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朋友【柚恩文学社作文大赛】(伤痛文)

一、
她们说我的名字是,柚恩。
她们说我有一头雪白的短发,有一双干净的眼眸,小脸粉嘟嘟。她们说我爱穿格子小衬衫,牛仔背带裤,总是忘记穿鞋。
她们说我不爱说话,常常是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站在房间的角落,一个人蹲在花园的草丛,一个人抱一本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厚厚图书,也不翻看,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在搬运比自己大很多倍的面包。她们说我是孤儿院最孤独的孩子。
她们是孤儿院的其他孩子。
她们,是一个总爱假装自己是只兔子其实是只小奶狗的女孩,她每次都把自己不爱吃的胡罗卜和牛奶分给我,她为什么总要扮演这么复杂的角色呢?
她们,是一个瘦瘦高高的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她的身上总是有吃不完的糖果和用不完的创可贴,她为什么每次都要挡在我和那群男孩子之间呢?
她们,是一个说话柔柔弱弱喜欢抱着一只娃娃熊的女孩,她晚上常常要挤到我的床上,还要带上她缝了又补的小莞熊,她为什么总是爱给我讲故事又自己先睡着呢?
她们说,她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什么?”,我问修女,修女是孤儿院所有孩子的奶奶。我喜欢她的头发,颜色就像是黑板下白色和粉色混合的粉笔灰一样。她笑着说:“当你想起她们,嘴角像我一样的时候,就是朋友了。走吧,孩子。”
今天,她们说我要离开孤儿院。
我走过院前长长的小路,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摇曳,她们是否也在楼前的台阶上向我挥手?兔子狗女孩躲到哪里去了?高个女孩一定是挥手最卖力的。你为什么丢掉心爱的玩具熊,扑到修女的怀里,哭得那么大声?
我走过这条平时嬉耍打闹一眨眼就到头的路。
我感觉走了好久好久。
以至于梧桐树摘下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忽然间飘落过铁栅栏,飘落到院外那条不知名的小溪,打着旋便找不见了。
我该为“它”哭泣吗?
二、
我摘下一只耳机,欢快的、似乎是一群女孩子的欢快的歌声隐约传出,夕阳拉长了窗外那些穿过球场陆续离校的人的身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个时间分毫不差钟表的指针。
“再见了!所有的高三三班!”,这几个字硬生生在黑板上写出了EVA里的感觉,教室里只剩下我们几个班委,打扫最后一次卫生,橘红色的夕阳里,颇有几分破败几分凄凉的氛围。
大家不知是扫累了还是怎么,渐渐的又坐回了以前上课的位置。我就坐在面对讲台右手靠窗的第一排,这个位置既能安心听课,又能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堪称绝佳的位置。
坐我后面一排的是班长,称她为W同学吧。
W同学似乎有一个四次元口袋,不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找她说话,她总能从课桌里先掏出稀奇古怪的零食,然后再开始边吃边聊。
这时候W同学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将头扑在自己的臂弯里了,只能看见她的两根扎得紧紧的马尾和棕黄色的可爱小熊笑脸的头绳。
W同学大概是感觉到我在看她,忽然从臂弯里掏出一盒白玫瑰味pocky,也没抬头,瓮声瓮气的说到:“柚恩呀,到了大学里自己也要好好吃饭,三餐要准时,作息要规律,不要老是吃零食啦。”
W同学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平时她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把pocky有巧克力的一端吃掉三分之二。
W同学一直说她想要控制体重云云,“给。”,我把剩下一半巧克力一半饼干的pocky递给她。这时候,她就像是某种在伏击捕食的小动物,从臂弯里伸出小手,接过饼干,又迅速收回怀里,她没有抬头,不一会儿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我斜前方还有一个位置,按理说我在第一排,前面应该是要直面老师的狂风暴雨,但是在讲台旁还有个位置,宛如怒涛中的礁石,又像是避风港外的拦海坝,那是体育委员M同学的座位。
M同学是一位极出色的美人,位列校园十大风云人物第14位,堪称文武双全。
文,能舌战群“师”,一人独对九科老师,在三堂会审中面露不臣之色;武,能在校运会中,在全校大一千号师生众目睽睽之下,连翻十八个筋斗,并摇了1分30秒的花手。
无论如何,她永远是我最好的大姐头。
“柚恩啊,到了新的城市,咱们先低调做人,等地皮踩熟了,再高调做事,做大做强。别学你大姐我,爱出风头,一生不弱于人。这样是会吃苦头滴。”M同学习惯性的背靠在讲台旁,左手搭在桌上,右手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花手新招式。
“我的好姐姐,你以后跳舞要加油。”我一边说着,又不禁想起她在凌晨3点的宿舍洗漱间镜子前,在月光中翩翩起舞的身影,那时的她比月光更加皎洁。
Z同学在我的左手,她忽然唱起歌,对了,她是我们的文艺委员。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她唱歌还是那么好听,“……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
不知不觉间我们四个都慢慢哼起这首《再见》。
Z同学的歌声还是那么有感染力,她是个爱唱歌的女孩,亦如那个深冬的圣诞节前夜,那个反锁住广播站门的她。
在大家都为即将到来的高考,为即将扑来的未知,为即将告别的青春,为即将分手的爱情,或忧愁或迷惘,或挣扎或痛苦,或眼含热泪,或麻木不仁,总之都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宿舍时,全校的广播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冬日里,在这个寻常的21世纪的平安夜,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孩深情的吟唱,也是这首《再见》。
全校在寂静了一个小节后,突然像是在水里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四处是沸腾的人群,有山呼海啸的合唱,成群结队的人们涌向广播站,有人蹲在原地失声痛哭,有人在轻轻拍着抽泣的同学的后背……
我站在广播站的门口,这校园广播站的门前就像是风暴中心点,有一种不寻常的安静,Z同学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铁门,仿佛是远处喇叭的一个回声,同四处回荡的悠扬歌声,交织出一种不真实的声音,一种梦幻的声音。
她是否真的属于我们这个省重点高中?
