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菲亚梅塔:我的心上破了个洞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电话铃声,滴答的陌生,似是将繁华城市里不远处的昏暗交叉路口,像电影一样不合时宜的幼稚浮现于记忆中。可当藏青色的天花板在她缓缓清晰的朦胧中显现,那种焦躁与不安便爬满了全身,其中还有夹杂着.....恐惧?
[就像,那时候我们在那个路口轻声吐出的话语一样,现在已经向着两个方向离开了。]绯色的齐肩短发在不夜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有那么些许的黯淡,同样的那双眸子透过医院的窗户,将视线不知向这座城市的何处抛去,只是其中充满了疲倦与懈怠。或许.....还有一些不甘?[看不到啊,那个交叉路口。]
[或许真正幼稚不切实际的是自己呢?]想到这,额头上的伤口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她瞬间紧咬牙闭起了眼......
久而久之,她终于睁开了眼一并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将目光锁在了枕头边那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以及那个自己还不想去见的人——安多恩。
她拿起手机长叹了口气,刚想果断挂断的同时手指却悬停在了那个红色的拒绝接听的按键上。
这一瞬,过去的痛恨....无助....埋怨....各种情感夹杂在一起,这是那个曾经憧憬的队长和如今“大义”的殉道者一起给予她自己的。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有些东西也再也抓不住,但....正是因为它们存在过且那样的美好,现在才就像雨落在空洞中的残响般,让人惆怅。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呢?”她恍惚间自言自语着,“不不不,应该是有的。”
“不可能,那个时候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吧?”她继续喃喃低语着,“只是那个时候啊,但他不久之前刚刚救了自己。”
[他救了自己....]少女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口,有些不确定的将悬停的手指向旁边移动,点击了接通....
过来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喂,菲亚梅塔吗?”
她愣住了没有回答,或许是并没有做好面对安多恩的准备,但绝大部分的原因是那声音并不是个男人,而是一种低沉磁性的女声。
“是我,但你是谁?我不记得安多恩的声音是这样的。”菲亚梅塔警觉了起来,试探性的提问着。
“.....你空了。”那一头传来了电流声。
“什么空了?”
“.....”沉默,电话那头在没有声音传来,只是留下了愈发严重的电流声。
“说话啊,你是谁?安多恩又在哪?”她的表情开始狰狞,额头处的伤口开始如火烧般疼痛。不合时宜的,意识也开始模糊,甚至视线的四周也是泛出白边。
“追不上,就不用追了……只会让自己……徒增伤悲。”终于,对方说话了。
“什么东西,把话说清楚啊!”菲亚梅塔怒了,用尽全力嘶吼,企图用这种宣泄将疼痛释放。
没有回答,就像刚才一样。
“你给我说....”她住嘴了,因为自己无法再分摊一丝力量给这莫名其妙的电话。现在,她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正在被撕碎,吞噬,就像某些死在面前的人一样,消亡着,满是悔意,而这种感情也让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拨弄,挑逗,以及脑中那发自虚无的电流轰鸣声。
找不到记忆的存在,找不到时间的存在,更找不到食欲.恐惧这些驱动大脑操控身体的指令,但更可怕的是渐渐耳边也开始出现了嘈杂意义不明的声音,电流....金属碰撞....铁钉旋钮....液体打落满地.....
