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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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巨人倒下了,半个世界因他的过世而欣喜若狂。
食腐者撕扯巨人的皮肉,渴望将这具丰厚的遗体吞咽消化,而巨人的子嗣们,则喜悦于这个苟延残喘的旧父终于让出了广阔的大地。
就连吹过尸骸的北风之中,也参杂了些许野心的甜味。
但,巨人倒下了。
他的影子踏着巨人的尸体,走到了世界的面前。
它们出现在凯拉德大陆北部的荒原之中,手上拿着的是剑与长矛。它们走向人类世界的南方,留下的是血与骸骨。
灰黑的异界入侵者呼吸着阳光下的空气,踏过人类的尸骸。它们的手拂过大陆地图的北端,便将北国的人洗去了一半。黑色的恐惧瞬间荡过了整个世界,有一支憎恶人类的异界大军,准备用屠杀来将人类审判。
无论如何祈祷,石头雕刻的古神雕像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教堂里的诵经声再虔诚,也阻挡不了来自异界入侵者的步伐。神话中伟大而神圣的神明们,此时却不舍降临救赎。那些古老神话中令世界骄 傲的伟大生灵,那些古旧史诗中令众生颤抖的崇高神祇一言不发。没人能从神像那儿得到答案,教宗不能,神父不能,信徒不能,战士不能。人们逐渐认识到,神,救不了人。
战火从夏洛丹王朝,一直烧到星尔其王国的边缘。老朽的古王国夏洛丹已经无力抵抗倒影的暴行。夏洛丹的末代帝王领着他最后的子民,且战且退撤向南方望向星尔奇人建立的高耸城墙,夏洛丹王选择向他们屈膝,以求换来援助。
他的屈膝并未换来生机。古夏洛丹王殒命于星尔奇长城前,夏洛丹王朝于此彻底覆灭。南方王国星尔奇用要塞将山脉连成一片,修建了这道即使是影界军也无法撼动的伟大建筑。他们用这道高墙拒绝一切从北方南下的东西,不论是夏洛丹人,还是异界军团。星尔奇人在帝王与信仰的号召下,用尽一切力量对抗这些来自倒影的怪物。新教派于圣城“特纳勒”建立,星尔奇人将旧神雕像推到,为征战英雄“瓦卡萨”树起了新的神像。这位与倒影入侵者多次交锋,并最终战死的伟大领袖被赋予神格,激励着每一个战士为捍卫自己的家乡。
但是,它们依旧强大。广阔的西方与北方,仍然沉沦在黑暗中。星尔奇人借助长城得以守护国土,而广阔的失地要如何回收?
当吾尔艾德·桑路西坦重新踏进夏洛丹故都洛斯丹的王座大厅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陈放在王座上的王冠,正在召唤着他。
吾尔艾德将王冠举起,端详着王冠上映出的模糊人影。夏洛丹已经灭亡了,这个曾经伟大的国家早已在历史中蒙尘。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一刻,所有的战友俯首称臣,而他则是望向仍未褪去的阴云,锁紧了眉头。
战争还未结束。厮杀还在继续。这十二年,他们付出了无数的牺牲,打了无数场战役。每一场战斗的胜利,都在嘲笑着星尔奇与南方诸国的无用。他们脱离了星尔奇王国,背负着叛国的骂名,将手中的剑指向失落的土壤。现在,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座失落的城市,光复这个失落的王国,夏洛丹。
他们夺回夏洛丹后不久,倒影军团便再度袭来。吾尔艾德的战士们拼死守护着这座失落已久的古城。在长达半月的厮杀后,阳光照耀着这座尸横遍野的城市,见证着吾尔艾德的胜利。他踏着敌人的尸骨,俯看敌人撤离战场。他望向北方,阴云正在褪去,他离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有一步之遥。
洛斯丹守城战的胜利如同一团火,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希望。在流浪战士的心中,吾尔艾德就是征战英雄瓦卡萨再世。三年后,吾尔艾德率军夺回了建立在噩梦山脉中的巨大要塞“冬之门”。吾尔艾德立在冬之门的城墙头,计划着他最后的战略。挺进苍白荒原,摧毁那道联通表相世界与倒影的裂隙,让倒影入侵者为它们自己画上血的句号,让这些怪物自阳光下消失!
