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启示(尾)
旅程并不有趣,下山踏入平原,我们以为可以顺利到达都城,但事与愿违。我们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名为洛根·芒,以游牧为生,先祖世代生活在梅林平原上,他认识我们的上一天过得很不愉快。他的妻子死了,原因未知,而且死得不顺畅,复活了几次,洛根先辈多次砍杀他的妻子,最后实在无奈焚烧了残肢碎块,将它们埋在住处东北方向的小山丘里。他和我们描述了他的所作所为,与此同时,山丘的遗体再次复活,史维斯先辈及时注意到了异常,他带上三匹角马把我们传送至了地表森林的某处。森林一片漆黑,空气凝固不曾流动,我呼吸困难,但史维斯前辈告诉我们,获得安全是要付出代价的。 森林是史维斯前辈掌控的地域,在这里可以免于外部战乱的干扰,但一般人一开始会不适应压抑的森林环境,甚者还会被森林同化,变成名为“无魂者”的傀儡。当然,前辈不会让我们在他的领域里受到伤害。洛根前辈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接受既定的结果,他失去了用尽一生经营得到的东西,失去了生活的牵挂,想到天拓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等待解救的人,我们深感任重道远。 没多久,史维斯前辈带领我们来到了湖边的一块草地上,在那里,我们搭建了帐篷和树屋,准备住上几天。史维斯前辈的传送需要定位点才可以使用,天拓的剩下的唯一一个定位点在陈文前辈身上,而陈文前辈情况未知,为了不打扰到他,也为了给我们足够的休息时间,史维斯前辈就在湖边与我们度过了平静的几日。 ※※※
几日休整过后,洛根褪去了焦躁不安,迈出了融入小队的第一步,即使惨痛的经历还会折磨他,洛根仍然在与其他人的相处中获得了心灵的放松。现在,洛根和蒂娜坐船前往了湖中心,林恩选择在湖岸边欣赏周边的景色,顺便看看蒂娜开心的笑容。 “林恩,要座椅吗?”林恩回过头去,史维斯端着两把椅子走了过来,把它们摆在林恩身后。 林恩轻巧地坐到椅子上,道了谢。史维斯和他并排坐着,面对着湖水和湖中的小船。 “他们过得挺开心,是不是?” “嗯,很高兴洛根先辈能恢复过来,蒂娜也很兴奋,不知道天拓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们会没事的。”史维斯双手摆在腹部,享受着久违的阳光抚慰。 林恩沉默许久,面对草地和森林之间的鲜明对比,他不敢保留自己渺茫的幻想,而史维斯先辈却好像在暗中缓解他的顾虑。或许我不应该纠结于我无法解决的问题,林恩想,但在灾难下,他的心总是放不下来,他渴望确认每个人的安全。 “您担心陈文先辈吗?” “嗯?”史维斯抬起头看他,释怀地笑了,“不管他跑到哪里去,我都能把他找回来,没有担心的必要。” “我不明白,先辈,您和陈文先辈都具有旺盛的精力,足以在几天时间内完成您要做的事情,为什么会选择最冒险的方式?” “我也不明白,太奇怪了,但要我说,是问题就迟早会有答案。”此时,阳光下的史维斯活像一尊年代久远的雕塑,岁月的尘埃覆盖全身,他自己都有可能忘记了本来的面目。 “您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史维斯止不住地微笑,一句话也没说了。 当日下半天,一群人找到史维斯,与他进入了森林,他嘱咐大家呆在湖边不要离开,其他人心中不安,但还是照做了。 ※※※
没有大事发生,这几天过得很平淡,无需我多思考什么。住在村庄里,我享受到了很多东西。村里的裁缝送了我一顶布帽子,它如流水般顺滑,但我没戴上几次,一直把它挂在房间里。天拓的日光不刺眼,会戴帽子的人大多出于其他的安全考虑,另外有一小部分则是单纯厌倦了日光或是想让自己看着更漂亮些。我去打理了头发,村庄里有以理发为副业的村民,他们不收取费用,还有额外的耐心和我们探讨理发方案。理发师略微整理了我的头发,拆掉了发辫,剪掉了因为我胡乱洗头而打结的发团。我要理发师剪短了胡子,那条每次睡觉都会咯噔我的胡须须辫子算是暂时退出了历史舞台。