我合着节拍,手指敲打着防盗门,我能感觉到两边的走廊逐渐躁动起来,微微震动的墙面仿佛预示着万千努力生活的人来迎接他们的救世主。
我只是守在门口,想着Z同学的歌声飘过校园寒冷的夜空,飘过每一个努力的少年的心口,乘着电波,飘向太空,飘向银河系的中心,飘向将来,飘向每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的心里。
“咚!咚!”
一阵有力的敲门声,在我们即将唱完时响起。
“收拾的差不多,就回家吧。”
她是我们的班主任,个子小小的,有一头靓丽的大波浪深粉秀发,是个特立独行,敏感细腻的人。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可算不上优雅,眼睛就像是三月的兔子,就像是她错把染头发的药水涂到了眼眶上,妆似乎是补了又补,厚得像墙腻子。
我们四个笑出了声,她就也跟着我们一起笑,笑着笑着,那“墙上”就像是被楼上可恶的邻居故意倒了好几吨水在墙角,哗啦哗啦的不停渗漏,不停冲刷。
一向要强的班主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再见。”W同学说。
“再见。”M同学说。
“再见。”Z同学说,“柚恩,你排的校园十大风云人物为什么全是女生?为什么姐只是第二位?”
“走吧,孩子。”班主任说。
“走啦!”我拎起书包,却不小心绊倒了椅子。
她们站在教室门口,似乎没人想要跟我一起走。
我又扯了扯书包的带子,走过这条来来回回走了六个365天的长长的走廊。
我感觉有无数的目光在注视着我,又觉得有4双鼓励的手在后面轻柔的推着我,我双颊发烫,我越走越快,似乎这样能够凉快一些,似乎这样就能把她们四个远远甩在身后。
我带上摘下的耳机,“长亭外,古道边……”,谁把歌换成这首了啊!
我站在了原地,假装在调整耳机线,其实是在偷偷擦眼角,只是圣诞夜那天欠下的眼泪,争抢着冲出了眼眶。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悄悄挽起我的手,有人温柔的为我摘掉耳机,有人用有力的手稳稳托起我的背包,有人从四次元口袋里递上纸巾。
“不是说好不会哭的吗?”,我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只是觉得,夏天不论如何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季节。
“再见!”,我呛着泪,笑着说到。
三、
我们坐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快2个小时了。
2个小时前,我们来到这个不到三十平米,四周没有窗户,白炽灯照得人头顶发烫的房间。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们五个的呼吸声。
1个小时前,开始不停有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20分钟前,桌上矿泉水瓶里的水开始微微震动,地面和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一同起起伏伏。
离我们的首场演唱会开始还有3分钟。
XDZ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关心着每一位队员,“早早,你麦克风戴好了吗?”
早子姐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肚子,看起来一副难受得想吐的样子,但她已经在这2个小时里去了20次洗手间。
茄子还在用PAD复习她演唱会SOLO的片段,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能够看着自己的视频不停嘿嘿傻笑,再仔细看发现了斗地主的悬浮小窗。
诺宝终于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淑女状态,端正的盘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摆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手势,好似老僧入定,又像是卡壳的磁带,几次抬起手,又几次放下,嘴里念叨着什么“我简单讲两句”。
XDZ温柔的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早早,你麦克风戴好了吗?”,然后又温柔的看向其他队员。
我却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觉得放松,能够和队友们一起回应EOES大家的爱,能够把快乐带给UNM们,我真的太幸运,太幸福。
时光仿佛回到了2年前,我在杜华办公室门前排队等待着我的面试,那时的我有一点紧张。
一首《遗失的美好》,带我认识了现在的队友们。
我们出道前,经历快半年的集训和排练,其中辛酸伤病,失落绝望,孤独痛苦,都在首播后我们五个的相拥中,随着泪水溶解。
这2年的时光真的很快,有刚出道那几个月的甜甜蜜蜜,欢呼喜悦;有因种种原因无法直播同UNM们见面的哀愁忧伤;有和队友们打闹、游戏、旅行、购物的乐不可支;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怒斥弹幕的冲动和自责;有独自一人藏在被窝里,目送离开的UNM默默流泪。
之前UNM们总说我心之壁很厚,虽说性格使然,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就自己的这个小特点展开一点思考,并不是想要为了大家的评价而改变自己,只是觉得UNM对我的爱值得我去主动缩短我们的距离。所以我想渐渐地,慢慢地,顺其自然地,像春日暖阳消融冰雪一般,和UNM们越来越近,能够做到坦然地接受爱,坦然地表达爱。【1】
“Hello~大家好~我是EOE的柚恩(*¯︶¯*)!”