这声音入耳的一瞬,她有些忘记了疼痛,忽然想描绘现在自己眼中这个灰白色的世界,白色的灰浆纸上有来自不同时间和记忆沉淀下的腐败,也有病痛痊愈后的却又一次疾苦,可更多是坐在黑暗中燃烧的火堆旁,讥讽着将自己推进燃烧的火焰时那深邃的眸子悠悠望向,不知何处的绝望与无助。
“就像....就像....”她用着打颤的呜咽低声自语:“当站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前时,很想把自己抛出来,但....只是为了再杀自己,再埋葬自己一次。”
[所以啊!赶紧崩塌啊,赶紧崩塌吧,快点结束啊。]她抱着头,在床上打滚,双手挥舞着为了抓住能让自己稍稍忍受和发泄的东西。于是,她抓住了“枕头”,暂时抓住了能让自己发泄一番的东西。
“菲亚....”耳边传来了些许不一样的声音,但少女也只是当做鬼怪在身边跳着舞,紧闭的双目中不知何时漫天飞舞飘起的黄叶在诉说着什么。
“菲亚梅塔!”又像是,不知何时在自己面前欢笑的小孩蹦哒着远去,而空气中被鼻腔嗅到了不应该腐败却令人怀念的味道。如同,火红金黄的麦穗枯萎成材。
“给我安静下来!”,下一瞬,手掌随着“啪”的声音猛地落在白皙憔悴的脸颊,紧紧揪住的发丝也像琴弦般断裂,双手...不脑海里控制不的让拿着东西的双手迅速的定在半空,可这时虚幻便消失了.....而回过神来眼前景象的定格,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荒诞滑稽。
双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什么“枕头”,而是那只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白色“铳枪”。此刻它的”枪口“正对着面前的粉发少女,也是自己信赖的队友——蕾缪安。
“菲亚...梅塔...”对方的双瞳颤抖着,眼中满是纠结与不知所措,“你...没事吧。有些吓人呢。还有你的刚刚那个眼神。”她有些恐惧的勉强微笑着。
没有明说,可菲亚梅塔很清楚,她所恐惧的并不是自己的刚刚陷入虚幻的行为,而是自己毫无迟疑的将“枪口”对准了她,用满怀恨意的眼神,于是,她只好将“铳枪”放回了床头。
“抱歉...安,我....”她的额头还是传来阵阵疼痛,这是无论怎么理智也冲刷不掉的东西。就像此刻在少女说话之时,那被窗外光亮染成的悲情血泪悄然落下,苦涩的笑容沐浴在透过窗的光中,以及她轻轻放上额前的双手,“我...好像忘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啊....”
“是...是啊,不要总是怪罪自己,连太阳升起,拉特兰的美好清晨都差点被你毁了呢。”蕾缪安将地上被摔碎的手机捡起时有些愣神...接着变成了错愕与无奈,只好默默将其放在了床头的“枕头”旁,
[清晨?]少女疑惑的将双目瞥向窗外的刹那,便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原先的霓虹灯和不夜城,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好像,这里缺了好多东西。”她干瘪的声音配着双手轻轻敲击的胸腔,却不曾想脑袋传来了一阵空灵的回音。
* * * *
将夕阳吞没的玻璃杯,好似红宝石般,置于桌上,插于花瓶中的白色花朵,温柔安静到似乎几近枯萎。入院到现在也是时候该换掉了。
当喧嚣嘈杂的街道入眠时,仿佛精神与身体便开始分离。
我似是能瞥见海面上的斜阳迷茫徘徊,不断变化的现实下沉着下沉着,直到无人触及的海底为止。就像,陷入时间的因果轮回。
“太阳会照常升起啊,莫斯提马。”你坐在病床上,右手拿着不知何时买来的小说,视线锁在其上没有任何改变。
明明你就在我身边,但……为什么二人会享受同一种孤独呢?我好像,感到十分陌生。
“是啊,你也会好起来的。我想到时候,在一起去龙门找小乐玩吧。”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床头边,那里有着她的铳枪和一部破损的手机。
“没问题。”菲亚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向我笑了下,“我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沉默,我能做到的只有沉默。关于她受伤的原因,换做谁都不能说出口,即使调查的事件完整度只有一半不到。
见我这样,她无奈的笑了笑,转瞬拿起书露出了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落寞与哀伤。于是这一瞬,我瞥见了仿佛被夜幕冻结的天空下,群星坠落的蜃景。