我的袍子也被换了新,村里的裁缝还为我量身制作了上下衣,不至于让我的衣服在跑步时漏风。当然,好处不能白收,村子里总能找到帮忙的地方,村民们对帮忙没有顾忌,尤其是我这样的外来人,他们请求得更欢,一有点屁事就会喊上我,毕竟我单看上去就有做事的能力。他们的要求我没有拒绝,都去了。说上我的手,那俩康复顺利,药膏的强效止痛帮上了大忙,加上新长出的皮肤,我才能够在村子里混着日子。雷斯是只好狗狗,她帮我完成了许多工作,有时候她会提出要求,但和她付出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雷斯并没有和我想象的一样选择和人类平起平坐,她在服从各种安排,让我很不习惯。 村子里的人都挺好的。 ※※※
三场恶战结束,陈文带领他的小队成功抵达主城,现在,只要他们打破城门,城主必无路可逃,死路一条。 “我来开门!”文诚军昂首挺胸走向前。 陈文及时抬手拦住了他,说道:“我来做,我更擅长。” “切。”文诚军不满地退下。 陈文轻飘飘一挥手,城门便炸裂成碎片。门内,城主一人驻守,一个守卫都没有。 “上啊,弟兄们!”队友们斗志昂扬,高喊着冲向城主,不出三秒,他们跑到了城主脚下。陈文站在城主两腿之间,看到了他短裙下的东西…… 陈文被惊醒了,他抬头检查时间,发现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咬牙小声骂着自己,为的梦中龌龊的情节和一惊一乍的精神状态。他翻身闭上眼睛,但止不住胡思乱想,他想知道梦的最后发生了什么,可记忆迅速模糊,城主和队友的印象陷入墙壁,留下苏格兰裙在他眼中若隐若现。苏格兰裙?想到的为什么会是苏格兰裙?不等陈文琢磨这个问题,雷斯的下巴就已经贴在了他的肚子上,睡觉的时间结束了。 ※※※
芬尼克斯主管在一楼大厅找到了我,当时我正打算和雷斯出门遛弯。我停下脚步,她小跑地来到我面前,谈道:“肯塔斯先生有事情找你。”“什么事?”我问道。芬尼克斯说她也不知道,需要我自己去问他。我从芬尼克斯那儿要来肯塔斯的地址,和雷斯出了门。 每天跨出大门,我都会习惯性地望望天际,看看日耀石还是不是活得好好的,一大块完好的发光天幕总会及时给予我反馈,告诉我它近日的状况,额,应该说我假想出了它们的言语来安慰自己。村子里的人各有分工,累了会在村子里转转,找乐子消遣消遣。我去过几次这里的小酒馆,里面有上等的免费甜点和高端的手工沙发,也有几位乐手专注于给酒馆提供舒心的氛围。我就在那里拿过一次吃的东西,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坐着休息,瞧瞧没见识过的村民娱乐方式。酒馆服务台的老板也很有意思,他的表情极其夸张,脸部的肌肉像内置了弹簧一样拉来拉去的,手里头还会耍些把戏给平常的动作加上色彩。他记住了来酒馆的所有人,只要他在场,定会向进入酒馆的客人问好。我去的第一次他就认出了我,我很不习惯,之后都刻意选他不在服务台的时候进去,然后就会被回来的老板认出来,他会面朝我微笑,那新月般的笑容着实可爱。 肯塔斯的房子混杂在村子里,没有特色,没有标识,我迫不得已多问了两次路才确定了位置。肯塔斯的房子有两层,他住在二楼,一楼是……我也搞不懂一楼用来干什么的,看着是个存东西的地方。我和雷斯上到二楼,门半掩着,我敲了门,听到肯塔斯的回应后走进了房间。 ※※※
肯塔斯已等候多时,陈文刚进门便放下手中的书,提出了自己的计划:“你能来真好,陈文先生,我想邀请你和我去参加城邦的宴会。我们马上就走。” “为什么喊我去,其他人不行吗?”陈文停下了进屋的步子,站在门口。 “没别的原因,”肯塔斯整理着着装,说道,“就是想多认识一下你,现在恰好有了这个机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宴会,没什么要事。” 肯塔斯笑着拍了拍陈文的肩膀,陈文和雷斯便被带到了屋外,下了台阶,来到了路边,坐上了一辆马车。肯塔斯拒绝了雷斯,让他在村里等候:“人类的宴会,雷斯,你还是别去为好。” 肯塔斯吆喝一声,马匹便开始快走起来。马蹄声一开始令陈文心惊肉跳,但幸好他很快适应并享受起初次乘坐马车的快感。陈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马匹走动时背部肌肉的起伏,波涛般摆动的皮肤线条有种别样的美感。