苍白荒原位于“凯德拉”这片如同嘶吼野兽一般的大陆的最北端,横贯东西的噩梦山脉将这片荒原与南方割裂。而要塞冬之门则是唯一的安全通道。古夏洛丹王朝毫不在意这座没有面对着人类的要塞,它因此而亡。吾尔艾德很清楚这座要塞有多重要。如果他北征失败,那他的继承人便该死守这座要塞,直到人类有力量再度朝北荒原挺进。
终于,大军集结苍白荒原,吾尔艾德望向那片沉浸在诡异蓝色光芒中的巨大石柱林“伊斯卡加尔”。他的死敌,倒影之子“加库所”正位于最高的那棵石柱上俯视着自己的军团。而石柱林底,倒影入侵者正朝他们进军。
敌人倾巢而出,云层压低,狂风渐起,吾尔艾德皱起了眉头。
“守住!”
不清楚是哪名军官大喊道,他沙哑的喊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告急的号角声中。战士们立马重整阵型,将长矛架在盾上,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盾墙!”
盾与矛构成的壁垒在一瞬间构成,与迎面而来的黑色军团相撞。
吾尔艾德立马于后方的高地上,战场的情况他一清二楚。属于他的旗帜正在一只只倒下,属于他的战士正在一片片死去。
此刻,前线的士兵已经死伤大半,骑兵的冲锋也难以阻断敌军的攻势。他能看见带着牛角盔的狄尔平·伊利萨兰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在敌军中左冲右撞,吾尔艾德的第三个儿子吾尔麦·桑路西坦也在奔驰的骑兵队伍之中。
他们的敌人到底是受到过什么样的诅咒才能让它们如此可怕?自吾尔艾德离开星尔奇后,这十几年来,他们的敌人一直在变得更加强大,每一战,他们都在改变着自己的战术,调整着军队的结构。那些长相与身形形似人类,却完全不是人类的怪物,披着粗糙沉重的铠甲,整齐划一的执行着它们领袖残暴的指挥。
这十几年来,它们节节败退,吾尔艾德很难将原因归结到是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上。他总感觉,这些怪物的目标已经不是推平整块大陆,他们的领袖在犹豫着什么,或者是在计划着什么。它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吐出了它们曾经吞下的土地,但吾尔艾德一直都不清楚,这样的胜利为何会如此容易?他本以为至少需要两代人的牺牲,或是更久远的持续战斗,即使他把水晶掌握在手中。
那是一块蕴含着上古先贤睿智与力量的水晶。他在一场惨烈的险胜后,在堆满尸体的湖畔旁听见了它的召唤。此后的时光中,这块水晶总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他也通过这块水晶,越来越接近他想知道的一切,也越来越靠近他所一直追求的……
右侧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数十名敌人被红色的气浪掀飞到了天上。在断肢与血雨中冲出了一名手持猩红巨剑的银甲骑士。他高举手中的巨剑,朝着挡在马前的敌人猛劈下去,又是一声巨响,银色的骑士踏过敌人的碎屑,冲出爆起的烟尘。
他纵马越过盾墙,撤入军列后方,朝吾尔艾德奔来。
“吾尔艾德!”他勒住马头,战马嘶鸣一声扬起了他的前蹄。
“如何?”吾尔艾德问道。
“‘门’就在石柱林中。影之子在等着你……”他说道,垂下了头“很抱歉,大皇子与二皇子已经……”
“我清楚。”吾尔艾德说道,“倒影之子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断绝夏洛丹的血脉。”
这名银甲骑士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战友,冈·肯兰。从星尔奇,到现在,冈的才干,忠诚,从来没有让吾尔艾德失望过。将自己的继承人托付给冈,是吾尔艾德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要那么做吗?”冈说道,抬起了头,“将命运托付给未来?将希望寄托给后人?”
“对,你不用再劝我了。”吾尔艾德说道。“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
“但……”
前方号角声再次响起,左侧弓箭手洒出一片箭雨落入茫茫的敌军之中。狄尔平领着数十名骑兵撤回了阵后。年轻的三皇子吾尔麦的脸上多了道伤口,右眼只剩一个血涡。
“陛下!”狄尔平摘下头盔,“伊克尔·固铎泽亚和朋革·拉切尔已战死。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我明白。”吾尔艾德淡淡的说道。这些名字他都很熟悉,这一路走来,辛苦他们了。
号角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三个绵长的连音。
“吾尔麦。”他说道。
“父王。”他催马上前。
“之后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摘下头上的王冠。“戴上它,去成就你的国家吧。”
“但……”
不管吾尔麦是如何的错愕,其他人什么都没说。王位的传递注定着先王的离去。
“我明白了,父亲,您真的要……”
“吾尔艾德说道,抽剑出鞘。“最后一次了,让他们在滚回老家之前再看看,夏洛丹的传人是怎么战斗的。”
他将手中的剑举起,又放了下来,递给了吾尔麦。
“这把剑是夏洛丹传承至今的皇室之剑,好好记住了,它叫万格雷。”他说道,“给我把剑!”