“我在你们心中到底算什么呢?”她小声呢喃着,尽管依旧被我捕捉到,却还是一副平常的神情,“安多恩那件事也是,现在也是这样。”
或许因为不断失去了的恐惧,让你……还有我们都在停滞不前。
“怎么开口呢,我……”
“嘘……”
她的脸转向窗外,左手的食指抵在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上将我打断。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是艘过时的船,似是被时间磨损所以未曾出港便腐朽了,或许在某个下一瞬便会成为永恒的藻屑,沉入海底。
明明是在如此绚丽明亮的夕阳下,却有些难掩悲伤——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说起来,她好像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一个人在高楼的天台享受观赏晚霞的时光啊。
“喜欢云和晚霞是为什么呢?因该是那个安姐受伤和你堕天却的夜晚,却被你们隐瞒真相的时候开始吧。”她像是明白我心里的疑惑,可并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下,甚至是瞥视,她停顿了下接着说道,“当时就觉得天空上和人世间联系比较少,天空比人间纯净的多纯粹的多,比这不正常的人间更值得让人喜欢。”
这一瞬,我意识到了,那个在暮色苍茫的云层之上孤身翱翔的你,一直以来一定很悲伤。渴望在无声的风中那对抓住天空的翅膀,其实根本无法停歇。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这心情,该如何形容这心情呢?如同在落日余晖下飞舞的忧伤,但其实早就将自己献给了即将来临的黑夜。
“菲亚,我想说的是,我们想要你自己去找答案,让你自己找到答案后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为了拉特兰。”又是这套说辞。
“是啊,总是这套说辞,听的我脑子比以前还疼!”她开始抚慰头上被绷带缠绕着的伤口,同时表情露出痛苦,但还是强撑着显出一些笑容。
“菲亚……”我站起身想要凑近查看她的状态,可当双手触碰到皮肤的一瞬,菲亚的眸子开始充血,用巨大的力气将我甩开了。
“别碰我!把那个东西从我的身上拿来!”说着她拿起床头的铳枪,迅速拉下保险栓,同时将枪口顶在了我的额头上。
那血红双眸子里映出了杀意与怨恨,让我觉得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往日的菲亚梅塔,只是一个狂躁暴虐,随时可以点燃的炸弹。
“菲亚,冷静些。我是莫斯……”
“我哪知道你是谁!离远点,让那个东西离我远点!”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我的手指,红色的血泪从那双鲜红的眸子眼角留下,额头处缠着的绷带也开始泛出红光。
【她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莫斯提马。】
【连你都跳出来了吗?】
【她很危险,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知道了。】
既然黑匙白锁里的那位先生都罕见的主动与我对话,可见事态也有些严重。
【能帮我透过时间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吗?先生。】
【这是你第5次请求我,关于这件事我能给你答案也只有一个,不要轻易去探究这件事,就像……你们当年给菲亚梅塔瞒住安多恩的目的一样。】
【因果轮回吗?】
【可以这么理解。】
有些好笑,我作为时间的使徒却是对于它最没意识的人。
【先生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
沉默,变相的肯定了我的猜测。或者说,若是那个时候我和蕾缪安没有选择隐瞒,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明明,可以变得更好啊。我们小队。”但没办法了,现在她的状态很危险,不现在处理的话可能会演变成另一个悲剧,所以只能之后再道歉了,“这还是,我头一次不这么随性啊。”
我向后退去,悄悄的让法术将双手包裹……
“莫斯提马……”可,当我准备将法术打出去时,她却像是回过神似的,视线锁在了我的后方,惊慌失措的叫喊了起来:“那是谁!莫斯提马身后!”
【喂,当心。】
【知道了。】
猛的转身,可身后……“为什么?”