很快,随着坐马车的新鲜感的消失,他留意上了路边的景色。他们驶出了村庄的大拱门,迎上来的,是郊区成片的农田,道路两侧,农民正在收割庄稼,当肯塔斯向他们问好时,几个圆溜溜的脸蛋就从浓密的叶子中探了出来,向肯塔斯先生问好。驶过农田,他们到了一片树林里,趁着不会被其他人插话题的点,陈文把之前在肯塔斯住处没问出的话问了出来:“我们是去参加哪样的宴会?” “嗯?”肯塔斯停下口中的小曲,琢磨着他听到的东西,“哪样的宴会?我们当然是去参加城邦每十轮天举办一次的庆祝宴会!” “庆祝什么啊?” 肯塔斯高抬眉毛,对着陈文笑道:“庆祝我们活得不错!” “那是必须有人和您一起去吗?” “当然不是,是他们的规定,他们要求我带一个人一起去,不过我不好麻烦他们。”肯塔斯说道。 问完这几个问题,陈文一时间没有其他话要说,转头又看起了周围的东西。他在脑子里编出了个叫“会有哪些人出席”的问题,但思考一番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分明写在了明面上。他又想能不能问问其他的事情,一下子却想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话题。陈文半天开不了口,只好学着肯塔斯自顾自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他们像在比拼谁的调子更加拖泥带水,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枯燥的马蹄声碾磨着他们的耳朵,陈文隐约闻到了秸秆和低浓度酒精混合产生的气味,但是车上没有装任何植物。 “我很惊讶,陈文先生,”肯塔斯的话把陈文游离的精神扯回了马车,“你不怎么交流?” “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陈文应道,“暂时不知道说什么……” 肯塔斯拍打缰绳,命令马车飞奔着前进的同时说道:“那也不错,嗯,我也不喜欢说话。” 在肯塔斯高超的驾驶技术下,马车打着拍子小跑,很快到达了树林的边缘。在驶过一座长石桥后,他们来到了城邦外围,几名侍卫已等候多时,他们笑着走向前,欢迎肯塔斯的到来。 “肯塔斯村长,欢迎!”一名侍卫说道。 肯塔斯让陈文和他下车,马上一名侍卫就牵走了马车。他简单感谢了一句,然后介绍起这次和他一同赴宴的客人:“这位是陈文先生,他这次陪我过来。” 陈文尴尬地笑了一下,可能是他的外貌不太寻常,侍卫们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迎客的话术。 “放轻松点,”肯塔斯对侍卫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 侍卫年纪都不大,对肯塔斯自然是格外地客气,他们把两人送上一辆城邦的马车,分别时不忘多说一嘴宴会愉快的话语。 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陈文能瞥见城邦的一角样貌,他看见许多石质建筑,那些多该是普通的民房,没有彩饰偶尔出现的人流的行为平平无奇,没什么举办宴会该有的样子。陈文就像坐在汽车里,由他的爸爸驾车,游览淡季的南方古城,那种感觉确实不错。他不用多想什么,就是跟着车子不断前进,放空身体任由万物飞奔。肯塔斯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坐在陈文对面,同样靠在窗前,对着路过的行人微笑。但其实,陈文到现在还不清楚宴会的情况,他不开口仅仅出于频繁地问问题不太礼貌,另外,请他参加宴会和罗连之死的关联性假设不时还会困扰他,他也不敢开口。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了解,询问的恰当时机何时会来临? 你说呢? “那个,肯塔斯……”陈文的“先生”称谓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只好傻傻地用笑容道歉,“宴会上我们会干些啥?” “吃饭,娱乐,然后休息,不隆重,不重要,不稀奇,”肯塔斯悠然地转身,倚在椅背上,“嗯……参加了这么多次,我就记得会有位大使在宴会开始前说说话,嘿,他的话我也会说。” 