我突然意识到,这两年的我,感情变得是如此丰富多彩,好像是人生的画布突然抹上颜料,又像是干涸的小溪突然涌入雪水,像是往幽深的古井里投入五彩的鹅卵石。
我大概是真的变得爱哭了吧。
但是,泪水并不是一个坏东西,至少它证明我还在被强烈的情感包围,我还热烈的活着。
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来到了入场的那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聚光灯的逆光顺着通道刺进来,出口是白茫茫一片,四周就像是最耀眼的阳光下躲藏的阴影,像是比诺曹里巨鲸阴暗的食道,像是某种摇曳不定的通向彼界的黑腔。
巨大的声浪仿佛怒吼的潮汐,一浪高过一浪,不停的冲刷着通道里的我们,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也在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沙子在钢管里跳动的声音。
巨星登场前都在想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想?
突然,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紧接着就是全场整齐划一的倒计时声!
“10!”
.......(深呼吸)
“9!”
......(最后一遍调整着装、设备)
“8!”
“走吧!柚恩!去往更大更宽广的舞台。”这是XDZ温柔的声音。
“7!”
“走吧!柚恩!跳出你至今一生最美的舞。”这是茄子坚定的声音。
“6!”
“走吧!柚恩!我们就是单纯为这个舞台为自己而活。”这是早子姐干净的声音。
“5!”
......
“4!”
......(诺宝?)
“3!”
……
……
……
“走吧,柚恩。我们永远是你的朋友。”......诺宝,你真的太好啦!
<抽泣>
诺宝你怎么笑着笑着哭了?
诺…诺…米…米诺?
我的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我踉跄着走了两步,又找回平衡,慢慢的,坚定的,向着通道出口的光走去。
通道是一处长长的缓坡,我一步一步往上走;我的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掉。
“2!“
我走进光里。
“1!“
一阵来自开阔地的冷风吹过我脸颊,耳返里、现场上各种声音编织在一起却又渐渐变得微不可闻,三面的看台上,各色荧光棒挥舞,各色的灯牌突然同时亮起,有绿色的“露早GOGO”,有紫色的“虞莫MOMO”,有蓝色的“莞儿睡不醒”,有粉红的“米诺高分少女”,当然还有橙色的“柚恩不加糖”……
我真的变了,什么时候成了爱哭鬼?
眼泪早就淌满我的脸。
“大家好!我们是!EOE!”
……
<忙音>
……
四、
温暖,我沉溺在温暖而幸福的海洋里。
我忽然很想呼吸。
我用力呼吸,吸进肺里的却是某种果冻般温暖的啫喱。
我的胃里一阵翻涌,手足无措的胡乱抓着,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找寻一根稻草。
“咳!咳!”
我猛地坐起来,使出浑身力气吐掉嘴巴里的果冻。
眼睛模模糊糊,擦掉些别样的湿黏液体,耳朵渐渐听得异常清楚,不知名的机器运行,发出滴答声音。
四周似乎有一些穿着白衣的人来来往往,忽然他们都停下脚步,有两个人走到我侧面。
<滴答,滴答>
我从指缝中看到站在我侧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女的手捧一块板子,不停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好,我是K博士。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的人群似乎都摒住了呼吸。
<滴答,滴答>
“我…我是…我的名字是…柚恩。”
整个房间似乎布满了各种纯白色的仪器和巨大的显示屏,各种数据在飞速的流转,只是这个偌大的房间现在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滴,答>
“欢迎你,柚恩,欢迎你加入无形帝国,成为帝国第13位仿生智能人公民。”博士冷静的声音。
“博士!她的记忆似乎清洗的…不完全…第九灵魂炼成试验场存在问题…”旁边美丽的女士焦急的说到。
我听不懂他们在争论什么,博士似乎向女士摇头示意,接着整个房间里爆发出欢呼,人们抱着互相祝贺,有的人高兴得跳起舞,扔掉手里的笔快乐的大笑,有的年轻人捂着嘴,像是哭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向我涌来。
我抱紧自己,本来感觉温暖的果冻却不停的滑落,像抱着消融的冰块。
……
“她们是我的朋友啊……”
……
无形帝国第195纪,第5个百年,又称智能宇宙元年。横跨无数光年的疆域,在帝国统辖下3000颗行星的第一首都星核心区,白塔旁,帝国最好的机械、人工智能与灵魂炼成试验基地,投入无尽资源的最高级别试验室里。
一位满头纯洁白发的少女,在欢闹的人群中央,哭得是那么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