“嘭!”剧烈的轰鸣声从耳边响起,视线不受控制的开始自由下坠,注视到了窗外爬上淡淡的月光,便不禁沉迷其中,此刻仿佛就连昏暗的一切也无法看清。
月光会随着时间在那遥远的空中毁灭,会散着光芒隆重的褪色。可现在,那光却印在菲亚床头的手机上,有着说不出的陌生,无论是光还是别的什么。
而我想,当我下落的视线看见自己身体依然僵硬直立在那时。属于我世界的过去选择便跨过时间给了我答复——我们错了,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
【结束了。】
【是啊,但真的是随意啊。】
* * * *
蓝天化作黄昏晚霞,等着晚霞宣告这一天的完结,时间的轮转,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有理由逃往了某一个这里以外的地方吧。
“菲亚,你应该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吧。”蕾缪安坐在轮椅上,朝着窗外的夜色深深叹息着。
其实对于她一缕阳光也好,只需一缕照入黑夜的阳光,愿能照入的内心一窥藏于内心的那悲伤。
“精神状态:极端狂躁与认知错误”看着这份文件报告上的字眼,蕾缪安的心有些绞痛。
她那日握住枕头的样子就像是……在使用铳枪,后来那张悔意的脸颊是不是也是因为认知出现了错误,认为自己拿着铳枪在指着我。
还有那个摔碎的手机……
【莫斯提马,我现在觉得全部错了。】
懊恼浮现于憔悴的脸上,这几日关于“菲亚梅塔屠杀案”的连续不断调查与考证的结果,让她几近崩溃。
“在经历那样的酷刑之后,挣脱后直接杀了所有人啊。原来我们的出发点就是错的。”
3个月前,菲亚梅塔在执行任务时失踪了,还有12个不同种族的拉特兰居民也一并消失不见。
等到她和莫斯提马找到菲亚时,她倒在血泊中,脑门上被像是钻头一样的工具开了一个直达脑部神经中枢的空洞,而身旁布满了腐烂爬满蛆虫的尸体。
但最让人觉得疑惑的是,安多恩就坐在她的身边,神色自若。
据考证,那些尸体就是消失的12个居民。他们全部死于特质的铳枪火药,但那种火药,整个拉特兰只有菲亚梅塔一个人使用。
“遭遇了强敌,但菲亚梅塔为了自己活命,杀了拉特兰的人民。”各种传言便迅速在整座城市引爆。
所以这么久以来,她都在证明不是菲亚动的手,或者说是不在主观意愿下动的手。可现在,一切都指向了同谣言一样的答案。
她懒散的闭上眼,试着将一切带出这被疼痛驯养的夜晚,尽管如此,当意识开始下沉,脑海中的不完美鸟儿掠过苍空,谎言的兵器却照亮美梦时,曾经的菲亚梅塔离开了,那如同火焰般明亮的身影不愿再次探索前行的道路。向着远方离开,再也见不到。
是因为一问再问没有回应也没有答案,亦或是在看不见尽头的旅途背负着目的地生活?那又是否存在着长久照耀你那黑夜的万丈光芒呢,是否存在你能停靠的驿站吗?
【我们对你是不是真的太苛刻了呢?菲亚梅塔。】
【曾经总是想着顺其自然的我还有莫斯提马,其实一直以来就是错的啊。】
静默是为光无声,荒唐的正义和晴朗星空,留给了她们未知的答案。
“你看,即使没有我的存在讥笑与忍耐,堕落与出世,叹息与凋零,呼喊与消逝。不都是会存在的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蕾缪安猛的睁开眼。
她一眼便认出了前来拜访的人,小声喃喃道:“安多恩……”
“是我哦,不过有什么想问的,我的提议是抓紧时间。”他的脸上看不见笑容。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你的东西会在菲亚的病房里?”
“杀了人,菲亚她杀了所有人。就像,你们现在查到的证据一样。”
“为……什么?”
“理由?你和莫斯提马不是最清楚了吗?”