肯塔斯的小俏皮逗笑了陈文,他停下和肯塔斯笑了好一下子。 等稳定情绪后,他继续问道:“没了?我们吃完饭,休息一下就回村子了?” “什么?不是,我们留下,睡一觉,还有个早宴呢。” 陈文感觉不妙,他出门前还想着晚上会安置处睡觉呢。“宴会还一次办两个?” “正常不过了……你们的习俗不一样?” “嗯……也没什么。” “对不住了,”肯塔斯道歉道,“但是我相信宴会上肯定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啥东西?” “惊喜!”肯塔斯神神秘秘地说。 马车将他们送至了专门举宴的殿堂,再由肯塔斯领着陈文在大厅的石质餐桌旁就座。大厅里共有几十人,大部分都是和肯塔斯一样上了年纪的地方领导者。 “城邦第一次举办宴会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来,”肯塔斯说道,“现在人多了,热闹起来了。” 陈文环顾四周,赴会者一个个相貌端正,他是唯一一个怪人。他望着肯塔斯,很想说出自己的烦恼,但不希望破坏就餐的愉快氛围。陈文全身不自在,他绑好束带,拉低了兜帽,打算在用完餐后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待到宴会结束。 客人就座后,宴会准时开始。陈文本以为宴会会拥有的愉悦因为客人脸上的严肃彻底变为幻想,肯塔斯和他是这里极少数表情不同的傻瓜。客人们怎么看都不是赴宴的,是来开会的。一位客人拍了拍陈文的肩膀,他瘦瘦高高,像是个老练的家伙。 “你是谁?”他审问道。 肯塔斯把头伸到他面前礼貌地说道:“他是陪我来的客人。” “他不是城邦里的人,对吧?” 陈文的视线转向肯塔斯,肯塔斯说道:“不是。” “我们不欢迎外来人,”那位客人的话如锋利的刀子射向陈文,“特别是你这种怪胎。” “城邦从没有此类规定,希弗里斯,注意你的言辞!”肯塔斯愤怒地反驳道。 希弗里斯明显是个犟人,他盯了一眼陈文,面不改色地回了到座位。陈文看着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起的罗连,他们俩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对不起,有些人的脾气不是那么好。”肯塔斯道歉道。 “我看出来了。”陈文现在只想快点吃饭,然后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一个人走上台,开始了他的讲话,陈文看不清他的脸,但听着肯塔斯的说明,台上的人并不是前几次的那位大使。 “欢迎各位执政官接受邀请前来赴宴,我代领主表达最真挚的感谢。我们在这里庆祝日耀石为我们带来的又一个十轮天的光明,灾难即将过去,我们的人民都将幸存。今天,西西里大使因身体原因很遗憾不能主持宴会,但是大使还是借我给大家送上了祝福。现在,请大家用宴吧!” “所以就是一堆屁话是吗?”陈文悄咪咪地吐槽道。 “又有哪位执政官不是呢?” 肯塔斯享受着盘子中的食物,很是愉悦,但陈文愉悦不起来,尽管食物丰盛,味道极佳,大厅里满是高贵的气息,他还是做了第一位离开大厅的人,毕竟这里没有规定说不能提前离开,他不想多在这里泡上一会儿。 陈文在走廊里踱步,踱到了宴会结束。 ※※※
如果要求陈文描述当天宴会的场面,他几乎说不出什么信息,那里没有表演,没有欢声笑语,除了肯塔斯介绍菜品时会跟他说上几句话外,就只有大门处的守卫向他问候了几句。站在走廊上,大厅内没传出任何声音,要不是有一大批客人离开,他都不知道宴会进行得怎样了。 陈文刻意避开人群,站在走廊尽头目睹着人群流逝,肯塔斯是最后走出来的那几个人之一,他的背后跟着那个问候过他的人,看上去他们两个稍微有点关系。肯塔斯和那个人道了别,两人分别前,那人看到了陈文,他对陈文笑了一下,接着收回笑容,离开了殿堂。他的笑容又让陈文提起了罗连死前的情景,谷威的死紧随其后,两件事情打乱了陈文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现在,陈文可笑不起来。