狄尔平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吾尔艾德。
“我的老友啊,之后那个小子就托付给你们了。”他说道。“为了未来,为了希望,愿意同我去送死的,来吧,奔腾吧,赴死吧!”
号角响起, 一队骑手冲下山坡,如利箭一般笔直刺向石柱林。高地上,吾尔麦戴上王冠,命狄尔平再度吹响冲锋号角。前一秒他还是王子,现在他已经是国王了。他指挥者剩余的战士,为他冲锋的父亲最后护卫一次。
冲锋的骑手在弓手与步兵的掩护下突入了敌军阵列中。战士们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剑,用尽一切力气去冲破阻挡在眼前的阻碍。
吾尔艾德紧紧将水晶捏在手心,他抬起头,望向石柱林的顶端,在口中轻轻默念道:
“愿神原谅。”
终于,他冲上了石柱林。尽管现在他已经孤身一人,浑身是伤。但他始终是上来了。在这个位置,他可以无比清晰的看见石柱林中央那个弥漫着诡异蓝色光芒的“门”。
眼前,高大的影之子,加库索正倚着剑背对着他。他是吾尔艾德一生中见过最高大,最诡异的“人”,比他自己整整高出半个身子。它布满蓝色火星的破碎的披风在风中飘扬,黑色的诡异铠甲也微微显露出些蓝色的光。
“桑路西坦……”它阴沉可怕的声音响起,“你已经相当接近你想知道的一切了。”
它转过身,提起剑。它的剑上布满了来自倒影的诅咒,数不清的冤魂缠绕着剑刃哀嚎着。
倒影之匙,吾尔艾德想到。
“你既然拿着它,为什么不问问它这个世界的真相?”加库索说着,朝吾尔艾德走来,将它的剑高高举起。
吾尔艾德的手心仍旧紧紧抓着那块水晶。刚刚他就是靠着它的力量一直冲到这里。此刻,加库索已经走到身前。
吾尔艾德抬剑挡住影之子的竖劈,精钢剑刃哀嚎着崩裂成碎片。第二剑,吾尔艾德将雷电束缚于手中,也只能勉强击开加库所的剑刃。加库所将披风一转,蓝色的灰烬扑面而来。吾尔艾德挥舞雷电驱开炽热的灰烬,却被一剑捅穿了胸膛,提到了半空中。
“你们的魔法脆弱而又无用,”加库索说道。“世界在你们的手中不会有未来。”
“这可是……夏洛丹的血,”吾尔艾德抓住将自己挑在空中倒影之匙。他笑了起来,嘴中默念着什么。加库索突然警觉,猛地抽剑想将吾尔艾德甩开,但吾尔艾德快他一步。他抓住了加库所的手腕,同时举起了左拳,被握在拳头中的水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瞬间将整片石柱林覆盖,如一颗明星闪耀在墨黑的天幕之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朝那望去,不管是何阵营。
这道光转瞬即逝,紧接而来的是一声巨响。石柱林的底层被炸成粉碎,巨大的气浪卷席过了整片平原。天上的阴云开始旋转,紫红色的雷电交织在云层中。接着,云层中打开了一个圆形的“门”,与石柱林底端一样放射着蓝色的光。
石柱林崩塌的碎片未砸向地面,而是悬浮着被吸进那个天上的门中。敌人突然开始慌乱,远处的敌人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拽向天空。
“撤退吧,王。“冈顶着狂风说道。“先王已化作星辰。再过几分钟,那边的波动就会影响我们。”
吾尔麦下令吹响撤退号角。雄浑的号角声惊醒了所有还在错愕的人们。他们将倒影军团与门抛在脑后,尽一切可能朝南撤去。
“门”最终还是关上了。冬之门的驻军报告荒野上的风暴肆虐了近一个星期。等狂风停息后,来自倒影的敌人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野中。
成为国王的吾尔麦着力于战后建设。国家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在他统治的年岁中,这个国家渐渐走向强大,并被原有的国家所承认。
新的时代总是要由新的人去开启,正如诸多预言所描述的一样。
父亲所寄托于未来的到底是什么?临终前吾尔麦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苍白荒原依旧飘着白雪。破碎的石柱林早已不如之前那般宏伟。雪花已将尸骨掩埋,旧日的战场已经看不见昔日的痕迹。
在石柱林的中心,有人在挖掘着什么……
首次发布时间,2022/5/08
修改时间 20235/25
修改内容:将原内容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