她愣住了,脑袋上的光环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声。站在对面的男人也事宜的用光环向她传递了信息。
“她在被晃眼的阳光唤起的清晨,曾经追寻着我们的足迹,渴望跨过种族之间的隔阂找到我伤害你们的答案。但这也是她的世界崩塌的清晨。”
“是因为我们渐行渐远,已然消失在她视线之中。‘不要离开啊在那遥远的尽头等着我吧,’她曾经无数次想这样向我们诉说。”
她想要朝着那道光伸出手,但找不到答案的人生注定是沮丧的。所以她的心间,脑中,其实早就破了个洞,只是藏在了最隐秘的角落。
而那个罪犯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在菲亚梅塔额头处开了个直通脑干的空洞,让所有神经的错乱,以及脑中被搅成浆糊的认知。
“那年,那天,我们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啊。”蕾缪安背过身去。
“花儿没法不凋谢,那为什么又要绽放呢?”安多恩自言自语着,露出祷告般的神情,“随心所欲的人会在时间的某一端随意唐突的死去,隐藏起情绪的人会在感情的鸿沟里越陷越深直至窒息。”
她先是一愣:“是啊。”随后讥讽的笑了笑,推动轮椅走到安多恩面前,抬起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眸子,“那违背道德的理想者会怎么样呢?”
“在理想面前,燃放一个名为坟墓的烟花。”他显得落寞,但转眼又变回那副殉道者的模样,“那再见了蕾缪安,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哼,差不多吧,不过,我说句实话,你那个‘共存共生’的理想,似乎毫无意义啊。”她微笑着闭起了眼。
“那就没有意义吧。”男人推开了门,双脚迈出门槛的刹那间回过头,有些无奈的回答了另一个问题,“我的东西会在她那,是为了不让引线开始倒计时。”
“……你说什么?”收到这个讯息的少女眼瞳放大且开始地震,全身被不知名的恐惧与悲伤爬满,凝视前方,一望无际的天空,原来那条水平线其实开始逐渐消失,属于时间钟表的转动早已停摆。即将来临碧蓝的天空再也无法描绘明天,于是,她沉溺于令人窒息的情绪之中,结局究竟是何时的定下的呢?。
咔……嚓……咔……嚓,这是是枯萎前的绝响,这会是宛如星尘般美丽的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会立于废墟之上。
她的思考仿佛快要分崩离析,所凝视的景色与夜幕的天空,微微冒汗的时间中是……虚无感的答案。
【对不起,菲亚梅塔。是我和莫斯提马走的太远了。】
* * * *
当意识回到身上时,便稍稍瞥见东边天空似是渐渐泛白,但更多的是映入黑暗的深邃。
低下头试图想起自己受伤那天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似乎已经忘却了,只是依稀感觉夕阳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渐行渐远,不用过多考虑,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小队之间也已经无法回归过往。
或许在某处,有那颗柔软易碎的心,让我在没有你们的世界奔跑,忍受一切锥心的疼痛,竭尽全力地奔跑。
其实,无论奔跑到何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残片和他人满是草香味的伤口。其实,无论追逐到何时,清澈流水总有一日也将变得浑浊。
等到清醒时我已经迷失了方向,独自一人。好像那天微皱的水面是泛着波光潋滟,被强光照着的时候还能见到自己脑袋里的血浆流入其中,消融。
说起来,心灵还沉溺在每个“昨天”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还有迟迟未到的答复,就像世界总在违背我的期待。好像那天,那个家伙的钻头和手指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把所有期待绞成垃圾丢进废墟里了啊。
是谁之前说的“不要总是怪罪自己”,又是谁说的“明明可以变得更好。”,或许是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又或许谁都没说过这样的话,而是话语本身在围攻我。
【那我究竟该怪罪谁,该变得怎么样呢?我不是拉特兰,不明白所谓的共感更不明白最存在于那光环里,所谓更好的未来和选择。】
我只知道去追逐……所以,我的心声也不知不觉间,融化在话语中消失了吧。
【花儿没法不凋谢,又干嘛要绽放呢?】我明白,已经坏掉了脑袋已经没法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就连对过去同他们在一起时不断涌出的思念,也在我眼前渐渐枯萎。
即便哭喊着“不要走”,一切也随着天亮而远去。好像那天,我只能看见黑暗中手里的铳枪染上那些要将我害死的人的鲜红。
就像现在这样……失去脑袋的躯体倒在我的面前,和它毫无违和感的头颅掉落在一旁,而这个房间已经沾满了四溅的暗红。于是,视线便不自觉的凝视起手中刚刚打出火药的铳枪。但……我刚刚拿的不应该是自己的枕头吗?
