凶巴巴的脸，死马当活马医，又小小地喵了一声，权当回应。沈老大汪一声，他就喵一声，沈老大汪两声，他就喵两声，两人有来有回，像是对话似的，沈老大还把布偶狗往陆霉霉脸上蹭，陆霉霉也不敢躲，但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很诡异，就像是……沈老大在和他玩。

毒姨姨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笑着道：“看来老大很喜欢你，不过难得老大这么高兴，我便好心给你一个善意的建议吧，你除了学猫叫，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

接着，毒姨姨温柔地抚摸沈老大的头发，问道：“你想养它，和他一起玩吗？”

沈老大点了点头。毒姨姨笑了，目光慈爱。

“那它就是你的了。”

从此，陆霉霉开始了一只“猫”的生活，他倒也不用完全像猫一样四脚着地，但他不能说话，只能像猫一样喵喵叫。

陆霉霉发现毒姨姨很宠爱沈老大，像是他的亲人。有一次，毒姨姨来给陆霉霉检查身体，闲聊之中谈起沈老大之前养过许多猫，其中有一只最受宠爱，是一只有三种花纹的小公猫。但是猫嘛，畜牲，有时候不够听话。毒姨姨表情意味深长，陆霉霉没敢问那些猫都去哪儿了，但他真心希望，那些小猫咪们都活下来了，就像祈祷自己也能活下来那样。

当猫的日子说不上辛苦也算不上轻松，他要小心翼翼不露出破绽，还要配合沈老大的各种玩法。

经他观察，沈老大像是个孩子一样，每天要喝羊奶，睡觉要人哄着睡，屋里堆满了各种小玩具，但他最喜欢的那是那个脏兮兮的布偶狗。

沈老大给陆霉霉的脖子上拴了个铃铛，给陆霉霉做了一个窝，铺在地上，陆霉霉每天窝在里面睡觉。他还每天给陆霉霉喂血淋淋的生肉，喂活着的鱼，装鱼的盘子也放在地上。

陆霉霉趴在地上，快要哭出来了，硬着头皮啃那阴冷湿滑又活蹦乱跳的鱼，眼睛里流出来泪。后来他实在受不了那股腥味，忍不住吐了一地，胆汁都吐了出来。

沈老大很紧张，把陆霉霉抱在怀里跑去给毒姨姨看。毒姨姨看着陆霉霉嘴边沾着鱼鳞片，挑着眉道：“没事的，吃坏了东西罢了，我给他喂点药，一会儿就好。”

于是，毒姨姨毫不留情地往陆霉霉嘴里灌了很苦的药。陆霉霉哀求地看着毒姨姨，希望他能劝说沈老大，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喂啊，他又不是真的猫。可毒姨姨只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温柔地抚摸怀里的猫儿，给她自己的猫儿喂煮熟的鸡胸肉和猪心。

陆霉霉被沈老大抱了回去，到了晚饭时间，他实在饿得头晕眼花，看着沈老大桌子上摆着的吃食，他想，作为一只猫，偷吃主人的菜应该也是可以被谅解的吧，反正，被沈老大一拳打死总比饿死强。

于是他小心翼翼爬上了沈老大旁边的凳子，乖巧地蹲着，试图伸手去拿沈老大盘子里的肉，沈老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差点没把陆霉霉的手腕骨捏碎。

陆霉霉委屈地喵了一声，沈老大愣了下。陆霉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喵喵大叫了起来，两只手一起去抢那盘烧鸡。沈老大松开了手，显得有些无措，左看看右看看，把那盘烧鸡往陆霉霉面前推了推，又伸手摸了摸陆霉霉的头发。

从此，陆霉霉可以以猫的身份和沈老大一起吃饭了，甚至连睡前的羊奶也有一份。但陆霉霉不喜欢喝羊奶，每次都剩一些。沈老大觉得羊奶是好东西，喝了会健康，长得又高又壮，于是硬逼着喂给陆霉霉。陆霉霉真情实感地又吐了一次，至此，沈老大终于知道他不能逼着猫吃它不爱吃的东西，于是每天的羊奶又只有一份了，他会让陆霉霉先喝，自己再喝剩下的。

陆霉霉伙食改善了许多，身上也长了些肉了，许是抱起来手感不错，沈老大把他的猫窝撤了，陆霉霉开始和沈老大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沈老大很喜欢抱着他睡。

为了讨好沈老大，让自己尽可能多活几天，陆霉霉开始认真回忆自己以前见过的猫，思考都有哪些会让人类高兴的行为。人们都喜欢那些漂亮的，会撒娇的，可陆霉霉并不漂亮，那就只剩撒娇了。

沈老大会给陆霉霉梳头发，就像是在给猫梳毛，陆霉霉学着那些猫的样子，用头去拱沈老大的手心，用脸颊蹭沈老大的胳膊，沈老大果然很开心。但令陆霉霉比较烦恼的，就是沈老大会“吸猫”。男人把脸埋在陆霉霉的脖子处努力吸，又用长了胡茬的下巴蹭陆霉霉的胸口，甚至把脸埋在陆霉霉的肚皮上，可陆霉霉怕痒，他总是扭来扭去，却不能说话，只能喵喵叫着表达自己的抗议。

他发现沈老大其实很好哄，你只要听话，顺着他的心意来。作为一只猫，他还可以偶尔表达自己的需求。比如拍击脸盆里的水，表达自己想要洗澡，抓着沈老大盘子里的鸡腿喵喵叫，表示自己想吃，他可以想睡就睡，想玩就玩，但是他的活动范围始终只在这个房间里。