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见肯塔斯靠近,陈文问道。 “谁?希弗里斯?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别把他和你说的话放在心上,他道歉了,之前他的话确实有点过头了。你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那你……”陈文很想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他的行径如此宽容,他们又不是史维斯,他们没亏欠陈文任何东西,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头脑中对和善面具下的真相的猜想令他恐慌。 “你是要说?” “没什么。” 肯塔斯看了他一会儿,弄得陈文有些心慌。 “也行,”肯塔斯说道,“我们走吧,我们才迈出今天的第一步。” ※※※
住处位于皇室区内部,专门的马车将留宿的客人送至大门口,随后他们由侍从带领来到右翼的塔楼里,客人自三楼开始分流,肯塔斯、陈文和其他几位客人住在了五楼的房间里。还记得肯塔斯说过的惊喜吗?惊喜就在于房间的外形,它的天花板设计成了星空的样子,等客人按下房间里的开关后,外部的光线会被遮挡,天花板上数个大大小小的人造星体转而发出微光,给人在星空下睡觉的感觉。肯塔斯着迷于房间的夜空,以致于前脚刚一进屋就打开了开关,搞得屋里黑乎乎的。要不是还有零星的光源,陈文会以为回到了天拓南部的那一片灾区里,他不喜欢在精力旺盛的时候呆在黑暗里,没在屋子里坐上几分钟就要出门。 肯塔斯见陈文走到门前,叫住了他:“你出去干什么?” “到外面站一会儿。” “不坐这休息了吗?这里的星空可太棒了!村子里可没有这样的房子。” “不了,”陈文说道,“星空我见得多了。” “你在哪里见到过?” “额……” 于是陈文坐在床上,和肯塔斯讲述地球的星空。肯塔斯是优秀的学生,只需稍微讲解便能明白陈文所说的各种概念。陈文调用他微薄的天体知识储备满足着肯塔斯的好奇心,但有了上一次的撒谎,陈文担心他的话不会被肯塔斯记住,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可惜我亲眼见不到。”肯塔斯最后总结道。 “你可以和我去一次地球……我开玩笑的。” “不不不,”肯塔斯笑着说,“万一实现了岂不是更好?” “没有那种可能性,”陈文立刻补充道,“我觉得我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 “很多东西,一时间说不清楚……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又有什么用?” ※※※
“按你说的,在地面的天空上是有一个太阳,那它和日耀石比起来,哪个更亮一些?” “嗯……我觉得日耀石更亮一点,但是太阳的光更加刺眼,不能一直盯着它看。” “那你说的地球的那个太阳呢?是不是和地面上的太阳差不多?” “我不太记得清楚了,我来这里之前都没抬头看过几次,我小时候看过,但那也是老早之前的事了……比较不出来,应该差不多吧?” “行,我知道了。” …… “这点小星空还可以,是不是?” “还可以……只是上面的星星太大了点,你看,那个都有一张桌子这么大了。” “嗯,光线呢,怎么样?” “光线?还行?还行,我觉得很好了。” “我没见过真正的星空,和这个有差距我也不会意外……我记得你是南方来的吧?你看过日耀石熄灭的场景吗?” “你把眼睛闭上就是了,哼……偶尔,我会听到石头掉下来的声音,砸在地上的动静还很大。反正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 “但是我们会挺过去的。” …… “你睡了吗?” …… “好吧……我不说话了。” ※※※