我所期盼的未来,该是这个样子吗?但……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空洞落寞,会这么的……悲伤,“莫斯提马……?”
可刚刚,她的身后有人。她身后的人,是谁呢?
“对啊,是谁呢?”那人缓缓走了出来……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渗人,但不可否认,那里是一直期盼到昨天的我,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菲亚梅塔。
她站在我面前,轻轻指着一旁被摔碎的手机,用着现实的一切所嘲笑着,“我们真是活得毫无意义”。
接着她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只是消失……不应该说是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从我哀愁之瞳中流下的痛苦的泪水。
好像那天,这种泪水打湿了漫出水泊的血池,还有从我脑中流出的粘稠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在发软的身体,被我强行拽了起来,拿上铳枪与那个陌生的手机。
【花儿没法不凋谢,又干嘛要绽放呢?】这句话是谁说的呢?或许谁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但希望的未来、光彩的世界,都被残酷的现实所吞没。
我想要从中逃出去,去一个能给我答案地方,那个我应该知道的地方。
好像那天,我已经被那个答案救了一命。
【我的心中,我的脑里,都已经无法承载这个有你们都世界了。】
* * * *
他独自站在只有一盏路灯的低洼石台上,四周除了绿化的植物剩下的便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阑珊灯火,它们高傲地吞噬笼罩着独属于夜的寂静。
至于这座城市其它的一切,全部凝固在幻想中,静止在希望来临前的一刻,此刻也只剩下夜幕的黑,藏在身后凝视着他的“黑”。
男人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做出祷告般的姿态,缓缓开口:“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慢啊,菲亚梅塔。”
那人走出阴影,身上的病号服已经大半被鲜红的液体浸湿,若不是他自己记忆存在中那抹红色的长发,肯定会认为面前的人在血泊洗了个澡吧。
不过……“就像那天我找到你的时候一样啊,菲亚梅塔。”他的笑容开始刻意挑衅着面前毫无生意的少女。
菲亚梅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中的铳枪,另一只手紧握着手机用力扶在额头处的绷带上,随后表情开始狰狞,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接着一个健步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同时将枪顶在了安多恩的胸膛,嘶吼了起来:“那天……其实你一直都在的吧!”
“哦?你想起来了?”
“并没有……只是,隐约间能记得。”
那铳枪被她压的更紧了些,随时都能扣动扳机将面前的男人杀死。
“要我详细的和你说说看,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说。”
……我记得,那天的雨很大,窗映出街道的群青,屋檐滑落的水滴,让我出神的注视着,它们一颗一颗的下落,催促着我为每一个逝者祷告。
“说重点!”