陆霉霉很矛盾，为了活下去，他努力暗示自己是一只猫。但是他确实是一个人，他依旧渴望自由，渴望与人交谈。于是，有一次，他趴在装了栏杆的窗户边上，望着外面的天空，沈老大从外面回来，看见他这样，似乎又惊恐又生气。

当天，陆霉霉脖子上的项圈多了一条锁链。

陆霉霉更加闷闷不乐，继续趴在窗户旁边，沈老大回来，陆霉霉就哀怨地冲着他叫。终于，沈老大明白了他的意思，牵着陆霉霉脖子上的链子，把“猫”带出去放风了。

陆霉霉是直立行走的猫。

不过因为这样牵出门的方式，他获得了许多围观。陆霉霉太过于羞耻，紧贴着沈老大的身边，想要藏起来。沈老大很满意他黏人的撒娇方式，直接打横抱在怀里，轻功来到了一片草地上。

脖子上的锁链足够长，让陆霉霉可以跑来跑去，上树，下水，扑鸟，捉鱼，斗蛐蛐，沈老大也会和他一起玩，两人玩累了，就在草地上打滚，搂在一起睡觉。

陆霉霉望着蓝天，白云，看着在旁边打鼾的男人。他的视线里只有这些，只要看不见摸不到锁链，他似乎就会忘记，忘记他是被囚禁的，忘记他是猫，也忘记他是人，只记得，他和沈老大，现在很快乐。

两人渐渐亲密，沈老大会给陆霉霉洗澡，沈老大会和陆霉霉一起洗澡，沈老大会和陆霉霉还有布偶狗一起洗澡。陆霉霉获得了和沈老大珍爱的布偶狗一起玩耍的机会，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信任和喜爱？

沈老大会在和陆霉霉一起洗澡时吸猫。没有了衣服阻挡，吸猫这件事就变得暧昧又微妙。沈老大会不遗余力地帮自家“猫”清洗每一个部位，包括隐私处，陆霉霉轻轻推拒，不敢妄动，胡闹间，陆霉霉的小兄弟也颤颤巍巍立起来了。

但他的主人会帮他解决的。他的主人当然指的是沈老大。

沈老大帮自己的猫手冲，沈老大自己睡迷糊时，也会搂着“猫”给自己手冲。沈老大给猫讲故事，给猫做衣服，给猫买玩具，他们同吃同住同睡，他甚至试图和“猫”一起看书。有时候看的是闲书，有时候看的是连环画，后来不知道怎么，沈老大带回来一本春宫图，春宫图上甚至还画了人兽，一个男人在对老虎行不轨之事。

于是沈老大努力学习大胆实践。

毒姨姨无端路过屋外，听见屋内传来喵喵叫的声音，满意点头，心道，画画制药养孩子，我可真是全才。

后来，恶人谷和浩气盟冲突加剧，沈老大不能整天在家撸猫了，临走时把陆霉霉托付给了毒姨姨。

可毒姨姨又不像沈老大那样是个高攻低智商的傻子，她只喜欢真正的猫，皮毛柔软，会咕噜咕噜地叫。毒姨姨知道浩气盟在寻找恶人谷中唯一的幸存同伴。于是她决定利用陆霉霉当饵，对于陆霉霉放风时间和浩气盟的接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陆霉霉接触的那个浩气盟人就是当初坑了陆霉霉害得他被抓的人，前辈很是能说会道，先是对陆霉霉晓之以情，大概意思是初到中原你钱被抢是浩气盟帮助了你收留了你你得知恩图报，你配合我们里应外合我一定把你救出来。接着再动之以理，用道德来说服，大概意思是当初被俘虏的那些浩气盟同门全都被他们虐待惨死，你能保证自己有一天不会被那样吗？

陆霉霉这边十分纠结，那边毒姨姨则安静等待大鱼上钩，沈老大则忙里偷闲，回来就专心养猫日猫给猫喂牛奶，真实的牛奶从前面喂，虚假的牛奶从后面喂。

最后陆霉霉即没有选择帮浩气盟，但也没有出卖浩气盟，毒姨姨爱子心切，倒也没有为难他，陆霉霉只祈祷沈老大不要腻了他。

但恶人谷还是遭到重创，因为有别的卧底。沈老大为了保护陆霉霉受了重伤，被毒姨姨趁乱救走，走前还狠狠挖了陆霉霉一眼。

“真是个倒霉鬼，当初就不应该留你。”

陆霉霉再次被留下来，可浩气盟也不再信任他，把他关在牢里，当成犯人囚禁审问。后来，前辈大发善心，愿做担保，把陆霉霉带了出来。陆霉霉以为对方是好人，没想到那人心怀不轨，还是个虐猫的变态。前辈知道陆霉霉在恶人谷和沈老大这样那样过，衣冠禽兽的他也想对陆霉霉做那种事，但被陆霉霉咬掉了一只耳朵抓花了脸。

好在关键时刻，沈老大身残志坚来救猫，陆霉霉热泪盈眶不小心喊了沈老大的名字，沈老大警惕地站在原地。陆霉霉僵住了，以为自己露了馅。但是沈老大还是凑了过来，把陆霉霉带走了。

坏人前辈关着的猫儿全都被毒姨姨放了出来，猫儿们心怀怨恨，将坏人啃得尸首残缺不全。至于陆霉霉，或许以后他都用不上这个名字了，他只是一只“猫”，沈老大会喊他咪咪，偶尔也喊他喵喵，他们会快乐地永远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