陈文睁开眼,抬头看时钟,才发现只过去了两个小时。肯塔斯细微的呼吸声在人造夜空下起伏,他们像被置身于宇宙中,身无所依直面无垠宇宙,巨大的星体们撑起了空间,在陈文的注视下愈来愈远,他们就是远方伫立的巨人,令他心生畏惧。 陈文有点后悔和肯塔斯说那些,他的话似乎戳到了肯塔斯的痛处。他希望肯塔斯不要将天拓南方地区的黑暗和正常的夜晚想成一个东西,不然多多少少扰乱了他的心情。 在陈文胡思乱想的当儿,他听到了敲门声。一开始陈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抬头望一下,但很快又响起了另一段急促了敲门声。陈文赶忙起身,赤脚跑到门前,他打开了门锁,可是门却拉不开。他不想叫醒肯塔斯…… “肯塔斯?”陈文喊道。 “嗯?”肯塔斯迷迷糊糊地说道。 “有人敲门,但是门打不开了。” “什么?”肯塔斯穿上板鞋走到门前,陈文给他让了道,顺便关掉了人造星空,舒服的阳光重新照亮了屋子。肯塔斯在门前倒腾了一小会儿,在发觉门彻底锁死后拉响了门边的服务铃。期间他们没再听到敲门声。 “塔楼的主控制区能够控制所有的门锁,他们可能是误关门了,得要求他们重新打开。”肯塔斯叹了口气,“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事情。” “所以说,‘正常’,是吧?” “嗯?当然不正常!谁会去动那个东西?你不是说外面有人敲门吗?反正现在是开不了门了,让外面的伙计等会儿吧。” 肯塔斯正要迈步回床上去,门外却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陈文后退了几步,和肯塔斯站在一起。那是石头滚动的声响,有人正打算凿穿墙壁进入房间。 “他们会凿墙吗?”陈文担心地问道。 “不会……你听见工具的声音了吗?” 很快,墙壁上出现了裂缝并迅速扩散,看上去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倒塌。 陈文报以最坏的结果面对墙壁后的东西,如果要面对的真是敌人,他能够复活,而肯塔斯不行……话说,抑制剂的效果还在不在? “你快躲起来!”陈文压低嗓子喊道。 肯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呢?” “我不知道。” “我……真是造孽了!”说着,肯塔斯跑进了浴室,看了陈文一眼,见他没有进来的想法只能关上了门。 当裂痕如蛛网般盖住一大块墙壁后,墙面瓦解了,在墙后,一个腐烂得只剩下紫色皮肤包裹的人形骨架倔强地站在那里,落在地上的碎石即刻化为细沙堆在地上,它饶有兴趣地品味了一会儿陈文独特的外表,接着缩作骨堆向陈文滚过来。 “我他妈……”陈文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撞在了靠窗的墙壁上。而那堆骨头,连着被拉长扭曲的皮肤,享受着猎物逃窜时的惊恐,它慢慢前进,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他就是山狮,陈文则是跑进悬崖的梅花鹿,眼前没有其他办法,陈文只有一种选择。 陈文抓住了机会,在怪物恢复人形的过程中抓住了它的大部分骨头,一鼓作气把它们扔下了塔楼。但他马上明白了怪物不紧不慢的原因,它不仅仅只能腐蚀石头。在把怪物扔下塔楼后,陈文手掌的绷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发黑,手掌上的肌肉跟被放气的皮球一样萎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变为枯骨,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腐蚀还在陈文身上蔓延,他快死了,这一次,去哪找人来救他? 他不能把肯塔斯叫出来,坚决不能,不要再害其他人了。 陈文把双手放在地上,用脚死死地踩住手掌。他憋住一口气,在腐化完全了解双手的生机后用力起身,拔掉了双手。陈文摔倒在地,几滴血液从伤口处洒出,他已经喘不过气了,他的胸部开始塌缩,死亡近在咫尺。 “肯塔斯……”陈文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让肯塔斯活了下来,他还了一条债。
以上。 (关于我还不想结束这一章但感觉现在结束还不错就把它发出来了这档事)