……当看到你还有那些居民被那个家伙打晕拖进那栋黑屋时,我还很奇怪,能摆脱种族的劣势入选万国信使的菲亚梅塔还能被这种弱小的罪犯俘虏。
可当潜入到里面后,我恍然间明白了。是你选择了这一切,为了不让自己守护的拉特兰城的居民受伤,所以甘愿去承受那种事情。
太难得了,那时候看见你的舍身而出,我就如同在某个明媚的午后突然醒来,安静的房间,嘈杂的街道。这个世界和自己的理想正在重叠,共生共存即使是即将被撕裂的笑容却像是窗下阳光里飞舞的尘埃,轻得只要一点风就能吹走。心,只剩下感动。
而那个架在你额头上的电钻,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的意思是,你明明有机会救下所有人。”
……别急啊,听我慢慢说。你让我看到了感动的一幕,我确实也想立刻出手将你们全部救下来。但……呵呵。当共感的天使光环在闪烁,你这个外族的人明显无法察觉他们的所思所想,那你猜猜看他们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
……他们想的是,“如果她死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得救。”“要不干脆就等他在杀她时我们逃走吧。”“反正是她自己要求替我们受罪的,不如就这样代替我们去死就好了。”是啊,自我保护的意识同时也是一种很强大的自我安慰:在很多个糟糕的选择上人们都是依靠它安然度过的,这是人类脆弱灵魂的把戏。
……所以,我放弃了。这种人真的值得我去救吗?直到那个金属钻头发动打入你额头,以及四溅的献血夹杂着浆水落满堆积灰尘的地面,还有那个痛苦挤出血泪的嘶吼与抽泣声。
……我在想,莫斯提马和蕾缪安是不是也经常用共感将你的感受排除在外呢?是啊,你始终在我的阴影里无法逃脱,期待着终有一日会有人和你讲解这一切,能真正的做到对过去的释怀。可……树上的花开了,春天近了,只是属于你的解答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天,当穿过你脑袋的洞,不在渗血时,那个男人将手指用力的从洞捅了进去,露出癫狂的笑容肆意搅动着你的神经。我不忍直视,但下个瞬间,或许是因为濒死的绝望让你突然挣脱束缚将那人打到在地。
……剧烈的喘息,和你强忍着剧痛的颤颤巍巍的手,将铳枪对着那人的脑袋毫无迟疑的扣下了扳机。可当你转身面向那些平民时,你的眼中为什么是那样的痛苦呢?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无能的愤怒着。我想,其实那个时候你应该看到了吧,那些人闪烁着的共感光环。他们交流别的种族无法理解的情绪,让你仿佛看见了这些年来不断被她们掩饰过去的感情。
“所以,在你已经坏掉脑袋里,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和认知,才用铳枪进行了一场屠杀。”男人闭起眼,说完了这个故事,“怎么样和你想起来的是不是一样。”
她把枪放了下来,走到安多恩身边矗立在这个低洼石台上,抬起那双失了神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夜幕下的这座城市,还有那座最显眼的办公楼。
“怎么样,菲亚梅塔。想听听看当年我背叛你们的理由吗?”他缓缓开口。
“为了你那个跨越种族的共存理想,是吧。”她苦涩的笑着,“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明白这些东西。但你的理想我觉得过于极端了。”
“哦?怎么说?”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番对话。
“你的共存,就是让那些不支持你共存的人去死,是吗?只要让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支持你共存的人,其他人的生命都无所谓。”她闭上了眼睛,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这样的,所以你已经猜到了吧。”他凝视着那栋办公楼,“我已经和蕾缪安说过了。”
“看来已经晚了啊,你又一次背叛了我们。”
“你不也一样吗?”他走到菲亚梅塔面前,指出她手中的手机“如果你能明白的话,这场被时间锁在鸿沟里的烟花就不会将一切带入坟墓了。”
女孩有些差异,打开手机的刹那她便愣住了,那个自己对着蕾缪安举枪的夜晚,通话记录上清楚的写着“菲亚梅塔”自己的名字。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安多恩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点开录音——“安多恩,拜托你告诉我——去追吧,追上那个迷茫的自己,以及回到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
那是自己的声音,而且男人手中的那部手机是记忆中自己所使用的。
理解了一切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我的认知和大脑,一切早就坏掉了啊。”
“轰……轰……!”
远方的办公楼传来剧烈的爆炸,那光亮在夜晚格外的绚烂引人注目,像是东方升起黎明前庆祝的礼花,亦或是,环绕夜空中最亮的启明星。
“蕾缪安……”她愣了神,“这就是你的烟花吗?安多恩”
“是啊,也是我为我自己安排的坟墓。”
他笑了,这个世界只不过是那些可悲的人们希望被神明拯救罢了,就像未长满羽翼的鸟儿掉入深渊,却希望那虚无的光芒照耀其身,在绝境中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的幻想。
【我想要的其实不是什么共生共存,只是想要一个所有人都体面的葬礼。】
“轰……轰……!”
他看着菲亚梅塔,期待能从神情中得到一线哀愁的给养,可……他错了,面对这一切,她抬头仰望着微光破晓的夜空,似是意识漫游在的天际转瞬即逝。
“安多恩……我想……”她突然转过头,露出笑容对着安多恩,“我觉得我应该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男人被震惊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望着那火光四溅的办公楼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从来不会厌倦落日,因为它是世界在每次黑夜降临之前对众生温柔的抚摸,是这个世界轻声哼唱的小调。因为它永远在那,每一个傍晚你一抬头便是落日,我追不上的人,我失去的人,甚至是我这个人,所有来过世上的人都曾见证过落日。人人都想要体面盛大的谢幕,却又做不到像落日夕阳那般散着温暖。”
“安多恩,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一直认为比谁都要坚强,相信着我们能回到过去的那一天。可如今我才发现自己是迷失方向的飞鸟,无奈漂浮于每个这样的夜空里。而她们的存在仿佛在抚慰我,告诉我自己已经够努力了,在坚持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了。”少女,叹了口气。
“轰…轰…轰…轰…!”至今最大的爆炸身在安多恩身后响起,让他忍不住回过身去凝视那为自己的坟墓所燃放的烟花,但……或许这个坟墓已经在她的原谅中化为乌有了。
“然而看来我们还是那个无力的自己,落日还是落日,星星还是星星,我还是我。”少女像是释怀了般,“我就在这个地方,远远看着那里燃烧着绽放的生命,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们透明的背影,看着彼此的身影挥手相望。但如今都已经化为火焰中的一抹燃料了。”
她的眼中倒映着火光似是等着夜色化作一片朝霞,等着朝阳轰轰烈烈地冲向街道。于是,她将额头上的绷带撕下,将暗红色能够看见脑髓的破洞暴露在这个世界。
“这么说,我的葬礼已经办不成了啊。”安多恩有些不甘心的笑了。
“是的,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她的嘴角继续上扬,赤红色的短发显得愈发显眼。
“那,我在这里是不是有些……”
“轰……!”——“嘭……!”
伴随着最后一声长鸣的绽放,那被突然举起的银白色铳枪也发出轰鸣,径直打穿了刚刚还在笑着说话的安多恩脑袋。殷红的液体粘稠着喷洒满地,火光照在其上有着说不出的意境与深邃。
“是的,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可这种话只有脑子已经坏了的我才会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吧。”她开始讥讽癫狂的吼笑着,“所以,你还是适合这样变成一句冰凉的尸体啊。”
转瞬,她的脸上只剩下落寞与可惜,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爆炸的“烟花”——办公楼上……
* * * *
【其实,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正常,但是不知道能去到哪里。独自背负起过去沉重的锚,只会想要呼吸但这里很痛苦,或许在未来会突然死去吧,但只能仰望黑暗的我,是不懂上浮的潜水者,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死后的归宿】
就这样最后的夜晚如风飘散,我或许在未来仍然能记得安多恩刚刚放的璀璨“烟火”,以及这个似乎结束不了的夜晚。
说起来,自己的心和脑袋坏了之后,好像除了夕阳以外就只见过黑夜了啊……
我长叹一口气,从石台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有一道白色的光亮溶于天边从视线里传来。是,黎明……
从我不正常开始,第一次看见黎明啊。但……很痛苦,像是做了场荒诞虚无的梦,我有莫名想要结束它的冲动,但方法只有一个。
我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因为只有一种方法能结束梦境,换做平常我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但谁让我现在的脑袋和心上被开了个洞呢?
说着我将铳枪对准了自己的下巴,微笑着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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